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识和潜意识的冲突中走向自我毁灭
——精神分析参照下的《十九号房》解读

2017-04-14 03:37吴平安
宿州学院学报 2017年1期
关键词:莱辛马修苏珊

吴平安,杨 慧

1.安徽职业技术学院基础教学部,合肥,230051;2.宿州学院外国语学院,宿州,234000

在意识和潜意识的冲突中走向自我毁灭
——精神分析参照下的《十九号房》解读

吴平安1,杨 慧2

1.安徽职业技术学院基础教学部,合肥,230051;2.宿州学院外国语学院,宿州,234000

朵丽丝·莱辛在短篇小说《十九号房》中成功塑造了女主角苏珊的形象,作品既具有女性视角下的批判现实主义社会学意义,又蕴含了人类心理世界内部冲突的普遍的象征意义。在精神分析理论参照下,通过对苏珊心理世界的剖析,发现苏珊的心理世界构建在意识和潜意识的冲突之中,潜意识最终战胜意识并导致苏珊的自我毁灭。小说通过对人物心理世界中意识和潜意识生死搏斗的磨难历程的细致描摹与刻画,演绎了一部灵魂痛苦挣扎的苦难辛酸史。

《十九号房》;精神分析;意识;潜意识

1 问题的提出

朵丽丝·莱辛是2007年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得者,瑞典文学院在授奖词中称她是“女性经历的史诗作者,她用怀疑、热情和远见来审视一个分裂的文明”[1]。她的短篇小说《十九号房》描写了一个知识女性的悲剧,女主角苏珊在婚姻中迷失自我并在精神失衡中走向自我毁灭。近年来,许多学者从不同的角度对苏珊的悲剧进行了解读。童小兰从女性主义角度进行分析,指出苏珊在男权社会里受到压抑,从而失去了独立和自由[2]。韩荣按照荣格心理学的原型理论解析苏珊的心理结构,展示了苏珊深层心理中的人格面具原型和暗影原型之间惊心动魄的生死搏斗,揭示了苏珊灵魂中的矛盾与冲突[3]。黄新川采用解构主义理论,对小说中三组二元对立进行解构,指出女性在精神层面上的自我归属问题[4]。本文以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为参照,探究苏珊心理活动中意识和潜意识的冲突,正是这种冲突最终导致苏珊的自我毁灭。

精神分析理论认为意识是人类精神活动的主要部分。弗洛伊德认为人的心理活动包括三部分:意识、前意识和潜意识。意识处在上层,是人能直接感受到的部分;潜意识处在底层,指各种本能和欲望;中间是前意识,是那些被隐藏了的过去的经历,需要时可以被重新唤起,再次成为意识。潜意识通常被意识和前意识所压抑,所以鲜为人所觉察,但它是人类心理活动中更深、更隐蔽的能量[5]iii。如果用海中漂浮的冰山作比,则意识是露出水面的很少的那一部分,而潜意识则是隐藏在水下的部分,鲜为人见,但所占比重要大得多,正是这一部分在人类的心理活动中起着决定性作用,也是意识的真正来源[6]。

2 意识中的苏珊

正如莱辛在故事开头指出的那样:“罗林夫妇的婚姻,是以理智为基础的。”[7]87接下来,小说从许多方面展现了他们的理智和理性。

首先,苏珊和马修结婚时年龄适当,既不太早,也不太晚。不像他们的许多朋友,要么结婚太早而后悔失去了许多好机会,要么还没结婚而有些饥不择食或为情所困而盲目结婚。他们的结合是理智的,他们的婚姻完全处在他们清醒的意识掌控之中。

苏珊和马修婚姻生活中的理智还表现在其他方面:俩人都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且收入都很高,但俩人都不是工作狂。俩人婚前都有各自舒适的公寓,但婚后他们搬进另一间公寓,因为“不论保留谁的,都不妥当。对方总会有寄人篱下之感”[7]88。他们把婚后的生活也安排得井井有条,度过两年幸福的时光后,苏珊怀孕了,她辞掉了工作,买了一间带庭院的房子,住了进去,生儿育女,连孩子都生得“两男两女恰恰好”[7]88,“他们一家六口……生活幸福愉快,应有尽有,事事按部就班。”[7]88

