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岂之
论文化自信与我国高等教育
——兼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特色
□ 张岂之
2016年5月17日,习近平同志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对文化自信作了深刻的理论阐述:“我们说要坚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说到底是要坚定文化自信,文化自信是更基本、更深沉、更持久的力量。”
2016年11月30日,习近平同志在中国文联十大、中国作协九大开幕式上的讲话,对文化自信作了进一步论述,他说:“坚定文化自信,是事关国运兴衰、事关文化安全、事关民族精神独立性的大问题。没有文化自信,不可能写出有骨气、有个性、有神采的作品。”
文化自信是国家兴衰的命脉,是民族精神独立性的基石。其中包含:1.认同中华文明有5000多年没有中断的历史;2. 认同人类文明的多样性,世界上不同国家和民族都对人类文明作出了贡献;3.中华民族创造了博大精深的独特文明;4.认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和实践。有了这四个认同,我们才能满怀信心地走自己的路,在“两个百年”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总之,习近平总书记论述的文化自信,其中既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又有现实的社会主义文化,同时又扩大为我们的社会主义制度,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和实践中的核心理念。对此,我们应深入学习,将其精神引导到中国高等教育的理论和实践中去。
我国高等学校实施素质教育,1999年,第四次全国教育工作会议发布的《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深化教育改革全面推进素质教育的决定》中有明确的论述。
我国高等教育的任务是:培养优秀综合素质的专门人才。“素质”指人的特质,它是知识与能力的结合,其中有思想道德素质、科学素质、文化素质、身体素质、心理素质等。在大学实施素质教育,这是我国高等教育的特征。
我国大学的文化素质教育和西方大学的通识教育有相同处,也有自身的特色。我作为大学文化素质教育的参与者,曾经研究过西方大学的通识教育。2005年我在《论我国大学文化素质教育的特色》一文中有这样的话:“西方大学的通识教育并非各种知识的‘拼盘’,而是更加注意贯串其中的关于人的思维方式、价值追求的论述。我国大学借鉴西方大学的通识教育,不能只是着眼于不同知识的传授,而要求用我们自己的价值观、思维方式将各种知识融会贯通。这也就是说,评判我国大学所谓‘通识教育’的成效,只看课程的名称是不够的,还要进一步研究:在各类知识的传授中,我们给大学生以怎样的世界观、方法论和价值论?”(《中国高教研究》2005年第9期,收于拙著《大学的人文教育》一书的第57—75页,2014年商务印书馆出版)
习近平同志在哲学社会科学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指出:“中华民族有着深厚文化传统,形成了富有特色的思想体系,体现了中国人几千年来积累的知识智慧和理性思辨。这是我国的独特优势。中华文明延续着我们国家和民族的精神血脉,既需要薪火相传、代代守护,也需要与时俱进、推陈出新。”
1.中华文化的根脉,可从《周易》说起
传说中华文明起源时期,炎帝发明五弦琴、七弦琴,演八卦为六十四卦,为后来西周礼乐文明作了铺垫。除此之外,还有伏羲基于阴阳概念画八卦的传说。
在距今三千多年前的西周,由阴阳两种符号组成八卦,即坤、艮、坎、巽、震、离、兑、乾,它们分别代表八种自然物:地、山、水、风、雷、火、泽、天,这些具有刚或柔的性质。八卦两两相重,形成六十四卦,包括三百八十四爻,代表众多事物。阴、阳是《周易》经文中贯串始终的概念。
