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远
《懋功屯志略》成书时间及纂修人①再探
王文远
《懋功屯志略》是小金县成书较早的一部方志,前人研究多认为该志为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懋功厅同知兴元所修。笔者将其与《新修懋功屯乡土志略》《懋功厅乡土志》的内容进行比对,发现前人这一研究存在问题。又通过对同治《重修成都县志》与《懋功屯志略》中关于周氏家族内容的比对,并实地考察,借用同治《重修成都县志》的材料论证该书的成书时间应在同治元年(1862年),作者应是此时署理懋功屯务的主官。
小金县;《懋功屯志略》;周氏家族;成书时间
懋功屯隶属懋功厅,于清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第二次平定小金川后,始改土归屯,置官管辖,今属小金县。该地改屯近100年后始修志书,目前已知懋功屯志共3种,分别为《懋功屯乡土志》《新修懋功屯乡土志略》和《懋功屯志略》,均为抄本。其中《新修懋功屯乡土志略》和《懋功屯乡土志》都有明确指示时代特征的内容,基本可以知道成书的大致时间,只有《懋功屯志略》因未署纂修者姓名,又无序、跋,故纂修人及成书时间均存疑问。
笔者所见《懋功屯志略》有2个版本②实际应不止2个版本,除清末抄本、1950年传抄本、1960年传抄本外,各图书馆也藏有复制本。。一为西南民族大学图书馆复印抄本。页中有西南民族学院图书馆藏书章数枚③应为西南民族学院收入。,现藏于该大学图书馆。林名均先生于1951年编著的《华西大学图书馆四川方志目录》记载该书版本之一原藏于四川国学院,后藏于四川大学图书馆,“每页有‘懋功屯务关防’汉满合文长方形朱印”④林名均:《华西大学图书馆四川方志目录》,华西大学图书馆1951年,第37页。,应为原抄底本。笔者所见川大胶卷本,为毛笔小楷书写,每页均有“懋功屯务关防”满汉合文长方形印鉴,印文较为模糊,并且页中另有“四川国学院图书之印”一枚,应即林先生所录版本之胶卷本。
对于该书纂修者和成书时间,主要有以下三种看法。一种认为《懋功屯志略》纂修人无考,成书时间应在咸丰末年。持此种看法的何金文先生以“书中记事最晚至清咸丰十年(1860年)”,认为《懋功屯志略》应成书于咸丰末年①何金文:《四川方志考》,吉林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吉林省图书馆学会1985年,第130页。。另一种认为《懋功屯志略》为兴元所修,时间应在光绪三十二年其在懋功厅同知任上之时。最早提出这一看法的应为《中国地方志联合目录》,在其1978年初稿中已有“兴元修”之说,已得到较多专家学者的认可。四川大学图书馆摄制该志胶卷本时即用此说,认为该志修于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中国地方志总目提要》②金恩辉、胡述兆:《中国地方志总目提要》,:汉美图书有限公司1996年,第21—141页。《四川历代旧志提要》③四川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四川历代旧志提要》,四川科学技术出版社2012年,第469—470页。《四川省地方志联合目录》④四川省中心图书馆委员会:《四川省地方志联合目录》,四川省中心图书馆委员会1982年,第70页。