大中五年张议潭入奏相关问题辨析

2017-04-17 10:42杨宝玉
敦煌研究 2016年6期
关键词:义军使团文书

内容摘要:本文赞同前辈学者提出的杏雨书屋藏敦煌文书羽032-1《驿程记》是大中五年张议潭使团前往京城长安的行程记录的观点,并补充了几点论据。随后主要据《驿程记》探讨了有关该次入奏活动的几个有争议的问题,认为该使团到朝时间和归义军正式设立时间可分别确定为大中五年十月、十一月,对近年有学者提出的P.3750书状中的入奏押衙王敬翼属张议潭使团的说法则提出了异议。

关键词:羽032-1《驿程记》;张议潭;大中五年;入奏;归义军

中图分类号:G256.1;K242.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4106(2016)06-0124-06

Abstract: This paper affirms the view that Dunhuang manuscript Yu.032-1 collected in Japan is a travel journal written by Zhang Yitan during his tributary journey to the capital of Changan in 851 CE and presents several new supporting proofs. Based mainly on this manuscript for primary source material, the paper discusses several controversial topics regarding tributary activity and points out that the tributary corps were granted an imperial audience in November 851 CE(October in the lunar calendar), while the Gui-yi-jun regime officially established its authority in December of the same year(November in the lunar calendar). The author further objects to the recent view that the officer Wang Jingyi participated in the tributary corps.

Keywords: travel journal(Yu.032-1); Zhang Yitan; 851 CE; tributary; Gui-yi-jun

2009年出版的《敦煌秘笈》影片册第1册第229页收有1件《驿程记》,编号为羽032-1,其内容与笔者近年着力进行的归义军入奏活动研究有关,故今略陈管见,不当之处,敬请专家学者教正。

一 羽032-1《驿程记》校录

本件文书首尾均残,今存10行。高田时雄《李盛铎旧藏〈驿程记〉初探》[1]、陈国灿《读〈杏雨书屋藏敦煌秘笈〉社会文书札记》[2]或按日期分段,或按原卷行款作过录文。今为行文方便,试据彩色图版、依原卷行款予以重录、校注。

〔前缺〕

1. 〔十六日,发〕{1}至谷南口宿。十七日,

2. 〔十八日,发〕{2}至西受降城宿。十九日,西城歇。

3. 廿日,发至四曲堡下宿。廿一日,发至吴怀堡宿。廿三日,发

4. 至天德军城南馆宿。廿四日,天德打球设沙州专使。至九

5. 月三日,发〔自〕{3}天德,发至麦泊食宿。四日,发至曲{4}河宿。五日,发

6. 至中受降城宿。六日,发至神山关宿。七日,云迦关宿。八日,歇。

7. 九日,发至长平驿宿。十日,发至宁人驿宿。十一日,发〔至〕{5}子

8. 河驛宿。十二日,发至振武宿。十三日,发〔至〕长庆驿宿。

9. 十四日,发至静边军宿。十五日,纥药驿宿。十六日,平番驿

10. 宿。十七日,天宁驿宿。十八日,雁门关北口驿宿。十九日

〔后缺〕

二 已刊相关研究回顾

本件文书的史料价值很高,故有较多著述曾涉及或讨论之,其中与归义军入奏活动有关的论著主要有:

高田时雄《李盛铎旧藏〈驿程记〉初探》首先探讨了五台山巡礼与敦煌问题,再从历史地理研究角度,就文书中出现的部分地名钩稽史书中的有关记述,认为这件文书的写作上限应为大和四年(830),“沙州专使”当为入朝途中的归义军使团,但未确言系哪一批使者。李军《晚唐五代归义军与凉州节度关系考论》认为“杏雨书屋藏羽32号《驿程记》应是某位前往五台山巡礼者的路程记录”、“文书作者在天德军见到沙州专使”,并主张至天德军后沙州专使所走的是经“灵州进而入京的路线”,又称“《驿程记》中所谓的‘沙州专使应即是张议潭,而文书当做于大中五年之际”[3]。陈国灿《读〈杏雨书屋藏敦煌秘笈〉社会文书札记》指出“本《驿程记》是沙州使团去往京城长安的沿途行程记录”,认为文书中的沙州使团应于当年十月到达长安,“应该就是张义潭的使团”。陈涛《日本杏雨书屋藏敦煌本〈驿程记〉地名及年代考》[4]主要就文书中出现的部分地名进行了钩稽考述。《驿程记》残文中保留有地名或馆驿名21个,该文揭示了其中的11个。至于文书具体年代,同样认为“敦煌本《驿程记》中所言‘八月廿四日‘沙州专使极有可能就是指大中五年八月沙州使团到达天德军一事”。陈涛《唐大中年间沙州遣使中原路线新说——以敦煌本〈驿程记〉为中心》,据本件文书论述大中二年沙州遣使中原的具体路线,认为“即是沙州—瓜州—回鹘牙(衙)帐— 鹈泉—西受降城—天德军(城)—中受降城—振武军—雁门关—太原府—长安。而且,大中五年的几次遣使,所走路线与大中二年一致”[5]。