阴阳最初作为山的向阳面和背阴面,这在原始社会中先民们已有这样的朴素认识。经过很长时间,人们才从广大的物质世界抽象出两大类或两大性质的概念,即阴与阳,这从《周易》经文中可以看到。后来儒者研究《周易》,解释其经文,写成《易传》即所谓“十翼”的时候,才有了“一阴一阳之谓道”的理论概括。春秋末期儒学创立者孔子研究《周易》,他不是将此简单地作为占卜之书,而是要从六十四卦的结构中去找到世界和人生的法则。
战国末期,儒者研究《周易》,将研究心得写成《易大传》,共分十篇,其中《系辞》着重论述《周易》的理论要义。
比如,《易传·系辞》的作者认为,《周易》主要讲万物、人事变化的道理。“《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是以自天佑之,吉无不利。”这说明自然和人类社会无一不在变化,礼仪刑法也是这样;变化了就能发展;发展了就能畅通;畅通了就能长久。基于此,《易传·系辞》的作者用“生生”、“日新”来指称事物变化的过程,肯定它,赞美它。《系辞》还从历史角度去说明事物变化之理,如说黄帝、尧舜时期的各种文明创造,为百姓带来福祉,加以歌颂,就是很好的例证。《易传·系辞》研究变易之理,认为阴阳、刚柔、动静、吉凶、祸福、存亡等对立方面相推相摩,引发自然和社会变化,用“穷神知化,德之盛也”来表述。认识到这个道理,君子们才能达到“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是以身安而国家可保。”这个原创在中国历史文化中被称为“忧患意识”。
2.关于“忧患意识”
这里要提到北宋时期政治家、思想家范仲淹(989-1052)的一篇名文《岳阳楼记》。此楼唐朝时初建,宋仁宗时重修。范仲淹应友人之邀,著文以记其事。文中首叙岳阳西大湖洞庭景观,次叙在风雨飘飞的日子里登楼感物而悲,再叙春和景明之际登楼览物而喜。最后作者问如何才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回答是:“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范仲淹提出了一个大问题:政治家怎样才能不因环境变迁而改变自己的志向?不因个人得失而转移个人的感情?他回答说:在朝廷做官,要情系百姓,不在庙堂之上,仍然要有对于国家的忧患情怀。当天下人都有了快乐和幸福,这个时候才有个人的欢乐愉快。范仲淹把我国古代的忧患意识提升到忧国忧民的高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2016年6月,媒体上有一条消息:岳阳楼被一家企业承包经营,引起公众质疑。如何保护像岳阳楼这样重要的文化遗产,需要公众的关心。应当看到,这不仅是一个景观,而且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标志着中华的忧患意识,需要岳阳楼所在地的政府对此保护好,管理好,不能有丝毫的疏忽大意。
习近平同志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指出:“中国古代大量鸿篇巨制中包含着丰富的哲学社会科学内容、治国理政智慧,为古人认识世界、改造世界提供了重要依据,也为中华文明提供了重要内容,为人类文明作出了重大贡献。”对中华文明进行深入的学术研究,又加以普及性介绍,应当是我国高等院校、特别是其中的人文学科教学与科研单位应当承担的责任。
1.孔子创立的儒学
孔子名丘,字仲尼,春秋末期鲁国昌平陬邑(今山东曲阜)人,他创立了儒家学派。
在孔子看来,一个有道德修养的君子,要有理想;此理想可称之为“道”。“道”的价值超过人的生命。孔子说:“朝闻道,夕死可矣。”(《论语·里仁》)当“道”与人的生命相冲突,一个有道德修养的君子应当牺牲个人生命,以维护“道”之尊严,这就是孔子所说“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论语·卫灵公》)。人之所以有高尚理想,并有为理想而奋斗的精神,就因为人有道德,人能思考,人超越于其他动物。这个道理,孔子用“人能弘道,非道弘人”(《论语·卫灵公》)这8个字加以理论概括。这是中国思想文化史上最早的主体意识观。他追求的不是个人的富贵尊荣,而升华为强烈的历史使命感。
这种使命感在儒家“人学”的思想中被称为“正气”和“操守”。战国中期儒家代表人物孟子提出“浩然之气”。在他看来,“浩然之气”是集合了正义行为而生成的一种气,不是偶尔一次的正义行为所能取得的。孟子认为,人有了这么一种精神,就能做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孟子·滕文公下》)。战国末期另一位儒家代表人物荀子称此为“德操”,他说:“生乎由是,死乎由是,夫是之谓德操。”(《荀子·劝学》)总之,人与其他动物的区别,君子与小人的区别,标准就在于有没有德操。
