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关怀自身”及其实现的德性要求

2017-04-13 22:10杨茂明
宿州学院学报 2017年5期
关键词:德性关怀生命

杨茂明

深圳大学人文学院哲学系,深圳,518000



试论“关怀自身”及其实现的德性要求

杨茂明

深圳大学人文学院哲学系,深圳,518000

人作为超自然的有意识的能动存在,其自身生命之善的形成,必定有赖于个体通过把自身作为对象,综合地培育和提升自身生命价值的“关怀自身”的修身实践才能最终达至。这一实践的本质在于“社会性自我对自身生命价值的培育与提升”,具有深刻的社会性和超越私性的价值关怀,因而区别于“利己主义”;它以生产实践为基础并通过对生产与交往主体的素质、境界和技艺的深刻影响反作用于生产与交往实践。“关怀自身”的修身实践主要特质在于反身自导性、价值提升性、有机整体性、形态多样性,其内含的三个基本环节是认识自身、超出自身、训练自身。成功地实施“关怀自身”的修身实践必须讲求“自重”“中道”“诚实”“勇气”四项德性,这些德性能促进“关怀自身”的“价值取向”“行动方法”“本真状态”“困难克服”等核心内容的有效达成。合理的“关怀自身”的修身实践,推动人们在集体进步与个人创新、社会昌盛与自身美好的历史的具体的统一中追求自我的发展和提高。

关怀自身;修身实践;德性

人作为超自然的有意识的能动存在,其自身生命之善的形成——从直接的无教养状态中解放出来,就不会是生命体自然的生成过程,也不会是外在环境单方面作用的结果。它必定有赖于个体把自身作为对象,通过“自我反思、自我训练、自我超越”的“关怀自身”的教化才能最终达至。黑格尔认为这一修身实践是人类自我实现的必要方式:“(小孩)必须用下列办法努力创造自身,即既要超出自身,又要在自身内部培养自身。”[1]而马克思则强调它是人区别于动物的主要特质之一:“动物和自己的生命活动是直接统一的。动物不能把自己同自己的生命活动区别开来,它就是它自己的生命活动;而人则使自己的生命本身变成自己意志和自己意识的对象。”[2]162深入解析“关怀自身”这一修身实践,不仅有益于从主体方面理解人类生产实践与交往实践能力的生成,全面把握人类主要实践方式之间的辩证关系,而且还有助于指导人们发挥自身生命潜力,积极追求美好个性的实现。

1 “关怀自身”的一般内涵与主要特质

“关怀自身”作为伦理性的修身实践,指的是个体从其具体的社会处境和独特个性出发,依凭自身生命能动开放与整体协调的特质,应用自身所持有的知、情、意等方面的力量,通过激发自身向善成长的活力,综合地培育和提升自身生命价值的自由创新活动。

这种致力于实现自身美好的修身实践,在本质上不同于专事侵害他人利益以将自身狭隘利益绝对化与至上化的“利己主义”。它不是“仅仅对自己感兴趣,也不是指自我爱慕或者自我迷恋”[3]171,其本质的规定性在于“自我对自身生命价值的培育与提升”,即个体主动以自身为主要对象进行的一种向善的自我转变和发展的生命历程。由于“个体是社会存在物”,决定了这一过程必定具有深刻的社会性,具有超越私性的整体取向与他性关怀,因为社会良善秩序是每个人自我实现的客观基础,而人与人之间必要的相互协作、承认与欣赏本身就是“关怀自身”追求的目标。上述事实表明,成熟的、真正的“关怀自身”不会像上述“利己主义”那样,“把‘社会’当作抽象的东西同个体对立起来”[2]188,而是要把“培育个体公共道德与友爱精神,引导人们过好集体生活”当作修身实践的基本内容。

