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宁女性文学批评实践的多面向

2017-04-13 10:44康艳修雪枫
石家庄学院学报 2017年4期
关键词:文学批评文学意识

康艳,修雪枫

(辽宁大学a.学报编辑部;b.文学院,辽宁沈阳110036)

辽宁女性文学批评实践的多面向

康艳a,修雪枫b

(辽宁大学a.学报编辑部;b.文学院,辽宁沈阳110036)

辽宁的女性文学批评参与了新时期女性文学批评的同步性发展,同时也与西方女性文学批评理论具有类似的文化逻辑。面对丰富的女性作家创作和西方理论的引进,女性文学研究者个体性的思考必将深入到女性意识探求的领域,如何确立女性的主体性激发了辽宁女性文学批评的生成。不同的学术成长经历和个性品质也注定了辽宁女性文学批评实践的丰富与精彩。

女性文学批评;伦理学;口述史;诗性

在批评实践上辽宁的女性文学批评有着多元的理论侧重:有个性十足的中西比较视野中伦理学批评和生态学批评;有个体历史的口述记忆和现代主义思想下的女性关怀;有启蒙立场与地域文化的有机融合;也有诗性理论的积极建构和众多女性研究者的批评声音。辽宁的女性文学批评以丰富的内容和多元的批评维度形成了批评的大视野。

一、中西比较视野与伦理学批评

中西比较视野与伦理学批评是女性文学批评的一种深化。辽宁大学博士生导师王纯菲教授将性别理论与女性文学研究置于比较视域下,主要从中西方文学的女性形象分析入手,在中西方思想文化差异的比较当中,融入伦理学的审视视角,从而探寻出女性受压迫的民族文化原因。这种深入民族文化内部的文学解读,实际上进行的是女性文学批评的本土转化工作。当以伦理为视角进行女性文学批评时,已然接续了中国的历史文化传统。

西方的女性主义文学理论在特定时期为中国女性文学批评提供了理论支撑,但是迥异于西方文学传统的中国文学传统,其中所包容的深厚意蕴注定是西方女性主义文学理论无法诠释的。因此,王纯菲借助中西比较视野和伦理学批评视角,构建了中国女性文学批评的民族主体性理论。她在审视中国文学的女性形象时,注重中西方的文化差异性,并在比较的方式下获得中国女性文学形象的独特性,也即不同的现实生存体验,社会、家庭中的位置,还有不同的文化规约。我们知道西方的女性是处于“逻各斯中心主义”的统治下的,女性的个体价值被男权中心主义制度所遮蔽,在启蒙运动的大潮下,觉醒的女性掀起的是争取女性权利的政治运动。中国的女性在社会的变革中往往从家庭、婚姻、爱情上来表达伦理上的诉求,对父权制的批判也主要表现为对伦理规范的批评。可见,东西方的女性主义思想有着不同的历史文化背景。

中国的伦理道德体现了“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并逐步演化为男女共依共存的文化图像,而通过历史的文化解读,王纯菲确认了男女相生相依的前提是男尊女卑的性别不平等,“三从四德”的规定正是对女性命运的诠释,在历史的演化中逐渐内化为女性的道德意识。以女性主义批评视角来解读中国女性的伦理命运生成,赋予了女性文学性别伦理批评的民族化特点,并为阅读中国文学中的女性形象提供了理论话语支持。“儒家伦理之于女性又呈现二律背反状况。儒家伦理的妇德将女性置于‘从属’地位,儒家伦理中的孝道在中国‘母性崇拜’的历史延伸中又将作为母亲的权力推到社会主体文化位置。既是从属,又是主体,儒家伦理道德在女性身上体现的二律背反形成中国女性处境不同于西方女子的特殊性与复杂性,也是中国古代文学‘女神’般的母亲形象与处于男性附属地位的‘女从’形象两极化表现的缘由。”[1]14“女神、女从、女贞、女色”形象地依附在历史的文化传统中,并在历史生成与现实转化中内蕴为女性形象和自我约束的一种男权制规约。女性的形象从摹仿男性发展到转型社会中的迷惘是女性自我解放的一种表征。虽然在东西方女性都处于“第二性”的社会地位,但中国特殊的伦理文化形成了中国文学中不同于西方特质的女性形象。王纯菲对于西方女性与社会和自然所处的二元对立关系的确认,呈现出了比较视野下西方女性文学批评的政治反抗性和中国女性的伦理性诉求的不同。