在孔子看来,人对理想的追求,人的道德完善,要靠后天努力。所以他特别关心教育。他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教育家,其教育理论和教学方法,是我国教育史上的宝贵遗产。
2. 道家的“自然”之学
中华文明不仅研究“人”之所以为人,而且探讨人与自然的关系,其最早的杰出成果表述于《老子》(即《道德经》或称为《道德经五千言》)一书之中。
《道德经》五千言的作者为李耳,春秋末期楚国苦县(今河南鹿邑)人,曾经在东周管理国家图书。据司马迁《老子韩非列传》记载,老子眼见东周王室衰微,便离开职守,出函谷关,行踪不详。
老子明确指出:世界的本原称之为“道”。《老子》书81章,直接谈到“道”的有77章,“道”字出现过74次,反映出老子从不同的层面去阐释世界的本原——“道”。
老子书称“道法自然”(第25章),“道”自然而然地产生了千变万化的世界。《老子》第25章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效法于地,地效法于天,天效法于道;天地人都是自然而然地从“道”中产生的。
在老子看来,“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老子》第40章),“道”在运动,不断向相反的方向前进,最后又回到出发点。由此,老子提出问题:人们怎样才能防止事物向相反的方向转化,从而避开灾祸?老子说:人们应当懂得“上善若水”的道理:最高的善象水那样,它是至柔的,因而,它才是真正的无坚不摧。“上善若水”可用来比喻“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老子》第49章)。老子倡导大爱精神,是值得赞美的。
老子是道家学派的开创者,他提出的理论是人本主义的,并非宗教。至于为何两汉之际老子却成为道教的始祖?这是因为有人扭曲了他的思想,把他神化了。
3. 中华古代的辩证思维
儒学的“二端”说、“中庸”论以及“和而不同”说都是“有对”之学的显例。而道家的“自然”之学更加深入地论述了古代辩证思维的要点。老子从社会和自然现象中概括出一系列“有对”之学的范畴,如“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老子》第2章),并指出对立范畴可以转化,即“物极必反”。对此,《老子》书作出详细的论述,如“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老子》第22章)。再如“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同上第58章)。依据事物转化的道理,在老子看来,要想达到某种既定目的,最好是致力于该目的相反的方面:“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去之,必固与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是谓微明。”(第36章)关于转化的终极原因,还不是老子所能解决的。
值得往意的是,中国古代“有对”之学,并非纯哲学理论,它更加着重于运用,即运用于政治、军事、经济和文化生活的各个方面,其成就辉煌卓著。于是,在长期历史演变发展中逐渐形成这样的看法:要使事业成功,必须学习和运用中国的“有对”之学。众所皆知,当今世界上有些国家研究《孙子兵法》十三篇,就是这个道理。《孙子兵法》是“有对”之学运用于军事和人事的范本。其作者相传为春秋末年的齐国人孙武。据《史记》载,孙武任吴王阖闾的大将,指挥吴军战胜楚国。他的后裔孙膑继承其军事思想,曾任齐军师,击败魏国。今本《孙子兵法》带有战国时代色彩,可能经过孙膑的整理修改。
