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 方 超
(河南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1)
舆情汇聚:全面抗战初期全国文化动员的舆论探析
尚 方 超
(河南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1)
20世纪30年代,民族危机不断激荡着社会各界尤其是文化人士的心灵,全国的文化动员舆论氛围在“七七事变”之后达到高潮。在这场广泛而深入的思想洗礼中,社会各界认识到了文化的重要性,文化被认为是中华民族的精神国防和中国人民的精神食粮。这一时期的文化动员,除了思想层面的摇旗呐喊外,更有实践层面的迎合全面抗战急迫需求的具体主张。通过对全面抗战时期文化重要地位的认识,对文化自身特点的分析,对文化发展现状的反思,对文化工作具体开展的建议,全国人民对文化动员的认识有了提高,普遍增强了抗战必胜的信念。
抗日战争;文化动员;舆论;精神国防
历史上,任何一个舆论高潮的出现,既是时代环境变化的必然结果,也是推动政治形势变迁的重要原因。抗日战争时期全国文化动员的舆论氛围就是如此。它既随着日军侵华步骤的逐渐加快和民族危机的不断加深而日益浓厚,又不断推动着中国全面抗战大局的形成和民族解放事业的深入开展。全国文化动员氛围的形成,是社会舆情不断汇聚的结果,是推进抗战事业的关键一环。在严重的民族危机背景下,全国文化动员的舆论氛围在七七事变之后达到高潮。社会各界都认识到了文化在抗战时期的重要性,对于文化工作的动员从来没有间断过,并迅速形成了轰轰烈烈的文化抗战洪流。其中,发挥主力军作用的是广大文化人士。他们对民族危机忧心忡忡,对形势变化异常敏感,出谋划策报效祖国的意愿特别强烈,纷纷办刊发文,著书立说,为抗战鼓与呼。
在抗日战争史的研究中,抗战文化是热点,学术界的相关研究成果也有不少。但对于全面抗战初期形成的全国文化动员舆论高潮,学术界还缺乏深入研究。全面抗战初期的文化动员,除了思想层面的摇旗呐喊、呼吁宣传外,更有实践层面迎合抗战急迫需求的意见主张、具体措施。总的来说,这一阶段全国的文化动员舆论氛围可从以下四个方面来研究:第一,对全面抗战时期文化重要地位的认识,这是开展文化动员的思想前提;第二,对全面抗战时期文化自身特点的分析,这是进行文化动员的有效保证;第三,对全面抗战时期文化发展现状的反思,这是进行文化动员的必要准备;第四,对全面抗战时期文化工作实施方法的主张,这是推动文化动员的关键环节。笔者拟在勾勒史料的基础上,运用历史学的理论与方法,对这一时期全国的文化动员舆论氛围进行专题评析。
抗战时期,文化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成为配合政治、军事、外交等的重要抗战事业。在战争中,经常提起的一个概念就是国防,而文化在此时被认为是中华民族的精神国防。正如吴大琨指出的,“一国的文化,对于一国的国民,如果,我们站在国防的观点上看,也就是一条精神上的‘国防线’。如果一国国民的文化水准,在战时是在提高,换句话说,就是他的‘精神国防’是在充实,那么,这个国家,在最后,一定是会胜利的”[1]4。社会各界人士也从不同的角度出发,对于文化的地位问题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潘公展从当前中日力量对比的角度出发,提出必须构筑与物质国防相辅相成的精神国防。“我们始终深信着,只要我全民族有团结一致牺牲到底的精神,则人力固然不愁少,物力也未尝不可以作长期的支持。故惟其物质国防有缺陷,更觉得必须有精神上的国防来补充他来加强他。精神国防与物质国防,不但不相反而实相成。”[2]他认为,精神国防的主要目的,就是加强自信、痛除惰性、集中力量、创造物质。