通过对中国古代、现代女性文学创作的伦理性解读,王纯菲以历时性方式呈现了中国文学独特的伦理倾向,并对中国女性主体性意识的缺失进行了儒家为主、儒释道互补的伦理性确认,从而为中国的女性文学研究获取了民族文化的根基,也即进行女性文学的伦理化批评。西方是从主客体、人与世界二分的对立关系中确定人的主体价值和文化体系,而中国是从人伦关系出发来确立文学体系,这也决定了男女两性关系是相互依存,同时又是男尊女卑的矛盾性存在,由此文学中所塑造的女性形象必然是处于被看者的地位上。母性崇拜是中国文化中的一个常态,王纯菲通过伦理性批评发现了这一文化现象所具有的男权政治色彩。

王纯菲的中国文学女性主义的伦理批评以伦理学的视域串连起历史中女性形象的变化,是对女性文学史的一次新的书写。从神话中女性形象到夏商周时代女性意识逐渐入“礼”,中国的父权制逐步确立,女性意识也真正的伦理化了,在汉代以典籍化的形式标志了封建女性伦理道德的成型。女性的伦理意识直接反映在文学作品中,而历史中的女性文学形象也各有千秋,有魏晋时期的英武女性、唐传奇中勇于追求爱情的女性及女侠,通过不同历史时期女性形象的展示,人们仿佛看到了女性形象的衍进历程与女性意识的历史沉浮。新时期,伴随女性文学的兴起和女性文学批评的发展,出现了对传统伦理进行反思与批评的社会思潮,其中对20世纪末私人化写作的伦理性反思更富有现实意义。

女性主义与生态学的结合发展成为生态女性主义批评,这种批评认为女性与自然同属于被压抑的层面,女性经验与自然经验相类似,以生态学来关注女性文化,是对父权制文化反叛的独特领域,也潜藏在伦理文化的阐释视角下,自然与女性同样具有伦理文化的特点。辽宁大学的江帆一直关注东北文化,对满族文学的历史与生成有着深入研究,并对历史大事件中的小人物的生存和边缘化叙事有着独到的理解,同时她以生态学的视角研究民风民俗,生态民俗成为认识生态学和女性文学批评的重要媒介。江帆善于发掘满族文学的叙事与口传特点,那些民间故事中的女性敢爱敢恨,以独特化的民间形式构成了对传统伦理的挑战,同时又与民风民俗相统一,在传承中逐渐丰富,体现了历史文本的多元性,期间所展现的自然生态和文化生态是历史中女性所经历的真实的文化场景。在《满族说部对历史本文的激活与重释——以〈雪妃娘娘和包鲁嘎汗〉为例》一文中,江帆对《雪妃》中宝音其其格的传奇性进行分析,认为围绕她所展开的叙事突破了传统的宏大叙事模式,从而丰富了历史的记忆。在她看来,《雪妃》提供了多元的历史对话关系,也真实地反映出后金社会两性关系和伦理规范。她的民俗研究并不带有鲜明的女性意识,但独特的历史意识和生态学文化思想的运用,展现了历史中女性日常生活的真实样态,也为女性的历史完整性提供了学术上的参考。民间叙事对女性命运的阐释往往超越了主流叙事模式,是对封建女性伦理的一种反叛,同时民间文化中所呈映出的女性与自然环境相适应的图景,也日渐丰富着人类关于女性历史的认知。