《孙子兵法》强调在规定并设计战略和战术时,需全面考察客观条件和主观条件。第一篇《计篇》说,须“经之以五事,校之以七计,而索其情”。所谓“五事”即道、天、地、将、法。对于“道”,孙子是这样解释的:“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与之死,可与之生,而民不畏危。”(《孙子兵法·计篇》)可见这里说的“道”乃是合乎人民利益的政事。在他看来,战争的目的能否“令民与上同意”,是否得到人民支持,这才是决定战争胜败的首要因素。其次要看到决定战争胜负的综合条件。对此,孙子剖析颇细,他说:“兵法,一曰度,二曰量,三曰数,四曰称,五曰胜,地生度,度生量,量生数,数生称,称生胜。“(同上《形篇》)这是说,作战双方的地形、资源、兵源、兵种等综合力量的对比,构成胜负的物质基础。胜负不能单凭哪一条,必须作全面的综合分析。他的结论是:“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同上《谋攻篇》)这个原理不仅对战争适用,对其他任何事情都适用。
孙子不但看到对立面可以转化,而且看到转化的某些条件,人们可以创造,以促使事物向好的方面转化,这是对中国古代“有对”之学的重大贡献。例如他说:“乱生于治,怯生于勇,弱生于强。治乱,数也;勇怯,势也;强弱,形也。”(同上《势篇》)说明治乱依赖于“数”,勇怯依赖于“势”,强弱依赖于“形”。人们可以扬己之长而去己之短,以取得事业的成功,因而不能坐等胜利,人的主观能动性有重要作用。
如果说中国先秦时期是“有对”之学的一个高峰,那么宋明时期又是另一高峰。宋明理学不仅继承和阐发了以前的“有对”之学,而且吸取并改造了佛学的辩证思维。因此,宋明时期“有对”之学在“分”与“合”关系的理论阐述方面做出了创造性贡献。如北宋时期邵雍提出“一分为二”,他说:“是故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八分为十六,十六分为三十二,三十二分为六十四……合之斯为一,衍之斯为万。”(《观物外篇》中之上)这是数学上的一分为二,包含有辩证因素,还不能完全等同于辩证的一分为二。
再如北宋思想家张载提出“一物两体”论,他说:“一物两体,气也;一故神,二故化。此天地之所以参也。”(《正蒙·参两》)这里就表述了事物矛盾既对立又统一。理学的集大成者朱熹,不但论述动与静、阴与阳、生与死、始与终的对立统一,而且猜测到“对立”的两方面不是平衡的,其中有一方占主导地位。他说,动与静互根,然而动却是主导面。这个观点后来在清初大思想家王夫之著作中得到发展。
不过,中国古代“有对”之学未能解决何以万物有对、何以物极必反、何以两体中有一体占主导地位等问题。尽管如此,“有对”之学毫无疑问是中国传统思想文化中的精华部分。
4. 中华的“会通”之学
中国先秦时期有许多学派,学派间相互争论又相互吸收,共同发展。不仅如此,中国文化还善于学习和吸收外来文化,例如:从2世纪至8世纪,印度文化及其佛学不断传入中国,16世纪末,西方最早的一批传教士带来欧洲中世纪的神学和自然科学,也影响了当时中国的思想和文化。
上述状况,用孔子的话说就是“和而不同”。明代自然科学家徐光启和清初思想家方以智称此为“会通”之学,即融合贯通之学。
应当承认,“会通”之学是中国古代思想文化的特色和优点。这在春秋战国时期表现得格外明显。当时学派分布的情况大致是:儒、墨以鲁国为中心,而儒学传播于晋、卫、齐,墨学则传入楚、秦。道家起源于南方的楚、陈、宋,后来可能是随着陈国的一些逃亡贵族而传入齐国。楚人还保留着比较原始的“巫鬼”宗教。在北方的燕国和附近的齐国,方士也很盛行,后来阴阳家就在齐国流行。法家主要源于三晋。如果说春秋时代文化中心偏于邹、鲁,则战国时代的文化已无此种界限,文化的交流会通日益开展起来。
春秋战国时期,随着中国民族的逐渐融合,以及各国间频繁的交往和联系,各个学派的思想也相互影响,相互学习吸收,成为“会通”之学。如荀子虽出身于儒家,尊崇孔子的传统,但正如清初学者傅山所说,其思想“近于法家,近于刑名家”,而且在一些论点上,又有“近于墨家者言”(《荀子评注》)。荀子广泛吸取了各家的思想精华,同时对各个学派,包括儒家的若干派别在内,都作出了深刻的研究。
再如战国末期的《吕氏春秋》一书也带有“会通”之学的特色,它兼采相互矛盾的诸家学说,这即是后人所称的“杂家”。如《汉书·艺文志》所说,杂家是“兼儒、墨,合名、法,知国体之有此,见王治之无不贯”。
中华文化善于吸收外来文化,佛学最初传入中国时,就产生了“格义”之学,用来沟通当时流传的玄学和佛学原理。在这之后,佛经的传译逐渐发展起来。中国形成了许多佛学宗派,它们具有中国特色而不纯为印度佛学。佛学被改造而融汇于中国传统思想文化,对中国古代思想产生了很大影响。
首先,佛学丰富了中国思想范畴。宋明时期中国思想范畴之丰富远远超过以往,这是因为佛学的一些范畴(如缘起、因果、慈悲、解脱以及“能”、“所”、“识”、“相”等)被纳入中国思想,使它丰富起来。