故事中最显理智的事件要数苏珊对待马修婚外情的态度。当马修告诉她宴会后跟一个女子发生了关系,苏珊并没有大吵大闹,而是选择了原谅,尽管受到伤害,她还是尽力说服自己不能让这事动摇婚姻的基石。“处理这件事,只有一个办法,这两个理智过人的人就是这么办的:把事情抛诸脑后,一面着意、有计划地迈入婚姻的另一阶段,彼此感谢,感谢过往的好运。”[7]92连这样难以被人忍受的事件也被他们控制在理智和意识之中。

3 潜意识中的苏珊

根据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潜意识总是受到意识的压制,不易被人所觉察,但潜意识又总是试图冲破压制而以各种似是而非的形式表现出来,比如梦境、幻觉等。“症候的存在只是这个潜意识活动的结果。”[5]220莱辛在小说中正是通过幻觉描写等象征手法来表现苏珊的潜意识。

穿插于小说始末的河流的意象向读者传递了苏珊在婚姻不同阶段的心理状态、情绪的纷乱以及渐进的幻灭。小说前半段对他们婚后生活的描写中,有这样一处:“夜晚,他们躺在宽阔的主卧房里,宽阔的双人床上,外望美丽的河景,肩并肩躺在床上聊天。”[7]90这里,窗外“美丽的河景”正应和了苏珊婚后生活的幸福、愉悦。后来,丈夫和妻子各自进入不同的生活内容,苏珊在家养育子女,马修上班工作。在马修婚外情发生后的一段描写中:“他们肩并肩,或面对面躺在宽大高雅的卧室里,窗外对着沉郁的河流。”[7]93此时,河流变得“沉郁”,而不再是先前“美丽的河景”,现在,苏珊的潜意识中已经隐约浮现出对生活做些改变的想法,要让自己追随内心深处对自由的渴望。“有时她也走到花园的尽端,独自一人,看着褐黄的河水缓缓流动。她瞄一眼河水,然后闭上眼睛,慢慢深呼吸,吸入体内深处,吸入血管。”[7]99这里,苏珊试图给自己创造一个与周围世界完全隔离的独处的机会,让自己漂浮在无所羁绊的自由的河流上,并沉溺其中,让时光之河裹挟着自己漂向远方,无论所向,无论所终。当她最后一次回到十九号房时,“在这几个小时,她过得非常愉快,幽暗、甜美,让自己轻轻、轻轻滑到河边”[7]122。当她打开煤气,躺在床上要结束自己生命时,“她觉得十分满意,静听煤气微小柔和的丝丝声,流入房间,流入她肺部,流入她脑中。她漂入黑暗的河流中”[7]122-123。小说结尾出现的河流的意象意味深长,它象征着苏珊彻底的幻灭。这一次出现的河流是“黑暗的”,“黑暗”在这里意味着绝望,意味着死亡,只有死亡才能让苏珊逃离现实[8]。

莱辛在小说中还使用了“房间”和“家庭”的象征意义来暗示苏珊在追求自由的潜意识中所受到的约束和限制。故事中,“房间”给人的感受与其说是情感上的温暖依托,不如说是空间上的束缚。“妈妈的房间”[7]101成为家中的一个“私人房间”[7]101,但这样一个私密空间却又让她感到“在里头所产生的封闭感,比在卧室里更强烈”[7]102。家人“像一股压力,压在她皮肤表面上,叫人疼痛,像一只手压在她脑上”[7]99,但她又无法过一种脱离家人的生活,甚至当她前去威尔士独自度假的时候,还是被家庭的责任和义务牵扯着、折磨着,“电话线却像狗带子那样绑着她,要她履行责任”[7]107,苏珊无法使自己摆脱作为妻子和母亲的责任。家,仿佛牢房一样,而苏珊感觉自己像是关押其间的囚犯。当马修雇用侦探跟踪她到旅馆的房间时,十九号房也无法给她提供独处的安宁了。