二、“妇女口述史”与现代主义文学理论

“20世纪妇女口述史”是21世纪女性文学研究具有开创性意义的探索实践。它的发起人是大连大学“性别研究中心”主任、著名女性学专家李小江,她于2000年7月调入大连大学,组建了大连大学性别研究中心,设有专门的研究和教育课程,标志着性别研究进入全面的实践阶段,大连大学也成为重要的妇女研究基地和辽宁别具特色的性别研究机构。从20世纪80年代初,李小江就成为了中国当代研究妇女文学的代表。她在80年代所作的关于妇女文学历史的写作具有开创性的价值。她那种清晰的学科意识使她的学术研究始终处于前沿地位,是当代妇女运动和辽宁女性文学批评的先锋。

穿越80年代和90年代的历史语境,在新世纪里,李小江的“20世纪妇女口述史”深化了新时期以来的女性文学研究。她的女性文学研究不同于学院式的研究,一个重要特点就是非常注重实地考察,具有更大的开放性和实践性,她所从事的学术活动历时性地贯穿着中国当代女性文学批评的发展过程。在谈到妇女研究和性别研究的关系时,她曾说:“妇女研究不是我的起点,也不会是我的终点。就我作为学者的生涯而言,妇女研究像是一条歧路,一个插曲,是被迫的。因为在当时我已经非常清楚地认识到,身为女人,如果你不能在认识论和历史这两个高度把女人找回来,你根本做不了一个真正的学者。……‘妇女研究’的名称、方法、起源、立场和目标,都定位在一个特定群体利益上,它可以不涉及男人,甚至可以完全不顾忌男性的利益得失,作为实用理性工具,可以;却永远无法成为纯粹理性工具进入方法论范畴。性别研究就不一样。‘性别’是人类所具有的一种基本的规定性。”[2]当李小江将性别研究作为认识论的一个基本范畴时,同时获得了方法论上的意义,这恰恰反映了她的学术理念和批评方法的转换。这是她历史观的折射,可以称为一种新历史主义的女性文学观。如今性别视角已经进入大连大学的教学与科研实践中,呈现出独特的风貌,也为辽宁的女性文学批评印上了鲜明的性别意识标记。

妇女口述史是对传统历史的校正,女性以主体的方式发言,打破了过往历史书写的沉默。女人以自己的体验方式言说时代的变迁,可以说是一种微观的历史,叙事方式完全是个人化的。通过个人性的陈述,讲述作为一个生命个体的女性在历史的大变革中的亲身经历,这种亲历本身包含了更多的自我生命体验,同时也是对传统历史的一次及时性清理,仅就文化、历史的传承性而言就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20世纪妇女口述史是福特基金会资助项目,从1992年开始,历时10年,李小江做了大量的实践调查工作,组织了很多女性参与口述史的研究工作,2003年出版的《二十世纪中国妇女口述史》是阶段性的研究成果。其中《让女人自己说话:民族叙事》这一卷展示了满族妇女、苗族家族女性、纳西族知识女性、傣家女人等少数民族的女性记忆,呈现了女性叙事与民间立场以及编者的文化立场与史学意识。说到民间,这一直是李小江女性文学批评的重要内容,对民间自下而上和自主性的强调,显示了她基本的女性文学批评立场,从而使她对西方女性文化交流中的后殖民倾向格外警惕。《让女人自己说话:独立的历程》讲述了中华民国早期女子求学及课程设置情况,这是女性进入社会的中国形态,女子办学和就业情况历时性地反映了社会对于女性的要求。战争中的女性反映了革命的另一种叙事,《让女人自己说话:亲历战争》以独特的视角,叙述了女性的革命性成长。女人也用自己独特的方式传续着文化传统,《让女人自己说话:文化寻踪》展示了多元的女性文化视角。妇女口述史突出了女性个人记忆对于历史的介入,是女性对历史作出的回应,最终成就了女性的历史。李小江以性别关注历史,她认为妇女的自然属性与社会属性同等重要。妇女口述史促成了辽宁女性文学批评家历史观的深入,为解读女性历史的原点、追寻女性的历史和拓展女性文学批评的历史场域提供了契机。