《四川大学图书馆馆藏地方志目录》⑤倪晶莹:《四川大学图书馆馆藏地方志目录》,四川大学出版社1991年,第44页。《阿坝州志》⑥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地方志编纂委员会:《阿坝州志》,民族出版社1994年,第2817页。均持此议。还有一种认为《懋功屯志略》纂修人无考,而成书时间在清末,如《中国地方志综录》⑦朱士嘉:《中国地方志综录》,商务印书馆1958年,第285页。《华西大学图书馆四川方志目录》《小金县志》⑧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小金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纂:《小金县志》,四川辞书出版社1995年,第637页。。
目前学界多赞成“兴元修”之说。但笔者将《懋功屯志略》与兴元之《懋功厅乡土志》及李增秾《新修懋功屯乡土志略》的内容进行对比梳理,认为《懋功屯志略》应非兴元所修,其成书时代也应早于光绪末年。
《懋功厅乡土志》为懋功厅同知兴元所修,在志尾有“光绪三十二年□月□日同知兴元”字样,可确定纂修时间和纂修人。而《新修懋功屯乡土志略》在目录前署有“陇右华如氏李增秾编修”,内容中又记载有“初级小蒙学堂”。清廷于1902年颁布“上谕”令各省开办大、中、小及蒙学堂,可见该志成书时间不早于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从篇目设置看,有可能纂于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乡土志例目》颁布之后。因此,基本可以确定《懋功厅乡土志》与《新修懋功屯乡土志略》几乎为同时代所修,均成书于光绪末年。
《懋功屯志略》与《新修懋功屯乡土志略》内容上既有相同之处,亦有明显的时代区别。
首先,《新修懋功屯乡土志略》与《懋功屯志略》内容有完全相同之处。如两志“天时”“桥梁”“衙署关隘”等目内容文字完全一致,而《懋功屯志略》中的“山川”“泉水”与《新修懋功屯乡土志略》中“山”“川”“泉水”的内容除个别字句不同外,也基本一致⑨如“泉水”一目中,《新修懋功屯乡土志略》记载在石门关在屯署东三里许,《懋功屯志略》中则为“屯署五里许地名石门卡关”。“泉水”目中其余内容均完全一致。。《新修懋功屯乡土志略》中“地理道路类”有关“四至”的内容也与《懋功屯志略》中“疆域”基本相同。
其次,《新修懋功屯乡土志略》内容比《懋功屯志略》更丰富和详细。《懋功屯志略》在“学校人材”中仅录有平定两金川将帅名录和周天培、周天受、周天孚等五兄弟及其父周文喜之事迹,而《新修懋功屯乡土志略》的“耆旧录”除上述内容外,还有陈天柱、江长贵、江思山、马旭林、贾逢源、戴仲芳、张云鹤等咸丰以后的人物事迹,在“政绩录”中又有同治以来部分官员为官的政绩。该志对于同光年间事物的收录远多于《懋功屯志略》。二志均有“碑亭祠宇”一目⑩,《懋功屯志略》中载有“御制纪功碑一道”“碑亭一座”“文昌阁”“关帝庙”“龙神庙”“阿文成公祠”“昭慰忠祠”“旧有喇嘛
