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娟
(华东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上海 200062)
“历史合力论”视域下的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
张学娟
(华东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上海 200062)
恩格斯晚年提出的“历史合力论”认为历史发展最终是由主、客体力量综合作用的结果,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早期传播就是恩格斯“历史合力论”的生动再现。近代中国社会的经济政治现状、各种政治思潮的涌现、现代传播媒介的兴起和传播渠道的拓宽共同构成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的客体合力;共产主义知识分子、资产阶级改良派、资产阶级革命派、无政府主义者及其他政治团体的相互作用产生了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的主体合力;主客体力量相互作用最终成为推动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的历史合力。尽管这一历史合力的产生过程复杂多变,但并不是随意、无章可循的,而是凸显了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发展的历史必然性与偶然性的统一。
马克思主义; 早期传播; 历史合力论
马克思主义在中国传播的“早期”是指19世纪末马克思主义初次介绍到中国至1921年中国共产党成立这段历史时期。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早期传播史是多种力量相互作用并最终推动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生根发芽与成长壮大的历史过程。要想更清晰地认识这一传播历程中的复杂多变,更全面地总结传播进程中主客体间的相互作用,更理性地把握马克思主义传播的规律性,则需要从“历史合力论”的视角分析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史。恩格斯认为历史发展不能仅仅归结为某一单向动力的推动,而是多种因素合力的结果。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相互作用构成了历史发展的客体合力,各历史主体意志间相互作用构成了历史发展的主体合力,历史合力的产生是主客体力量相互作用的最终结果。恩格斯借用“力的平行四边形”法则,形象生动地阐述了历史合力的产生过程,即在客观物质基础上,无数个意志相互作用而形成总的历史合力的过程。
“我们自己创造着我们的历史,但是第一,我们是在十分确定的前提和条件下进行创造的。其中经济的前提和条件归根到底是决定性的。但是政治等等的前提和条件,甚至那些存在于人们头脑中的传统,也起着一定的作用,虽然不是决定性的作用。”[1]604-605恩格斯对“历史合力论”做了前提规定,强调了历史合力中客观因素的重要性,其中经济等社会条件是人类合力的物质基础,政治的、意识形态的上层建筑因素也会交错作用于人的意识,各因素相互作用的复杂性决定了人们意志、动机、愿望的复杂性,在现实的社会生活中就表现为不同的诉求,相互交织从而产生了历史合力。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是在深刻复杂的社会历史背景下产生的,推动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的客观动力主要有经济社会条件、各种政治思潮的出现、传播渠道的开放、传播媒介的兴起等。
1.近代中国社会环境为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奠定了强大的经济、政治与阶级基础
自鸦片战争以来,一次又一次的战争打破了中国与世隔绝的状态,中国被迫与世界各国有了越来越密切的联系,这种联系渗透到经济、政治、文化等各方面,而首当其冲的便是传统经济模式的瓦解。鸦片战争以前,中国在经济上一直是小农经济为主体,商品经济一直处于被压制的状态,而鸦片战争之后,这种格局逐步被强行打破,经济上不再是单一的小农经济,而出现了各种资本主义性质的新的经济形态。外国资本主义是造成近代中国落后贫困的根源,掠夺和压制中国民族资本主义,但又在一定程度上瓦解了封建自然经济,刺激了中国民族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买办、官僚资本主义是具有明显的半殖民地特征、对外国资本主义依附较强的中国近代资本主义成分;而民族资本主义从一开始就是在帝国主义与官僚资本主义的夹缝中生存,难以独立发展。