这一以自身为对象的修身实践,因为人的对象性以及由此而来的对物质生活资料需求的首要性,决定了它必然以生产实践为基础,受生产方式的制约。生产实践预制和规定了修身实践基本的价值取向和社会整体面貌;人们也正是通过生产实践才获得修身实践赖以进行的物质条件和基本的生活经验;生产实践的过程对于克服人的单纯主观性,形成人的创造力量、人格自信与合作技艺等方面素质与能力具有至关重要的基础意义。但这并不意味着生产实践能够取代修身实践,“关怀自身”的修身实践可以完全归约为“关心产品”的生产活动的一部分。事实上,生产实践作为主要以身外之物为对象的生产生活资料的对象化活动,其本身并不就是以“生命自身”为对象的修身实践,因而也不具备修身实践对于人的促进意义。修身实践有其相对独立的性质、形式和不可替代的教化功能。致力于陶冶与塑造自身生命价值的“关怀自身”的修身实践,一方面是对相对独立的人的个性化能力与技艺的训练和提升;另一方面也内在地包含着对人们的生产技能、政治道德觉悟与社会交往技艺的着力讲求。人类修身实践主要通过对主体的实践素质、境界和技艺的深刻影响,实现其与生产实践、交往实践的相互作用。这一实践的普遍而成功地实施,将积极推动社会整体实践工程的良性运行与和谐发展。

“关怀自身”主要具有以下实践特质:

第一,反身自导性。“关怀自身”作为在社会关系中进行的修身实践,诚然离不开家长、老师和朋友的帮助、教育与指点,但其最重要的特点还在于其“反求诸己,自我立志,自求完善”的反身自导性。从直接形态上说,“关怀自身”总是个体朝向自身的主动的自我教化过程,这一教化过程对完美人格的形成具有关键意义。传统儒学正是有见于此才认为“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论语,卫灵公》);“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远怨矣”(《论语,卫灵公》)。面对自身生命的未来,人们只有担当起自己的责任,主动地成为自己生命向善的设计者、督促者、创作者,才能使生命走向充实美好、灿烂辉煌;而被动地乞灵于外在环境与时运、满足于他人的看护与照料,或者放纵自己野蛮情欲顺其自然,都会使生命趋于简单贫乏、低俗庸常。

第二,价值提升性。“关怀自身”作为一种伦理修身实践,其区别于医疗、家政、理财等纯粹事务性自我实践的地方在于:它是主体把生命自身作为对象,实现生命的丰富和谐、愉悦幸福与境界美好等价值目标的向上发展的过程。它的核心是一种“价值提升关系”,是人对“更有价值的、更重要的自身”的关怀与追寻。当代法国哲学家福柯曾就此指出,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所确立的“关怀自身”的“自身”不是灵魂和周遭世界或身体之间的某种工具关系,而是主体对于周遭、它支配的对象,以及与己有关的他人、自己的身体和自身的超越立场”[4]。“关怀自身”的修身文化认为:“你的善就是你的最终的自我超越。”[5]因此,它着力于培养人们立足于“生命之善”的形成来安排生活的智慧,以防止人们趋于无“生命之善”的物役化与客体化的单向度生存。这一智慧对于人们实现自身生命的美好价值具有重要意义。

第三,有机整体性。修身主体集多方面规定于一身的生命整全性决定了人的自身关怀的有机整体性,决定了它必然是一种处理与驾驭一整套事务的系统实践。在“关怀自身”的过程中,人需要以生命美好这一价值目标为总的指导原则,整体把握修身的步骤与程序,均衡和谐地塑造人的德、智、体、美、劳等多样化素质能力,以实现人的身体与心理、理性与情感、功利与审美、个性与共性的协调共生的发展。离开有机整体性,单纯追求某一方面能力的片面发展,必然会形成生命的畸型和事业的短板,进而导致身心的痛苦与存在的焦虑。这个道理很早就为中国儒家修身文化所认识,孔子就这样揭示过仁、知(聪明)、信、直、勇、刚这六种德性片面发展的破坏性:“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 (《论语·阳货》)

