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阿玛蒂亚·森对贫困理论的变革

2017-04-10 22:00蒋谨慎
社会科学家 2017年5期
关键词:贫困人口权利理论

蒋谨慎

(1.贵州医科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贵州 贵阳 550025;2.中南财经政法大学 哲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3)

论阿玛蒂亚·森对贫困理论的变革

蒋谨慎1,2

(1.贵州医科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贵州 贵阳 550025;2.中南财经政法大学 哲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3)

阿玛蒂亚·森在社会发展理论上的开创性工作不仅体现在他通过把自由、民主、发展引入经济学而改变了经济学基本问题的格局,而且体现在他通过对贫困的追问而改变了传统贫困理论的基本内涵:贫困不再是基本需要被剥夺的一种现象,而是能力低下和社会权利的剥夺。阿玛蒂亚·森对于贫困理论的变革在于他并没有把贫困问题简单化为经济领域的问题,而是从社会与文化的因素来加以考察分析。这对于理解当前贫困问题,实现精准扶贫,都具有重要的意义。

基本需求;能力贫困;权利贫困

在传统贫困理论谱系中,对于贫困的理解主要是拘泥于经济学的框架来进行探讨的,把贫困问题解释为单纯的经济问题,认为产生贫困的原因在于经济上的不平等,强调收入平等对贫困治理的极端重要性。阿玛蒂亚·森(Amartya Sen)(以下简称为森)认为传统的贫困理论把收入误解为纯粹的经济现象,忽略了收入不平等的现象背后其实质是能力低下和社会权利的剥夺。森在《伦理学与经济学》、《贫困与饥荒——论权利与剥夺》、《以自由看待发展》等著作中运用权利方法,从贫困与饥荒的经验出发,通过实证研究得出权利剥夺是贫困的真正社会根源。森的能力贫困与权利贫困理论的提出,使人类对贫困的认识有了质的飞跃。这对于我们深入理解贫困问题的本质和实现我国当前的精准扶贫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一、传统贫困理论的历史逻辑及其局限

由于人类对贫困的认识是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而不断演进的,因而从理论上回顾人类对贫困的理解,有助于深化人们对贫困理论历史逻辑的把握,从而能够科学客观地分析评价其理论得失,为我们理解森的贫困理论提供前提性基础。传统贫困理论主要是从人的基本需求、收入以及资产三个方面来定义贫困的。

(一)基本需求理论

贫困是在人们缺乏满足其基本需要的手段或财产过少时发生。因此,在这一定义下,我们可以通过首先确定构成贫困的基本需要的主要要素是什么来判断人们是否处于贫困状态。但是,需要明确的是,人类发展的真实目的并不完全是个人的财富增长和经济的增长本身。联合国千年发展目标规定了促进人类发展的8个目标,其中7个是人类发展的基本目标,可以说是被世界各国基本接受的基本需要清单。第8个目标“全球合作促进发展”是实现前7个目标的国际治理手段。结合联合国千年发展目标关于人类发展的基本目标的相关论述有助于我们正确理解经济学中的基本需求理论。

第一个目标是“消除极端贫困和饥饿”。主要是指食物的匮乏和基本衣着的缺乏。也就是说,满足基本生存需要的食物和衣着应当是基本需要的首要组成部分。另外,在第一个目标下的子目标中,包含着促进就业的重要信息,“使所有人包括妇女和青年人都享有充分的生产就业和体面工作”。第二个目标是“普及小学教育”。基本的文化教育水平被广泛认为是经济社会发展和提高生活质量的基本需求。在当今这个信息化和网络化的时代,文盲的生活是难以想象的。第三个目标是在男女教育方面力争做到平等,尤其是在初等教育与中等教育方面,希望消除两性之间的差距。第四至第六个目标是要在公共卫生保健事业方面做出努力,如让儿童死亡率有所下降、完善妇幼保健、加强艾滋病、痢疾与其他疾病的预防。对付疾病需要提供专业的公共卫生和医疗保健服务,完善的医疗卫生服务已经被国际社会认为是促进经济社会发展和提高个人生活质量的另一基本需要。第七个目标是“确保环境的可持续能力”。它要求解决以下两个方面的问题:一是人类需要栖身之所;二是人类需要一个适合居住的地理环境。联合国提出,到2020年使至少1亿贫民窟居民的生活有明显改善。一个全球性的问题是,随着快速的工业化和城市化,城市贫民越来越多。据估计,全球有10亿的贫民窟居民,而且这个数字到2030年将会翻一番。在发展中国家,超过40%的城市居民住在官方界定的贫民窟中。[1]