这一复杂的经济状况决定着近代中国社会政治状况的复杂性。首先是近代中国政治上主权丧失,成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国家,救亡图存是近代中国政治的基本诉求,马克思主义就是在这一政治诉求下作为政治思潮之一被中国人引进并传播的。其次是阶级的分化,在资本主义经济发展的过程中,无产阶级、资产阶级兴起,并逐渐成为近代中国救亡图存的主导力量。康有为、梁启超为代表的资产阶级改良派、孙中山为代表的资产阶级革命派、无产阶级的日益壮大以及无政府主义等政治派别,奠定了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的阶级基础。再次,中国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直接推动了留学生队伍的壮大,报刊等媒体的发展,为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奠定了物质条件。
2.近代中国各政治思潮的兴起为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培育了坚实的思想土壤
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认为:“不成熟的理论,是同不成熟的资本主义生产状况、不成熟的阶级状况相适应的”[2]。近代中国不成熟的经济结构和阶级分化使得各种西方思潮以不成熟的姿态出现在思想界,纷繁复杂但却在很大程度上奠定了近代民主、自由的思想土壤。为马克思主义的传播打开了思想之门,并且让马克思主义真理在思想碰撞中显示出优越性。
马克思主义在中国近代思想领域还没有取得优势之前,中国思想界就已经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分裂与巨变,19世纪末20世纪初,随着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各种阶级力量分化,各种西方政治思潮纷至沓来,给中国传统的思想界进行了一个大洗礼。“五四”运动时期所提倡的民主与科学更使得思想解放达到顶峰,这为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创造了思想空间,也为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提供了思想之“源”。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并不是单线条传播,而是一直在与改良主义、三民主义、无政府主义、基尔特社会主义、国家主义、自由主义等思想的碰撞中曲折进行。这些政治思潮在探索国家发展的模式上与马克思主义都有着一定的结合,但更多的是激烈的思想争锋,如资产阶级革命派宣传马克思主义理论比较多,但最终是为三民主义服务;无政府主义者憧憬共产主义,但反对无产阶级专政;自由主义则从根本上反对马克思主义。不可否认,这些政治思想在中国人选择传播马克思主义过程中会混淆视听,甚至会阻碍马克思主义的传播,但马克思主义最终能被中国多数人民认同并指导中国的革命实践,与这一段时间的思想理论间的矛盾、冲突、融合是分不开的。正如张星久所说:“总体看来,近现代政治思想进程虽然错综复杂,步履艰难,但是百流归宗,其最终的结局是马克思主义战胜了各种形形色色的思潮,在中国逐步传播运用和发展,这是中国近现代政治思想的基本趋势和基本走向。”[3]
3.传播渠道的多样性为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提供了便捷的传播路径
19世纪末,随着内忧外患的日益紧迫和国内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清政府开始有限度地放眼世界,其中一个重要的举措就是鼓励派遣留学生,开始了更大规模的西学东渐,“马克思及其马克思主义就是在西学东渐中传播进中国的”[4]。随着中国与世界联系的拓展,西学的传播渠道也日益多样,早期马克思主义传播的渠道主要有日本渠道、欧美渠道、苏俄渠道,最主要的渠道是日本渠道与苏俄渠道。
马克思主义最初主要是经日本渠道传入中国。甲午战后,清政府派遣大批留学生前往日本,积极探索救国之道,而此时正是社会主义在日本风行之时,因而这些赴日文人对社会主义思潮产生了极大的兴趣。1900年,留日学生在东京创办了《译书汇编》,关注和传播了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的知识。随后,中国留日学生大规模地引进和译介日本学者的社会主义著作,代表性成果有矢野文雄的《新社会》,幸德秋水的《广长舌》、《社会主义神髓》等。当时的马克思主义基本都是通过赴日留学的知识分子传入中国的,大多都是翻译日本学者关于马克思主义的著作,因而这段时期的马克思主义打上了深深的日本烙印。