第四,形态多样性。“关怀自身”的伦理实践作为“自由所采取的深思熟虑的形式”[3]254,必定是修身主体从现实的物质生活条件和生存状态出发的有效实践,这就形成了“关怀自身”实践形态的多样性:不仅修身者身处的生产力状况、政治结构和民族传统文化习性决定了“关怀自身”形态的社会历史性与民族性的差别,而且修身者个人在社会共同体中的阶级地位、角色身份、家庭出身、个人资质的不同也会形成同时代、同民族的人们“关怀自身”形态的个性差异。古希腊哲学家文化与中国先秦儒家文化都同样重视“关怀自身”的修身实践,并且都推崇“自我反省”和“中道德性”。但由于古希腊修身文化是建立在奴隶制的家庭经济与商品经济的基础上,主要是为城邦奴隶主民主政治服务的;而中国先秦儒家修身文化则建立在以血缘为纽带的家庭自然经济基础之上,主要是为封建宗法等级制服务的。这样就形成了二者在“关怀自身”的侧重点方面的某种差别:前者重个体理性思考与修辞表达,以有益于人们在奴隶制民主生活中优异地展现自己;而后者则重血亲伦理觉悟与礼仪遵从,以有益于人们在“亲亲尊尊”的差序格局中成功地实现自己。它们从不同维度上共同展现了轴心时代的人类在不同生存境遇中的多样化创造自身生活的能力,二者在智慧上没有高下之分。再如,现代工业社会中的人们修身实践肯定有别于古代农业社会中人们的修身实践。现代社会生产的市场化、政治权利的平等化、身份的契约化、择业的自主化,势必会导致现代人比古代人更多地将“关怀自身”的目标指向知识技能、劳动态度、自立精神和规则意识等素质的自我训练与培育。没有绝对普遍的“关怀自身”的修身模式,修身文化会随着历史的变化发展而变化发展。像福柯那样把古希腊、古罗马时代哲学家们所讲求的“关怀自身”浪漫的至上化是不符合历史实际的反辩证法思维,应用在实践中会导致历史虚无主义。

2 “关怀自身”的三个基本环节

“关怀自身”是观念与对象、理想与现实、理论与实践之间循环往复的辩证运动过程,它内在地包含着“认识自身”“走出自身”“训练自身”三个基本环节。正是这三者的相互作用与有机统一,才使人们对自身关怀落到实处,才促使人们生命状态的转变和提升。

2.1 认识自身

“认识自身”不仅是哲学上的阿基米德之点,而且也是“关怀自身”的修身实践的核心环节和主要内容。作为设定修身实践的目标和方式的“自我认识”,它要求修身主体主要认识自身三个方面内容:一是自身能达的理想状态,二是自身既存的局限,三是自身价值提升的具体路径。对理想的自觉能开启人们向上的欲求与自信;对局限的自觉能锚定人们生命突破的障碍;对路径的自觉能清楚生命超越的方式方法。一般来说,上述认知的合理性在本质上取决于人们对个体独特性与社会共性的综合把握。修身者的“关怀自身”当然离不开对自身身体状况、兴趣爱好、认知方式、性格类型等个性化因素的敏锐体悟与整体了解,但要实现对自身生命美好提升的合理指导,修身者还必须认识到人相互依存的互主体性特质,必须意识到人的社会本性和发展的客观制约性,努力把握到自身应当遵循的社会伦理秩序与发展规则,进而形成对社会义务的高度自觉。哲学家黑格尔强调这一认知是人的自由实现的关键前提:“正是由于有了这种必然性与义务性的意识,人们才首先达到真正的内容充实的自由,有别于从刚愎任性而来的空无内容和单纯可能的自由。”[6]

