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佩玲
馆藏英属马来、海峡殖民地税用邮票探析
罗佩玲
本文主要以英属马来、海峡殖民地邮票为研究对象,从邮票的图案、铭文、版式等方面进行分析,进一步探讨邮票税票与税票邮票的区别,以及二战前后英国在英属马来等地的税制情况。
海峡殖民地 英属马来 邮票 税票
英属马来,一般指处于英国范围之内的海峡殖民地及马来半岛。其政治划分比较复杂,分为海峡殖民地(新加坡、槟榔屿等)、马来联邦(雪兰莪、森美兰、大霹雳、彭亨)、马来属邦(柔佛、鸡打、文莱等)。海峡殖民地于1826年由英国建立,位于马来半岛及马六甲海峡,包括马六甲、新加坡和槟榔屿等,首府新加坡。它的建立,“是近现代历史上英国在马来地区开展殖民统治的重要标志”1。在英国殖民统治期间,由英国派驻扎官管辖,直至1946年解体。中国华侨历史博物馆藏有多份实贴海峡殖民地邮票的文物,研究这些邮票的图案、铭文及版式,可以帮助我们了解海峡殖民地的历史。
图1
图2 局部图
(一)1913年英国驻厦门领事馆公证林䌍娘邱银亨母子授予陈富娘代理新加坡遗产接收事之授权书(图1)
授权书全文用英文书写,相关人名用中文加括号标注。授权书左上角贴有三枚邮票(图2),面值分别为1$(黑、红、蓝色)、2$(绿、红)、50c(黑色),票面图案均相同,皆为英国国王乔治五世(1865—1936年)侧面头部肖像。联系授权书签订的年代(1913年)及邮票的图案、面值、颜色等具体信息,可以确定这三枚邮票为同一版普通邮票,于1912至1927年期间在新加坡发行。邮票抬头有“STRAITS SETTLEMENTS”铭文,左右侧竖方向分别有“POSTAGE”“REVENUE”铭文。在面值1$2和2$的邮票之间加盖了铭文“THREE DOLLARS”“SINGAPORE”、红色、图案为花环围绕皇冠的盾形税章;50c邮票右上角加盖了铭文为“FIFTY CENTS”“SINGAPORE”、红色、图案为花环围绕皇冠的税章。
(二)1927年9月29日林文泉(LIM BOON CHUAN)的新加坡屋契
契纸上方贴一枚2$邮票(图3),票面主体绿色,主要图案为人物侧面半身肖像,上有红色铭文“STRAITS SETTLEMENTS”,左右侧竖方向铭文分别为“POSTAGE”“REVENUE”。从票面信息和屋契订立时间,以及通过与1927年前后十年海峡殖民地的邮票图案对比发现,票面图案为英国国王乔治五世的侧面头像,是1922至1933年间在海峡殖民地发行使用的以乔治五世侧面头部肖像为主要图案的普通雕版邮票。票面左上角加盖了一枚红色印章,铭文“SINGAPORE”“TWO DOLLARS”,图案以一个六边形围绕着一顶皇冠为中心。与前述授权书上的税票加盖的印章性质相同,都为税章,印章上印有金额。
此外,从上述邮票加盖的印章图案等具体信息可知,根据面值不同,加盖不同的税章,不同面值的税章的图案、形状均不相同,中心的皇冠也不同款式。授权书及屋契上的邮票都加盖了税章,表示用邮票支付印花税金,在邮票上加盖税章的用法通常用在收据、合同、证书、账单等文件上,用以缴纳相关印花税金,这些印章的式样、颜色及文字都与普通邮票盖戳印章不同。
(三)抗日战争期间民国政府发行的救国债券
馆藏民国政府发行的救国债券,上面贴用了印有“MALAYA”铭文的邮票(图4、图5)。这两枚邮票的图案均相同,而且都有“STAMP OFFICE”“KUALA LUMPUR”及“1938”的邮戳。这些清晰的有日期的邮戳可以帮助鉴定邮票的来源和使用日期。STAMP OFFICE 的中文译名为“印花税局(署)”,区别于“POST OFFICE”(邮局),此印章铭文更是说明债券上贴用邮票是用以缴纳印花税金的。KUALA LUMPUR的中文译名为“吉隆坡”,简称KL,位于雪兰莪州内,马来联邦原首府;票面图案为马来亚巴生清真寺的建筑图。邮票上的任何记号,无论是哪种形式的,用在邮件上,“目的在于注销邮票或记录邮件在邮运途中的原发日期和地点”3。结1938年在马来亚的雪兰莪吉隆坡的印花税局纳税。此外,根据盖戳年代及图案等具体信息,结合马来亚雪兰莪州邮票发行的记述,发现当地只在1935及1941年间发行过以巴生清真寺为主要图案的邮票。经过更深入的查证,雪兰莪只在1936年发行过以巴生清真寺为主要图案的玫红色25c邮票及暗紫色10c邮票。
图3
图4
