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东师范大学 林元彪 汪幼枫
近些年,“语言翻译”①从政策和战略层面看,近年来我国各级政府在“语言”方面的主要工作可以分为:语言标准化和规范化(如汉字字形整理、推普等)、语言保护、语言传播(如汉语国际推广)、语言教育(如民族地区的双语教育和一般的外语教育)、语言服务(如语言资源数据库建设)等,管理归口基本上集中在国家若干部委。本文研究的两大内容版块,外文使用管理传统上属于语言标准化和规范化的内容,因为截至目前我国境内的地名和公示语翻译管理传统上以制定和执行各级各类标准为主要形式(上海和深圳已经立法,但管理凭据仍然是各级公示语翻译标准);党的十七届六中全会以后,本文的另一内容版块“文化资源外译”得到高度重视。我们把这两方面合起来并结合国家语委及其他有关部委的整体工作内容名之为“语言翻译”,并与一般意义上的“翻译研究”或“翻译”相区别。从2014年我们承担“中国语言文字蓝皮书”《中国语言文字政策研究发展报告》的编写工作开始,我们把“语言翻译”作为与语言规范、语言传播等并列的内容版块,统领外文使用管理和文化资源外译这两方面的研究内容。这一做法得到编委会众多专家及相关管理部门的认可。我们认为有必要继续使用并推广这一概念,因为它比较有效地说明了政策的对象及其和语言的相关性。大踏步进入国家战略以及行政管理层面。前者体现在“中华文化走出去”、“讲好中国故事”等若干重大战略倡议当中,后者更已经是在许多方面有法可依的政府事务性行政管理工作,特别是公示语翻译及地名翻译等我国境内外国语言文字的使用和管理问题。在这个背景下,翻译研究“为政策发现问题”和“助推国家战略”的政策价值逐渐凸显,并成为翻译研究领域的一个热点趋向。2015年的相关研究据此大致可以分为两个方面:(一)公共服务领域外文译写规范及管理问题,包括城市通用公式语翻译、旅游景区公示语翻译、行业领域公示语翻译、地名翻译、公示语管理对策和理论方法;(二)本土文化资源外译问题,包括少数民族语言文化外译、当代中国话语外译、传统思想文化外译。第一类基本可以看作有法/据可依的外文使用及管理研究,第二类基本可看作国家战略层面“实力提升”的智谋推动研究。根据我们连续两年编辑“中国语言文字蓝皮书”《中国语言文字政策研究发展报告》所掌握的文献情况,并对比我们之前对相关问题的关注和思考,本文从“政策”和“战略”两个视点综述2015年“语言翻译政策研究”相关论文。前者通过梳理现有研究的研究目标及提出的问题,旨在得出下一步政策作为的要点和方法;后者通过分析现有研究的发生领域和研究质量,呈现相关战略的推进情况,并在综述这两方面研究的过程中呈现“翻译政策研究”这一翻译研究领域的新动向及其研究的范围、目标和价值。
我们收集到的2015年度公共服务领域外文译写规范及管理共有117篇论文,其中CSSCI期刊论文14篇,优秀硕士学位论文7篇。参照目前国内外文使用管理的主要归口,这些研究的主要领域为:城市通用公式语翻译、旅游景区公示语翻译、行业领域公示语翻译、地名翻译、公示语管理对策和理论方法。我们对各版块的论文数量和来源构成进行了统计,见表1。
表1.公共服务领域外文译写规范及管理论文统计
其中,城市通用公示语翻译和旅游景区公示语翻译的研究论文多数发表在研究地所在的地方刊物;旅游景区公示语翻译研究总数最多且CSSCI期刊论文也最多;地名翻译研究论文总数最少,但CSSCI论文及优秀硕士论文占比均最高;整体评估下来,行业领域的公示语翻译研究最为薄弱。
2015年度研究文化资源外译的论文共68篇,其中CSSCI期刊论文32篇,优秀硕士论文11篇。对照国家若干重大战略倡议的落脚点,这些研究可以按广义的“文化资源”概念归入三类:少数民族语言文化外译研究、当代中国话语外译研究、传统思想文化外译研究。我们对各版块的论文数量及来源构成进行了统计,见表2。
表2.文化资源外译论文统计
第一、第二两个版块占据了整个领域的绝大多数。其中少数民族语言文化外译研究论文29篇,总数量及CSSCI论文总数均最多,这是十分意外的。此类论文多发表于民族类期刊,且以发表于《贵州民族研究》上的论文为最多,与其他少数民族地区民族类刊物形成鲜明对比,体现了这一刊物在少数民族语言文化外译方面的阵地作用。