2.2 超出自身

真实的“关怀自身”向来就不是一种画地为牢、静寂独处的超然生活,而是修身者超出狭隘自我,在与世界和未来积极开放的互动中不断提升和完善自身的过程。这种超出,一般有空间与时间两个向度。从空间向度上说,一方面修身者作为“自然之子”,超出已成物化的人事,亲近自然而“诗意地栖居”,以使自己在自然大美的启迪和熏陶中涵育出提升生活能力与境界的智慧;另一方面修身者作为“社会之子”,超出既定的生活状态和模式,广处良友而善意地交往,以使自己在多样化交往体系和需求中培育和塑造出更加全面丰富的自我。从时间向度上说,“超出自身”指的是修身主体立足于当下、面向未来,自由地绽出自身,让生命在热切的希望与持续的创新中达至更美好的状态。当代哲学家查尔斯·泰勒就认为,人这种超出狭小自我进入更加宏大的整体性视域和境遇的过程,是人实现本真的有价值生活的必须路径:“如果本真性就是对我们自己真实,就是找回我们自己的‘存在之感受’,那么,或许我们只能整体地实现它,倘若我们认识到这个情感把我们与一个更宽广的整体连接在一起的话。”[7]中国传统道家与佛教正是因为忽视了“超出自身”对于修身的意义,才一味强调与外界隔绝的“坐忘”与“禅定”,最终使自己陷入了狭隘的主观主义而找不到发展自身的现实道路。

2.3 训练自身

“关怀自身”所致力追求的人的德、智、体、美、行等方面的技艺,作为人的超自然的“第二天性”并不能轻易一蹴而就,需要周期性反复实践教化才能达致;这就决定了修身实践必须讲求“训练自身”,亦即反复按照某种程序化规定,对自己技艺培育工作进行自我提醒、自我督促和自我实施。这一艰难的朝着自己“第一天性”的改造过程,对于总是具有自然冲动倾向的感性具体的人来说,必然是一个充满对抗、风险和挑战的过程,只有那些激情昂扬、意志坚韧,不畏训练劳苦而勉力前行的人,才能完成自己的修身目标。青少年在成长过程中每天坚持自己做功课、自己锻炼身体、自己检查自己的行为,就是“训练自身”的典型体现。中国传统儒家特别强调人们德性能力培育方面的自我训练,人须“每日三省吾身:为朋友谋而不忠乎,交而无信乎,传不习乎?”(《论语·学而》)

3 实现“关怀自身”的德性要求

当代美国著名德性论伦理学家麦金代尔认为,任何实践者要想获得实践的内在利益,必须拥有和履行一定的德性[8]。“关怀自身”作为具有一定特质、讲求一定规则、遵循一定路径的修身实践,一方面培育着人的德性,另一方也为确定的德性所规导,其成功实施需要实践主体努力讲求相应的德性。修身主体只有坚信并努力贯彻和“关怀自身”实践活动相适合的德性,他才能克服自身在修身过程中所遇到的诱惑和伤害,才能保证修身过程的持续进行,才能获得艰苦实践必然带来的生命提升这一重大价值。由于“自重”、“中道”“诚实”“勇气”这四种德性能有效保障“关怀自身”的“价值取向”“行动方法”“本真状态”“困难克服”等核心内容的合理达成,便成为修身者在修身过程中必须讲求的四项基本德性。

3.1 自 重

善恶对于个体的可选择性,决定了“择善弃恶” 的“自重”德性对于“关怀自身”修身实践的重要性。“自重”作为关于自身价值取向的德性,指的是人们拒斥邪恶与平庸,集中生命的主要力量追求人的道德人格、创新能力等人生重大价值的品质和能力。“自重”德性不同于“自恋”,亚里斯多德曾就此强调:一个人自视重要,而且确实配得上重要的人,才能算是自重的人[9]。“自重”在本质上是将人们喜爱与专注力引导到人生美好的事情上,由此促成人的生命向善的提升。大哲学家黑格尔特别强调人们主观意志上的“轻恶重善”的重要性,他认为:“一个有了弱点和缺点的人,只要他丝毫不珍视它们,他就会立刻把自己从这些弱点和缺点里解脱出来了。罪恶之所以是罪恶,只是因为人们把它当作本质的东西,堕落之所以是堕落,亦只是因为人们把它当作本质的东西。”[10]“自重”向来就是杰出人物所讲求的德性,所谓“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论语·泰伯章》)说的就是这个事实。