票面上有两种文字,分别为英文和马来文,属于多种语言邮票。这种邮票由于在特殊历史时期受到英国政府的殖民统治而造成票面上印有多种语言的文字,例如锡兰邮票上就有英文、泰米尔文、僧伽罗文,北婆罗州邮票上印有英文、中文、马来文。二战前,马来亚的政权机构处于英国殖民统治下。雪兰莪位于马来半岛中西部海岸,“1878年开始发行海峡殖民地加盖票,1891年发行有英文及马来文铭记的正式邮票。1900—1934年间使用‘马来联邦’邮票。1935年又继续发行本邦邮票,但添印‘马来亚’字样”4。由此可见,1935年始“MALAYA”(马来亚)一词单独标注在邮票上。
图5
(四)海峡殖民地邮票铭文、图案及版式
前面两份文件贴用的税票上均有相同铭文“STRAITS SETTLEMENTS”,译为海峡殖民地。19世纪,“在殖民地发行它们自己的邮票以前,英国邮票在各殖民地都通用。这样使用的海外邮票,只有依靠邮戳才能鉴别”5。海峡殖民地建立之初没有自己的邮票,于1854年开始使用英属印度邮票。1867年由于脱离印度统辖,过渡时期在印度邮票上加盖英国皇冠改值使用。1867至1872年间发行了维多利亚女王头像的普通邮票,上面开始有铭文“STRAITS SETTLEMENTS”(海峡殖民地),这也是最早出现此铭文的邮票。1936年又将铭文改为“STRAITS SETTLEMENTS MALAYA”(海峡殖民地 马来亚)使用。在1941至1945年日据期间,使用日本为马来亚加盖或印制的邮票。二战后至1948年,邮票上加盖“英国军事管制”。
印有“SINGAPORE”铭文的邮票出现得比较晚,1948年9月1日才出现第一套印有“SINGAPORE MALAYA”(新加坡 马来亚)铭文的邮票,这也是新加坡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邮票上。6在此之前,新加坡作为英国的海峡殖民地,使用过英属印度邮票、海峡殖民地邮票,甚至在日本占领时期还用过日据邮票。1946年海峡殖民地解体后,新加坡成为英国直辖殖民地,从1948年后发行铭文为MALAYA SINGAPORE(马来亚新加坡)的邮票,虽然1960年改成新加坡国,但是直至1965年退出马来联邦,成立新加坡共和国之后,1966年才得以发行单独使用“SINGAPORE”铭文的邮票。可见,邮票铭文的变化历程,既是一票。可见,邮票铭文的变化历程,既是一个国家或地区的社会变革的体现,也是历史的见证。
海峡殖民地邮票的图案、颜色、版式等均参考了英国本土发行的邮票。上述屋契、遗产授权书上贴用的邮票,其图案均为英国国王乔治五世的侧面头像。自1910年乔治五世执政以来,对制作发行以自己肖像为主要图案的邮票有着极大的兴致,他本人不但热衷于集邮,还致力于邮票的改革。在他之前,英国只发行普通邮票,“英国的普票主要以历代女王或国王的头像为图案”7。在其统治期间,英国邮票的图案、版式等发生了革新8。分别于1911至1913年连续发行了以其头像为主图案的普通邮票(雕版),又于1934至1936年间发行了普通邮票(影印版)。
海峡殖民地邮票虽然图案、颜色、版式等参考了英国本土邮票,如发行过很多以英国国王头像为主要图案的邮票,但是却又有自身的特点,如有着强烈的政治、地域色彩,很容易辨识,票面上印有铭文“STRAITS SETTLEMENTS”。除了票面上的铭文不同,使用的面值货币计量单位也不同。英国本土邮票用PENNY、PENCE、SHILING;新加坡、马来亚等海峡殖民地邮票上使用的货币单位为$或C,或直接用英文全称DOLLAR或CENT,实际上并不是指美元或英镑,而是海峡殖民地自铸的银元。“海峡殖民地自一八九九年以前,通行墨西哥银元,其时半岛货币,各自为政,零乱有甚今日之中国。”9为了统一币制,当地的殖民政府自铸银元,“自一九〇六年起,政府规定以银元一元以上之纸币,与五角银币,为法定货币。其二角、一角、五分银币、五分镍币、一分、半分、四之一分铜币,及一角纸币为辅币。每银一元,当二先令四便士;即每六十元,等于七金镑是也”10。
(一)税用邮票、邮票税票
上文提到的邮票都是在二战前后英国殖民统治时期,海峡殖民地新加坡、马来亚发行使用,从使用对象和范围来看,它们贴用于法律文书或债券上,更多迹象表明是用作税票,可以认定是税用邮票。
邮票和税票是两种有价票券,本来是互相独立的,有不同的用途。关于两者的区别,英国人拉塞尔·贝内特认为,“印花税票是用来征收税金或费用的,不用在邮电通信上。它与支付邮电服务劳务费用(以贴邮票来表示)是不同的”11。但在特殊社会背景或历史阶段下,两者可以兼用。印花税票经过政府核准,可以用作邮票,而邮票也可以具有税票的作用,通常在票面上注明“邮票及印花税票”以示用作税票。