与妇女口述史的实践性相比,现代主义文学理论是从思想理论层面为女性文学批评提供话语支持并注入灵感。现代主义随着西学东渐的热潮进入中国视野,它以独特的艺术方式进入人类的内心世界,现代女性作家们更以自己特有的才华记录了这一由时代变迁而造成的内心变化,辽宁大学博士生导师赵凌河教授对现代主义文学理论及思想的深入研究,让女性主义批评家们对女性作家的研究变得有迹可循,获得了一套独立的女性学术话语。我们知道在全球化的历史语境中,西方的女权运动和女性主义思想与20世纪80年代中国的解放思潮相互交融、对撞,不仅开阔了中国女性学者的视域,也为当代中国的妇女学研究带来了灵感。同时,声势浩大的西方现代主义文论更为辽宁的女性文学批评提供了解读作品的崭新方法和理论话语。赵凌河在现代派和现代主义文学理论的研究方面居于该领域的前沿。她为现代派文学著史,并从文学理论的角度来阐释基本问题,形成了文学批评的理论化自觉,这是她的著作《中国现代派文学引论》的基本特点,代表了赵凌河关于现代主义文学理论的基本观点。对中国现代主义文学注重生命意识、内心体验的解读,使她总结出现代主义文学理论推崇主观性文艺观的特点。在具体的文本分析上,她善于捕捉具有女性经验的意象,并关注人物的内心世界,这为认识女性的心理特点和深入女性作家的审美内心提供了理论支持。她的《中国现代主义文学理论研究》从“审美理念”“文学本体”“生命意识”“象征之道”“形式存在”“印象批评”“现代与后现代”七个层面全面地提炼概括了现代主义文学理论的基本要素和特点,在国内属于全面系统的现代主义文学理论读本,在辽宁获得“辽宁省作协文学理论与批评奖”。

三、启蒙立场与地域文化视点融合

以启蒙的方式介入文化现象,并将女性独特的美学精神作为女性主体性存在的确认,同时紧紧关注东北的地域文化是辽宁女性文学批评的又一特点。

从2005年起,季红真成为沈阳师范大学中国文化与文学研究所特聘教授,她是当代拥有启蒙立场非常明显的一位女性学者,1988年出版的《文明与愚昧的冲突》彰显了她基本的学术理念。应该说,正是20世纪80年代的新启蒙的学术氛围,使季红真极为重视个体价值的历史性呈现,对女性主体的确立成为她基本的女性批评研究思路,她将女性主义分为自由主义的女权主义、社会主义的女权主义和后现代主义的女权主义。在她看来,女性与文学的联系更加具有天然性,女性作家的文本是解读女性历史的最好见证,因为女性富有想象力,而文学提供了女人最佳的生存方式,发现女性的文学史和重新书写女性的历史是有人文意义的。这种人文的立场与80年代所树立的基本的学术理念是一致的,同时又具有女性批评自身独立的意义。回顾以往的文学历史,男性作家塑造的女性形象都是很难超越男权意识形态的规约的,这样的妇女形象也是缺少自我主体性的。季红真的女性文学批评意在发现女性文学的特质,从而确立女性文学的历史主体性存在,这与新时期文学对于人的主体性的强调是一体的。

