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绍臻,杜国盛(解放军第309 医院全军器官移植研究所肝胆外科,北京 100091)
体外光化学疗法(extracorporeal photopheresis, ECP)是一种细胞治疗方法,由Edelson于1986年第一次提出并且首次应用于皮肤T细胞淋巴瘤,随后广泛应用于T细胞介导的疾病治疗[1]。目前,ECP作为一种新型疗法已广泛应用于包括心、肺在内的多种同种异体移植物抗宿主排斥反应疾病中[2]。ECP的应用前景广阔,被认为是一种新型免疫调节疗法,与抗排异药物相比,它的应用具有不良反应少、安全性高、应用广泛等特点。本文将近年来国内外对ECP在器官移植方面的研究进展进行综述。
体外光化学疗法由3部分组成:① 从患者浓缩的白细胞中收集单核细胞;② 在8-甲氧基补骨脂素(8-methoxypsoralen, 8-MOP)存在的情况下,用长波紫外线即紫外线A(ultraviolet A, UVA)照射收集的单核细胞;③ 将光照后的细胞重新回输到同一患者体内[3]。
8-MOP属呋喃香豆素类化合物,最早用于治疗白癜风,现与UVA联合应用于ECP治疗。未经UVA照射时,8-MOP作为一种DNA插入分子处于惰性状态。当暴露于UVA (320~400 nm)时,8-MOP被激活并插入两DNA之间与核酸碱基形成共价键。当UVA光照持续存在时,另一个共价键在DNA反向链的胸腺嘧啶核苷与另一侧的8-MOP之间形成,从而产生一种多聚体交联产物并启动凋亡[4]。细胞凋亡或程序性细胞死亡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生理过程,研究发现,该反应早期启动的凋亡包括线粒体功能的破坏,抗凋亡蛋白Bcl-2与促凋亡蛋白Bax比例的反向逆转。迟发凋亡包括CD95、FasL水平升高[5]。通过上述机制加速细胞凋亡。
与淋巴细胞的反应相反,单核细胞似乎对由ECP治疗导致的细胞凋亡有抵抗性。单核细胞被激活并释放细胞激素,如白细胞介素-10(interleukin-10,IL-10)和肿瘤坏死因子-α(tumor necrosis factor-α,TNF-α)[6]。最近一项研究表明,ECP可以减少被治疗的单核细胞变异成不成熟的DC细胞。同时,不成熟的DC细胞也会失去他们在ECP之后因脂多糖刺激而成熟的能力[7]。研究表明,CD36标志物会在单核细胞表面大量扩增,而且CD36为摄取凋亡物质的主要受体,这也同时说明ECP治疗可以提高细胞清除率[8]。
Daniele等[9]对13例被诊断为慢性移植物抗宿主病的患者应用ECP治疗,通过流式分析仪对其血液样本进行分析,证实了ECP治疗可使光敏化的单个核细胞的坏死及凋亡率显著升高。回输后的凋亡细胞将被抗原递呈细胞(antigen presenting cell,APC)吞噬,后者被激活并在其表面表达抗原,随后产生抗炎因子IL-10,并促进调节性T细胞(regulatory T cell,Treg)的产生[10-11]。在 ECP治疗中进一步的免疫变化为 CD81[12]和 Th17[11]细胞数量减少,可溶性的IL-2-Ra和TNF-a R1水平减少[13],分泌γ-干扰素(interferon-γ,IFN-γ)的Th1细胞会减少80%以上;另一方面分泌 IL-4、IL-5、 IL-10的 Th2细胞增多[14]。这一系列变化可导致Th1/Th2水平的恢复和CD4/CD8比值的正常化[15]。通过上述机制会降低移植术后排斥反应的发生率。
3.1 肺移植:肺移植是一种针对终末期呼吸衰竭患者的有效治疗方法[16],并且在近15年的时间内显著提高了呼吸衰竭患者的生存率。慢性同种移植物功能紊乱也被称作闭塞性细支气管炎综合征(bronchiolitis obliterans syndrom,BOS),它是威胁接受肺移植患者长期生存和生活质量的主要因素。1995,年Andreu等[17]第一次创造性的将ECP治疗应用于肺移植后急性排斥反应(acute rejection,AR)与严重感染的治疗,3周后患者的临床症状得到改善。