十月革命后,中国传播马克思主义的渠道转向苏俄。俄国十月革命后,列宁建立了世界上第一个无产阶级的政权,将马克思主义理论成功地变成现实,吸引了大批中国人的关注,因为中国的国情与俄国有着类似之处,自然中国人更倾向于通过苏俄渠道来传播马克思主义。俄罗斯莫斯科大学亚非学院的亚历山大·潘佐夫认为:“中国人士对马克思主义的传播与认识过程,从一开始就是依照俄国布尔什维克对其所作的一种特殊解释而进行的”[5],可见苏俄渠道在中国早期马克思主义传播中的地位和作用。随着苏俄传播渠道的发展,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开始广泛的、有领导、有组织的传播,其传播内容的深入性与传播形式的多样化也是前所未有。这一切都有利于中国人民更深刻地理解马克思主义,在众多政治文化思潮中,马克思主义逐渐成为主流文化并被共产主义分子所信仰,也直接催生了中国共产党的成立。
4.现代化传播媒介的兴起构成了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的有力工具
近代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和五四新文化运动直接推动了我国报刊业的迅猛发展,从传播媒介上看,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过程中,几乎所有的传播者都是以各大报刊媒体的主办人、编辑的身份出现的,这更加有利于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系统、迅速传播。早期留日学生就是通过创建《清议报》、《新民丛报》等报刊传播马克思主义的。新文化运动之后,《新青年》、《晨报》、《劳动界》、《向导》、《共产党》等成为马克思主义舆论的主阵地。除此之外,中共地方早期组织成立专门宣传、出版机构,如新青年社、马克思主义研究会,还以丛书的形式出版了马克思主义著作。国民党人士方面,国民党比共产党更早宣传过马克思主义,中国同盟会就是第一个在中国宣传社会主义的政党,《民报》、《星期评论》、《建设》、《闽星》、上海《民国日报》副刊《觉悟》等国民党报刊都宣传过马克思主义。可见,现代媒体力量的兴起大大拓宽了传播的时间与空间,有力地推动了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早期传播。到五四新文化运动后期,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已经从众多政治思潮中脱颖而出,成为主流文化,这与现代化传播媒介力量的兴起是密不可分的。
总之,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是在众多客观力量的合力的背景下产生和发展的。马克思、恩格斯认为,推动社会发展的最基础的动力是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互动关系,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的思想土壤、路径选择、传播媒介都离不开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经济、政治、文化等诸多客观因素在历史进程中相互影响,是推动历史发展的基础力量,但这些基础力量是通过历史主体的活动才最终发挥效应。
关于历史发展主体合力的产生,恩格斯论述为:“历史是这样创造的:最终的结果总是从许多单个的意志的相互冲突中产生出来的,而其中每一个意志,又是由于许多特殊的生活条件,才成为它所成为的那样。这样就有无数相互交错的力量,有无数个力的平行四边形,由此就产生出一个合力,即历史结果,而这个结果又可以看作一个作为整体的、不自觉地和不自主地起着作用的力量的产物。”[1]697恩格斯用平行四边形法则描述人类意志的合力的产生,它是众多意志在相互冲突到相互抵消再到相互融汇的过程中产生的,而不是个体或群体意志的简单相加。在历史主体动力系统中,每个人都在选择,都在起着不同的作用,每个意志对历史合力都有贡献。
推动马克思在中国的早期传播最重要的力量是具有共产主义思想的知识分子,此外还有资产阶级改良派、早期资产阶级革命派、无政府主义者及其他政治派别。传统研究片面强调共产主义知识分子对马克思主义的传播,而忽视其他力量。事实上,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是众多历史主体意志合力的结果,离开任何一种力量,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都无法解释得清楚。
1.资产阶级改良派是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的力量之一
19世纪末20世纪初,社会主义运动在欧美兴起,日本也兴起了社会主义研究热,在此大潮中,梁启超等赴日学人在日本创办《清议报》和《新民丛报》。马克思主义作为西学之一被中国文人传播,梁启超是较早接触马克思主义思潮的中国人之一,是资产阶级改良派中传播马克思主义的最重要代表,而且他的传播持久性较强。梁启超对社会主义、马克思主义的认识也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他最初认为社会主义如同大同理想社会。1901年他曾在《南海康先生传》一文中提到社会主义源于希腊的柏拉图,有共产之论。1902年,他在《进化论革命者颉德之学说》一文中介绍了马克思的社会主义,这是中国人在自己著作中最早提到马克思的名字。后来他又在《干涉与放任》、《二十世纪之巨灵托辣斯》中从国家干涉的角度来认识社会主义,认为社会主义是干涉主义。1904年他发表的《中国的社会主义》对社会主义有更进一步认识,并将社会主义附会于中国古代的井田制和均田减赋。但他此时热衷于开明专制,对社会主义主张的激烈的社会革命予以否认。1906年他在《驳孙文演说中关于社会革命论者》中明确表示对社会主义前景是欢迎的,但对其所采取的革命手段表示遗憾。1907年发表《社会主义论序》再度从经济的角度关注社会主义。
