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上海》:文明外衣掩饰下的野蛮

2017-04-06 08:41
福建质量管理 2017年6期
关键词:文明上海小说

高 真

(天津师范大学 天津 300000)



《新上海》:文明外衣掩饰下的野蛮

高 真

(天津师范大学 天津 300000)

陆士谔在小说界起步较晚,但将自己的创作定位为针对“预备立宪”的“为愤而作”。其《新上海》立于“新上海”与“旧上海”的命意,对文明外衣掩饰下的野蛮进行了揭露。

新上海;文明;野蛮;讽刺

一、“为愤而作”的创作定位

陆士谔出身于云间世家,伯父陆世淮,为同治十二年(1873)举人,内阁中书,曾在俞曲园家教馆。就出身和教养而言,他与刘鹗、李伯元、吴跻人、曾朴是同一类型的人物。但由于陆士谔家道中落,只得去做典当学徒,后又以行医维持生计,致使他缺少刘鹗、李伯元、吴跻人、曾朴那种与上层社会的广泛联系,也没有李伯元、吴跻人、曾朴那种担任报刊主编的经历,未能产生开创一代风气的巨大影响。

他于1906年以“沁梅子”的笔名撰写历史小说《滔天浪》、《精禽填海记》,开始步入文学创作领域时,以李伯元《官场现形记》、吴趼人《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刘鹗《老残游记》、曾朴《孽海花》为代表的新小说的鼎盛时代已经降临,新小说的格局已经基本形成。“后来者”的身份,注定了陆士谔在小说界的劣势。

但是,起步较晚的劣势,却给了陆士谔某种难得的机遇。陆士谔适逢其会,他自觉地将自己的创作定位为针对“预备立宪”的“为愤而作”。刚刚步人文坛的锐气,同时代最敏感的主题结合在一起,遂使他一下子掘开了丰厚的创作源泉。

对于其《新上海》一书,陆士谔的新意,在于“新上海”、“老上海”的命意。他说:“这部书名叫《新上海》,在下十四岁到上海,十七岁回青浦,二十岁再到上海,到如今又是十多年了。以资格而论,不可为不老。试问《新上海》的线索,老上海串起来相配不相配?习熟见闻以为当然,在下竟有这个境象呢。比不得梅伯、一帆,久居乡下惯的,一到上海,眼光里望出来,便色色都奇,事事皆怪,没一事、没一言,不足供在下的笔资墨料。所以在下就退为书里头的过笋,那线索重任都卸在朋友身上了。”“老上海”是“是人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只有“久居乡下惯的,一到上海,眼光里望出来,便色色都奇,事事皆怪”的“新上海”,才会发觉上海的弊病。于是陆士谔上半部拖一个李梅伯,下半部又拖一个沈一帆来做书里的线索。这种结构方式还包含一个意图:希望“上海地方‘老上海’日少,‘新上海日多。‘老上海’受了‘新上海’的化合力,尽变成‘新上海’才好”,这就是“旧恶日革、新德日增’的意思”。

二、文明表层下的黑暗不堪

在陆士谔看来,最可怕的是在“文明”外衣掩饰下的野蛮。《新上海》第一回开宗明义即云:

话说上海一埠是中国第一个开通地方,排场则踵事增华,风气则日新月异。各种新事业,都由上海发起;各种新笑话,也都在上海闹出。说他文明,便是文明;人做不出的,上海人都能做的出。上海的文明,比了文明的还要文明。说他野蛮,便是野蛮人做不到的,上海人都会做的到。上海的野蛮,比了野蛮的还要野蛮。并且在别处地方呢,“文明”、“野蛮”四个字是绝对相反的,文明了,便不会野蛮;野蛮了,便不能文明。上海则不然:野蛮的人,霎时间可化为文明;文明的人,霎时间可变为野蛮。

陆士谔用李梅伯、沈一帆这两个城市游荡者串起他的上海书写,他们游走于城市的每个角落,耳闻目睹社会各界的奇形丑状,刻画魑魅魍魉,穷幽极怪,让政界、商界、学界、女界、医界各领域不可告人的秘密和烟赌娼等城市黑暗面现形于光天化日之下,由此文明表层下的黑暗不不堪成为陆士谔书写上海的主要内容。

晚清政界与官场的黑暗是陆士谔的重点揭露对象。例如,新上海中的某外务部左丞深谙为官赚钱之道:“横竖外国人只要实利,不要虚名的,我就把实利给了外国人,虚名儿依旧留在中国,人家自然不好说我了。”商界的丑恶也是陆士谔抨击的一大目标。《新上海》中的四马路奸商云集,简直没有做正经生意的店铺,奸商们玩弄滑头拍卖、卖野人头等把戏,以次充好,欺骗市民。学界和女界的污浊在陆氏小说中是个公开的秘密。