⑩《新修懋功屯乡土志略》作“碑亭祠庙”。寺一院”“赐名胜音寺”“墨尔多山”共10处古迹;《新修懋功屯乡土志略》除以上古迹外,还有“城隍庙一所”“火神庙一所”“药王庙一所”“禹王宫一所”“万寿宫一所”“陕西馆一所”“贵州馆一所”“懋功厅设立初级小蒙学堂一所”“懋功屯设立初级小蒙学堂所”,此外,在“禹王宫”和“陕西馆”中又有“民立小蒙学堂”各一所,在“火神庙”中有“民立女学堂”一所。《新修懋功屯乡土志略》比《懋功屯志略》多出的这些内容,正好符合懋功屯与内地联系加强以及近代以来中国整体经济、文化发展的趋势。从人物、庙宇、学校增加的记录来看,《懋功屯志略》有早于《新修懋功屯乡土志略》的特点。
再次,从细节上看《懋功屯志略》与《新修懋功屯乡土志略》的关系。《懋功屯志略》与《新修懋功屯乡土志略》对于周氏五兄弟的记载,内容基本相同,但时代差别明显。
《懋功屯志略》载:“近有周氏昆季继其后,一名天受,由懋功行营行伍洊擢湖南提督,帮办江南钦差事务,总统浙江诸军,嗣因督办宁国军务,粮援两绝,于咸丰十年八月十二日城陷殉难。……四弟天柱(桂)由懋功营行伍升补川北镇标中营把总,五品蓝翎,现署懋功营领哨千总。五弟天禄承袭共三兄骑都尉世职,随军效力于山东直隶,肃清案内,保奏侭先都司,发川补用。弟兄五人一时迭兴,兵民荣之。其父文喜现年八十有四,尚能登山履险,行步如飞。富贵寿考,萃于一门,一时称极盛焉。”
而《新修懋功屯乡土志略》载:“周天受,字无考,由懋功行营行伍洊擢湖南提督,帮办江南钦差事务,总统浙江诸军,嗣因督办宁国军务,粮援两绝,于咸丰十年八月十二日城陷殉难。……四弟天桂由懋功营行伍升补川北镇标中营把总,五品蓝翎,前署懋功营领哨千总。五弟天禄承袭共三兄骑都尉世职,随军效力于山东直隶,肃清案内,保奏侭先都司,发川补用。弟兄五人一时迭兴,兵民荣之。其父文喜年八十有四尚能登山履险,行步如飞。富贵寿考,萃于一门,一时称极盛焉。”
此例中两志内容近乎相同,但《懋功屯志略》以“近有”说明该志纂写时周氏兄弟事迹发生不远,且其后“四弟天柱”“其父文喜”又有“现署”“现年”,更证实修志与其人其事几乎同时发生。而《新修懋功屯乡土志略》不仅删去了“近有”“现年”等词,“四弟天柱”的“懋功营领哨千总”也以“前署”指代。从咸丰十年(1860年)至光绪三十年(1904年),间隔40余年,若《懋功屯志略》修于光绪末年,又岂会用“近有”“现”等词指代咸丰末年之事物?可见,《懋功屯志略》应明显早于《新修懋功屯乡土志略》。
综上所述,《懋功屯志略》应该早于《新修懋功屯乡土志略》,后者按照乡土志的要求,以详今略古的原则加上了同治至光绪年间的内容,对《懋功屯志略》的某些内容作了进一步补充和考证,同时也抄录了《懋功屯志略》的部分内容。
若此二志均为兴元一人所修,在内容上应不存在矛盾或差漏之处。但二志内容上有两处明显的不同之处,笔者现加以比对解释,从中可看出二志之间的关系。
《懋功屯志略》对周氏五兄弟及其父亲的事迹记载颇为详细(前文已录)。与《懋功厅乡土志》同时代的《新修懋功屯乡土志略》中亦基本因袭了《懋功屯志略》对周氏五兄弟的记载。《懋功屯志略》记载周氏三兄弟阵亡后,清廷曾在宁国府及其原籍设专祠祭祀,此事于曾国藩奏报清廷的奏折中亦能查证①曾国藩于咸丰十年九月十六上《周天受殉节请恤及陈奏徽宁在事人员折》中奏请咸丰帝对“周天受应请开复原官,照提督例从优赐恤。并请于宁国府建立专祠,仍于四川省城及本县建立周天受、周天培、周天孚三人祠宇,以褒忠义,而昭激劝”。上谕批复:“着于四川省城及本县,建立周天受、周天培、周天孚三人祠宇,以褒忠义而昭激劝”。。周氏三兄弟的事迹在《清史稿》②赵尔巽:《清史稿(第三十九册)》,中华书局1977年,第11857—11859页。中也确有记载。如此国史都有记载的人物,兴元在《懋功屯志略》中既有此记载,何以在《懋功厅乡土志》中不仅一字未提,还在“学问”门中言“读书人少,鲜有著述,亦无名宦、乡贤、忠义、节烈等祠”呢?这着实令人费解。