总体来看,以梁启超为代表的资产阶级改良派是将马克思主义作为西方政治思潮之一传播到中国。梁启超主要的目的是唤醒国民性以达到救亡图存,他对社会主义国家的美好前景表示赞赏,但却畏惧社会主义的暴力革命。由于当时的社会历史状况和其自身政治立场的局限性,在传播过程中,对马克思主义理论本身的认识是有欠缺的,传播也是不全面的。但梁启超等人能用开放的眼界和创新的意识来传播马克思主义,将马克思主义作为一种思想文化载体来改造国民思想和更新文化观念,这为后来马克思主义的传播开辟了新的时代空间。历史是合力的结果,在后来马克思主义传播进程中,仍然清晰可见梁启超等早期马克思主义传播者的思想、精神痕迹,尽管他们的思想不断地被后人超越,但马克思主义的传播就是在这种充满矛盾与冲突的超越过程中实现的。
2.无政府主义者对马克思主义的早期传播影响不能忽视
无政府主义是西学东渐中较早传入中国的一种政治思潮,20世纪初在日本颇为流行,并经留日学生传入中国。早期无政府主义大多在国外活动,1907年刘师培在日本成立“社会主义讲习会”,出版《天义报》,在宣传无政府主义的同时,提及社会主义和马克思主义。受法国无政府主义影响的以吴稚晖、李石增为代表,在法国创办《新世纪》,宣称自己主张社会主义、实行共产主义,要实现无政府的大同社会。受欧洲无政府主义影响的以江亢虎为代表,回国后在上海成立“社会主义讲习会”,辛亥革命后改组为中国社会党,并宣称是中国第一个社会主义政党,该党刊物曾刊登过不少介绍马克思主义的文章。辛亥革命后,无政府主义者陆续回国,中国宣传无政府主义的代表有刘师复、黄凌霜、区声白、朱谦之、郑太朴等。到五四时期,无政府主义发展迅速,创办刊物《劳动》,鼓吹劳动与互助,这一时期,无政府主义还赞扬十月革命,介绍过列宁。
无政府主义尽管在传播过程中介绍过马克思主义,但它与马克思主义相去甚远,无政府主义抽象地反对一切强权,反对无产阶级专政,主张“无政府、无国家、无宗教”。随着十月革命后马克思主义广泛传播,无政府主义开始将矛头指向马克思主义,反对马克思主义宣传。五四前后,马克思主义者与无政府主义者开展了一场声势浩大的争论,通过争论揭示了无政府主义的本质,证实了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性,并促进了无政府主义内部的瓦解。
客观上说,无政府主义以其强烈的反对封建专制、反对军阀强权、批判资本主义弊端、同情劳工阶层、憧憬共产主义和大同社会,与马克思主义有很多相通之处。无政府主义在早期马克思主义者的世界观转变过程中起到了过渡性作用,很多早期马克思主义者如李大钊、陈独秀、毛泽东、恽代英、施存统等无不受过无政府主义的影响。中共成立前后,尽管理论上批判无政府主义,但在实践上仍将无政府主义视为统战盟友。可见,无政府主义与马克思主义有着复杂的历史经历,在早期马克思主义传播历程中,无政府主义的作用不容忽视。
3.早期国民党人士是马克思主义传播的重要力量
国民党人士传播马克思主义比共产党人要早,毛泽东曾认为“朱执信是国民党员,这样看来,讲马克思主义倒还是国民党在先”[6]。早期国民党人士中,传播马克思主义的很多,如孙中山、朱执信、胡汉民、戴季陶、沈玄庐等都对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起着不可磨灭的贡献。
孙中山早在1896-1897年欧洲之行时就曾接触过马克思主义,他从不避讳对社会主义的向往,其所提倡的“三民主义”英译便是“socialism”。俄国十月革命后,他欢迎俄式的社会主义,极力赞扬列宁,并实现了联俄政策,表示要以苏俄为榜样。但孙中山的社会主义并不是马克思主义,“其思想体系来源很庞杂,有第二国际晚期的民主社会主义,有国家社会主义,亦吸收了他理解的马克思列宁主义中的某些元素,同时也有资产阶级的政治、经济理念和中国传统的政治、经济、文化之道。”[7]朱执信是早期国民党人士中杰出的理论家,在1905-1907年革命派与改良派的论战期间,朱执信就以《民报》为阵地进行理论宣传,其《德意志革命家列传》是中国马克思主义传播史上第一篇系统介绍马克思生平及其著作的文章,五四运动前后,他的著作中仍然有着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认同。胡汉民对马克思主义传播的贡献主要集中于对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介绍,他的《唯物史观批评之批评》比较集中地介绍了以经济为中心的历史观,甚至有学者认为“胡汉民对唯物主义史观在学理上的阐述更为准确,比李大钊深入”[8]。戴季陶从多个方面宣传马克思主义,他介绍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说,主张劳工运动,还研究俄国的革命、对华政策等。戴季陶与沈玄庐、邵力子等还直接参与了中国共产党的筹建工作。早期国民党人士对马克思主义的传播是比较全面的,其内容不仅有对马克思主义相关理论的介绍(如政治经济学、唯物史观、阶级斗争理论、劳工运动),还有对俄国革命与国际共运史的传播。