在季红真看来,女性面对的最基本的问题就是如何确立女性的主体,而女性的文化身份决定了女性能否实现自身的主体性。关于人的主体性的确认是20世纪80年代当代中国的核心话语,对人的人道主义的关怀是启蒙时代的共同话语,也为季红真的学术研究提供了基本的立场。对于当代的女性作家的多样性写作,如张洁、王安忆、铁凝、徐坤、林白、陈染、须兰、徐小斌、赵玫等人的作品,她持有开放性的态度,并为她们以不同的方式所进行的女性言说喝彩。她认为,女性与文学具有天然性,女性往往是通过阅读作品来实现对自我的认识。从文学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出发,季红真对传统礼教和流行意识形态下形成的女性规约和阐释提出了批评,从而指认了传统文学史中女性文学的缺失,女性的本体精神更是无从找寻。萧红和张爱玲作品的魅力就在于体现出女性特有的直觉能力,从这个角度上讲女性是偏于内倾性的,更注重个体的精神世界,从而开启了女性生命的想象力。她的文章《确立女性主题与女性文学创作》《女人与文学》体现了她基本的女性文学批评的观点。她对母系家族史的写作富有研究,认为正是这种群体性的母系家族写作反抗了传统的父亲家族,以原始性思维体现了女性独有的历史。在这个视域下王安忆的《纪实与虚构》、铁凝的《玫瑰门》、赵玫的《我们家族的女人》、徐小斌的《羽蛇》等建构母系家族历史的方式,体现了女性叙事的特点和女性的历史境遇。在《穿越历史烟尘的女性目光》中,季红真以比较的方式呈现出女性写作的个体性。启蒙立场使她对女性作家的解读始终不离具体的历史语境。她在审视历史中寻找女性作家身上的独特性,对女性在历史时代中的个性言说具有基本的人文立场。她对萧红的研究十分深入,更是撰写了非常有影响的《萧红全传》。

循着启蒙立场而来的还有辽宁大学博士生导师吴玉杰教授,她的女性文学批评地域性明显。东北黑土地上的女性作家,特别是辽宁籍的女性作家一直是她关注和研究的重点。女性作家从女性立场出发而创作的作品往往具有独特的审美特点,这是吴玉杰从事文学批评的一个重要方面。她从女性文本出发,捕捉作家的个体声音和来自生命感动的审美力量。东北作家群是现代文学史上别具特色的群体,其中萧红的跨文体写作促进了小说的现代化进程,吴玉杰经过对萧红作品细致的阅读后领悟到萧红文学作品具有独特的女性意识。这种解读超越了简单的社会历史型批评,而在女性主义批评的视域下抓住了萧红的《生死场》《呼兰河传》具有的女性文本意义。对于女性文学叙事的关注体现了批评家所具有的人文立场,在吴玉杰看来,女性文学的历史中从不缺少底层叙事,而女性叙事与底层叙事在主体身份上具有同构性,如迟子建的《伪满洲国》《世界上所有的夜晚》、孙慧芬的《民工》《吉宽的马车》、马秋芬的《蚂蚁上树》,这些东北作家的文本都呈现出底层叙事的特点。女作家的底层写作不仅是对处于底层人物生存命运的描写,同时也是自我心灵的一次书写。女性叙事具有女性独特的生命体验,吴玉杰善于从辽宁女作家的创作文本实际出发,结合东北的地域文化,特别是辽宁的风土人情来理解辽宁女性作家所发出的女性声音。

渤海大学的韩春燕教授善于反思男权制社会中女性的命运,她看到了女性被异化的形象悲剧。女性总是处于社会对女人的众多规定之中,生活中的很多女性并不具有自觉的女性意识,相反她们是社会整体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处于从属的地位,没有自己独立的历史,真正的男女平等并没有实现。韩春燕对迟子建的小说有着深入的研究,她认为,童年与故乡的美好滋润了迟子建的小说情怀,使她的小说语言柔和、叙事自然,在当代的小说家中显得与众不同。迟子建在小说中赋予日常化的生活无与伦比的意义,这是来自女性作家的独有的生命体验与艺术才华:“迟子建笔下的‘新英雄’是一种‘高效仿式的英雄’,他们本身只是普通人,却带有一种高贵的品格和魅力。”[3]故乡赋予作家作品浓郁的地域特点,也是批评家与作家进行精神交流的基础。东北民间的萨满教所体现的自然与文化观点必然会留在家乡的土壤中,也会反馈在作家的创作中。韩春燕认为,迟子建的小说《额尔古纳河右岸》描写的就是鄂温克族的原始生活在现代文明中的变迁,小说的讲述人是一个鄂温克族的老女人,她见证了历史的沧桑与生命的苦痛,而作家更以女性的视角加以展现,让人动容;《世界上所有的夜晚》就是以女性的视角来描述生存的苦痛。韩春燕的地域文化视点也体现在她对孙慧芬小说“女性心灵”的解读上。韩春燕的女性文学批评意识并不强烈,她往往从女人在社会历史中的现状出发来反观女人的生存,并将来源于埃莱娜·西苏(Hélène Cixous)的“身体写作理论”置于孙慧芬笔下地域性的乡土世界,来挖掘那些来自女性内心世界与身体感受的女性意识。