当代中国话语外译研究论文共29篇,除去13篇CSSCI论文还另有7篇优秀硕士论文,说明这一版块的研究价值在学术界的整体认可度较高。传统思想文化外译研究论文有半数是CSSCI期刊论文,且多为学报类期刊,这是符合预期的。
公示语翻译研究可以说从一开始就具有很强的政策目的性。某种程度上说,公共服务领域外文使用管理是新时期我国语言文字工作领域“政策措施回应学术呼吁”非常典型的一例——各地不断涌现的公示语翻译标准以及相应的管理措施,正是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全国各地专家、学者不断呼吁的结果。因此,从政策视角看,当前外文使用研究的主要政策价值在于描写“存在何种问题”以及“问题存在的范围”,因而也是本综述的主要任务。
城市通用公示语翻译研究是外文使用管理领域两大焦点话题之一。2015年共发表32篇相关论文,研究范围涉及北京市、青岛市、成都市、长沙市等20个城市以及辽宁省、河南省等7个行政省及区域的城市通用公示语翻译,见表3。
从这些研究所发现的“问题存在的范围”来看,这相当于对全国范围内城市公示语翻译情况的一次“普查”,从涉及城市的级别的分布情况来看,也具有一定的统计学意义。这些研究的政策意义首先在于点明城市公示语翻译错误或管理疏漏是全国范围内大中小城市一致存在的问题见图一。这无疑呼应了近年来各级政府部门不断推出的外文使用管理措施。
表3.城市通用公示语研究涉及的城市及其级别
图1.城市通用公示语翻译涉及的范围
研究发现的城市通用公示语翻译研究主要问题有两种表现:一是公示语汉英翻译双语建设落后,不可接受性翻译比重大;二是公示语翻译存在名称不统一、拼写错误、中式英语、语法错误、表达不准确以及汉语和英语混用等问题。
研究的政策性建议主要集中在四点:第一,政府主导制定翻译规范和标准,实施规范化管理。第二,重视译者翻译资质的规范。第三,建立监管和修正的机制。第四,建设统一的公示语汉英翻译语料库。表4总结了相关研究提出的问题及对策。
表4.城市通用公示语研究提出的问题及对策
本年度还出现了对公共服务领域外文译写管理实践的总结性的研究论文。林元彪等(2015)探讨了我国外文公示语的管理实践历史和模式,认为外文公示语的设置主体介于“国家-社会”两元之间,政府作为因而始终面临着管理凭据、权责部门、管理方式以及管理力度等方面的难题。目前各地实践最多的管理思路是研制、推行公示语外文翻译相关标准,部分省级、半省级地方政府在此思路的基础上制定地方规章,开始尝试“法制化”管理,并渐成趋势。
旅游景区公示语翻译研究是外文使用管理领域另一主要焦点话题。从政策发展的历程来看,旅游景区公示语翻译的规范化管理起步实际上比城市公示语翻译管理更早。但由于近些年来“旅游经济”持续升温,“景点”无论是数量还是规模都在急速扩张,造成公示语翻译旧账未了、新账不断的局面。2015年研究旅游景区公示语翻译的论文共42篇,从研究所涉及的范围来看,其政策内涵与城市公示语翻译基本相同:各地区旅游景点均在不同程度上存在公示语翻译质量问题。
从政策层面“问题存在的范围”来看,即便不看这些数字代表的具体景点,我们也能感觉出这实际上就是中国旅游热点地区的一张汇总图见图二。事实也确实如此。2015年的相关研究涉及了大连市、丹东市、锦州市等24个城市旅游景区以及宁夏壮族自治区、九寨沟风景区、三星堆遗址等8个省、自治区的各类旅游景区,涉及地文、水域、生物等自然景观,以及古迹建筑、园林景观、文博民俗、红色教育等人文景观,基本覆盖了自然、人文两大类旅游景观的各个类别,其中又以“人文景观”为多见表5。
图2.旅游景区公示语翻译研究涉及的范围
表5.旅游景区公示语翻译研究涉及的范围
再就“描写存在的问题”的角度看,这些研究发现的旅游景区公示语英译的问题主要有三大类:第一,译文拼写错误、景点名称翻译不统一、用词不当以及语法错误等。第二,译文原语文化缺失,易给目的语读者造成理解上的偏离,乃至出现文化曲解或误读。第三,译文语气强硬,翻译机械。
对此,研究者们建议相关部门应采取行动。第一,提升翻译队伍的翻译能力和职业道德。第二,参考借鉴其它省市的做法,制定出符合本省特点的地方性公示语翻译规范。第三,政府部门应建立公示语翻译的监管机制和修正体系。问题及对策方面总结如表6。