中国政府于2011年10号文件颁布了《中国农村扶贫开发纲要(2011——2020年)》。《纲要》的总体目标为,到2020年,要让贫困人口逐步达到社会基本生活水平,保障他们的义务教育、基本医疗卫生服务和住房需求。这可以认定为我国政府确定的定义贫困的“基本需要”清单。

(二)消费/收入贫困理论

有了贫困的定义,要转化为减贫政策工具,首要的工作是将贫困的概念转化为测量贫困的标准,即贫困线。由于贫困是与人类社会相伴随的一种社会现象,因此它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区域的差异、社会观念和生活习俗的变化而改变。这是最早从食物与非食物两个部分对贫困进行货币量化定义。之后,这一方法被广泛应用到世界各地。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将贫困定义为收入或消费的不足也逐渐暴露出自身的局限性。美国著名经济学家格雷戈里·曼昆(N.Gregory Mankiw)在其《经济学原理》中批评到,“虽然收入分配和贫困数据有助于我们了解我们社会不平等的程度,但解释这些数据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这些数据是根据家庭年收入。但是对贫困人口来说,最重要的是他们维持生活水平的能力,而不是仅仅是收入本身。”[2]

世界银行在此基础上提出将贫困定义为“贫困是福祉(well-being)被剥夺的现象。”[3]因此,对贫困的定义就取决于如何测量福祉被剥夺。世界银行按照基本需要成本方法定义和测量贫困,认为福祉被剥夺是当人们缺乏满足其基本需要的手段时才会发生。基本需要包括两个部分:一是为了满足充足的营养而获得一定量的食物需要;二是衣着、住房等非食物的基本需要。

在不同社会的不同时期满足基本需要的“购物篮子”的质量要求是不同的。一般而言,随着人均消费水平的提高,收入或消费贫困的标准在逐步提升。基于收入和消费贫困,世界各国的反贫困政策主要集中于提高收入和调节收入分配。因此,从收入或消费贫困视角来看,反贫困战略主要是增加收入和改善分配。

(三)资产贫困理论

由于从消费/收入的视角定义和测量贫困存在诸多不足,一些学者提出“资产贫困(asset poverty)”的概念和测量方法,试图弥补消费/收入贫困的不足。1995年,美国学者罗伯特·哈夫曼和爱德华·伍尔夫对资产贫困进行了定义,认为贫困取决于一个家庭可以控制的“经济资源”和社会可以接受的最低的基本需求。“收入贫困测量方法,抓住了基本需要这一重要方面,而忽视了经济资源另一重要方面。”[4]实际上,收入贫困反映的是家庭当年的经济所得,而不能反映过去家庭财富的积累或存量。财富积累或存量是一个家庭应对风险打击、避免陷入贫困的重要经济屏障。

一个家庭在一定时期内没有充足的资产满足基本需要,就被视为资产贫困。美国学者迈克尔·谢若登(Michael Sherraden)认为,与收入贫困一样,资产贫困有一个相对稳定的标准,这个标准内含着以下两个方面:其一,资产贫困的标准由一定的资产水平所决定,而人们的情感与政治取向又决定了资产水平。其二,要确定资产水平的标准,需考虑资产的各种福利效应。[5]