谭丕谟从中国近代政治变动与文化流变关系的角度出发,认为文化运动和政治运动存在不可分割的关系,在每一个民族解放运动的前夕或过程中,都必然地要产生一种作为民族解放运动前导的文化运动。“凡是有新文化运动深入的地方,即是革命运动爆发的地方;文化工作不够,民族革命的力量也就不够,以至于流产。所以,文化运动和政治运动是不能分离的相互依存的。”[3]110他指出,必须扩大与军事政治相适应的文化阵线,以提高民众的抗敌情绪,增加民众的抗敌智能,完成民族的精神总动员。毛一波从文化发展与战争胜利的关系角度指出了文化的重要性。他说:“现代战争之运命,绝非专恃武力所可决定,故文化力量之发挥,亦为决定胜负的基本条件。我们还可以说,一个民族若无坚强的文化基础,即使军事胜利,终必因无法保持胜利而陷于败亡。”[4]
张幄筹从正确认识中日两国“非常时期”的角度阐明了文化在抗战时期的重要地位。“敌人侵略主义的非常时期,遭遇着我们民族抗战救亡的非常时期。无疑义的,它的非常时期,会变成非常危险时期,赌国运于一掷,将永远结束其帝国主义的生命;而我们的非常时期,必然会从抗战的血泊中满开民族独立的鲜花,使中华民族安详而又大踏步地走向民族自由生存的大路。”[5]3他指出,在这样的非常时期,政府和社会应该注重文化的功能,重视文化的地位。他严厉抨击了社会上存在的“文化无用论”的主张和只追求军事抗战的行为:
现代战争的胜负并不单纯地决定于武装力量的强弱,而决定于两国政治、经济、外交以及文化力量的对比。所以现代国家一旦对外战争,除动员全国军队以外,尤须动员全国民众,即所谓政治的动员。政治动员之中,又以动员一切文化人的文化工作为最基本的要素。试看近年日本对华侵略,为什么屡次摧残我们的文化机关,屠杀我们的文化人呢?原来因为文化是每个民族国家精神生命之所寄托,及其国力发扬滋长的凭借。敌人这种残暴行动,无非是想缢杀我们民族的精神生命。因此,我们处这非常时期,动员所有的文化人,加紧救亡的文化工作,不但为保全民族精神生命所必要的手段,并且也是使抗战更能得到胜利的基本条件。[5]5-6
也就是说,张幄筹认为,文化抗战之所以在整个抗战全局中占据重要地位,是因为文化是两国力量对比的重要组成部分,文化动员是政治动员的基础方面。换句话说,没有文化方面的努力,就不可能动员全国民众参与抗战。他反对把文化“说得一文不值”,认为主张“文化无用论”的人其实是对文化工作的意义根本就不了解。他的认识,代表了当时先进人士的看法,事实证明,是对抗战时期文化发展规律的正确把握。
抗战时期,文化有何特点?只有对文化的自身特点有准确的认识,才能最大化地发挥文化抗战的作用。
(一)统一化
林淡秋认为,在亡国灭种的威胁下,中国国内长期分裂争斗的局面已经结束,全面抗战的时代已经来临,因此必须动员全国一切力量坚持到底,而文化在这样的动员中便具有了鲜明的统一化特点。他有这样精辟的论述:
为要把一分一毫的力量都献给当前的抗战,以保证抗战的最后胜利,抗战文化必须绝对避免内部不必要的摩擦,避免一切不必要的论争,至于像过去时常出现的意气作用的相互攻击和谩骂,更要绝对废止。一切不同派别、不同意见、不同趣味的文化人,必须彻底扫除过去的门户偏见,打破彼此间的隔膜,在民族解放斗争的大旗下结成坚强的统一阵线,把所有“文化枪口”一致对外……统一的抗战文化是保卫整个民族文化,也就是保卫各阶层自身文化的武器。在统一的抗战文化的领域中,在拥护抗战,支持抗战到底的原则下,各种不同立场,不同观点的理论,可以同时存在,不必互相攻击,互争短长。因为除了汉奸的立场和观点,一切不同的立场和观点都统一在民族的立场和观点里了。统一的抗战文化的内容,原是多样的,如要求其同一,是那一种痴想。[6]5-7