三 《驿程记》与大中五年张议潭使团

关系之讨论

1. 对已刊论著中有争議问题的探讨

从上面对各篇论文主要观点的介绍可知,关于《驿程记》到底是什么人的行程记录,目前尚存不同意见:李军明确提出“是某位前往五台山巡礼者的路程记录”,陈国灿先生则认为“是沙州使团去往京城长安的沿途行程记录”。

由于《驿程记》残文中并未保留与“五台山”、“佛教”、“巡礼”等有关的字词,不知李军此说何据、是否与上举高田先生文对五台山巡礼路线的研究有关。其时,吐蕃尚婢婢与论恐热集团内战正酣,唐军也正积极收复陷蕃失地,战火遍及北部,尤其是西北大部分地区,道路交通严重受阻——张议潮起事后所派赴京报信的高进达等武职军将前行之难即足以说明当时奔赴中原之艰险。佛教巡礼者此时成行的可能性恐怕不是很大。况且,若文书作者与沙州使者的关系是“在天德军见到沙州专使”,其后沙州专使将走的又是经“灵州进而入京的路线”,与文书作者所记后面的行程不同,那么,文书作者与沙州使团既然并非同伴,他为什么还要从八月廿四日起在天德军城停留十来天,至九月三日才再上路呢?天德军以打马球方式招待的是沙州专使,与他并无关系。因而,笔者更倾向于陈国灿先生的观点,认为文书作者就是沙州使者,他记录的正是使团所走的路线。

2. 对已刊论著中一致结论的补充论证

上举李军、陈国灿、陈涛请先生论文均主张《驿程记》中的“沙州专使”当指张议潭使团。对于这一结论,笔者亦认为相当可信,只是觉得各文仅推理了文书所记者可能是张议潭使团,似乎还有必要论证为什么不可能是大中二年(848)起事至咸通二年(861)收复凉州之间的其他使团。故今拟再从论据方面做一些补充。

根据传世史书和今已查知的敦煌文书中的记载,在凉州路打通之前的十余年间,沙州到京人员主要有:

其一,大中五年二月到朝的高进达使团。唐宣宗大中二年,张议潮率众推翻吐蕃在瓜沙地区的统治之后,曾积极遣使赴中原入奏。由于当时河陇等地的大部分地区还受控于吐蕃,以高进达为首的十来个使者历经千辛万苦,直到大中五年二月才在天德军的帮助下到达唐廷,朝廷随即任命张议潮为沙州防御使[6][7]。据P.2748v《天德军奏状》残片和传世史书的相关记载,高进达等人赴京时也途经天德军城,很可能也走过《驿程记》所记路线。但是,这队使者的行进时间与《驿程记》所记却不相合。《驿程记》载九月十八日使者们已至雁门关北口驿。该关在代州雁门县境内,“南去代州三十里”[8],代州“西南至长安一千六百里”[9];而唐代“凡陆行之程:马日七十里,步及驴五十里,车三十里”[10],则《驿程记》中的使者二十多天后即十月就当到京。据《资治通鉴》卷249“五年,二月,壬戌,天德军奏沙州刺史张义潮{1}、安景旻及部落使阎英达等差使上表,请以沙州降”[11],可知唐廷最初接获沙州归唐消息是在二月十九日,也就是说高进达等人到京时间是在二月,故不可能是《驿程记》中的主人公。