按照传统对贫困下的定义,“贫困是福祉被剥夺的现象”,而福祉被剥夺通常用满足一定“基本需要”的货币量来定义。我们必须承认收入不足确实是造成贫困生活的一个很强的诱导性条件,但是生活质量的改善才是社会发展的真正目的。因此,我们需要从一个全新的视角来审视贫困。

二、能力与权利贫困:森对贫困理论的变革

森认为,传统贫困理论存在两个主要缺陷:一是收入中的权利关系方面的因素受到忽视;二是没有看到收入作为一种结果,是权利的体现。森反对把贫困仅仅解释为纯粹的经济问题,而是主张应从社会、伦理的维度来把握贫困问题的实质。在此前提下,森提出了其能力与权利贫困理论。

(一)森的能力贫困理论

森在总结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针对贫困问题提出了自己独特的见解。森认为他的能力(capability)论,可以追溯到古代的亚里士多德、近代斯密、马克思的思想。具体而言,第一,森的能力论可以从亚里士多德的美德理论里发现依据。德性在亚里士多德那里就是品质,其功能是能力的表现,他主张有好的德性就会有好的功能和能力。“德性是一种重要的品质,如果某种物品拥有了它,它不仅能使该物状况良好,而且能给予它优秀的功能。这是一个可以普遍应用的原则,倘若人一旦有了德性,那么他就具有善良且优秀的品格。”[6]人的功能体现了善,这与人的生活、境遇、幸福直接关联,只有具有善的功能的人才会谋生、获得幸福和社会承认。第二,森的能力方法或能力贫困概念,在一定程度上也受到了亚当·斯密的影响。斯密尽管强调“财富的最大化”,但是他也试图调和经济利益与道德情操的相互关系。斯密批评商品效用价值的唯一性,力图避免马克思所说的商品拜物教。斯密在生活标准的效用价值的基础上,充分考虑到了“不在公共场合羞耻”(没有社交的服装)的情形,并且分析了达到个人尊严的必需品——衣服、鞋子等等。斯密把一个人能够不羞愧地出入于公共场合的能力视为基本需要,缺少这种基本需要即为贫困。森就斯密的观点进行了探讨,认为不羞愧地出入于公共场合的能力是一种绝对能力;需要一件亚麻衬衫而实现这种能力是一种社会交往所决定的相对需要。[7]第三,马克思在对资本的分析中,反对“商品拜物教”,认为这是人格扭曲的表现,主张生活要超越效用。马克思认为,在市场中,商品的价格是由市场所决定的,而我们在物质世界的成功也通常以财富作为评价尺度。可是,尽管那样,商品除去工具价值并没有其他的意义。如果人完全被物主宰,这就导致人与物之间正常关系的异化,是社会的悲剧。

在总结前人关于物品与人的关系认识、强调人的生活的全面意义后,森指出通过物品作用于人的联结,逻辑地提出了能力贫困的理论。森认为,贫困不仅仅是收入低下,而实质上是能力的丧失,更确切地说是“可行能力”被剥夺的状态。森的“可行能力”可以定义为人们有能力实现各种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的自由。这种能力主要包括良好的营养、居住条件、医疗卫生条件等等。[8]如果缺乏这些能力,将有可能导致营养不良、流行病泛滥、甚至是过早死亡以及其他方面的失败等等。

森从能力的角度来考察贫困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一是人们可以通过能力,尤其是可行能力来分辨贫困,这种识别方法与传统通过收入识别贫困的方法不同,传统从收入看待贫困的方法只具有工具性的意义,而能力识别法却关注的是能力与贫困之间的内在逻辑联系。二是影响可行能力的主要是由于收入低下,但其他的一些因素也会起到一定的作用。如人的年龄(老年人与年幼者的特定需要),性别和社会角色(母亲的特定责任或约定俗成的家庭义务),居住地区(自然条件恶劣,不易生存)等。三是收入与可行能力之间的工具性的关系。收入对可行能力的影响是随着境况的改变而变化的。