表6.旅游景区公示语研究提出的问题及对策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2015年公示语翻译研究方面出现了一个比较强势的本体理论思路:生态翻译学。多篇研究以此为理论视角,对城市通用公示语和旅游景点公示语的翻译进行了探讨。从政策层面看,这个理论视角尽管不直接与政府的作为方式相关,但“语言使用”作为管理的对象,需要适度关注“学界共识”。
公示语翻译研究最先发生在行业领域,尤以20世纪80年代商业招牌的翻译研究为主。2015年研究行业领域公示语翻译的论文共有13篇,比较集中的领域是商业、医疗和教育见表7。三方面中又以商业为主,研究关注的焦点是以商品包装为代表的“产品形象”和以品牌营销为代表的“商业形象”。
表7.行业领域公示语翻译的研究对象与视角
仅从2015年的研究情况可知,近些年商业领域的公示语翻译问题更进一步细化到产品形象和商业形象等方面,同时又有更多具体行业领域的公示语越来越得到重视。研究者发现,行业领域公示语翻译一方面存在大量使用音译、译名和商标商品严重脱节等问题,还存在通用公示语的普遍问题见表8。
表8.行业领域公示语研究提出的问题及对策
对照2015年度推出的国家标准《公共服务英文译写规范》,作为规范编制工作的参与者,我们深感有必要补充商品包装公示语译写方面的技术规范。因此从政策层面看,各行业“产品包装”的用语及翻译亟待更有力的规范化努力。
地名翻译在我国有强势的管理归口,且执行力度比较大。因此地名研究领域“发现问题”的声音一向比较弱。2015年度却出现了对地名翻译权威规定比较有力的反思研究,包括汉语地名英译和民族地区地名英译问题。
(1)汉语地名英译研究
袁晓宁(2015)认为《GB 17733地名标志》中有关地名英译的规范标准与我国一直采用的地名英译标准大相径庭,缺乏严谨的论证和学术界的一致认同。我国地名英译应尽可能译出其中的文化因子,再现带有文化因子地名的指称辨别功能、历史文化意义的昭示或提示功能。当专有名和通名都含有文化因子或特殊义时,专名和通名都以意译为主。当专有名文化内涵被淡忘时,可采用“专有名音译,通名意译”的策略。
叶章勇等(2015)认为我国地名翻译政策规定的通名音译方案难以实现地名基本导引功能,导致“同名不同译”的情况愈发严重,并认为在地名的国际化过程中,应兼顾本族文化保护及国际化发展需要,坚持“名从主人,译从客便”的原则,音译专名,意译通名。刘丹彤等(2015)认为翻译地名时,应充分挖掘其文化内涵并结合译文读者的文化习惯,运用适当的翻译方法,更好地促进跨文化交流。
(2)民族地区地名翻译研究
由于少数民族语言的地名和国家通用语地名在语音形式上不能一一对应,因此有学者从地名的语源角度讨论地名翻译问题。付鸿军等(2015)发现,新疆地名承载了各民族的文化内涵,涉及包括汉语、维吾尔语在内的11种语源,翻译时应在着重把握地名的语源特征的基础上执行相关的国家标准进行音译转写,从而实现单一罗马化。刘小玲等(2015)指出少数民族地区的地名英译应综合考量生态翻译学的语言维、文化维和交际维,区别对待少数民族地区的“汉语地名”和“少数民族语地名”,后者在英译时专名应采用少数民族语音译转写而通名采用意译的策略。
如果说外文使用管理是语言文字工作领域“政策措施回应学术呼吁”的典例,“文化资源外译”则是“学术研究推动战略倡议”的典例。相关研究的政策和战略价值在于论证“源文本→翻译过程→目标文本”三个环节上的政策选择和规划,助推我国文化资源在世界范围内的地位和声望规划。从上述视角看,2015年有关本土文化资源外译的研究主要有三个方面:少数民族语言文化外译、当代中国话语外译、传统思想文化外译。
在中国文化“走出去”,推动中华文化走向世界的战略背景下,研究者们以少数民族诗歌、小说、歌曲、戏剧等为研究对象,对壮族、维吾尔族、藏族、彝族等少数民族的文学资源外译、文化资源外译进行了研究,主要聚焦于三个环节中的中间环节——“翻译过程”中的策略和规划。
(1)少数民族文学资源外译