从贤在《现阶段的文化运动》中谈到,在现在危急的情势之下,文化人必须统一起来,改变过去一盘散沙的局面,建立强有力的组织,利用文化人的优势形成全国范围的广泛团结。“文化中心的破坏已经使文化人容易分散,失去原有的联系,再加上动摇和妥协倾向的存在,政府对于文化活动的统制,使文化运动受到极大的阻碍,文化界所应尽的任务和应发挥的力量在这种情形之下就会大大地减弱。这样的困难,是需要用团结的力量去克服的。文化人现在需要加强自己的组织,用组织的推动力量来进行抗敌救亡的文化运动,坚决地和妥协动摇的倾向斗争,使这样的文化分子在群众中间成为孤立,坚决的和抗制政策斗争,使自己能够尽量给大众以文化教育。没有了最大的文化中心,在团结的工作上自然比较的困难,但正因为文化人不能集中在一两个最大的中心都市,这倒适宜于形成全国范围的团结。”[3]182-183
(二)战斗化
谭丕谟指出,抗战时期的文化具有战斗性,应该积极建设富于战斗性的与民族解放战争相协调的文化。他号召:“培植抗敌的意识与知能,反对一切畏缩的、怀疑的、妥协的、保守的、奴隶的、退后的文化,重新建立有战斗性的新文化。”[3]128
凌云认为,在民族危机的紧急关头,文化也是武器。“我们正该以文化为武器,建立救亡的文化,摧毁亡国的奴役的汉奸的文化,使每个抗救的斗员都在一条神圣抗日救亡的战线上动员他们的意识,更动员他们的躯体。”[7]
林淡秋也提出:“理想的抗战文化对于抗战的助力,并不弱于飞机、大炮、坦克车和机关枪的。理想的抗战文化能够启迪千百万落后大众的愚蒙,使他们认识目前抗战的意义,认识参加抗战和改善自身生活的联系,激发他们救亡杀敌的斗争情绪,使他们尽可能地来参加这次决定民族生死存亡的抗战。”[6]14-15
(三)大众化
在抗战初期,民众的受教育水平不高,因此大众化必然成为抗战文化发展的一个特点。关于此,郭白水指出:“我们所要求的,是全民的动员,因此文化也必是大众的文化。文化决不能停留在任何一个阶段里,任何一个的阶层的人所享受,它必须普遍到任何一个角落去,普遍到任何一个角落的民众去,这样它的力量,才能伟大,才能有更伟大的发挥。它必须是大众的。”[8]
林淡秋认为,中国大众与文化中间,向来阻隔着一道牢不可破的万里长城。大众没有受教育的可能,没有阅读书报的可能,因此也没有认识时事的可能,没有接近政治的可能。因此,到了目前,到了民族的生死关头,民众所最关心的,还是自身怎样活下去的问题,而不是救国抗敌的问题。在他们的心目中,除非日本帝国主义的飞机大炮逼到他们的眼前,否则抗战不抗战跟他们的生活还没有十分密切的关系。因此,他主张:“抗战文化决不能像过去的文化一样,始终停滞在少数人的圈子里,一定要普及到大众的队伍里去,给大众一个启蒙的文化洗礼。这就是说,抗战文化要彻底大众化!”[6]11-12
面对日本侵略带来的时代课题,尽管人们的认识有所提高,但文化发展并不充分,文化工作还存在不足。“环观我们致力于文化工作的人们,如埋头研究室的科学家、书斋里的著作家、讲台上的大学教授、中小学教员与社会教育的工作者、机械工程师、农业技师、文艺作家、戏剧作家与演员、音乐家、画家、电影作家演员、从业员、新闻记者与评论家、大学生、中学生等,他们是否各人站上自己的岗位,而一致的总动员起来了呢?又是否配合适应着这抗战时期所需要的技术与智慧,乃至文化与教育而大加努力呢?”[4]综合来看,当时的对文化发展现状的反思主要有以下几个结论:
(一)地域上,文化发展不平衡
抗战时期的中国情况复杂,因此文化发展在地域上极不平衡。这种不平衡反映到抗战中来就表现出中国文化状况的脆弱性。因为文化水准的复杂多样,就不容易在较短的时间内建立起一个比较统一的文化中心,很难集中起全国的文化力量来。吴大琨指出,中国文化发展的不平衡性造成了一般民众的文化水准和思想意识还非常低,这直接影响了全国的抗战动员工作。他对这些危害进行了言简意赅的总结:
总之,我们可以对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状态的中国文化下个结论是:1.绝大多数民众的依旧还在文盲状态;2.一般民众的缺乏近代国民观念和政治的觉醒;3.所谓新文化事业只还局限于一部分大都市内;4.大多数国民的思想意志,还带着很浓厚封建意味,或者买办意味。而这些状态的反映到抗战中,那就成为:1.大多数民众始终不了解这次抗战的意义;2.民众的缺乏组织;3.不能意识地及积极地起来作一个战士,参加这次抗战,最危险的一点,那就是4.一部分民众,因为缺乏这些条件,不但不能积极地参加这次抗战,而且还有陷于作“汉奸”的危险。[1]13-14
(二)机构上,文化界组织不健全
要整齐文化人的步调,集中文化界的力量,有计划有系统地推进文化动员工作,文化界就必须有健全的组织。全面抗战初期文化界组织的情形并不乐观。全面抗战开始以后,虽然不少的文化人士已经投身于抗战洪流,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但人们普遍有一种共同的感觉,就是“过去都是各自为战,或者只由少数彼此相熟识的人结合成小团体,而各个小团体又彼此不相往来,这样在工作上力量不能集中,步骤不能齐一,费力多而收获不大”[9]。林淡秋指出,虽然上海有一个文化界救亡协会,团体会员有八十多个,但该协会还不能发挥应有的领导作用,各团体的工作还多少保持着各自为战的活动方式。基于此,林淡秋指出:“总的组织和各部门的组织都还不够健全,还不能切切实实地有计划地领导各部门文化人的救亡工作,不能发挥出抗战文化应有的伟大力量。”[6]23
(三)方向上,大众化发展不足
如前所述,大众化是抗战时期文化发展的一大特征,也是文化动员必须遵循的方向。“大众化的文化运动,从一二八以后就开始提出来,已经有五年多的历史,虽然在理论上,创作上多少都有一些成绩,但始终没有能够真正超过出智识分子的范围,虽然影响了更广大的智识青年,但离大众文化运动的真正目标还远得很。”[3]181文化发展的大众化之路任重而道远。
林淡秋指出,文化和大众脱节的现象还是非常普遍:“在目前,无数关于抗战的书报杂志依旧是‘小众’的读物,大众看不懂,也看不到。虽然有些比较通俗的小册子、小报和画报,但由于发行不普遍,依旧停留在大都市里,内地的大众依旧没有福气拜读。内地的大众,在抗战的炮声响彻全国的今日,依然在看一些神怪演义,看‘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若还不报,时辰未到’的旧戏。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就是绝大多数的大众还是目不识丁,还是听不懂一个最粗浅的名词。一句话,大众与文化间还阻隔着一道牢不可破的万里长城。”[6]26-27“隔着一道牢不可破的万里长城”,这虽是作者夸张的形容,却足以反映出当时文化大众化的不足,让人警醒。郭白水指出:“无论过去的怎样努力,这还是和我们的理想隔得很远很远。今日的杂志书籍,无论它的质是怎样的充实,它的量是怎样的丰富,汗牛充栋,五光十色,但是打开内容一看,大部分都是一些高深的理论,一些宝贵的哲理。三句不离本行,谈来谈去还是他自己,变来变去还是那一套,它只是文化人写给文化人看的,智识界写给智识界看的,出马的是他,应战的又是他,他,他,他,怎样都离不了他。严格地说一句,那不过是他们在耍花腔,玩把戏,争妍斗丽。”[8]可见,作者对于文化界存在的脱离大众的现象十分厌恶,也十分担心。
基于以上认识,社会各界围绕着“如何进行文化动员”进行了深入的探讨。正如郁达夫提出的:“文艺作家如何能发挥他或她的特长,去为国家为民族,尽些一般人所不能尽的力。换句话说,就是文艺作家将如何地本其平日的心得、成就,去增强抗敌、建国与复兴民族的力量。”[10]带着这样的思考,社会各界纷纷发表见解,建言献策,提出了很多有价值的建议和主张,对于文化动员的具体实施有很大的指导意义。