其二,大中五年五月有已经到朝的悟真使团。唐廷接获天德军奏报数月之后,由敦煌名僧悟真率领的、可能主要是由僧人组成的另一个沙州使团到朝,并受到了宣宗的召见和敕封,随后悟真等人巡礼长安佛寺,与高僧朝官交友唱和,为后续专门来请节的更高规格的使团进行宗教外交、文化铺垫[7]13-26[12]。据《洪辩碑》[13]及P.3720《悟真文书集》所收第1件《告身》和《黄牒》等,唐廷对悟真之师洪辩及悟真本人的封赐是在大中五年五月廿一日,这必然是悟真到朝之后,那么,至晚于五月到京的悟真也不可能是《驿程记》中的使者。

其三,本文重点讨论的是张议潭使团。悟真到京后数月,由张议潮之兄张议潭率领的极其郑重其事的沙州请节使团到朝,上举各文已从时间方面论证了《驿程记》中的沙州专使为张议潭等人的可能性,在此笔者拟从另外的角度再略做补充。《驿程记》第4行记“天德打球设沙州专使”,谓天德军以打马球的方式款待沙州使者,这确实与张议潭的情况非常吻合:《敕河西节度兵部尚书张公德政之碑》(S.6161+S.3329+S.11564+

S.6973+P.2762,以下简称《张淮深碑》)在赞颂张议潭入京后的功劳时特别提到他“每参凤驾,接对龙舆,球乐御场,马上奏策”,说明他颇擅长打马球。另外,仔细比对前三个使团正使的身份地位与所率使团规格,恐怕也只有张议潭使团可能受到天德军这样的特殊接待。

其四,赴京为质的张议潭一行。关于此行的具体时间,目前尚无资料可据以考定,仅可大致推算。法藏敦煌文书P.2913v《归义军节度使检校司徒南阳张府君墓志铭》记张淮深“大中七载便任敦煌太守”,接替的是其父张议潭的职位。换言之,张议潭离任和入京也应在大中七年前后。当时凉州尚未收复,又因与天德军已经多有联系,张议潭此次再走回鹘路远绕漠北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但是,据上文已经提及的《张淮深碑》记述,张议潭的夫人巨鹿郡君索氏与其夫乃“连镳归觐”,可知张议潭入质时是携带着家眷的,那么《驿程记》的行程安排和“沙州专使”的称谓恐怕都不太适宜于此时张议潭一行的具体情况了。

以上是就可查知的敦煌地方政权遣使赴京情况进行的分析,至于或许曾经成行,但今已无迹可寻的赴京之行自然无从论说了。至于虽有记述,但可明确考证为不可信资料的,恐怕也无法考虑。后者如《张淮深碑》所言张议潮继掌控瓜沙二州后又“图谋得势,转益雄豪,次屠张掖、酒泉,攻城野战,不逾星岁,克获两州。再奏天阶,依前封赐,加授左仆射。官高二品,日下传芳,史策收功,名编上将”,谓张议潮在收复了甘、肃二州之后再次遣使报捷。据碑文“不逾星岁”,甘、肃二州的收复当在大中三年或稍后,那时张议潮确实可能有遣使的打算甚至行动,但是,据P.2748v《天德军奏状》残片和传世史书的相关记载,直至大中五年二月,唐廷获知的仍只是收复瓜沙的消息{1},是知甘、肃收复后即便派出过使者,也未能走到天德军驻地是显而易见的。再联想到《张淮深碑》谓大中二年张议潮即为节度使与兵部尚书等当地人的自诩之说,碑文中有关大中三年遣使成功的说法恐怕也不足据。

综上所述,从正反两个方面考虑,《驿程记》所记最有可能的就是大中五年到朝的张议潭使团的行程。

四 据《驿程记》对大中五年张议潭

入奏活动的探讨

经多方努力,大中五年到朝的张议潭使团最终促成了唐廷正式设立归义军,并任命张议潮为首任节度使,敦煌也由此进入了长达近两百年的归义军时期。毫无疑问,张议潭奉命实施的这次入奏活动对敦煌地区史及晚唐五代史均影响深远。但是,由于传世史籍和敦煌文书中的相关记录错杂纷乱,学界关于此次入奏的异见歧解也相当多。这不只妨碍了对此一历史事件的正确认知,也在一定程度上搅扰了敦煌地区史及晚唐中央与地方关系史等相关的研究。以下试据《驿程记》探讨其中几个有争议的问题。