恩格斯认为,任何群体的意志与行动对历史的发展都起着作用,都是历史合力的一部分。在早期马克思主义传播的历史进程中,早期国民党人士的作用是非常明显的。五四时期,国民党人士与共产主义知识分子在传播马克思主义方面并没有严格的界限,一定意义上可以说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如在三大思想争论时期,国民党没有直接参与论战,但以不同的方式在侧面支持李大钊、陈独秀等;有不少国民党人士还参与了中国共产党的成立准备工作,这些都是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的历史主体合力的具体体现。国民党与共产党传播马克思主义的最本质的区别在于两者的出发点不一样,国民党试图借助马克思主义来丰富发展三民主义,但三民主义不是马克思主义,主义的不同使得国民党最终背离了马克思主义。尽管国民党背离了马克思主义,但其对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的作用不能因为意识形态问题而遭到忽视或否定。
4.共产主义知识分子是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的主力军
十月革命后,中国思想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对苏俄社会主义革命的憧憬压倒了对资本主义道路的向往,马克思主义在中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与规模传播开来,共产主义知识分子成为马克思主义传播的主力军。当然这种主力军的作用也离不开其他传播力量的支撑,他们或是互相配合,或是互相争论,总体上形成了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的历史合力。
1919年,李大钊发表《庶民的胜利》、《法俄革命之比较观》、《布尔什维主义的胜利》,拉开了马克思主义传播的新序幕。陈独秀、李汉俊、董必武、李达、杨匏安、施存统、周佛海、蔡和森、毛泽东、恽代英、周恩来、瞿秋白等一批早期共产主义知识分子都在不同方面有计划、有组织地对马克思主义进行传播。以李大钊为首的马克思主义传播者更为理性,更有目的性,美国学者莫里斯·麦斯纳就认为:“李大钊在他真正信仰马克思主义以前,就是一个积极响应俄国革命的活动家,他对马克思主义的学习深化了他最初的活动,一方面,他发现马克思主义理论中与他所形成的世界观相一致的部分,另一方面,他还根据中国的实际用自己的观点解释马克思主义”[9]。这时的传播内容大多是建立在中国现实需要的基础上,内容也更为系统化,主要包括:从整体上传播马克思主义,既包括对无产阶级领袖的传记、生平、年表介绍,也包括对马克思主义体系的诠释;剖析各派社会主义,确定科学社会主义;传播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剩余价值观、妇女观等;介绍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自苏俄、共产国际与中共发生关系后,开始在共产国际的指导下传播马克思主义,传播内容更广泛,包括出版马克思列宁主义图书与政治普及读物、歌颂俄国革命与苏俄建设、宣传欧美无产阶级革命、传播东方革命理论等。
共产主义知识分子除了传播马克思主义理论外,还同其他思潮积极开展论战,进一步确立了马克思主义的主导地位。马克思主义传播本身就不是一帆风顺的,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后就遭到资产阶级自由主义、无政府主义、中国基尔特社会主义的批判,他们与早期马克思主义者开展了“问题与主义”、“社会主义与基尔特社会主义”、“马克思主义与无政府主义”三次论战。这三次论战的影响是巨大的,它解决了中国要不要传播马克思主义、是发展资本主义还是社会主义、是实行改良还是革命的问题,从理论上论证了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的科学性,基本指明了中国接下来要走的道路。三大论战更加坚定了马克思主义者的信仰与立场,并使得部分无政府主义者转向马克思主义,对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起着重要的推动作用。三大论战的同时,作为空想社会主义的新农村主义和工读主义在中国社会实践的失败,从理论与实践上证明了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性,马克思主义逐渐成为社会的主流思想。
