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万物有灵论”的现代欧美奇幻电影研究

阮世勤

（广州民航职业技术学院，广东 广州 510403）

基于“万物有灵论”的现代欧美奇幻电影研究

阮世勤

（广州民航职业技术学院，广东 广州 510403）

通过对作为古典神话叙事基础的“万物有灵论”的沿袭与发展，现代欧美奇幻电影在大荧幕上为观众建构一大批具有现代性的神话叙事。这种沿袭发展体现在包括对自然的伦理地位的升格、对非自然生物的建构、对观念的拟人具象化等等方面。在古典神话信仰被解构的现代社会，现代欧美奇幻电影对古典神话的沿袭与发展是人类集体无意识的一种呈现。

奇幻电影；古典神话叙事；万物有灵论；沿袭；发展

近年来，奇幻电影在欧美影坛大放异彩，也在全球取得了不错的票房成绩。现代欧美奇幻电影中，比较受追捧有如《纳尼亚传奇》系列（The Chronicles of Narnia）﹑《指环王》（The Lord of the Rings）﹑《霍比特人》三部曲（The Hobbit）﹑《哈利·波特》系列（Harry Potter）﹑《第七子：降魔之战》（Seventh Son）等。现代欧美奇幻电影的繁荣，从技术层面来看，得益于现代电影技术的发展。借助于现代先进的电脑成像技术，现代欧美奇幻电影将与现实世界大相径庭的魔幻世界活灵活现地展示在观众面前，3D技术与Imax技术的采用使得现代欧美奇幻电影所建构的奇幻世界更加活灵活现。

虽然现代奇幻电影的发展得益于现在科学技术的发展，但是奇幻电影本身又经常脱离对现在科学技术发展的理性逻辑思维，将超越了科学技术认知范畴的要素引进电影本身，如巫术﹑精灵﹑鬼怪等。在《奇幻：颠覆的文学》一书中，Rosemary Jackson认为：“奇幻叙事复合了惊奇与模仿两类元素”，将叙述的“真实性”（real）与现实的“非真实性”（unreal）结合在了一起［1］。作为奇幻叙事传统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现代奇幻电影沿袭了作为古典神话叙事基础的“万物有灵论”。

1 古典神话叙事与“万有有灵论”的源流

古典神话叙事的万物有灵论来源于原始人类的日常生活实践经验。英国的著名人类学家爱德华·泰勒在《原始文化》一书中认为：“日常经验的事实变成神话的最初和主要的原因，是对万物有灵的信仰，而这种信仰达到了把自然拟人化的最高点”［2］。在人类社会的初始阶段，自然万物对于初始人类来说往往是充满了神秘感与恐惧感。由于初始人类的实践经验有限，对自然生态认知的局限，在日常生活经验中往往会出现许多人类自身无法解释的自然现象与超越人类力量的自然存在物。对初始人类而言，“关于灵魂的一般概念具有广泛性和彻底性”［2］，他们倾向于将在日常生活经验中超出自己认知的自然万物与现象赋予力量与灵魂。

而随着人类社会文化的发展，这些超越认知的自然现象与自然力量又被人类社会不断地拟人化﹑神圣化，将其升格到与人同等或是超越人的伦理地位。基于这种“万物有灵论”的认知而逐渐发展构建了人类社会的古典神话体系，如在希腊与罗马神话中的众神本身就代表了自然以及自然万物的发展变化。正如西格尔所言：“原本对自然现象的象征性描述逐渐被从字面上理解为了对诸神属性的记叙”［3］。

随着现代人类社会的科学技术发展，人类“与神话的分离始于十七世纪十八世纪”［4］，人类社会的巨匠，如培根﹑笛卡尔﹑牛顿等，将科学的实践以及思维带入并且影响人类社会。如今，现代人类社会呈现为一个“解构神话的世界（a demythologized world）”［5］，古典神话叙事以及其所建立起来的宗教崇拜﹑社会禁忌等方面被理性的现代科学技术所解构，尽管“神话包含了各种意象或‘原型’，这些集体臆想和象征物的传统表达方式是经历了成千上万年的发展形成的，是我们人类社会的依靠”［6］。由“万物有灵论”派生出的古典神话体系在现代科学的理性冲击之下逐渐瓦解，古典神话体系被人类理性认知与实践所征服与驱逐。伴随着古典神话叙事的解构，人类社会的精神世界开始变得空虚荒芜。基于“万物有灵论”的古典神话体系由人类对自然的崇敬与畏惧退化成人类现实生活中的非真实存在。