1. 张议潭使团到朝的具体时间

张议潭使团到朝于大中五年一事并无争议,但关于具体月份,史籍中却有多种记载,诸史籍之后世整理者也有不同见解。

其一,七月说。《唐会要》卷71“州县改置下”陇右道沙州条记:“大中五年七月,刺史张义潮遣兄义潭,将天宝陇西道图经、户籍来献,举州归顺。”[14]《册府元龟》卷20《帝王部·功业二》亦记:“〔大中〕五年七月,土(吐)蕃沙州刺史张义潮遣兄义潭以瓜沙伊萧(肃)等十一州户口来献。”[15]

其二,八月说。《旧唐书》卷18下《宣帝纪》谓大中五年“八月……沙州刺史张义潮遣兄义泽{2}以瓜、沙、伊、肃等十一州户口来献”[16]。《唐会要》卷78“诸使中”归义军节度条亦记:“归义军节度,大中五年八月,沙州刺史张义潮以瓜、沙、伊、肃等十一州户口来献。”[14]1695

其三,十月说。《资治通鉴》卷249将张议潮率众归唐事系于唐宣宗大中五年十月之后,其注文称:“《考异》曰:《唐年补录》、《旧纪》,义潮降在五年八月。《献祖纪年录》及《新纪》在十月。按《实录》:‘五年,二月,壬戌,天德军奏沙州刺史张义潮、安景旻及部落使阎英达等差使上表,请以沙州降。十月,义潮遣兄义泽以本道瓜、沙、伊、肃等十一州地图户籍来献……《新纪》:‘五年,十月,沙州人张义潮以瓜、沙、伊、肃、鄯、甘、河、西、兰、岷、廓十一州归于有司。……参考诸书,盖二月义潮使者始以得沙州来告,除防御使,十月又遣义潭以十一州图籍来上,除节度使也。”[11]8049可见注释者将张议潭到朝时间最终推断为十月。

由于史籍记述的差异,研究者的结论也不尽相同。荣新江《归义军史研究》之第1章《归义军大事纪年及相关问题》于大中五年辛未(851)条下谓:“七月,张议潮又遣兄议潭奉瓜、沙、伊、西、肃、甘、兰、鄯、河、岷、廓十一州图籍入献唐朝。”[17]即主张为七月。但同书第3章《归义军的创立与发展》则改持八月的观点:“五年八月,张议潮遣其兄议潭奉沙、瓜、甘、肃、伊、西、鄯、河、兰、岷、廓十一州天宝旧图进献唐朝,表示归附。”[17]149冯培红《敦煌的归义军时代》认为“以张议潭(即义泽)为首的敦煌使团抵京时间实为七月”[18]。

上述情况表明,若想使对大中五年张议潭使团到朝具体时间的推断具有说服力,显然需要寻找新的史料,而《驿程记》正可为解析相关问题提供依据。前面的论证表明,依《驿程记》,九月十八日该使团方抵达代州境内的雁门关,那么,到朝的具体月份恐怕只能是十月。关于史书为什么又记为八月,推想或许是源于张议潭一行到达天德军城的时间是八月,从当初沙州归唐消息由天德军奏报来看,天德军乃是起事后的张议潮与唐廷建立联系的最早和最重要的纽带,故将张议潭等人到达天德军的时间混同于到朝时间虽不准确,却也容易理解。至于七月之说,也许与史臣推想的张议潭一行离开沙州的时间有关。

2. 唐廷正式设立归义军的时间

张议潭使团到朝月份的确定,也为唐廷正式设立归义军时间的考察提供了坐标。由此可知,以前少数学者主张归义军设立于八月的说法是难以置信的{1},十一月设军命使的记载才真正详尽准确和最可凭信。关于此点,史书中的多处记载恰可相互印证,如:《旧唐书》谓大中五年十一月“沙州置归义军,以张义潮为节度使”[16]629-630;《唐会要》卷71曰“至十一月,除义潮检校吏部尚书兼金吾大将军,充归义节度、河沙甘肃伊西等十一州管内观察使”[14]1502;《资治通鉴》记“十一月,置归义军于沙州,以义潮为节度使、十一州观察使”,其注文引《实录》云“十一月,建沙州为归义军,以张义潮为节度使,河、沙等十一州观察、营田、处置等使”[11]8049,等等。至于个别史籍所记的十二月{2}则当为误书。