张殊明指出,抗战时期文化人士应特别注意从小处着手,充分考虑基层大众的文化需求。他说:“我听到前方战士的需要读物,甚至愿以一元代价买报纸一份而不可得,而劳苦民众等候旁人报纸而拾阅,这是很值得注意的问题。兵士与劳苦大众所需要的,并不和普遍的一样,而因没有相当的读物,才发生这种现象。我们如果略想一想,士兵需要的终是精简豪壮,大众需要的必是浅近明白,并且要注意到购买力。”[11]满足士兵“精简豪壮”的需求,供给大众“浅近明白”的内容,并且顾及普通民众的购买力,这些细微处的考虑反映了作者对现实情况的准确把握。
林淡秋重点提出了应该特别关注中国文化青年的问题。他认为,文化青年受过先进文化的熏陶,富于反抗性、革命性,是民族解放运动中一支有力的先锋队,必须主动承担使命,做文化与大众间的桥梁。“文化青年成为联系文化界和一般大众的滑索,由于这滑索的不断转动,大众可以受到抗战文化的洗礼,因而激发起抗战的情绪,渐渐跑进抗战的阵营,而在另一方面,上层文化人也可以受到广大群众的影响,领受从书本上得不到的宝贵的教训。”[6]37-38他建议,文化青年必须注重利用街头演讲、歌咏演戏、张贴壁报标语等方式加强宣传;必须通过与当地党政机关合作、设立各种培训班、筹设文化合作社等方式加强对民众的教育;必须依据不同的地域和职业等做好民众的组织工作;必须以认真的态度和积极的行动创作贴近民众的文化作品。
实现大众化,需要一步一步具体的操作,对此,包天笑有自己的看法。他认为在写作和宣传上,应该要特别重视小册子。“各种小册子,我比之战争中的袭击队。因为在抗战时期的文学,不适宜于长篇大论,而以短小精悍是尚,且尤宜于化整为零,使每一小册子,都发生效力。这好比战事家所论的袭击战,也在于化整为零,使每一袭击队,都发生了效力一般。”[12]把小册子看作战争中的袭击队,十分形象,足以让人明白这种宣传方式的巨大作用。
社会各界关注到的另一个重要问题就是用文化启发民众的政治觉悟,扩大抗战的力量。“敌国人口虽只七千余万,但至少有五分之四是多少具有政治意识的;而我们有三万万以上即三分之二以上的同胞,却连个‘国家’观念都没有,莫说理解什么‘救亡御侮’、‘民族解放’这类深奥的口号了。不但如是,即其余的不到三分之一的人民,纵然多少有些政治意识,但真能认识这次全面抗战之意义和理解自己在抗战中之责任的,到今日为止恐怕还要大打折扣,真是少数中之少数了。”[3]191-192所以,发动民众的工作虽然复杂,但非常必要。
耐军认为:“全国民众的总动员是抗战胜利的基础,把军事动员、政治动员、经济动员、文化动员配合起来。”[13]张申府也根据自己的观察,具体指出:“文化动员的第一事,必须扫除文盲,必须使人都认识字,必须提高所谓文化水准。”[14]他说:“文化动员乃有两个步骤,必须达到二重目的:一是使人习于文字或其他记号,二是由此而改变人的生活、行动、习惯。”[14]向枫更是认为,广大的知识分子作为文化的基本细胞必须认识到:“要动员全民参加抗战,首先就得使全民都了解抗战的意义以及抗战和他切身厉害的关系,使全民都有民族意识的觉悟。这种‘唤醒’的工作,便是知识分子的责任。”[15]郭沫若号召以文化为纽带,团结全世界共同抗战:“全世界爱好和平的朋友,保卫文化的战士,请你们一致起来和我们携手,为世界的文化而战,为全人类的福祉而战。”[16]
为了具体推进文化抗战工作,吴大琨提出了“各就各地各阶层本位”的模式,具体说来就是:“必须使农人有农人的文化工作者;工人有工人的文化工作者;兵士有兵士的文化工作者,然后我们才能说:我们是真将我们的文化工作散播到了全国各阶层。我们也必须使中国内地的各城市、各乡镇,都有了他自己的文化工作者,然后我们才能说我们是真将我们的文化工作散播到全国各地去。”[1]28他认为,只有开展这样的一个运动,再配合上大众文化运动,我们的全国各阶层才能真正地动员起来。
