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树光
摘 要:《蝴蝶梦》是英国女作家达芙妮·杜穆里埃创作的浪漫主义小说,以其扑朔迷离的情节和个性鲜明的形象而饱受广大读者的喜爱,历经岁月,魅力不减。小说中的两位女性——吕蓓卡和“我”,形象生动、对比鲜明。“我”代表男权社会下传统的女性形象,吕蓓卡则拥有叛逆的思想。“我”是故事的女主人公,是整个故事发生的亲历者与讲述者,整篇故事是善良如天使般的“我”讲述了心如恶魔的吕蓓卡。本文将通过对“我”与吕蓓卡的人物形象分析,来揭示出男权社会中两种截然不同的女性形象。
关键词:吕蓓卡;“我”;《蝴蝶梦》;恶魔;天使
中图分类号:I712.07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7)02-0116-03
《蝴蝶梦》的故事情节并不曲折:“我”是一个孤女, 在法国偶遇绅士迈克西姆。因为同是来自英国,他们拥有共同的话题。进一步接触和交往后,二人完婚,一同回到了迈克西姆在英国的家园——曼陀丽庄园。吕蓓卡是曼陀丽庄园的前女主人,在“我”来到之前业已去世,可是她的灵魂和气息依然萦绕在这所庄园里,控制着整个庄园,左右着“我”的生活。善良的“我”不断受到吕蓓卡的影响,时时刻刻笼罩在她的阴影里。这种影响无处不在, “我”尝试了很多方式,然而都无法真正帮助她摆脱吕蓓卡的影子,反而令其深陷其中,甚至常常在自己的脑海中去想象吕蓓卡,并模仿她的表情。
在这部作品中,“我”小心谨慎,循规蹈矩,吕蓓卡个性张扬,肆意人生。“我”相貌普通,家境平凡,在作品中都没有被提及姓名,吕蓓卡则出身名门,具有骄人的外表和蛊惑人心的本事。“我”心地淳朴善良,吕蓓卡像是带着毒液的花,用纯洁美好的外表侵蚀任何接触她的人。这部小说讲述了迈克西姆、吕蓓卡和“我”的情感纠葛,反映出男权社会中两个女人对于婚姻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以及这两种女性在男人心中截然相反的定位。
一、吕蓓卡——恶魔的化身
吕蓓卡颇具神秘主义色彩,具有一种邪恶的气质和强烈的反叛力量,被视作是女性中的另类。她是迈克西姆的前妻,小说开始时便已死去,但她的影响力却留存于曼陀丽庄园的时时处处,曼陀丽的每个角落都留有她生前的杰作,她所创造的规矩依然被遵循着和使用着。吕蓓卡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的形象、她的音容笑貌和点点滴滴都是通过别人的追述逐渐展现出来的[1]。她端庄高贵、才华横溢、精明能干,将曼陀丽庄园打理成闻名遐迩的游览胜地,倍受大家的称赞。她富于魅力,有一套讨人喜欢的本领,不论男人、女人和小孩甚至狗,都会被她迷住。然而,就是这样一位风华绝代的女性,美丽高贵的外表下却掩藏着丑恶的灵魂。她表面高贵典雅,实际放浪形骸。她勾引男性,满足自己的私欲;她病态自恋,“除了自己,她谁也不爱”;她性格狡诈,在自己弥留之际依然设计陷害丈夫,使其背上杀人的罪名。她的丈夫迈克西姆对其恨之入骨,说她“心肠狠毒,活该下地狱,是个魔鬼般邪恶的坏女人。”[1]
天使和恶魔,是男性根据自己的喜好对女子的定义。符合男性审美理想的女性就是天使,而一些女性因其强悍、有头脑和不肯顺从男性则被称之为恶魔。这是男权社会中男性对叛逆女性的一种歪曲,因为此类女性的身上有一些让男人讨厌甚至恐惧的特质,所以她们被冠以恶魔形象,而吕蓓卡无疑是恰好具备这些特质。吕蓓卡外表上的“美”与其本质上的“丑”的极端对立,正是作者屈从于男权中心社会标准而对人物形象做出人为界定的表现。这类女性之所以被视作恶魔,其根本原因不在于她们个性上的怪异和另类,而在于她们强大的破坏和颠覆力量给男权社会及男性带来了恐惧。然而,这种破坏性恰恰是女性主义思想和创造力针对男性控制和压抑而发出的一种强烈反抗[2]。