其次,佛学将中国思想中的主体意识论推进到新的高度。唐代禅宗六祖慧能所谓“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四句偈,已反映出禅学乃是宗教化的主体意识论。它从本体论、认识论、道德论、时空论诸方面阐述了主体意识的作用,但同时也留下了比较丰富的关于生与灭、相对与绝对、整体与分别、暂时与永恒等对立范畴的关系,及其与人的主体意识之联系等方面的思想资料,丰富了中国哲学的内涵,又引发出新的哲学流派(如陆王心学)。
清初的一批大学者,他们对于中国传统思想文化有精湛的研究,他们的思想学说大都可称之为“会通”之学。他们纵论古今文化遗产,从政教风俗到自然科学,从哲学到历史、地理,从儒家经典到释、老之说,无不有所论述。如方以智对诸子百家有许多精辟的见解,同时又对儒、佛、道思想给以批评和改造,既有舍弃,又有“择善”(方氏用语,指择取其精华)。王夫之对传统典籍和诸子之学有精深研究,他对儒家经典并不迷信,而以“六经责我开生面”的态度进行总结,同时又对老、庄之说采取批评改造的态度。他在《老子衍》自序中说:“入其垒,袭其辎,暴其恃而见其瑕”,在《庄子通》自序中表示要“因而通之,可以与心理不背”。同时他对佛学既有批评,也有吸收,在其著作《相宗络索》中可以看得清楚。王夫之的思想学说可称之为“会通”之学。
2016年5月17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有一段发挥北宋时关学思想家张载的“四句教”。
关学是北宋时期理学的一个重要学派。河南陕西之间有函谷关,关以西称为关中,关学由当时的思想家张载(1020-1077)创立。张载祖上为大梁(今河南开封)人,后来到关中郿县的横渠镇,他在这里讲学,所以人们又称他为张横渠。张载提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四句话,被称为“横渠四句”或“横渠四句教”,这不是出自张载的文章,而是来自他的语录《张子语录》。
第一句“为天地立心”。张载认为,人有见闻之知,这相当于我们今天所说的感性认识。除此,人们还有德性之知。德性之知来源于战国中期孟子的“尽心”论,张载称之为“大心”,认为君子应该发挥“大心”的作用,“大心”和我们今天所讲的理性认识有相似之处。
张载认为,人有见闻之知,又有德性之知,重要的是要有德性之知。 “为天地立心”,就是要沿着孟子的思路,用理性认知来思考天地万物之理。
第二句“为生民立命”。这是孔、孟儒学坚守的优良历史传统。孔子说过:为百姓解除各种患难,尧和舜这样一些圣王也没有完全做到。张载将儒学的宏大志愿称之为“为生民立命”,符合儒学的基本信念,也反映了他生活时的北宋情况。当时人们面临两大困苦,一是土地兼并,再一是边患。关于土地兼并,张载在关中的郿县试图解决,他把一些田地分给少地的农民,但没有造成全国影响。总之,“为生命立命”讲的是解决百姓的患难和困苦。
第三句“为往圣继绝学”。张载讲的“绝学”指的是孔子、孟子为代表的儒学传统。在张载看来,孟子以后没有出现过继承孔孟思想的学人。唐朝韩愈虽写了《原道》一文,提出了儒学的道统论,从西周文王、武王,到春秋时孔子一直到战国时的孟子,这些只是一些文字,缺少圣人之心,即对儒学坚定的信念;从这个意义上讲,儒学成为“绝学”(中断了的学问)。张载认为,他创立的关学才是上接孔孟道统的传人,要以实际行动实现儒家的思想,以此作为自己的使命。
第四句“为万世开太平”。这是儒学的大目标,做人、做事,在张载看来,都不能离开它。
习近平总书记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说:“自古以来,我国知识分子就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志向和传统。一切有理想、有抱负的哲学社会科学工作者,都应该立时代之潮头、通古今之变化、发思想之先声,积极为党和人民述学立论、建言献策,担负起历史赋予的光荣使命。”
习近平同志的这个期望当然包括在我国高等院校做工作、特别是进行哲学社会科学教学和研究的老师们。
我们应传承发展中华文明根脉,将我国高等院校哲学社会科学的教学、研究向前推进。
2016年12月17日写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