税票一般具有明确税票图案或文字标注,比较容易辨认。判断邮票是否作为税票使用,还有一种途径,即通过贴用的对象来判断。贴用于邮品上用于支付邮资的为邮票;贴用于法律文件或债券等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件或凭证上,按照一定的税率缴纳税金的为税用邮票。“邮票不仅是作为邮政领域的邮资凭证,而且可以为国家筹集税源,在很多国家,都曾有过税票作为‘捐税’的例子”。12清末有过税票用作邮票的经历,“红印花”即如此。前文提到的新加坡邮票,贴用于具有法律效力的遗产接收授权书及新加坡屋契上面,此外票面左右两侧各“POSTAGE”“REVENUE”等铭文。“POSTAGE”意思是邮资,“REVENUE”是税收,从这两处铭文来看,很明显是税用邮票。同理,民国发行的救国债券也不是邮品,而是有价证券,贴在上面的马来亚邮票应为税用邮票。
严格意义上来说,在特定历史和社会背景时期用作税票的邮票,并不是真正的税票,只是暂时用作税票,它与邮票税票不能完全等同。邮票税票是税票的统称,是一种邮票与税票两用的票券。“它既可贴用于信件,又可作印花税票使用,这种票上一般都印有‘POSTAGE DUTY’或‘STAMP DUTY’(邮票、税票)字样”13,印有这些字样的邮票均可归为邮票税票。这一种类的产生可以追溯到1883年英国维多利亚政府时期。“维多利亚政府颁布邮政法宣告当时存在的三种票邮票、税票及费用票,应该互相通用,并且从1885年起应该有一整套多种用途的邮票。直到1899年为止,继续将‘STAMP DUTY’字样刻印在邮票上。”14
英国邮票上出现POSTAGE的铭文始于1839年邮票的设计版式中,以“POSTAGE ONE PENNY”15(邮资一便士)的字样出现在女王头像的轮廓之下。虽然此版邮票版式最终未被采用,但是POSTAGE一词由此出现在英国邮票上,并得以沿用。而REVENUE一词正式出现在英国邮票上则比较晚,1881年7月12日的淡紫色一便士邮票上出现了“POSTAGE AND INLAND REVENUE”16字样,此版邮票在1881年至1900年间发行使用。两个词连着标注在邮票上,则是1883至1900年间发行使用的面值2先令6便士的邮票,以“POSTAGE & REVENUE”17的字样出现。
(二)英国殖民统治下的马来亚的税收体制概述
英国与马来亚最初的来往是出于对贸易利益的驱使。英国于1786年租下了槟城岛,1819年买下了新加坡岛,1824年又通过条约从荷兰人手里得到了马六甲港口。槟城、新加坡、马六甲这三个地区结合起来,形成了海峡殖民地。海峡殖民地政府由总督、行政局和立法局组成。
马来亚只有52528平方英里,但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它却有不少于十一个独立的政府。这是南洋唯一一个外来种族数量超过原居民的国家,中国人和印度人的数量超过当地的马来人。有大量的中国农民来到新加坡,他们背井离乡、白手起家,在这里成为百万富翁。此外,这也是唯一一个依赖欧洲的国家,当地政府和人民在战后依然欢迎前统治者。18
在1874至1909年间,英国控制着九个马来州。苏丹签署了一份条约,他同意接受英国派驻扎官,在所有的问题上遵从驻扎官的意见,除了那些有关马来风俗和穆斯林宗教的方面。伦敦殖民管理局对整个马来亚有着最高决策权,马来政府的决策必须服从它的建议。19这标志着英国真正成为马来半岛的统治者,即使在法律上的每一个政府行为都是以苏丹的名义。英国在海峡殖民地的统治,除了根据保护条约派驻扎官到各土邦,从政治上进行干预和管制,在经济上也进行盘剥,它是殖民地的既得利益者。201896年,英国将霹雳、雪兰莪、森美兰、彭亨四土邦结成所谓的马来联邦,并将这四个土邦的一切政权集中在总驻扎官(后来改为联邦辅政司)的手里,实行中央集权的专制政治。
“在吞并了马来土邦后的数十年当中,英国殖民者从榨取殖民地人民的卑污意图出发,在马来亚建立了统一的税收制度和通货制度。”21这些英国派驻土邦的驻扎官,取消了当地各自征税的权利,将征税权收为己有,操控当地的经济收入,只保留马来土邦苏丹在宗教及风俗习惯等政务上的立法权。在海峡殖民地的多项财政来源中,邮政电报收入是很重要的一项。特别是在英属马来,邮政电报收入是主要财源之一。但最大的收入却是鸦片承包税,在二十世纪初的二十年间,它的比例几乎占了总收入的半数,其次重要的税收是烟、酒、石油入口税。在1937年,这些方面的入口税占了当地收入总额的32.7%。此外,“给海峡殖民地带来极大收入的是邮电费、印花税、遗产税、土地售卖与租借等收入”22。二战爆发后,由于英国本土财政上收支不平衡,殖民政府加紧了对海峡殖民地的剥削。特别是马来亚的殖民政府,在战时以发行公债、增加赋税等方式对当地进行掠夺。战后,马来亚的英国殖民政府又增加了好些新税种。