综上可见,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主体多样,每一个历史主体都构成了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的合力之一,每个主体力量在传播马克思主义过程中的相互合作或相互冲突形成了历史合力,有力推动了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
恩格斯认为:“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但是到现在为止,他们并不是按照共同的意志,根据一个共同的计划,甚至不是在一个有明确界限的既定社会内来创造的历史。他们的意向是相互交错的,正因为如此,在所有的社会里,都是那种以偶然性为其补充和表现形式的必然性占统治地位。”[10]早期马克思主义传播是在客体合力和主体合力的相互作用中得以前行,每个传播主体都有着各自的抉择,这一历史合力的进程纷繁复杂,但却不是无规律可循。在这一相辅相成、互相促进的历史合力发展过程中,早期马克思主义传播呈现出必然性和偶然性的统一。
早期马克思主义传播的历史必然性体现在马克思主义顺应了中国的现实需要。当时中国已经具备了传播马克思主义的社会经济条件和政治条件,中国民族资本主义有了一定程度的发展,为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奠定了必要的经济基础;中国工人阶级的发展与工人运动的高涨成为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的强大阶级基础;清末到五四时期中国政治思想的发展,尤其是五四运动所宣扬的民主、科学精神为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开辟了思想之路。同时,中国的民主革命的发展更需要有马克思主义这样的先进理论的指导。总之,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是经济、政治、思想、历史主体等各种力量综合作用的历史必然。
但在所有合力交错的过程中,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还表现出一定的偶然性特点。一是马克思主义传播在具体的历史阶段有着其特殊性,每个具体历史阶段,传播马克思主义的主导力量和传播的层面都不一样。十月革命之前的马克思主义传播主体成分复杂多样,有早期留日学子、资产阶级改良派、资产阶级革命派、无政府主义等。传播的内容也相对浅薄,“他们的宣传与介绍活动,无一不是从各自的阶级立场和政治需求出发,因而程度不同的歪曲和背离了马克思主义之真谛”[11]。中国人真正理解并接受马克思主义是在十月革命之后,十月革命让中国人重新思考中国革命道路的选择,在十月革命的影响下,在中国无产阶级力量增长的基础上,具有初步共产主义思想的知识分子成为这个时期马克思主义传播的主要力量,此后中国才开始了马克思主义更加系统、科学的传播。二是早期马克思主义传播还表现为传播主体对马克思主义传播的选择性特点,如国人在众多的政治思潮中选择了马克思主义、在马克思主义庞大的理论体系中选择了历史唯物主义和科学社会主义、在马克思主义传播渠道上也由日本渠道、欧美渠道最终转向了苏俄渠道等,这些都体现了马克思主义传播过程中的特殊性。这些特殊性都构成了马克思主义传播历程中的艰难与复杂,但最终都是成为马克思主义在中国传播的历史必然性的表现和补充。
总之,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是主客体力量综合作用的结果,无论传播历程中有多少的特殊性与复杂性,但最终都脱离不了历史必然,这既是马克思主义理论本身的科学体现,也是顺应中国客观现实的需求,更是中国广大人民集体意志的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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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郭德宏.中国马克思主义发展史[M].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2001:12.
[责任编辑:赵秀丽]
2016-09-28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国外中国发展道路和发展模式研究综述”(11BKS053);安徽省2016年高校优秀青年人才支持计划重点项目“国民党人士与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研究”(gxyqZD2016506)。 作者简介:张学娟,女,华东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安庆医药高等专科学校讲师。
10.13393/j.cnki.1672-6219.2017.02.003
A 811
A
1672-6219(2017)02-001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