3. 对使团成员的考辨

晚唐杜牧(803—853)曾撰《沙州专使押衙吴安正等二十九人授官制》[19][20]、《敦煌郡僧正慧苑除临坛大德制》[19]305-306,[20]3444。前者有言:“敕。沙州专使衙前左厢都知押衙吴安正等……尔等咸能竭尽肝胆,奉事长帅,将其诚命,经历艰危。言念忠劳,岂吝爵位,官我武卫,仍峻阶级,以慰皇华,用震殊俗”,后者谓:“敕。敦煌管内释门都监察僧政兼州学博士僧慧苑……可充京城临坛大德”。据《樊川文集序》“上五年冬,仲舅自吴兴守拜考功郎中、知制诰”、“明年冬,迁中书舍人,始少得恙,尽搜文章,阅千百纸,掷焚之,才属留者十二三”[19]等语,知杜牧是于大中五年(851)冬天自湖州刺史迁为考功郎中、知制诰,至第二年冬天即已生病焚稿,不久病逝[21]。这些制文只能是拟写于大中五年十月之后不到一年的时间之内,那么,吴安正、慧苑等就应是随张议潭前来入奏的使者。其中慧苑在敦煌文书中留有作品{3},今日尚可据以考知他的某些情况,知其名有时又可写为“惠苑”,曾为鄯州龙支县圣明福德寺僧人,大約于吐蕃统治后期流居敦煌,约卒于咸通、乾符年间。关于大中五年到朝的张议潭使团的成员,除正使张议潭外,今日可考出名字者有吴安正和慧苑两人。

近年有学者又提出了王景翼一说。法藏敦煌文书P.3750系一件书状的残片,其中第8—9行提到“昨七月十九日,进奏押衙王敬翼到”。对于此句及相关史事的解读,目前学界尚存争议。荣新江、余欣将P.3750拟名为《肃州守官与沙州某官书》,认为“书中王敬翼,应即王景翼……王景翼当即本月随张议潭入京之扈从。因此本件年代可确定为大中五年七月十九日至廿八日之间”,主张王敬(景)翼也是大中五年到朝的张议潭使团的成员[22]。杨秀清则将该件文书拟名为《残书信》,并认为:“王景翼进奏般次的时间当在其担任右厢押衙之前,甚至是张议潮入朝之前的一次出使”[23],并不赞同P.3750中的王敬(景)翼是大中五年到朝的张议潭使团的成员,认为他的到朝要晚得多。

笔者认为,荣、余两位先生的观点似可以重新考量。首先,从文书表述方式看,P.3750书状除第8—9行提到“进奏押衙王敬翼”外,第12行又云“今王敬翼般次”,很明确地将该使团称为“王敬翼般次”。按照敦煌文书行文惯例,王敬翼就很可能是此次入奏使团的正使。其次,从行程来看,羽032-1《驿程记》明确记录使者们八月十八日已至西受降城,因知他们走的乃是绕道漠北迂远艰险的回鹘路,这是当时凉州未复河西路阻情况下不得已的做法。我们今日虽无法确知他们到底用了多长时间绕行,但参照高进达等人耗时长达两年多,张议潭一行应也需数月。而据P.3750书状文意,王敬翼七月十九日所到之地乃是肃州,即便他们立即向中原进发,一个月之内也不太可能到达西受降城。因而,恐怕不能就简单地认为王敬翼是张议潭使团成员。所以,笔者基本赞同杨秀清的观点,但对于其推理论证过程则另有想法。P.3750书状涉及的问题相当复杂,还有待深入、全面地探讨。

以上笔者主要根据杏雨书屋藏羽032-1《驿程记》探讨了大中五年张议潭入奏活动的几个问题,试图说明《驿程记》史料价值之高。这件文书使我们对该次入奏情况的认知更加准确,对其影响与作用的理解也更加深入。不过,关于这次最终促成归义军正式设立的入奏,需要进一步辨析的问题还有不少。比如,张议潭此行所献地图的地域范围与唐廷令张议潮观察区域之间的关系及其对日后凉州问题的影响等,即是值得予以特别关注的课题。只是相关考索需主要借助《驿程记》以外的文书与传世史籍,非本文所能完成,故拟另文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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