抗战时期,日军不仅打击中国的军事力量,更对后方的文化机关进行狂轰滥炸,对手无寸铁的文化人士进行残酷屠杀,大肆进行反动文化宣传,消除中国民众的民族反抗意识。但中国人民“铁一般的意志绝不是敌人的飞机大炮所可征服的”[17],在强烈的民族自尊心刺激下,国人意识到了文化在抗战时期的重要地位,纷纷著书立说,为抗战鼓与呼。在全国文化动员舆论高潮中,通过当时人的言论和主张,我们可以精准的把握时代的脉搏,聆听时代的呼声。他们抨击社会上存在的只重视军事力量的“文化无用”的肤浅认识,将文化看作是中华民族的精神国防和中国人民的精神食粮。他们指出,抗战时期的文化不同于历史上任何一个阶段,具有统一化、战斗化和大众化的特点。在当时,各区域文化发展极不均衡,文化界的组织很不健全,大众化发展尚不深入,这些都极大影响了文化动员工作。针对这些问题,社会各界人士纷纷建言献策,从不同的角度和方面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这些主张代表了他们对形势变化的敏锐洞察,对时代需要的准确把握,富于建设性和指导性。
总之,随着民族危机的加深和全面抗战的开始,全国展开了一场关于文化的大讨论,舆情汇聚,形成了文化动员的舆论高潮。在这场广泛而深入的思想洗礼中,文化越来越显现出其精神国防和精神食粮的重要作用,社会各界对抗战文化的认识有了极大提高,普遍增强了抗战必胜的信念。这些对于中国人民的长期抗战具有深远意义。
[1]吴大琨.抗战中的文化问题[M].汉口:汉口黎明书局,1938.
[2]潘公展.精神国防的重要性[N].救亡日报,1937-09-20.
[3]孙照海,初小荣选编.抗战文艺类编·文艺卷(第一册)[M].北京: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0.
[4]毛一波.“文化动员”了吗[J].文化动员,1938年试刊号.
[5]张幄筹.战时的文化工作[M].武汉:黑白丛书社,1937.
[6]林淡秋.抗战文化与文化青年[M].上海:上海杂志公司,1937.
[7]凌云.关于文化动员[J].抗战星期刊,1937(7).
[8]郭白水.文化动员与文化大众化问题[J].铁血,1938(4).
[9]冯玉祥.为战士与民众准备精神食粮——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成立大会演说词[J].抗到底,1938(7).
[10]郁达夫.战事的文艺作家[N].大英夜报,1938-07-04.
[11]张殊明.在文学岗位上应负的任务(下)[N],救亡日报,1937-10-23.
[12]包天笑.文化界的袭击队——小册子[N].救亡日报,1937-10-17.
[13]耐军.文化动员[J].南针,1937(1).
[14]张申府.文化动员的意义[J].战时教育,1937(10).
[15]向枫.所希望于我们的“文化网”[N].救亡日报,1937-11-20.
[16]郭沫若.我们为什么抗战[J].抗战三日刊,1937(2).
[17]抗战的前途[N].申报,1937-08-08.
【责任编辑:韦琦辉】
2017-01-12
尚方超(1989—),男,河南济源人,博士生,主要从事中国近现代思想文化史研究。
K2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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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3600(2017)05-008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