邮票、税票方寸虽小,却具有丰富的内涵,可以从一定程度上反映一个国家或地区的历史变革、社会变迁,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从研究角度来说,邮票、税票只是一个小的切入点,从这个点切入可以进而研究特定历史时期、特定地区的历史和人文等。同时,邮票的图案、铭文、版式等具体信息的变化历程,也能从一定程度上反映或记录一个国家或地区历史的变迁。研究英属马来、海峡殖民地的论述不少,但是鲜少从邮票、税票的缘起及发展等角度研究这些殖民地的历史、税收。英属马来、海峡殖民地作为特定历史时期的特定地区的代名词,不但在文件和著述上有记载,在邮票史上也留下了可资研究的丰富资料,值得进一步挖掘、分析和研究。
注释:
1 文学.英法在东南亚的殖民模式及影响研究:以马来地区和印度支那地区为例[M].北京: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出版社,2015:39.
2 注:1元($)=100分(c)
3 (英)拉塞尔·贝内特,(英)詹姆斯·沃森.李雄、赵文义译.集邮图鉴[M].北京:知识出版社,1982:113.
4 朱祖威主编.中华世界邮票目录·亚洲卷[M].北京:人民邮电出版社,1993:622.
5 (英)拉塞尔·贝内特,(英)詹姆斯·沃森.李雄、赵文义译.集邮图鉴[M].北京:知识出版社,1982:116.
6 杨海涛.外国邮票[M].沈阳:辽宁画报出版社,2001:118.
7 杨海涛.外国邮票[M].沈阳:辽宁画报出版社,2001:12.
8 Mackay,James A. (James Alexander).British stamps[M].New York : Longman, 1985:96—117.
9 朱镜宙.英属马来半岛(第二版)[M].台北:文海出版社,1977:53.
10 同上。
11 (英)拉塞尔·贝内特,(英)詹姆斯·沃森.李雄、赵文义译.集邮图鉴[M].北京:知识出版社,1982:41.
12 李军,毛素珍.河南税务[J].2001(04):46.
13 同上。
14 (英)拉塞尔·贝内特,(英)詹姆斯·沃森.李雄、赵文义译.集邮图鉴[M].北京:知识出版社,1982:157.
15 Mackay,James A. (James Alexander).British stamps[M].New York : Longman, 1985:26.
16 Mackay,James A. (James Alexander).British stamps[M].New York : Longman, 1985:75.
17 Mackay,James A. (James Alexander).British stamps[M].New York : Longman, 1985:78.
18 Mills, Lennox A. Malaya : a political and economic appraisal[M]. Minneapolis : Univ. of Minnesota Pr., 1958:3.
19 Mills, Lennox A. Malaya : a political and economic appraisal[M]. Minneapolis : Univ. of Minnesota Pr., 1958:8.
20 自修周刊社.南洋贸易指南[M].上海:自修周刊社,1940:237.
21 林芳声著,余时光等校.马来亚[M].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1957:40.
22 崔贵强.星马史论丛[M].新加坡:南洋学会,1977:155.
2016-8-13
罗佩玲,女,广东清远人,任职于中国华侨历史博物馆,研究方向为文物研究与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