Jaksch等[18]随访了1989-2010年1 012例肺移植患者,其中194例患者平均(1 293±1 008)天发展为BOS,51例患者接受了ECP治疗,研究发现,接受ECP治疗的患者中有31例患者通过ECP治疗,在超过6个月的时间内表现出持续稳定的肺功能。与未经ECP治疗的患者相比,接受ECP治疗的患者生存率提高且再移植发生率低(P=0.001)。此项研究证实了早期应用ECP对于肺移植后患有BOS的患者是一项有效的辅助治疗。
Greer等[19]于2013年回顾性分析了自2007年10月1日- 2011年9月1日通过ECP治疗慢性移植后肺功能障碍(chronic lung allograft dysfunction,CLAD)的患者,其中65例被纳入此项研究,此外,64例在接受阿奇霉素治疗的情况下病情仍持续恶化。经回顾性研究发现,其中8例患者的第1秒用力呼气容积(forced expiratory volumn one second,FEV1)提高≥10%,27例患者FEV1处于稳定状态,30例患者FEV1下降≥10%,且经过ECP治疗的患者生存率较未经ECP治疗的患者明显提高(401天比133天)。此研究证实了ECP治疗可作为一种有效的二线治疗方法,广泛应用于CLAD患者治疗中。
Brownback等[20]通过统计患者FEV1值来评价ECP对肺部移植物抗宿主排斥反应的治疗效果。此项研究共纳入8例患者,且8例患者均为肺移植后新发气道阻滞疾病且接受糖皮质激素治疗后FEV1值仍持续下降。8例患者接受ECP治疗并记录1年FEV1值的变化情况。在ECP治疗的最初3个月,其中7例患者FEV1未继续下降。然而1年后,只有2例患者FEV1值稳定在正常范围内。尽管通过1年的ECP治疗,患者FEV1的平均值仍会继续下降,但与未接受ECP治疗的患者相比,接受ECP治疗后FEV1下降率会大幅度减小。经过1年ECP治疗,所有8例患者全部存活且期间内泼尼松的平均用药量明显减少。此研究表明,ECP能明显降低肺移植患者FEV1的下降率。
3.2 心脏移植:心脏移植是治疗各种原因导致的心脏疾病的有效方法[21]。根据最新国际心肺移植协会数据统计显示,在2011年已经有超过4 000例心脏移植[22]。有超过25%接受心脏移植的患者会在1年内出现AR,其中约有5%的患者会出现血流动力学损害[23]。1992年第一次报道了ECP疗法应用于心脏移植患者治疗,此项报道也最早阐述了接受2 ~ 4次ECP治疗后,通过快速活组织检查可发现AR发生了逆转[24]。
1998年,Barr等[25]在多个研究中心开展了一项前瞻性随机临床试验。在此次研究中,60例心脏移植患者在移植后随机接受三联免疫抑制治疗,或是三联免疫抑制治疗并在移植30小时内进行ECP治疗。随访6个月显示,ECP(第1个月接受10次治疗,第2个月和第3个月接受4次治疗,第4 ~ 6个月接受2次治疗)会明显减少心脏排斥的发生率(P=0.03)。第一次出现排斥发作的时间并无明显差别,排斥反应的发生率与血流动力学异常或6个月、12个月的生存率有关。而用PCR检测血浆中巨细胞病毒DNA含量,发现其含量值在ECP治疗组有明显降低(P=0.036)。这项研究表明,ECP治疗并不会促进免疫移植患者感染的发生,反而起到抑制作用。
2006年,Kirklin等[26]的回顾性研究对13年来的心脏移植排斥经验进行了总结。研究包括36例患者有血流动力学异常(hemodynamic compromise,HC)或顽固性排斥反应,接受了至少3个月的ECP治疗,307例未接受ECP治疗。通过对生存率及危险因素进行分析发现,经过3个月的ECP治疗,排斥反应发生率降低(P=0.04),而且随后的排斥反应危害也显著降低。这是第一个证实ECP治疗可减少有高排斥风险患者死亡风险的研究。