迈克西姆娶吕蓓卡并不是因为爱情,只是因为吕蓓卡美丽的外表和聪明的头脑能配得上他庄园女主人的身份。吕蓓卡婚后不久就发现了这一事实,她不能忍受被利用的人生,于是就与迈克西姆进行了一场交易:她为迈克西姆理财管家,把迈克西姆的庄园曼陀丽变成著名的游览胜地,让人们称赞他们的郎才女貌和美满婚姻;而迈克西姆不干涉她的私生活。吕蓓卡以其聪明读懂了迈克西姆的真实心理,她才能够摆脱丈夫和婚姻的羁绊,活出自我。她以生活的放荡来报复丈夫对她的冷漠和抛弃,以不忠和欺骗来抗争父权制家庭中男性对女性的虚伪和压制[3]。因此,她以自己的方式,对男权中心的社会发出了公然的蔑视和挑战。
吕蓓卡的聪明才智和精明能干表現在方方面面。她既遵守和迈克西姆的约定,成为了能为庄园添光增彩的合格女主人;又不断挑战迈克西姆的心灵底线,给他带了一顶又一顶的绿帽子。她所表现出的人格分裂和双重面目,反映了男权社会中男性对待女性的矛盾态度。在男权中心女人从属的社会中,男人既迷恋她的魅力,又嫉妒她的才能;既想把她变成玩偶,又因为她的卓越而无从驾驭;既为发现如此异类而惊喜,又因其无法掌控而恼羞成怒。她既是男人的梦想,又是男人的梦魇;她既给男人带来满足,又使男人心生恐惧。他们欣赏她的聪明才智,又无法忍受地位受到挑战的威胁。这样一个复杂冲突的女性形象,实在不能用好或坏来简单地衡量,但她无疑是男人心中当之无愧的恶魔。
吕蓓卡用她的聪明才智设计和左右着迈克西姆的生活。她得知自己身患绝症、命不久矣时,故意激怒迈克西姆,让他背上弑妻的罪名,背负上一生都洗脱不掉的罪恶和永远摆脱不了的阴影。在她余威的影响下,通过她的仆人丹尼斯夫人之手,迈克西姆最钟爱的曼陀丽庄园最终也付之一炬。她在冥冥之中安排着迈克西姆的命运,这不仅是她对丈夫实施的一个报复,更是对整个男权社会的强有力颠覆,彰显出她超强的女性力量。然而,吕蓓卡终未逃脱不幸的结局:青春美貌的她却身患绝症,丈夫杀害了她却逍遥法外。这是男权社会历史局限性的根本体现。在男权中心意识中,恶魔类的女人必然会遭遇凄惨下场和悲剧结局,因为“正义”终将战胜“邪恶”[4]。强大的吕蓓卡永远地沉默了,她的阴影随着曼陀丽庄园的毁灭而消失殆尽,这反映出在男权社会中,男性对女性创造力明目张胆的贬损和压制。
二、“我”—天使的代表
“我”是迈克西姆的第二任妻子,与吕蓓卡的形象形成鲜明对比。如果说吕蓓卡是男性主义者心目中“恶魔”的典范,那么“我”就是它的对立面“天使”的代表。“我”顺从,呆笨,没有主见,完全听从丈夫的安排。“我”出生于社会底层,相貌平凡,地位卑微,异国他乡的邂逅和特殊的境遇促就了“我”和迈克西姆的婚姻,“我”跟他回到了他的庄园。在富丽堂皇的曼陀丽庄园,谦卑怯懦的“我”局促不安、无所适从。在庄园生活的岁月里,“我”经常因动作笨拙而闹出笑话,常常因不善言辞而陷入窘境。“我”的笨拙不安和手足无措使“我”无法匹配庄园女主人的身份,这让我时时沉浸于自卑和懊恼之中。一想到前一任女主人吕蓓卡的聪明能干的“我”更是自惭形秽,“我”找不到任何能与她抗衡的资本。生活在自信张扬的吕蓓卡的阴影中,“我”就以敏感且怯懦、谦卑而柔顺的形象出现在读者面前[5]。“我”谨小慎微地生活着,死心塌地地爱着丈夫迈克西姆,在他的身上倾注了自己全部的感情,寄托自己后半生的幸福。因为灌注了全部的希望,一旦失去这份所谓的“爱”,便连生存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当“我”一度认为迈克西姆不再爱我时,在管家的盅惑下几欲轻生。