四、诗性理论与女性话语写作批评

1995年联合国世界妇女大会在北京召开,标志着新时期女性文学批评走向了较为成熟的理论探索阶段。这一年有一批女性文学研究的著作问世,标志着曾经处于民间化的女性文学研究真正进入显学阶段,学术争鸣开始活跃。盛英主编的《二十世纪中国女性文学史》、林丹娅的《中国女性文学史论》、戴锦华的《镜像突围》、荒林的《新潮女性文学导引》、陈顺馨的《中国当代文学的叙事与性别》都是这一年出版的。其中,王春荣的《新女性文学论纲》从史论的角度分析了新女性文学的历史,体现了自觉的理论建构意识。她在2002年出版的《女性生存与女性文化诗学》和2003年出版的《女性声音的诗学》是建构女性诗学理论的进一步成果。从论著的结构和内容来看,辽宁的女性文学批评的理论体系日益完备,表现为对女性本体的审美意识和女性文学批评理论的深入思考。

在《新女性文学论纲》中,辽宁大学博士生导师王春荣教授从女性文学和女性意识概念入手,深入到女性文学批评的基本问题。而女性文学和女性意识这两个概念一直以来都是众说纷纭,既体现了女性文学研究的开放性,也反映出女性文学批评理论的复杂性。从概念界说来看,“只要作品出自女作家之手,应不问题材范围、文学形象的性别如何,一律视之为女性文学”[4]12。这体现了女性作家的主体性地位,又避免了问题视域的狭窄,这为女性文学批评纵深于历史、文化传统之中打下了学理的基础,也为女性文学传统的复现留下可能。五个断代中的女性作家的划分体现了女性作家创作个性与社会历史的紧密关联性,为认识女性文学之“新”的特征言说和女性意识的嬗变敞开了理论空间。《女性生存与女性文化诗学》认为,女性的生存是自然与社会化的统一,在历史性审美书写中,女性的意识从无到有,逐步强化,确立女性主体精神。“女性文学批评是以自身的理性、实践性切入了女性学的构筑。女性文学批评的宗旨即建构女性文化诗学。女性文学批评的宗旨正是为了建构女性审美创造的历史,在理论与实践的结合上论证女性的智慧和创造性,从而消解‘男性中心’话语霸权强加在女性身上的种种妄说,推进两性关系的和谐发展。”[5]17女性的主体性主要表现在女性意识上,而女性如果要最终解放自己必须从单纯的性别意识中走出来,具备整体的人类意识,女性文学批评也将走向文化诗学的审美体系。在王春荣的理论表述中隐含着声音与存在的哲学意味,女性的声音是女性生命的生存状态的显现,而诗学恰是女性生命的本体性存在,弘扬女性生命本体正是王春荣从事女性文学批评实践的目的性所在。在王春荣看来,女性文学批评理论建构的目标就是要确立性别诗学。寻找女性在历史中的声音可以确认女性的存在状态,为历史真相的还原作出有意义的探索,女性声音诗学与审美精神、语言叙事有着必然的理论阐释逻辑,这为《女性声音的诗学》的理论框架打下了一定的基础,也展示了“女性声音诗学”研究的“学术团队”风采。

早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辽宁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就确立了女性文学研究方向,并设立了“中国现当代女性文学研究课程”,多年来培养了一批致力于女性文学研究的硕士研究生和博士研究生,很多人的毕业论文就选择了女性文学方向,为深化女性文学批评研究进行了多样的、积极性的探索。《女性声音的诗学》共有12位教师和学生参与研究、撰写,属于集体智慧的结晶。全书从女性意识形态的文化审美转型、女性与文学女性的审美同构、女性经验与文体的互为选择、女性叙事权威的确立与变异四个方面进行了现代女性文化诗学的理论体系建构,涉及到女性文学的文化转型、审美、文体、叙事等方面,体现了女性文学的审美文化精神与女性生命本体所具有的统一性。