2009年,Zheng 等[27]探究了DC细胞吞噬经体外光化学疗法(psoralen combined with A-band ultraviolet,PUVA)处理的脾淋巴细胞(sp)后对心脏移植大鼠外周血Treg细胞及移植后大鼠存活率的影响。此实验以DA大鼠为供体,Lewis大鼠为受体。取DA大鼠脾细胞通过PUVA处理后与受者DC细胞进行共培养,获得PUVA-SPDC。分别建立:① 对照组(n=7):注射PBS;② SPDC组(n=8):注射受者SP与受者DC共培养细胞;③ PUVA-SPDC组:注射PUVA-SP细胞与DC共培养细胞(n=8)。研究发现,PUVA-SPDC组外周血Treg细胞占CD4+T的比例为(29.00±1.73)%,明显高于对照组的 (12.00±0.58) %和SPDC组(16.30±0.88)%。流式细胞学检测分析表明,SPDC组表面分子CD80、CD86以及OX6的表达分 别 为(16.60±0.72)%、(36.50±0. 87)% 及(65.60±1.45)%明显高于PUVA-SPDC组CD80、CD86以及OX6的表达分别为(3.90±0.12)%、(13.40±0.59)%及(28.00±1.73)%,该结果表明PUVA-SPDC可提呈供者抗原的imDC细胞。由此推论,PUVA-SPDC可以诱导移植物受者对供者抗原特异性负向免疫调节。
在另一项研究调查中,有7例心脏移植患者接受了超过6个月的ECP治疗。其中6例患者患有慢性左心室功能不全,经ECP治疗后心功能得到明显改善,1例患者发生复发性抗体介导的排斥反应(antibody mediated rejection,AMR),经ECP治疗后未再次发生[28]。此外, 群体反应性抗体(panel reactive antibody,PRA)的平均峰值由(83±17)%降至(38±42)%(P=0.022),经ECP治疗后炎性细胞因子同时也显著下降。
3.3 肾移植:2011年,Kusztal等[29]将 ECP治疗与常规的免疫抑制剂治疗联合应用,作为一种预防性的治疗手段,并将此方法应用于10例肾移植术后患者,通过与单纯应用免疫抑制剂治疗的10例肾移植术后患者对比做出一项验证性研究。ECP治疗组在2.5个月接受12 ~ 16次治疗,ECP治疗组与对照组均定期复查肾小球滤过率(glomerular filtration rate,GFR),定期记录外周血 T细胞、B细胞、树突状细胞、Treg细胞、NK细胞等计数值。研究发现,与对照组相比,ECP治疗组在第3个月(53±11比47.1±9.0; P=0.17)和第6个月(67.5±10.0比53.6±3.0; P=0.03)GFR值显著升高。Treg细胞(CD3+CD4+CD25+)占总CD3细胞数的比值在接受3个月ECP治疗后显著升高。与对照组相比,ECP治疗组患者外周血Treg比例明显升高〔(9.4±15.0)% 比(3±1)%,P=0.01)〕。虽然该研究患者病例数少,研究随访时间短,但可得出初步结论:ECP可作为早期辅助治疗来减少肾移植排异反应发生率。
3.4 肝移植:Urbani等[30]评估了钙调磷酸酶抑制剂(calcineurin inhibitor,CNI)与不同种免疫抑制剂联应用后神经性肾毒性并发症的发生率。从2006年1月-10月,对所有肾脏或神经学并发症的肝移植受者进行了ECP+吗替麦考酚酯+类固醇以及CNI治疗,并将其与使用标准的CNI治疗的对照组进行对比。ECP组包含24例患者,他们的终末期肝病的平均评分为(19.9±11.1)分。对照组包含18例患者,平均评分为(12.5±5.2)分 (P=0.012),对于ECP组,肝移植后开始应用CNI的平均水平为(9.2±6.2)天 (4~31天)。在第一次CNI治疗后,ECP组中5例患者分别在移植后第4、5、6、6、14天出现急性神经性中毒性肾损害。ECP组患者在第1、6、12个月的生存率分别为100%、95.8%、95.8%,对照组患者的生存率分别为94.4%、77.7%、72.2% (P<0.001)。总之,ECP治疗对于控制CNI引起的病症有效,并且可降低早期移植术后阶段的病死率。
已有大量研究证实ECP作为一种辅助治疗,应用于移植术后患者,可抗排异反应发生从而降低患者病死率。然而关于ECP治疗仍存在很多问题,如ECP治疗的最佳应用时间、停用时间、如何监控治疗情况以及是否可以替代药物治疗等,也未有相关研究指出患者应用ECP治疗的适应证。此外,长期应用ECP治疗对患者是否有害。针对上述问题,各研究机构仍未得到一致的答案。因此,尽管ECP治疗已取得令人鼓舞的临床治疗效果,但其有关作用机制还未明确,还需大量研究,从而制定出更完善的治疗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