“自重”主要从否定与肯定两个向度上规导“关怀自身”。从否定的向度上说,“自重”要唤起人们“羞恶之心”,引领人们拒斥非法不义与低俗平庸;因为前者破坏了社会的道德尺度、违背了人的伦理本性,而后者则辜负了生命的向上活力,违背了人的超越本性。一般说来,修身者很能自觉到“非法不义”的危害性而加以拒斥,但对“低俗平庸”的危害性则较难察觉以致终受其累。“低俗平庸”本身虽非大恶,但它麻木于自我创新活力并产生低估、嫉妒杰出创新者的心态和行为,严重阻碍了整个社会的创新发展。这是讲求“自重”的修身者应当高度警视的一种现象。从肯定的向度上说,“自重”德性要唤醒人们“喜善之心”,引领人们为了实现生命中最美好事业而努力奋斗。这种引领是通过限定自身的意志、热情、思想等力量于确定的有价值对象而实现的,其目的是为了人们能够超越生活中琐事刺激与邪恶诱惑,把宝贵的精力用在创造与享受美好生命的过程中来。

3.2 中 道

“中道”作为一种关乎行动的伦理德性,指的是人们在具体的生活境遇中超越“过”与“不及”两类偏倚状态,正确选择善好行为的素质和能力。万物莫不有度,“中道”就是内在于生命价值之中的尺度在人们行动中的体现。“关怀自身”只有讲求中道,才能适时、准确地实现生命美好,离开“中道”将会使人偏离真善美存在的尺度,进而陷于错谬与失败的状态中。“中道”的修身实践讲求的是人对自身实践过程的能动合理的驾驭;它要求人在难题、压力、挑战等复杂的形势下,既不逃避障碍而无所作为,也不放任自己而草率行事;而是积极激发自身潜力,在博识、审辩、统观的基础上果断决策,以实现对良善目标的精准把握。由于“中道”既是指导“关怀自身”的辩证法,同时又是确保其合理性的基本范式,因而其精神内核受到了东西方修身文化大师共同的强调与推崇:亚里士多德认为,“过度”和“不及”都属于缺陷或过错,“中道”则是最高的善和极端的美[11];而孔子则申言“不得中行而与之,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论语·子路》,并将这一行动方式推向至尊地位:“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论语·雍也》)古代“中道”实践的基本内容与性质会随着历史与阶级关系的变化而与当代有所区别,但他们的“中道”德性都强调人们行动选择时勿走极端,而要努力实现综合考虑后的精准把握,对当下人们的修身实践还是具有深刻的启发和借鉴意义的。

3.3 诚 实

“诚实”作为一种关于真实性的伦理德性,指的是人们基于自身美好发展要求而来的,对自己真实、对他人无欺的生活品格与习惯。“诚实”应用到“关怀自身”的修身实践中,就是要求人们的言行举止忠实于生命的本真状态,直面自身生活中的问题,坦承自身的长处与不足,担当自身应负的责任。中国传统儒家文化赋予“诚”以极高的伦理价值,认为“诚实”是自然向人垂范的做人之大道:“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礼记·中庸》)剔除这一说法的拟人化的神学主义成分,就其强调“诚”是人之存在基本方式而言,应当说还是相当有道理的。“诚实”在“关怀自身”的实践中,无论是对于“认识自身”的真切性,还是对于“超出自身”的开放性,抑或是对“训练自身”的有效性都具有决定意义。背弃“诚实”的自欺和欺人,将使人麻木于“良知”的呼唤,失去修身关怀的奋斗目标,彻底远离真诚相待、平等交往、相互尊重的人际交往,这一“自我绝缘”式的“生命自残”最终将使人陷于颓废和堕落而不能自拔。

3.4 勇 气

“勇气”作为关于意志的伦理德性,是指人在追求美好生活过程中所具有的无畏困难危险的坚韧顽强的素质和能力。当代美国哲学家蒂利希把它提高到人之自我实现的基本方式,认为“勇气就是不顾非存在这一事实而对存在进行的自我肯定”[12]。