《懋功屯志略》“学校人材”目中记载“道光十八年间,前任懋功厅强望泰、曾灿奎劝谕陕民贾逢源捐银一千二百五十两,详明各□立案,将银分发五屯,发商生息,各设义学一处,延师训课,民夷贫寒子弟咸就学焉。”《新修懋功屯乡土志略》又在“耆旧录”中记载了贾逢源事迹。义学设置时间均载为道光十八年(1838年)。《懋功厅乡土志》对此事亦有所载,但时间上有些许误差。其“政绩录”中道“道光十一年强丞望泰由陕西进士出身捐廉创建绿竹书院;创设水塘;创设养济院;创建龙王庙、火神庙,祈祷晴雨辄应。”“耆旧录”中又言“任卹类仅有道光十九年陕西客民贾逢源捐银一千二百五十两,分交五屯,发商生息,各设义学,读书子弟,至今赖之。”该志中所载创建绿竹书院的时间一为“道光十一年”,一为“道光十九年”,与《懋功屯志略》的“道光十八年”都有出入。民国《懋功县志》大部分内容虽照录于《懋功厅乡土志》,但还是将强望泰创建绿竹书院的时间改定为“道光十八年”①民国《懋功县志》记载“道光十一年强丞望泰由陕西进士出身捐廉创建绿竹书院、创设水塘、创设养济院、创建龙王庙、火神庙,祈祷晴雨辄应。”仅在时间上作了调整,可见其编修时还是经过了斟酌的。,并未因袭《懋功厅乡土志》的记载。1989年杨诗福在校注《懋功厅乡土志》②阿坝州方志地名办公室编印:《地方史志文集》1989年,第273—299页。时,也将“道光十一年”改为“十八年”,可以说“道光十八年”应是比较准确的。若二志为一人所修,又岂会出现如此误差?
综上所述,既然《懋功厅乡土志》与《新修懋功屯乡土志略》均为光绪末年所修。《懋功屯志略》在时间上明显早于《新修懋功屯乡土志略》,则也应早于《懋功厅乡土志》,而内容上与《懋功厅乡土志》又存在矛盾之处。时间、内容二志均有出入,可见应非光绪末年懋功厅同知兴元所修。此外,笔者认为,兴元在纂修《懋功厅乡土志》时,可能没有参考《懋功屯志略》的内容③但应该参考了他志,其“地理”目中有“原志谓”,有可能前已有志书,亦可能仅为该志初稿之一种,笔者未作考订。。
同治《重修成都县志》对前载之周氏一门记载最为详尽。《懋功屯志略》亦有所载。二者对周文喜年龄均有明确记载,而这一线索是了解《懋功屯志略》成书年份的重要参考依据。但由于目前各地方志和史传对于周氏三兄弟籍贯记载不一,造成一定混乱。因此,需要对同治《重修成都县志》和《懋功屯志略》的相关内容进行梳理比对,来考察二志对周氏一门记载的真实性和可靠性,尤其考察二志记载的独立性。
周天培、周天孚、周天受三兄弟曾在剿杀太平军的作战中立有战功,周天受官至湖南提督,周天培官至湖北提督,周天孚亦官至参将,为湘军中的领导人物,死后均有谥号。各种史料对于周氏三兄弟籍贯记载,如下:
“巴县说”:《清史稿》④赵尔巽:《清史稿(第三十九册)》,中华书局1977年,第11857—11859页。言三兄弟为四川巴县人。但笔者尚不知其“巴县人”之说的史料来源。
