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敏
摘 要:文心,创作文章要讲究文采、雕饰文辞。书法和文学之间有着一种血肉相连的亲缘审美关系,二者相与生成,互为表里。文章的创作和书法的创作都是为人的情感表达宣泄而出,书法作品要与作品文章内容相融合,才能达到创作的佳境。
关键词:文心;辞采;书作;相与生成
中图分类号:B82-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7)09-0060-01
“文心”,即创作文章的心理。金圣叹“饱暖无事,又值心闲,不免伸纸弄笔,寻个题目,写出自家许多锦心绣口”,作文章要怀有一种强烈的审美期待,并参与其中。南朝刘勰《文心雕龙》细致系统的论述了写作的心理活动,要讲究文采、雕饰文辞。创作文章的文字分为实用性和艺术性两种,简而言之,将文字书写审美化就是书法艺术,书法和文学之间有着一种血肉相连的亲缘审美关系。
作文章,是用言辞来表达作者的情意,但它并不只是追求达意即可,还需要丰蔚的文采,品赏玩味其中。辞采对于文章的意义,虽不是绝对性的,但并不是可有可无的,用真情真意真趣传达心灵世界和真挚深沉的感情。具体而言,“首句要为鲸鲵拨浪,一击之间,便知其有千里之势,落句要如万钧强弩,贯金透石,一发饮羽,无复有动摇之意”,内心有情理的触动,需要借助言辞才能表现,将隐含在内心的情理通过言语符号显现于外,铺陈物色、结撰文字,确切精要的表达情志意旨自然需要锤炼文辞,若意义贫瘠,堆垛繁杂的辞藻,不能一以贯之,就会空洞枯寂无生气,平淡无味。
书法与文学相与生成,互为表里。文学需要书法艺术来发挥,有了不断求美的富于艺术性的文字,文学作品就会增色许多,更能广为传播。另一方面书法同样需要文学来映托,书写书法艺术是离不开文字的,它是随着文学的载体而实现,所书的文字内容对书法艺术是有一定帮助的。
古来书法大家不仅有着优秀的书法作品,而且善于品读前贤经典,重视个人的文化素养,形象颇为丰富。从形式方面说,优秀文学作品的书写有利于促进书艺多样而又统一的章法之美。文以气为主,读书问学在累积学识的同时,又可调节书作中的气息,对作品通幅的节奏、行气有很大的影响,以气命书、挥洒自然,作品整体也就神完气足,有了文学的配合,书法作品或多或少会增添审美品赏的层次和意味。书和文最相契合的应属《兰亭序》,这个划时代的作品负载了后世很多赞美,文如泉涌,笔墨随之,浑然天成,在轻盈细腻的笔下透出清风出袖般的洁净感。明清两代的文人技法平平,只是自然地书写,以追求学问为第一,学书技艺次之,但是从笔墨书迹中却可以流淌出一种儒雅的气息,这种独特的韵致是深厚的文学素养积淀而成的,黄庭坚评:“东坡书,学问文章之气郁芊之,发于笔墨之间,此所以他人终莫及尔”,书卷气使作品有修养的气息,内在蕴涵比外在的技巧更为重要。
所谓“文质彬彬”,书法作品中需要有一种折中的态度,既重视作品内容的文采,又重视墨色线条的把握,文质结合。联系艺术实践来说,没有哪位书家会选文句不通的文章入书,这样的的书写会拉低书家笔下作品的格调和意味,书家往往会选择自己最欣赏的文学作品或是自己创作较为成功的文学作品生发书意。唐代的杜牧不仅是文学家,同样是有水平的书法家,是一位皆兼文墨的书家,他的行草气格雄健,与所书文学内容互为表里。现今的习书者往往过多的关注书写技巧,点画毫厘相较,以技法的高低来衡量实力,忽略了“文”的部分。书法艺术讲求肥瘦相如,骨力相称,若过于追求线条的使转变化而忽略写作内容,手上的技巧固然会有所突破,技巧娴熟却没有相应表达情志的文丽之声,表达性情难免显得苍白贫瘠。书法并非是短时之内一蹴而就的功夫,不能逐一时之利。
书和文的相结合的作品才会有风骨,文采精美又风清骨俊,气流墨中,作品才会渗出充沛而又强烈的感染力,二者缺一都不是理想的创作风貌。在文学语言中,端直精炼乏文采,亦或是只有文采少骨力都是作文章的弊病。文章中的风骨和文采的关系与六朝书法理论的“骨肉论”是相通的。