森以独特的能力视角来分析贫困对贫困理论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他突破传统仅仅从收入即手段的角度来定义贫困,创造性地提出了能力即目的的视角来考察分析贫困,深化了人们对贫困的根本性质以及导致贫困产生的深层原因的理解。[8]以可行能力的视角来解释贫困,这是人类对贫困认识的一个质的飞越。

(二)森的权利贫困理论

森将贫困问题作为一个政治问题来研究,立足权利剥夺的角度来考察贫困,其内涵突破了传统的研究视角。森承认自己受马克思的影响,认为马克思作为经济学家没有把经济简单化为经济领域的问题,而是立足社会历史背景来加以考察。

马克思的阶级理论的历史逻辑是从宗教批判,到政治批判,再到资本批判逐步展开的,他的理论旨趣是要实现人的自由和解放。马克思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考察了宗教的性质和作用,认为必须把批判的矛头由宗教批判转向现实的政治批判。强调无产阶级只有在正确理论指导下变革市民社会,才能实现自身解放。马克思认为政治解放也有其局限性,主张政治解放只是市民社会的一部分——资产者解放了自己,取得了统治地位,却“毫不触犯大厦支柱”——市民社会。[9]无产阶级产生于市民社会,但由于没有财产,再加上又被剥夺了作为市民社会成员的资格和权利。这些因素使得无产阶级能够变革国家和市民社会,实现人的自由和解放。

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立足对私有制的批判,指认了工人在资本主义社会私有制条件下的劳动呈现异化状态。马克思指出,在资本主义社会,劳动为富人生产了奇迹般的东西,但是为工人生产了赤贫。而且工人生产的产品越多,归他们的东西反而越少,商品世界的力量越大,工人就越变成廉价的商品。因此,马克思把工人的贫困归结为资产阶级的剥夺。马克思强调要消灭和摆脱贫困必须要在自己哲学的指导下才能实现。“哲学不消灭无产阶级,就不能成为现实;无产阶级不把哲学变成现实,就不可能消灭自身”,即不可能摆脱受奴役的贫困状态。[9]马克思的阶级理论揭示了在资本主义社会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利益的尖锐对立,认为资产阶级对无产阶级的无情剥夺是导致无产阶级的绝对贫困的最根本原因。最终使得无产阶级是一个受剥夺、受压迫的贫困阶级。为此,无产阶级要想摆脱贫困,只有拿起武器进行革命。

森在《贫困与饥荒》一书中从“权利体系”这一基本方法出发,深入考察分析了有关饥饿的一般原因和饥荒的具体原因。森通过对孟加拉大饥荒、埃塞俄比亚饥荒、非洲萨赫勒地区的饥荒的实证研究,在具体层面上分析了一般贫困与权利体现的联系,得出了“交换权利失败”是导致饥荒发生的根本原因。