2 “万物有灵论”作为现代欧美奇幻电影的叙事建构

在人类社会理性认知的冲击下，作为非真实存在的基于“万物有灵论”的古典神话体系在同样复合了“非真实”的现代欧美奇幻电影中得到沿袭与发展。现代欧美奇幻电影叙事对“万物有灵论”的沿袭与发展主要体现在对自然万物与现象的伦理地位的建构﹑对非自然存在的建构﹑对价值观念的拟人具象化﹑对人类主体的降格以及与现代科学技术的融合。

首先，现代欧美奇幻电影对自然万物与现象的伦理地位的升格是以“万物有灵论”为基础的。在现代欧美奇幻电影中，自然万物，包括动物与植物，经常都被赋予了与人类一样的灵魂。这些具有灵魂的动物与植物不仅具有人一样的灵魂，还持有善恶的伦理道德进行价值判断的能力。在《纳尼亚传奇》中最高的统治者是一头大智大勇会说话的狮子，它不仅创造了纳尼亚的奇幻世界，还是这个世界和谐的自然生态的象征物。这些有灵的生物甚至具有族群身份，如《霍比特人》里迷雾山脉的巨鹰族。巨鹰族形象上是被放大了的鹰，在抵御邪恶势力的叙事中，它们还发挥重要的助手的叙事功能。除自然界的动物与植物被赋予灵魂外，与古典神话一样，电影中自然的非生物现象也会被拟人化为具有人类特征的存在。在《纳尼亚传奇》中白女巫是邪恶力量的表征，她又是与冰雪联系在一起。白女巫其实是对无尽的寒冬的隐喻，她用严冰戾雪抹杀了纳尼亚原本的如春天般的田园世界，利用强权，冷酷暴戾地统治纳尼亚的万物生灵。

其次，现代欧美奇幻电影还对古典神话中以“万物有灵论”为基础发展而来的非自然生物形象进行直接复制。在现代欧美奇幻电影经常会直接借用古典神话里自然界不存在的精灵生物，按照古典神话叙事对这些精灵的叙述进行直接形象建构，将原本只存在于静态的叙事话语或图片的精灵直接转为立体的动态影像，使得他们在人类的视觉世界里灵动起来。在《哈利·波特》出现了飞马﹑狼人与人鱼；在《纳尼亚传奇》出现了人马﹑羊男﹑飞龙﹑牛头怪等古典神话精灵形象。古典神话叙事的精灵中最常被借用的形象应该是龙，《哈利·波特》﹑《霍比特人》等都可以寻获古典叙事里龙的形象建构。西方社会文化里古典神话对龙的形象建构源远流长：“长有翅膀﹑能吐火﹑外貌像蛇（蜥蜴或鳄鱼）”［7］。现代奇幻电影里的龙形象也几乎是沿袭了古典神话的形象建构。《霍比特人》中名叫史矛革的龙的形象建构得非常典型：身形硕大，长有翅膀与利爪，浑身布满鳞片，如蛇一般吐着信子，而它喷的火焰甚至将代表人类世界的小镇化为火海。古典神话中的龙经常被认定为邪恶的象征，现代奇幻电影中也常沿袭这种象征寓意。《霍比特人》的恶龙史矛革与英国古典英雄神话史诗《贝奥武夫》的恶龙一样喜欢囤积藏宝，对金钱等有着无限的贪婪；《第七子》中暗黑女王的原型也是一条荼毒生灵的邪恶的龙。不论是古典神话叙事还是现代奇幻电影，这些非自然精灵生物的直接建构，实质上是人类在实践活动中对超越自身认知的自然力量的想象与恐惧的结果，是对人类自身想象与恐惧幻化的叙事建构。