在以王春荣为学术带头人的研究团队中,刘巍关于女性的生命本体研究具有鲜明的话语特征。她认为,东西方女性生命意识的差异性源于哲学生命意识的不同,万物生命一体融为女性内在的意识,五四时代的女性写作将这种意识转化为对自我生存的审视。女性个体意识的延伸体现了女性写作的自身意义,同时也要对商业消费意识有所警觉,因为在消费语境中女性容易失去自我精神的理性反思,而流于单纯的身体写作,这是女性写作的误区。对生活本身,女性作家要有清醒的反思意识,而不是仅仅停留在感性的书写层面上,要有完整的历史观。现代女性作家以生命自觉的方式对生命本体探寻,她们的女性意识首先表现在人的意识的觉醒上,进而形成自恋的女性观,再到自审阶段表明女性意识的深入。刘巍将这种思路延伸到现当代女性写作的整体中,对不同时期女性作家写作特点的出现进行了女性意识

[1]王纯菲,等.火凤冰栖——中国文学女性主义伦理批评[M].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006.

[2]刘宁,刘晓丽.从妇女研究到性别研究——李小江教授访谈录[J].晋阳学刊,2007,(6):3-14.观的解读,女性生命意识以贴近内心生活真实的特质方式呈现出来,发出具有独立性的声音,表达出对于生命不同的理解与坚守。有的作家将写作视为探讨生命意义的哲学思考,有的作家以女性的体验写出生命的自然样态,有的作家向着本质论的生命掘进,可见女性作家对于生命的思考富有诗性的光辉。哲学意义上的存在是刘巍审视女性文本的基本维度。隋丽对于女性形象的审美化解读和对男性形象的边缘化转换的确认富有辩证色彩,她以女性文学的审美精神为核心,通过对女性意识的寻找来确定女性形象的本体地位,并结合女性形象形成的文化背景进行理性反思,来指认女性形象在发展中所遇到的诸多问题。她同时对男性形象的艺术类型进行解读,以双向运动的方式证明了女作家观照世界的独特性别视角。此外,隋丽还对西方生态女权主义批评有着深入研究,折射出不同的女性文学观。

以不同文化视角和学术侧重,该学术团队的女性文学批评既有整体性的研究思路,又不乏独特的理论视野,这使辽宁的女性文学批评研究处于一种良好的学术氛围中,既易于女性文学批评基本问题的学术探讨,也促进了理论思想的多样化表述。

[3]韩春燕.迟子建小说论[J].长城,2009,(2):25-34.

[4]王春荣.新女性文学论纲[M].沈阳:辽宁大学出版社,1995.

[5]王春荣.女性生存与女性文化诗学[M].沈阳:辽宁大学出版社,2002.

(责任编辑周亚红)

Multidimensional Direction of the Practice of Female Literary Criticism in Liaoning

KANG Yan1,XIU Xue-feng2
(1.Editorial Office of Journal;2.School of Arts,Liaoning University,Shenyang,Liaoning 110136,China)

Liaoning women's literature criticism is involved in the feminine literary criticism in the new era of synchronous development,also in Western feminine literature criticism theory with similar cultural logic.Facing the introduction of women writers and Western theories,feminine literature researchers have their own individual reflection which will surely go deep into the field of female consciousness.How to establish women's subjectivity stimulates the generation of Liaoning female literary criticism.Different academic growth experience and personality are bound to generate the rich and wonderful of Liaoning female literary criticism practice.

feminist literary criticism;ethics;oral history;poetic quality

I206.7

A

1673-1972(2017)04-0033-06

2017-03-31

辽宁省社会科学规划基金项目“辽宁女作家创作与批评研究”(L13BZW006)的阶段性成果

康艳(1975-),女,辽宁沈阳人,副编审,博士,主要从事文艺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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