“新都、成都说”:《清史列传》记载周天培和周天受的事迹,说二人为四川新都人。⑤王钟翰点校:《清史列传·第十三册·第五十卷》,中华书局1987年,第3985—3990页。国史馆《<清史稿>校注》“周天受”条注中言“清史馆周天受传稿作‘新都’,清国史馆周天受传、《续碑传集》卷六十六同”⑥国史馆校注:《清史稿校注(第十二册)》,台湾商务印书馆股份有限公司1999年,第10028页。。光绪《安徽通志》引《史馆钞传》,言“周天受,字百禄,四川新都人”。⑦何治基:《安徽通志》卷一百四十·职官志·名宦附传,京华书局1967年,第1581页。同治《重修成都县志》为目前笔者所见有确切成书时间的最早记载周氏家族的文献资料,也最为详尽。“忠义”下除记载周氏三兄弟外,另载其弟侄三人①其弟侄三人分别为周天顺、周天元、周荣陞。剿杀太平军时阵亡之事;“选举志·封赠”下录其父周文喜、其祖父周义德、其曾祖周世华爵位;“耆寿”中列周文喜事迹;“荫袭”下录入周天禄、周天桂、周国钧承袭爵位之事。其中还录有周文喜八十岁寿辰所受之赏赐及咸丰赐谕周氏三兄弟祭文。这些都是其他方志及史传中未曾记载的。该志在“周天培”目下记载:“成都人,字涵斋,原籍新都”。这也是目前笔者所见周氏“新都、成都说”最早的文献记载。民国《重修四川通志稿》所引周氏三兄弟材料均来自光绪《安徽通志》《续碑传集》和同治《重修成都县志》②宋育仁编:《重修四川通志稿 外一种》第三十三册第265—267页,第四十册第22—24页。。
“懋功说”:《懋功屯志略》“学校人才”目中有周氏三兄弟及其父周文喜、其弟周天禄、周天桂事迹。《新修懋功屯乡土志略》除大部分抄录《懋功屯志略》外,在“氏族”目下对周氏家族源流作了考证:“本境周氏为大姓,即周天受、周天孚一门,原籍本省本省潼川府盐亭县人,乾隆四十一年平定金川,始迁居本境,至今流传四代。”除旧志外,第一轮《小金县志》③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小金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小金县志》,四川辞书出版社1995年,第582—584页。和第一轮《阿坝州志》④1992年出版的《阿坝史志》第17、18期《回族史料专辑》中亦有辑录,该期刊属阿坝州地方志编纂委员会主办出版,故内容多参考《阿坝州志》。中亦有周天培、周天孚、周天受三兄弟传略。《小金文史资料》第二辑载有曹世镛写作的《周文喜一门四将军》⑤政协小金县委员会文史资料工作组编辑部编:《小金文史资料》第二辑,1989年,第177—178页。,在其他辑《小金文史资料》中也或多或少提及周氏三兄弟的事迹⑥分别为《小金文史资料》第一辑《小金县历史概况》《小金文史资料》第三辑《懋功回、汉关系史上的不幸事件》《小金文史资料》第四辑《小金回族与清真寺的历史和概况》。。
总之,三种说法由于仅见文献记载,没有实物、档案等第一手资料来源,都似有不足。但“巴县说”和“新都、成都说”由于有国史记载,显得更为可靠。尤其是同治《重修成都县志》据周氏三兄弟时间最近,记载极为详尽,使得“新都、成都说”更显权威。“巴县说”和“新都、成都说”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后世的史书。而“懋功说”,除小金县、阿坝州当地的志书、《小金文史资料》等文献外,尚无其他地方的外部文献可以佐证,更无国史记载,基本属于孤证。
两志相关内容上的差异可以证明《懋功屯志略》未曾抄袭同治《重修成都县志》,如下:
(1)同治《重修成都县志》载录有周氏三兄弟字号,如周天受字百禄,周天孚号信之,周天培字涵斋。而《懋功屯志略》未录其字号,就连光绪末年所修《新修懋功屯乡土志略》也未参考同治《重修成都县志》,其字均著“无考”。若是内容上参考了《重修成都县志》,为何独独不录字号?