这些暗示性、象征性的描写,展现了苏珊对自由的近乎本能的渴求,揭示了深深植根于苏珊心理活动中的潜意识状态,而这种潜意识对苏珊的精神活动具有决定性的影响。

4 意识和潜意识冲突中的苏珊

弗洛伊德认为,人既受意识支配,又受潜意识影响,而潜意识反映了人的本能欲望,人的一切行为都决定于潜意识的欲望[5]vii。苏珊在意识和潜意识的冲突中受尽折磨,她所苦苦寻求的私人空间其实正是她迷失的自我。当孩子们上学后,她独自一人在家的时候,她的人格分裂为两个自我,一个是意识中的自我,要求自己按照社会伦理道德扮演家庭主妇的角色;另一个是潜意识中的自我,总是在寻求机会冲破伦理道德的束缚,去寻找真正的自由的生活。苏珊一直绝望又徒劳地挣扎在这两个自我的冲突之中,潜意识中的自我要求她呆在旅馆的十九号房里享受自由和宁静,意识中的自我要求她呆在家中尽妻子和母亲的职责。她不可能同时满足两个互为矛盾的自我,可以说,苏珊的悲剧正是其人格分裂的结果。

苏珊的人格分裂的一个明显的例子便是她对待马修婚外情的态度。一方面,苏珊试图在心里否认丈夫的背叛所引起的痛苦,极力把整个事情看作“其实也是陈腐得很”,“并没有什么了不起”[7]91;另一方面,她又感到“恼火”,“变得脾气暴躁,心情不佳,无法释怀”[7]91。随着时间的推移,苏珊开始感到家对自己是一种束缚,那种杂糅着伤害、愤怒和嫉妒的强烈感情对自己是一种沉重的压抑,她甚至感到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那么“荒谬”[9]。“事实上,这整件事都很荒谬,他告诉我事情的始末,这也很荒谬。我在乎也好,不在乎也好,都很荒谬……”[7]92不知不觉中,苏珊的潜意识开始一点一点地滋生、蔓延……逐渐逐渐地,苏珊心理活动中意识和潜意识的冲突变得越来越强烈,她极度渴望摆脱为人妻、为人母的责任,想方设法去寻求属于一个人的自由和安宁。这股潜意识的暗流曾一度受到意识的压制,她也试图理智地安排自己的生活,但终究徒劳,在她思想的深处,潜意识最终占据了主导地位,导致心理世界的失衡,并一步一步走向最终的毁灭。

5 结 语

苏珊复杂的心理世界自始至终都处在意识和潜意识的冲突之中,潜意识最终战胜意识,导致苏珊的自杀。正如小说刚开始所说的:“这个故事,我想,是个理智发挥不了作用的故事。”[7]87理智在意识和潜意识的冲突中最终被打败。小说向读者展示了人物心理世界中意识和潜意识生死搏斗的磨难历程,演绎了一部灵魂痛苦挣扎的苦难辛酸史。这也是许多现代知识女性面临的生存困境,这种焦虑和不安是现代知识女性所共同承受的,并承载着更普遍更广泛的社会现实[10]。这部作品既具有女性视角下的批判现实主义社会学意义,又蕴含了人类心理世界内部冲突的普遍的象征意义。

[1]Anonym.The Nobel Prize in Literature 2007[EB/OL].[2016-11-13].http://nobelprize.org/nobel_prizes/literature/laureates/2007/

[2]童小兰.《十九号房》的女性主义解读[J].韶关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28(5):83-86

[3]韩荣.《十九号房》中苏珊的人格面具与暗影解析[J].衡水学院学报,2008,10(2):54-56

[4]黄新川.多丽丝·莱辛《到十九号房》中二元对立的解构[J].绵阳师范学院学报,2015,34(12):130-133

[5]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新编[M].高觉敷,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

[6]陆扬.精神分析文论[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2001:16

[7]莱辛.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的故事[M].范文美,译.广州:花城出版社,1998

[8]Lynda Scott. Lessing’s Early and Transitional Novels: The Beginnings of a Sense of Selfhood[EB/OL].[2016-11-21]. http://www.otago.ac.nz/deepsouth/0498/0498lynda.htm

[9]Rula Quawas. Lessing’s “To Room Nineteen”:Susan’s Voyage into the Inner Space of “Elsewhere”[J].Atlantis,2007,29(1):107-122

[10]苏彩琴.解读《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中职业女性的焦虑[J].赤峰学院学报:汉文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32(7):176-178

(责任编辑:胡永近)

10.3969/j.issn.1673-2006.2017.01.018

2016-10-25

宿州学院横向项目“语言中的变异现象及其翻译策略”(2015hx010)。

吴平安(1971-),安徽桐城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英语教育。

I106

A

1673-2006(2017)01-007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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