除了以上社会各界的丑形恶状外,以烟、赌、娼为主体的城市黑社会更是作者深恶痛绝的恶之花。赌博是巧取豪夺的最重要方式,陆士谔熟谙上海赌界的戒律、行规及行骗手段。《新上海》用了大量篇幅讲述了单品纯、韦龙吟、曾士规之流局骗温贵、姚锦回等人的故事,将赌局中的从找空子到得手整个过程作了生动描述,他们针对不同对象,投其所好,巧设骗局,使人中其圈套而不自觉,被骗之后却无处投诉。较之相对隐蔽的局赌,妓院则是海上恶之花中最醒目、最张扬的一朵。《新上海》中的陈公馆,其间出卖色相的妇人皆非职业妓女,而是临时召集的富室娇娃、良家妇女、学堂女生等,她们并不缺钱,却为各种原因来干卖笑生涯。

由金钱及女色引发的高犯罪率在近代上海不仅是道德问题,更是社会问题。高速的都市化进程使上海成为一个多轨异质的特殊社会,遍地开花的色情场所、赌场和烟馆是种种罪恶的滋生地,而社会控制机制的失范与异化、移民城市的复杂性、华洋交界处的无政府状态等,又进一步刺激了城市恶之花的生长。

三、高超的讽刺艺术

(一)主观说明的叙事模式。明清章回体小说中,尤其是讽刺小说抱着强烈的写作宗旨,为了达到讽刺目的,很早就注意到主观说明叙事模式的讽刺技巧。在《新上海》中,通过叙事者陆士谔本人直接表达讽刺的主题,并且叙述者直接参与故事情节活动,兼任书中主角。

比如,第三十八回写韦龙吟、毕山等人到女总会的经历,他们刚进门便看到女客与浮滑少年吊膀子,牵手舞脚,弄眼挤眉,好像怕人家不知道他们的恩爱,故在人前卖弄一般。在这里叙事者便现身批评,发出了自己的声音:“看官,若使陆士谔到了这种所在,见了这种情形,早把三日前吃下去的宿食,一齐呕了出来。幸得龙吟等四人,一心念在金钱上,所以见了这种肉麻形状,倒也平淡无奇。”这样一来不仅批判了女总会的淫乱现状,而且通过韦龙吟等人对此视若无奇的态度,也可以看出作者对他们的讽刺。

此外,作者还利用李梅伯的视点来表达对时事的讽刺。书中李梅伯久居青浦,初次到达上海,这种异乡人相对于居上海十年之久的作者陆士谔来说,更容易审察一般人所未注意到的社会的黑暗。

(二)客观呈现叙事模式。讽刺小说通过责难人生罪恶或揭发人类愚蠢的方式,达到其治疗与复元人生的目标。作者为了突出人物的特色,往往会采用对比的手法,来达到尖锐的讽刺色彩。

第四十一回写叙述者与沈一帆在“易安居”茶馆遇上“孝子”曹煦春,他自称为了给病重的父亲治病,自己曾割下四五两肉为父亲治病;还说虽然平日里他与妻子间情爱不薄,但因为他的妻子忤逆庶母,他已经把她休掉了,因此,被乡里举荐为孝子。根据曹煦春自己的说法,我们很可能把他作为当之无愧的孝子,然而,据知情的沈一帆在下文介绍,他所说的自己割肉,实际是以一块猪肉代替;而他父亲的病也是由于他与庶母偷欢被父亲发现,气愤成疾;父亲死后,他更是与庶母恩爱异常,被他妻子吃了几回醋,他便以忤逆庶母的名义,将妻子休回娘家。作者陆士谔正是通过将曹煦春自己所言,与知情人士所倒出的实情进行对比,来达到对所谓的“孝子”曹煦春的既无道德,又恬不知耻的行为进行讽刺。

此外,在《新上海》中作者也描写了很多同一类型的讽刺对象,虽然从形象塑造的角度来看,不免有重复之感,但这种人物的集中出现,也可以表达社会上普遍存着其笔锋所针对的讽刺弱点。比如多次写到以结亲为名,骗取男方家财,以及富庶人家由于恋上赌博而导致家破人亡的故事。

[1]陆士谔:《新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

[2]吴淳邦:《陆士谔的<新上海>和<新中国>》,明清小说研究,2001年第3期。

[3]李莉:《陆士谔小说与近代上海元素》,华东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10年4月。

猜你喜欢
文明上海小说
上海电力大学
请文明演绎
上海之巅
上海谛霖邹杰 Hi-Fi是“慢热”的生意,但会越来越好
漫说文明
那些小说教我的事
对不文明说“不”
文明歌
上海──思い出の匂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