“勇气”之所以为“关怀自身”所必须,根本原因在于这一致力于“生命提升”的修身实践必然要经验和面对生命的负重和风险,人们只有通过勇气的力量才能克服因此而来的焦虑,战胜它们对主体能动创造性的威胁和伤害。毫无疑问,每个人生活中必然存在挫折与失败、过错和谴责、脆弱与死亡等艰难困苦,但人们具体的应对方式是不同的:品性软弱的人只能以惶恐不安、消极逃避来应对,以致让生命在毫无尊严的压抑与害怕中涣散无力、低俗不堪;而讲求勇气的人则以刚健有为的生命力量,勇敢镇静地接受和直面人之生命的脆弱性、有死性与可错性,积极地督促自身能动战胜向善成长道路上的外在困难与内在恐惧。“勇气”德性正是通过引导修身者不断地在挑战中提升自己——身处逆境时自强不息、永不言弃;身处顺境时自我超越、登高望远——来展现它的实践价值。

道德规范与伦理秩序、社会团结与协作创新等价值的现实化都必须通过广大个体的精神内化与行为实施这一环节才能实现;离开这一体现个体高贵教养的“关键环节”,上述事业往往会停留在抽象的口号或形式上。“关怀自身”的修身实践正是促成和完善这一环节的重要方式,它通过运用一系列教化技艺,激励和引导人们成为具有优秀素质的社会建设者,来实现人自身对社会共同体发展的不可替代的促进作用。合理的“关怀自身”的修身实践,必将推动人们在集体进步与个人创新、社会昌盛与自身美好的历史的具体的统一中追求生命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

[1]黑格尔.法哲学原理[M].范扬,张企泰,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61:22

[2]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3]福柯.论伦理学的谱系学:研究进展一览[C]//汪民安.自我技术·福柯文选:第3卷.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6

[4]福柯.主体解释学[M].佘碧平,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60

[5]尼采.扎拉图斯特拉如实说[M].明嘉,娄林,译.上海: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206

[6]黑格尔.小逻辑[M].贺麟,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323

[7]泰勒.本真性伦理[M].程练,译.上海三联书店,2012:111

[8]麦金代尔.德性之后[M].龚群,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237

[9]亚里斯多德.尼各马可伦理学[M].邓安庆,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145

[10]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2卷[M].贺麟,王太庆,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60:247

[11]亚里斯多德全集:第八卷[M].苗力田,译.北京:人民大学出版社,1992:36

[12]蒂利希.存在的勇气[M].成穷,王作虹,译.贵阳:贵州出版集团,贵州人民出版社,2009:91

(责任编辑:刘小阳)

Onthe“Self-care”andtheVirtuousRequirementofItsRealization

Yang Maoming

Department of Philosophy,School of Humanities,Shenzhen University,Shenzhen,Postal,China,518000

Human beings are supra-natural self-conscious agents. The realization of the good of one’s own life requires the integral cultivation and enhancement of the practice of “Self-care” for the purpose of improving life values via the individual taking the self as the object.The essence of such practice lies in “the social self cultivating and enhancing his own life value”,which bears the deep concern for the social and supra-private values,whereby making the practice different from “egoism”.Such practice reacts to human productive and interactive practice based on the practice of productive activities and via its fundamental impact on the qualities,state and techniques of the productive and interactive subjects involved. The practice of “Self-care” is basically featured with the responsive self-orientation,value-enhancing,integral unity and form diversity.The three steps within contain knowing the self,going beyond the self and training the self. The successful Self-care practice requires such virtues as “self-respect”,“the Golden mean”,“honesty” and “courage”. Such virtues will be able to facilitate the achievement of “value-orientation”,“action method”,“authenticity” and “overcoming difficulties” concerning “self-care”.Appropriate self moral enhancement practice of “self-care” will contribute to the human self-enhancement through the integral and historical unity of the collective progress and the individual innovation,of social flourishing and individual self-improvement.

Self-care;Practice of Self Moral Enhancement;Virtue

10.3969/j.issn.1673-2006.2017.05.001

2017-02-26

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欧洲生命哲学新发展研究”(14ZDB018);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一般项目“尼采的生命价值论伦理思想研究”(14YJA720012);广东省哲学社会科学一般项目“尼采伦理思想研究”(GD11CZX02)

杨茂明(1963-),安徽安庆人,博士,副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哲学。

B83-091

:A

:1673-2006(2017)05-00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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