再次，“万物有灵论”在现代欧美奇幻电影叙事中还体现在人类对善恶等价值判断的形象化。人类对世间善恶的价值判断的形象化一直以来都是古典神话中二元化叙事建构的重要特征。“初民把神性中善恶﹑友善与恐怖这种自相矛盾的复杂性经验为统一的整体；待到意识发展了，它们才被当作不同的对象来崇拜”［8］。基于“万物有灵论”，人类不同社会的古典神话中，通常也被建构成有灵魂存在的形象，如在基督教里上帝与撒旦的形象与中国神话中的神仙与恶鬼的形象建构等等。代表善的神话形象通常带有光明灿烂﹑慈爱祥和等形象特征，而代表恶的则常为面目狰狞﹑令人厌恶的形象特征。对善恶的二元形象化在现代欧美奇幻电影中得到了延续。在现代欧美奇幻电影中，代表善的形象通常也是具有光明灿烂的天使化形象，如《霍比特人》与《指环王》中的代表善的精灵女王形象，她不仅有精致的脸庞﹑耀眼的金色长发﹑洁白如雪的肌肤，而且还有无上的能力来守护以及帮助生活在奇幻世界里的万物，是世间所有美与善的集中体现；相反的，代表恶的通常也是黑暗﹑丑陋﹑污秽的异化形象，如《霍比特人》和《指环王》的半兽人军团。《指环王》的半兽人是灵魂腐化的产物，外表丑陋﹑面如恶兽，举止粗野，生活在肮脏不堪的地下世界，全然是丑陋污秽的异化形象。

然后，现代欧美奇幻电影中人类主体地位的降格也是其对“万物有灵论”沿袭的必然结果。初始人类基于“万物有灵论”的古典神话叙事往往会建构超越了人类的社会存在，如天堂与地狱的建构。在这些社会存在里，人并不是主体，相反的，这些社会建构里的其他生物存在比起人来说，对自然更具有主体权力，而人类的实践活动则受到超越人类力量的存在物的力量的限制。对超越人类认知的万物进行主体升华，使人类的主体地位处于相对低于这些超自然的存在。当然，人的主体地位随着现代科技的发展得到了极大的提升。现实世界里，人类借助现代科技加大了征服自然的脚步，“在地球上建立了秩序”［9］，以自然的征服者与主宰者的主体姿态统治着包括人类社会在内的自然生态。在现代欧美奇幻电影中，人类的主体地位也得到了降格，人类并非主宰者，相反人类的主体地位是由自然赋予的。在《纳尼亚传奇》中，狮王阿斯兰作为自然生态的代表，是它建构了人类与其他自然生物和谐共处的世界，这里的人类的主体地位都是由阿斯兰赋予的，在电影中，正是狮王将四个人类小孩加冕为纳尼亚的国王与王后。从叙事来看，人类不再是主要的叙事主体，叙事主体被扩大化到了由人类与非自然生态平等组成的生态系统整体。比如，《霍比特人》中关于人类的叙事不过是这一由三部曲组成的系列电影中的一个组成部分而已，电影的叙事主线是矮人族王子在霍比特人等的帮助之下重新夺取孤山的冒险经历。在现代奇幻电影中，人类主体地位的被降格有时会使得人类成为电影的嘲弄对象，为叙事带来反讽的喜剧效果。在《哈利·波特》中，人类就被嘲讽为“麻瓜（Muggle）”，并且电影还设计了让哈利·波特用魔法来对其家族中的一般人类进行戏弄的叙事情节，如让他的堂弟长出猪尾巴，将其姨妈变成气球等等。

最后，虽然基于“万物有灵论”，但现代奇幻电影世界的叙事主要还是对现代人类社会的发展进行戏谑模仿。有些电影里建构的世界犹如人类初始阶段的原始社会，如《霍比特人》的中土世界以及《纳尼亚传奇》的纳尼亚世界，虽然有黑暗力量的出现，但却是仿佛生态和谐现代人类所渴望的田园世界，而有些电影，则会将科学技术等现代性元素与这种万物有灵论结合，如《哈利·波特》系列电影中就充满了现代科技产品与古代魔法融合的象征物，魔法学校里那些巫师使用的新型飞天扫帚以及《哈利·波特与阿兹卡班的囚徒》出现的那辆搭乘身处困境的巫师的三层魔法骑士巴士等等都是此类象征物，而《波西·杰克逊与魔兽之海》中冲击半神族青年营地的机械狮子则是由现代科技的机械零件所组装的具有黑暗力量的象征物。