“我”的谦卑、顺从和以男人为中心,恰恰符合了男权社会标准中“天使”的形象,是男权主义至上的男人们心目中理想的女性角色。“我”的单纯善良和甘于奉献,让男权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我”对丈夫百依百顺言听计从,让男人获得极大的虚荣心和征服欲。相对于桀骜不驯、独立专断的吕蓓卡,“我”的单纯柔顺,以及对迈克西姆不求回报的爱恋,显然更为符合男人的心理,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被视作是“天使”[4]。
在男人们眼中,女人是男人的附属品,她们一半是玩偶,一半是天使。一方面,男性将顺从的女性善化为家庭中的“天使”,帮助他们维系男权为中心的地位;一方面,男性将女性视为“玩偶”,没有思想无需尊重,仅仅是家中的一个摆设。迈克西姆对“我”就是这样的感情。“我”像个孩子那样,小心翼翼却又不顾一切地爱着他。他高傲自私、冷漠无情,对“我”态度敷衍、心不在焉。他总是随心所欲地处置我,喜欢“我”时就抚摸“我”,厌烦“我”时就将我弃置一边不理不睬。在爱与被爱中,“我”的困惑与失落一览无余,但无济无事,他对我的感情根本不是正常的爱情。这种男女之间爱的不平等,根源于男权主义社会中男女地位的不平等[6]。而迈克西姆对“我”正是男权社会家庭中丈夫对待妻子的典型体现。“我”是男人心目中的天使,现实生活中的仆从。
三、结语
《蝴蝶梦》讲述了两个女人吕蓓卡和“我”与迈克西姆之间错综复杂的感情,揭示出男权社会男女双方在“爱”中的不平等和男权中心家庭中夫妻关系的真相。在男权社会标准的约束下,恶魔代表吕蓓卡和天使化身的“我”都获得了应有的结局。曼陀丽庄园的大火熊熊燃烧时,虽然让吕蓓卡的女性主义光辉得以最大限度地发挥和体现,但也把她的幽灵永远镇压在了庄园的废墟底下。从此以后,“我”再也不受其困扰。在男权社会标准下被视作天使的“我”,最终获得了圆满的结局。吕蓓卡永远的去了,她的影响也消失殆尽,“我”和迈克西姆开始了全新的生活,经历了同甘共苦之后他从心底里真正认同了“我”。正是恶魔吕蓓卡的出现成就了天使般的“我”,代表“正义”的我战胜了代表“邪恶”的吕蓓卡,这是男权主义社会下女性命运的必然走向。在这部作品中,作者对人物的塑造或多或少地打上了男權中心意识的烙印。但瑕不掩瑜,即使是受男权中心文化影响、自觉将男权中心标准内化的女性形象,也触及到了男权中心的文化内核,带有一定的女权主义运动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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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许绮.被剥夺话语权的吕蓓卡——《蝴蝶梦》中吕蓓卡的形象分析[J].韩山师范学院学报,2006,(2).
〔2〕孔楠.是天使还是恶魔?——对《蝴蝶梦》吕蓓卡恶魔定位的质疑[J].青年文学家,2009,(4).
〔3〕艾庆华.隐形的“天使”——从后现代女性主义视角赏析《蝴蝶梦》中的吕蓓卡[J].科技信息,2010,(1).
〔4〕康建明,党文丛.逢迎父权文化面具下的女权主义—解读达夫妮·杜穆里埃的《蝴蝶梦》[J].中州大学学报,2008,(5).
〔5〕郭逦盛楠.《蝴蝶梦》的女性主义分析[J].湖南人文科技学院学报,2015,(3).
〔6〕朱霞,范贇.试析《蝴蝶梦》中两类不同的女性视角[J].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学报,2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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