(2)《懋功屯志略》部分内容详于同治《重修成都县志》。
同治《重修成都县志》仅录周天禄、周天桂、周国钧姓名及承袭爵位情况。如:周天禄,成都人,以兄天培任湖北提督征发逆阵亡,天培以把总荫骑都尉兼云骑尉。
周天桂,成都人,以兄天受提督湖南剿贼殉难,袭骑都尉兼云骑尉。
周国钧,成都人,以父天孚从征发逆,在安徽阵亡,荫骑都尉。
而《懋功屯志略》虽未载周国钧其人,但志中对周天禄、周天桂二人的记载要详于同治《重修成都县志》:
四弟天(柱)桂由懋功营行伍升补川北镇标中营把总,五品蓝翎,前署懋功营领哨千总。五弟天禄承袭共三兄骑都尉世职,随军效力于山东直隶,肃清案内,保奏侭先都司,发川补用。
(3)周文喜的年龄在两志中均有记载,《懋功屯志略》载其“年八十有四尚能登山履险,行步如飞”,同治《重修成都县志》载其“现年九十四岁”。以小金县清真寺所藏石碑的内容看,周氏与懋功确有关系(后将详述),不存在“借才外地”的做法,《懋功屯志略》摘录同治《重修成都县志》的内容时,为何要将周文喜年龄改小呢?《懋功屯志略》言周文喜尚能登山履险,而同治《重修成都县志》则无此记载,从八十四岁到九十四岁,这也符合老人身体条件逐渐衰退的生理情况。
据同治《重修成都县志》中“周天培原籍新都”的说法及《懋功屯志略》的流播程度,可推断同治《重修成都县志》在编纂时也可能没有见过《懋功屯志略》的内容。
小金县清真寺建于乾隆年间,后几易其地,又几经改建。寺中大殿门廊两侧有石碑2块,均嵌入墙体之中。一为光绪三年(1877年)重修清真寺所立“永垂万古”碑,其中载有各捐款人姓名,“诏授建威将军期愿周文喜”列在第一位。另一为光绪十二年(1886年)重修清真寺所立之“敬信同诚”碑,周天禄、周天桂、周国钧姓名均在其中,分别为“督中世袭骑都尉尽先前游府周天桂”“建昌中营副府兼世袭骑都尉周天禄”“署理匝(漳)腊营守府世袭骑都尉周国钧”。“周国钧”其人并未见于《懋功屯志略》,而在同治《重修成都县志》中载有其名,现又于小金县石碑中与其叔伯同列,应当是与懋功有一定关系的。而父亲于光绪三年(1877年)捐款在前,儿孙于光绪十二年(1886年)捐款在后,即使周家不是本籍人,也应当和本地有很大联系。不仅如此,笔者在小金县营盘街搜集到的诸多口碑资料和有关周氏一门的传说,也可看出周家与懋功有着十分密切的联系。《懋功回、汉关系史上的不幸事件》中言及周氏兄弟“都在外地当官,时间也不长。后来在外地购置产业,迁家属于外地居住。跟桑梓藏、汉、回同胞极少往来”①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小金县委员会文史资料委员会编辑部编:《小金文史资料》第三辑,1992年,第16页。。以笔者目前考察情况来看,周氏一族有可能就是此种情况。这样来说,作为懋功屯名人载入《懋功屯志略》也应是合情合理的,《懋功屯志略》也应该不存在从同治《重修成都县志》中“借才入志”的做法。
综上所述,《懋功屯志略》与同治《重修成都县志》中有关周氏兄弟的内容应该都是独立编纂的,不存在参考,更不存在抄袭的可能性。因此,二志对周文喜年龄的记载,可以作为考察《懋功屯志略》成书时间比较合理的参考依据。
《懋功屯志略》记事最晚时间为咸丰十年(1860年)。主要有周天孚殉难时间咸丰十年七月十六日和周天受殉难时间咸丰十年八月十二日。何金文《四川方志考》据“书中记事最晚至清咸丰十年(1860年)”②何金文:《四川方志考》,吉林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吉林省图书馆学会1985年,第130页。,推断此书成书于咸丰末年。曾国藩奏折中所载周天孚、周天受二人殉难时间与《懋功屯志略》所载相同③李瀚章编撰、李鸿章校勘:《曾国藩全集·奏稿(二)》,中国华侨出版社2003年,第500—501页。,因此,以这一时间作为考察《懋功屯志略》成书时间的标准之一应是比较可靠的。