森指出,研究贫困问题首先要解决以下三个问题:一是要确定谁是贫困者,才能把握贫困真正的研究对象;二是要了解贫困出现在的时间、地点和原因;三是要提出可行有效地解决贫困问题的策略。森对这三个问题进行了深入的研究,提出了独到的见解。第一,森认为,无论是“消费标准”的贫困识别法还是“贫困线”的贫困识别法都无法完全识别贫困。要真正认清贫困问题的实质,需要了解贫困问题所牵涉到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森通过对饥荒和权利关系的考察,他发现权利的不平等和分配的不公平是产生饥荒的根本原因。“饥饿是指一些人未能得到足够的食物,而非现实世界中不存在足够的食物。”[10]因此,要消除贫困,首先要消除不平等。第二,森认为,引发饥荒与贫困的社会原因,既不是传统认识中天灾造成的粮食短缺,也不是人口太多和收入低下的问题,而是贫民的生存权利被剥夺了。在贫困发生的原因探究上,传统观点存在着两个方面的缺陷:一是忽略收入中的权利关系因素;二是没有看到收入作为一种结果,是权利的具体体现。森反对把收入仅仅看成是纯粹的经济现象,指出表面的、直接的食物占有的背后,其实质上是一种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不平等问题。社会的等级造成了两极分化,“一些人啼饥号寒,而另一些人却脑满肥肠。”[10]森从地理环境恶劣、人口膨胀、阶层剥削、教育问题、资金短缺问题、技术落后、权利的剥夺诸要素中找到了社会制度因素是造成贫困的根本原因。森认为导致贫困产生的根本原因不是自然和生理因素,而是社会底层的人没有条件或者被剥夺了正当的、平等的权利。可以说贫困在一定程度上是社会经济分配不公的一种表现。因此,要想解决分配不公问题,需要把贫困作为突破口,从解决贫困、消除两极分化入手,认清权利剥夺才是贫困的真正社会根源,把权利平等作为分配正义的基本内容。第三,森剖析了贫困的社会制度原因后,提出了权利平等、增强人们的可行能力是消除贫困的根本指导思想。森指出,权利是人所有的权利的集合。“所有权关系是权利关系之一。”[10]森认为,理解权利体系是人们理解饥荒的前提,而且还必须把饥荒问题置于权利体系中加以分析。在市场经济中,权利关系主要有通过交换获得的权利、通过生产获得的权利、自己劳动所获得的权利等等。[10]其中,交换权利是以贸易为基础的权利,在市场经济中最为普遍和重要。

森的权利贫困理论已经得到了世界学术界的普遍认可,诺贝尔经济学奖就是对森的最高肯定,世界银行的世界发展报告和世界发展指标有关贫困的定义和原因说明吸收了他的思想。以权利为核心线索研究贫困的方法,是森在研究贫困问题上的新认识和新突破。但森的权利方法也有其不足:首先,权利是比较抽象的东西,很难给权利明确的定义,不容易被具体界定。其次,权利方法有其特定的适用范围。权利方法关注的是社会中法律明文规定的权利,哪些未成文的权利现象没有进入他的视野。最后,权利方法忽视了权利以外的其他因素。森在使用权利方法研究贫困时,忽视了文化、传统习俗、饮食习惯等因素。

三、森的能力贫困与权利贫困理论的当代价值

人类寻求发展的过程,就是反贫困的历程。罗尔斯指出贫困是一种极大的罪恶,迫切需要建立正义的制度与正义的政策来加以解决。“人类历史上巨大的罪恶——非正义战争和压迫,宗教迫害与对良心自由的否认,饥饿与贫困可由遵循正义的(或至少是合宜的)社会政策,由建立正义的(或至少是合宜的)基本制度而排除,到头来这些巨大的罪恶也将消失。”[11]因此,消除或者减少贫困成为人类社会发展的基本要求。森认为收入仅仅是一种识别贫困的手段或工具,而贫困的实质是能力低下和社会权利的剥夺。联系我国发展的实际,森的森的能力贫困与权利贫困理论具有特别重要的实践意义。

第一,重视贫困人口的可行能力建设。依据森的能力贫困理论,提高贫困人口的可行能力是摆脱贫困、实现富裕的根本途径。森的研究表明,可行能力与教育、收入之间存在着直接的正比例关系,可以说贫困就是可行能力的缺乏。对于贫困人口来说,收入低下是他们缺乏可行能力的一种后果或者一种表现,因此仅仅依靠经济救助式扶贫不能从根本上改变其贫困的状态,关键是扩展和增强他们的可行能力。良好的教育和医疗保健的普及对发展贫困人口的可行能力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因为教育和医疗保健不仅能直接改善生活质量,同时也能提高获取收入并摆脱收入贫困的能力。但由于贫困人口没有足够的资金把其投入到教育和医疗上,也借不到钱、获得不到贷款,因而政府对贫困人口的扶助政策是十分重要和必要的。