3 结语

“假如没有对神话的基本传承有一定的信仰，人很明显是无法在宇宙中立足的”［10］。作为非真实的古典神话叙事基础的“万物有灵论”，从来不曾真正地直接作用于现实人类的生活，它依然在现实生活中影响着人类。据中国新闻网报道，近些年来“英国驱魔仪式增加，‘哈利波特’被指系罪魁祸首”［11］。从沿袭与发展的角度来看，这一现象从一个侧面反映了现代社会叙事对“万物有灵论”的沿袭对现实人类生活的影响。

尽管不同的现代奇幻电影对奇幻世界的建构有各自不同的叙事表征，但总的说来，现代欧美奇幻电影都是对古典神话体系的“万物有灵论”叙事基础的沿袭与发展。从深层次来看，现代欧美奇幻电影的对古典神话叙事的沿袭与发展实际上也是人类社会文化中与神话相关的“集体无意识”的现实影像重现。神话作为人类社会文化的“集体无意识”一直存在于人类社会与个体的精神世界中。现代欧美奇幻电影为这种“集体无意识”的呈现提供了现实世界无法实现的虚拟并真实的建构，在填补现代人类社会精神世界的空虚与荒芜的同时，满足了电影观众对神话的“集体无意识”体验的现实化需求，也实现了神话的“集体无意识”在人类社会文化中的传承。

［1］ ROSEMARY Jackson. Fantansy：the literature of subversion［M］. London：Routledge，1981：34.

［2］ 爱德华·泰勒.原始文化［M］.连树声，译.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2：285，432.

［3］ ROBERT A Segal. Myth：a very short introduction［M］. 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 Inc.，2004：20.

［4］ CLAUDE Levi-Strass. Myth and meaning［M］.New York：Routledge，2001.

［5］ JOSEPH Campbell，BILL Moyers. The power of myth［M］. New York：Random House，Inc.，1991：22.

［6］ MARK P O Morford，ROBERT J Lenardon. Classical mythology［M］.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Inc.，2003：9.

［7］ 埃利希·诺伊曼.大母神：原型分析［M］.李以洪，译.北京：东方出版社，1998：12.

［8］ 吉成名.中国崇龙习俗［M］. 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02：193.

［9］ HENRY D Thoreau.Walden［M］.New Haven and London：Yale University Press，2004：322.

［10］ JOSEPH Campbell. The masks of God：primitive mythology，volume 1［M］.New York：Penguin Boos Ltd.，1991：4.

［11］ 孔庆玲. 英国驱魔仪式增加“哈利波特”被指系罪魁祸首［EB/OL］.（2016–09–26）［2016–10–06］.http：// www.chinanews.com/gj/2016/09-26/8014694.shtml.

A Study of Contemporary Fantasy Movie on Animism

RUAN Shiqin
（Guangzhou Civil Aviation College， Guangzhou Guangdong 510403， China）

Through the inheritance and development of animism，which is the basis of the classical mythological narrative，contemporary western fantasy movies construct a series of mythological narrative with modernity for audience. This type of inheritance has been demonstrated by the upgrading of the ethics of nature，the construct of non-natural existences，the personification of ideas，and so on. In the modern society in which the classical myth has been deconstructed，the contemporary western fantasy movies can be regarded as a demonstration of inheriting and developing the classical mythological narrative.

fantasy movie; classical mythological narrative; animism; inheritance; development

I106

：A

：1672-6138（2017）01-0066-04

10.3969/j.issn.1672-6138.2017.01.012

［责任编辑：钟艳华］

2016-11-28

广东省高等学校优秀青年教师培养计划项目（YQ2015171）。

阮世勤（1980—），男，福建南安人，副教授，硕士，研究方向：英国小说﹑电影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