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雪峰
打开古典诗集,迎面宕开的是一座流光溢彩的美的殿堂,是一片浩浩莽莽的情感的海洋。“诗言志”,一代代诗人在诗的王国里表达自己的理想,抒写自己的情怀。许多诗人怀抱“济苍生,安社稷”的壮志却往往在现实的厚障壁前撞得头破血流。因此,他们“有怨而发,不平则鸣”。于是,愁绪就成了古典诗词的情感主流。
“愁”,触景而生,缘境而发。不同的诗人因生活的时代不同或人生际遇不同,有着不同的愁绪。即使是同一诗人,因生平遭遇的变化,也会产生不同内涵的悲愁;既有伤春惜时感叹人生易逝、盛衰无常之愁,又有羁旅漂泊满怀依依不舍的思乡怀远之愁……诗人的万千愁绪,往往能通过文字的桥梁渗入作者心间,引起我们的共鸣。这是因为诗人从不同的审美角度对“愁”进行了极精细的处理,使诗歌表情写意达到了绝妙的艺术境界。
一、化虚为实写愁意
情感是抽象的,诗人往往能巧妙地化虚为实——或运用比喻,或运用拟人,把只能意会的“愁”写得具体可感。此类诗歌又以山水风月作品较为多见。例如,唐代刘禹锡的“水流无限似侬愁”(《竹枝词》其二),李煜的“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虞美人》),以及宋代欧阳修的“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踏莎行》),秦观的“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都是以春水喻愁,形象地写了愁之多、愁之长。
再如,宋代黄庭坚的“我只自如常日醉,满川风月替人愁”(《夜发分宁寄杜涧叟》),就用拟人手法生动地表达了愁情含于满川风月;李清照的“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董解元的“休问离愁轻重,向个马儿上驮也驮不动”,王实甫的“遍人间烦恼填胸臆,量这些大小车儿如何载得起”,都生动地表现了愁的重量、愁的体积;李清照的“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则写了愁运动的速度;李白的“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则运用夸张描摹了愁的长度……总之,在诗人笔下,“愁”有了质感,有了体积,有了动态美,这就使愁的意蕴变得更形象,更感人。
二、妙合情境寓愁情
所谓“情境”,是一种抒情的艺术之“境”。创作主体将某些亲身经历的人生感慨和生活感受作为审美对象与特定的情境契合时,便会创造出主客观交融的艺术之“境”。“情境”的特点是主客观交融。以孟浩然《宿建德江》之“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为例,其意为“原野空阔旷远,极目远望,远处的天比近处的树还低;江水清清,天地之间,无以为伴,只有月与人近”——天比树低,压抑之感遂生,月与人近,则表明该宿未宿的诗人在此空阔辽远之地只能与无情无语之月为伴,孤寂之意愈浓。只此两句,便将诗人之浓浓客愁淋漓写出。
又如,马致远《天净沙·秋思》中有“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但瘦马上的人呢?显然,他是一个离家在外,犹如到了天边的断肠人。这样,“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就与前面9个名词性词组组合,以情驭景,妙合情境,将秋郊黄昏之景与羁旅之愁结合在一起写,描绘了一幅“秋郊黄昏图”,渲染了悲凉的气氛,表现了一个长期漂泊异乡的人的惆怅之情。
三、大胆想象展愁怀
《踏莎行》由陌上游子而及楼头思妇,由实景而及想象,上下片层层递进,以发散式结构将离愁别恨表达得荡气回肠、意味深长。其中,上片写行者的离愁,下片写行者的遥想,尤其是最后两句“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更是表面上写少妇的凝望和想象,实际上则是写游子大胆想象闺中人凭高望远而不见所思之人的情景——展现在少妇眼前的是一片杂草繁茂的原野,原野的尽头是隐隐春山,她所思念的行人远在春山之外,渺不可寻。这两句不但写了楼头思妇凝目远望、神驰天外的情景,而且透出了她的一往情深正越过春山的阻碍,一直伴随着渐行渐远的征人飞向天涯。这遥想实际上是离愁的深化。如此写来,自然是情谊深长而又哀婉欲绝。
在中国古诗词中, “愁”是一种重要的语言表达方式。中国古诗词中反映离愁别绪的文学作品多如繁星。从中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的 “出自北门, 忧心殷殷”(《邶风·北门》),再到南北朝时期的“自挂东南枝”(《孔雀东南飞》),再到愁情几乎成泛滥之势的唐诗宋词元曲,最后到近现代诗歌,反映愁绪之情的文学作品可信手拈來。这些文坛前辈们或因个人情绪使然,或因自然环境影响,或受社会背景所致,或以实物喻愁,或借愁绪凭空发愁,他们运用比喻、拟人、夸张、象征等写作手法,写出了愁之深,写出了愁之长。
“愁”在古典诗词中占据的分量可谓庞大,古代文人墨客写愁绪时可谓匠心独具,使得愁绪在他们手中妙笔生花,这为我们留下了许多难得的精神财富,值得后世之人细细品味古人描写离愁别绪时的心情,从而找到与古人的共鸣,激发自己的创作热情。
作者单位:山东省滨州市滨州实验中学(2566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