第二,认真对待贫困人口的权利。贫困是一个社会问题,从社会关系上反映了人与人的关系,因而需要从人与人之间的权利关系的层面解决贫困问题。在今天的中国,通过消除贫困来实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是一项紧迫而重要的政治任务。而认真对待权利,是实现消除贫困和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根本途径。尊重贫困人口的权利,需要从如下三个方面着手:其一,尊重贫困人口的基本权利,主要包括言论、结社、迁居等方面的政治权利;其二,尊重贫困人口在基础教育、卫生保健、福利保障等方面的权利;其三,尊重贫困人口的财产权,主要是指尊重他们对物的排他的所有权包括处置权,尤其是在土地利用和房屋开发改造方面的权利。如在我国城镇化过程中,对农民土地的剥夺,是造成农民贫困的根本原因之一。另外,在尊重贫困人口的权利中最重要的是平等权利,一是因为贫困人口往往在社会中是弱势群体,经常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二是因为在表面的、直接的收入水平的背后,存在着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根本不平等问题。贫困是社会经济分配不公的反映,因而实现分配正义是解决贫困问题的关键所在。

第三,以分配正义推进贫困治理。森认为贫困发生的根本原因在于贫困人口被剥夺了正当的、平等的权利,而不是由于自然和生理的因素。森指出权利平等关系是分配正义的基本内容,权利剥夺则是贫困的真正社会根源。与功利主义的效用平等、罗尔斯的“基本物品”平等、德沃金的资源平等、诺齐克的权利平等不同,森提出以可行能力看待正义并主张可行能力平等。如果贫困被看作是可行能力的剥夺,那么分配正义就需要从能力这个关键方面去努力。分配正义的实现一方面需要个体能力的提高,强调把蛋糕做大,另一方面强调分配的社会平等,要尊重权利、保护权利与实现权利。森最后强调充分发挥政府和国家的公共管理和公共服务职能在实施正义的分配过程中的重要作用。

四、结语

森以能力和权利的结合、内因与外因的统一,建构了反贫困的理论体系,为我们治理贫困提供了具有操作性的行动指南。从个人层面上讲,人的可行能力是生产力的根本,通过能力的教育、公共福利、社会保障等措施确实拓展人的可行能力,把蛋糕做大,是治理贫困的基本对策。从社会层面来说,在社会发展过程中应当以人的价值作为发展的根本目的,用社会政治、法律、价值的因素来考察经济发展,注入公平的机制,反对单纯追求经济增长的片面发展观,树立以共享为基本特征的新的分配观、发展观。

[1](英)哈特利·迪安,岳经纶,温卓毅,庄文嘉.社会政策学十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12.

[2](美)格雷戈里·曼昆.经济学原理(第五版)[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56.

[3]WORD BANK.World Development Report 2000/2001:Attacking Poverty[R].Washington,DC:Word Bank,2010.

[4] ROBERT HAVEMAN,EDWARD N.WOLFF.The Concept and Measurement of Asset Poverty:Levels,Trends and Composition for the U.S.1983-2001[J].Journal of Economic Inequality,2005:145–169.

[5](美)迈克尔·谢若登,高鉴国.资产与穷人——一项新的美国福利政策[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237.

[6]亚里士多德全集(第八卷)[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4.34.

[7] SEN,AMARTYA.Poor,Relatively Speaking.[J].Oxford Economic PapersNew Series,1983,35(2):153-69.

[8](印度)阿玛蒂亚·森,任赜,于真.以自由看待发展[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2.

[9]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10](印度)阿玛蒂亚·森,任赜,于真.贫困与饥荒[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

[11](美)约翰·罗尔斯.万民法[M].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1.7.

[责任编校:赵立庆]

B82

A

1002-3240(2017)05-0041-05

2017-02-02

贵州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西南地区农村人口健康贫困问题研究”(14GZYB01)

蒋谨慎(1978-),侗族,贵州铜仁人,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博士研究生,贵州医科大学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发展伦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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