前已述二志均载有周文喜的年龄。《懋功屯志略》言其现年八十四岁,同治《重修成都县志》载其现年九十四岁,又言咸丰九年正当八十寿辰。若同治《重修成都县志》的记载属实,即可推断出《懋功屯志略》的成书时间。同治《重修成都县志》刊印于同治十二年(1873年),周文喜此时正当94岁。因此,《懋功屯志略》应成书于同治元年(1862年)。
现已知《懋功屯志略》成书于同治元年(1862年),那么著者亦应不是懋功厅同知兴元。笔者所见川西9种屯志中,除《懋功屯乡土志》和《懋功屯志略》不知著者外,其余7种均为署理屯务的最高官员独撰或与当地训导合纂①与训导合纂者仅《抚边屯乡土志》。。清代地方志多以当地长官主修,一般不会越级书写方志或由上级书写下级方志。以署理懋功屯务的身份编纂懋功屯志,应当比较符合清代地方志编修的相关规定。另外,四川大学图书馆所藏版本每页均印有“懋功屯务关防”满汉合文长方形印鉴,尽管有可能为后来的屯务主官(如李增秾等)加盖,但亦可证实《懋功屯志略》在清代应主要在屯一级建置的官员中流传,若为厅一级官员编纂,或许所盖之印就不会是“懋功屯务关防”了。
综上所述,《懋功屯志略》的作者应当是同治元年(1862年)署理懋功屯务的主官,而并非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的懋功厅同知兴元。由于现存文献缺失,尚无法得知同治元年署理懋功屯务的主官为何人,这一任务也只能留待今后完成了。
《懋功屯志略》的部分史料对于后人研究清代小金县的社会风貌确有帮助。因此,弄清成书时间是极为必要的。通过以上文献资料的比对和笔者实地考察结果,可以证明《懋功屯志略》应当成书于同治元年(1862年),著者仍不详,但应为该年署理懋功屯务的主官。
作为懋功屯的首部志书,《懋功屯志略》也存在一些问题。如志中竟将周天桂名字错录为“周天柱”,对周氏一门事迹也未做详尽调查,以致有所遗漏。说明该志成书较为仓促,未及详细采访调查。经费和人手可能都不太充足,故仅存抄本流传,未曾刊印。但从此志开始,懋功屯共修3部志书,该志的材料的确对后来的《新修懋功屯乡土志略》和《懋功屯乡土志》产生了较大影响;尤其在周氏一门的记载上,该志与同治《重修成都县志》的内容几乎可以互补;第一轮《小金县志》也多引其材料,可见价值是很高的。
[1]佚名:《懋功屯志略》,四川大学图书馆。
[2]李增秾:《新修懋功屯乡土志略》,四川大学图书馆。
[3]兴元:《懋功厅乡土志》,四川大学图书馆。
[4]李玉宣、衷兴鉴:《同治重修成都县志》,《中国地方志集成 四川府县志辑2》,巴蜀书社1992年。
[5]政协第十二届小金县委员会编:《小金文史资料》1-6辑,内部发行2011年。
[6]曾国藩:《曾国藩全集·奏稿》,岳麓书社198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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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远,西南民族大学,硕士 (四川成都 610041)
①地方志编纂模式一般由管理一方事务的行政主官主修,主纂多以当地才学之士担任,并非一人完成方志编修工作。但部分简志编纂模式似有不同。川西地区九种屯志中,简志达8种,其中至少有5种由行政主官一力承担,从组织修志工作到撰写志书,多亲历亲为。其他人员仅在材料搜集上承担部分工作。《懋功屯志略》属于简志,内容不多,以行政主官独立纂修并不成问题。故将主纂与主修视作一人。
陈 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