卫夫人《笔阵图》中有提到:“善笔力者多骨,不善笔力者多肉;多骨微肉者谓之筋书,多肉微骨者谓之墨猪”,作品中有了风骨,书作就会增添鲜明爽朗的精神风貌,具有更加强烈的感染力。
文章的创作和书法的创作都是为人的情感表达宣泄而出,作品就是人情性的外化形式。二者都是依据当下的情性进行创作,是即兴的,所以会引发欣赏者的共鸣。从内容上来说,文学之所以有感动人心、移风易俗的能力,就是源于内心深处的真实情思,而文意对书法创作的情感有一定程度的孕育作用,促成书法创作的气势生成。在特定的创作条件下,书家会受所书文学内容的感染,不同的情主宰的笔墨在纸面上会有不同的表现,不自觉的体现书与文的相应。颜真卿的《祭侄稿》是为了悼念侄季明和颜氏家族,这个即兴创作的文稿载着他的悲愤和宣泄,沉重顿笔中的情流走奔涌,字形形态多变驳杂,含纳着书者丰富的情感,这和飘逸清新的《兰亭序》是两种不同的笔墨表现。
创作时要根据自己的情性书写合适的文体或书体,符契相合,禀赋个性和作品风格之间存在一定程度的一致性。书家个性不同、经历不同,学养不同,作品的风貌也会相应的存在差异。贾谊才气高卓,他的文章文辞清雅,语言洁净;扬雄性格沉静,他的文章则意旨深远。书家和作品间有一種内在的、必然性的联系,这和个性的审美选择有关,或是心灵深处的共鸣、亦或是文风与自己的书风相类。不同文体的书写,往往需要不同的书体来配合,北碑和南帖两种迥然不同的书风就是这样形成的。任何一种书体都可以达其情性、形其哀乐,但与作品交融在一起是有难度的,要做到书文相融。
文章之道很微妙,其奥妙是无法穷尽的,任何语言都不可能巨细无遗的彻底揭示写作的幽微,要通过实践才能提高驾驭文字的能力,书法亦是如此,其中有无限的可能性,情性一以贯之,只有通过体验才能探索其微妙性。二者的表现方式是不同的。在实践中,文学用不同的修辞手法如对偶、比兴、夸张、引用等渲染感情,让事理更生动,情感更深切。而书法则是线条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黑白关系,还要讲求虚实、动静、断连、欹正、干湿、大小和藏露,依赖线条形态分辨气势,否则只能靠感觉体会情势大小,所谓“阴阳相生,形势出焉”。学习有深有浅,经典载籍一直是作家学习的对象,文章需要灵活化用的文字模仿能力,博学约取才能“点铁成金”。在学习书法这个长久的道路上,初期需要临摹古帖体味前人的用笔,后期创作更是需要进入法帖,这种临摹能力是必不可少的,博学约取形成自己的风格。
作文章和书法创作都应遵循常道,文而有采,章而有法。一个人的文字表达要受到场域的限制,个人的表达经验和主体不契合就会发生矛盾和冲突,在复杂的环境中,个人意见相应就会有很多,表达见解要看所处的环境是否有容纳性。书法也有既有的规则,用笔、结体、章法、墨法都是其中不可缺少的部分,它们是保证书法语言的传达是有美感的。不同的书法语言表达的方式也是不同的,点和线的交织在不同领域又有各自的规则,在大环境中也要受到时代的制约。作文章对于语言是有要求的,“句中若无意味,譬如山无烟云,春无花草,岂有可观”,譬如史论就侧重于资料的堆积,而理论更多的是站在个人的审美立场接触自己所理解的东西。对书法中的常道表现在两方面,一是外在的象是否得形,对细节要掌握的很细致,不能任其左右、笔墨游戏,二是内在的语言是否得味。在限制中充分利用语言,打破限制、不守常道而获得的写作、创作自由都是空中楼阁。
陆机在文赋中感慨:“是盖轮扁所不得言,故亦非华说之所能精”,创作的微妙之处是无法用语言文字给予彻底揭示的,需要笔者自己去揣摩、尝试,在实践中领会。作书与作文一样,需要实践的过程,书家妙思孕于胸中,巧态发于毫端,既离象以求,又尽形得势,在笔趣墨韵中渗入文学意象,将作品内容的文采和笔下的技巧线条融于一起,使书者内心的情感宣泄表达于纸面之上,书和文是分不开的两个部分。
参考文献:
[1]朱以撒.一个人的表达[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8.
[2]周兴陆.《文心雕龙》精读[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