一些学者对少数民族诗歌、小说、典籍等文学资源外译的具体问题进行了研究,如徐晓梅(2015)对古籍翻译的民族历史语境还原、文化语境还原和民族文化参与进行研究,沈海(2015)对民族文学翻译的文化“失真”现象进行研究。一些学者对少数民族文学资源外译的宏观问题进行探讨,如张杏玲(2015)、薛婷(2015)、方仪力(2015)分别概括了藏族格言诗英译、少数民族典籍英译存在的困境和问题,并提出了应对策略。也有学者从不同视阈出发,总结了少数民族文学资源外译的成功经验,为少数民族文学的翻译过程提供借鉴,如李明(2015)总结了“译者责任”“平衡和谐”两大原则,贾云鹏(2015)构建了民族诗歌翻译的四种哲学思维,何勇斌(2015)提出文学作品中的民族文化心理分析可以从文化中心主轴和文化心理场两个方向进行,贾军红(2015)总结了文化填补、文化过滤、文化想象三种手段,为少数民族文学翻译过程提供指导。
(2)少数民族文化资源外译
另有研究者关注了文学之外的民族文化资源,如影视、歌曲、戏剧和旅游等资源的外译问题。崔丹(2015)从生态翻译学的视角对羌族戏剧释比戏英译的特质进行文化反思。孙洁菡(2015)从生态翻译学的视角出发,指出在民族地区涉外旅游景点翻译中的生态适应策略。宋引秀、郭粉绒(2015)将苏珊·巴斯奈特“文化翻译观”运用于少数民族文化外宣翻译,提出文化是少数民族文化翻译的基本单位,文化功能等值是少数民族文化翻译的标准,译者在少数民族文化译介中具有主体性。贺桂华(2015)解析了少数民族民俗文化外宣翻译在原文文本类型、翻译方向、全译与变译、翻译原则与策略选择、译作传播渠道、出版途径六个方面的矛盾。
从“文化资源”的角度看①因此我们排除了政务政策等“外宣翻译”。,当前能够比较明确地确定存在的“中国话语”主要体现在:中国传统思想文化、中国当代文学以及一般意义上的“中国文化”。2015年度的相关研究论述了这三个方面外译任务中“源文本→翻译过程→目标文本”三个环节上的诸多政策选择和规划问题。
(1)中国文学作品“走出去”
这个领域近年来讨论得比较多,趋势是越来越多的研究将上述三个环节视作一个有机整体进行规划。如刘亚猛、朱纯深(2015)认为中国文学作品在翻译之后更要得到英语读书界的关注并赢得其权威书评机构及书评家的积极评价,才能在英语文学体现中活跃地生存下去。两位研究者建议首先学习国际范围内的成功译作翻译思想,继而深度理解主流国际译评,在这两方面基础上对当前的中国文学外译工作进行反思。王祥兵(2015)以海外民间网络翻译组织Paper Republic为研究对象,从文本选择、对中国当代文学作品的翻译及讨论、与官方力量的合作及译本在英语世界的接受和传播对其进行考察,从而研究其对中国当代文学作品翻译和国际传播情况。这些研究基本上将三个环节视作统一的连续程序进行规划考量。
(2)中国文化“走出去”
这部分研究更多涉及三个环节中的中间环节,同时也涉及终端环节。如许钧(2015)认为译入和译出两种翻译活动不平衡现象在我国正在逐渐缩小,这不仅得益于国际社会的关注,也得益于中国政府持之以恒的努力。许钧指出,就中国文化译出方式而言,文学不仅需要以归化译法为主的译作,更需要以异化译法为主、内容文风忠实的译作,以传递汉语文化独有的文学魅力、审美理念和艺术价值。针对译入与译出的问题,只有从翻译与传播的本质、意义、价值和作用出发,坚持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才能帮助中国文学与文化走出去。吴赟(2015)剖析了中译外人才短缺的现状,并建议设置多元化、系统化的翻译课程体系,加强与海外高水平译者的交流,了解译介各环节,调整译介策略,建立完善的考核和评估体系,汇聚并引导民间力量和海外资源。张律、胡东平(2015)就中国文化“走出去”战略背景下,翻译实业面临市场竞争压力、主体合作不力和管理运行机制滞后三方面的挑战,并提出建议。黄荍笛(2015)通过考察“走出去”的现状,总结经验与教训,指出翻译问题并非中华文化走向世界需面临的唯一考验,强调应同时处理好“组织——选题——翻译——出版——阅读”这五个紧密关联的环节,才能使中华文化真正“走出去”,进而“走进”外国主流文化。
较之中国文学走出去的相关研究,传统思想文化外译研究更多聚焦“源文本→翻译过程→目标文本”的后两个环节,大致可分为翻译与传播两个方向:一是针对不同的典籍文本,探讨中国典籍外译的策略与理念;二是结合中华文化“走出去”的战略背景,综合或具体地探讨传统思想文化“走出去”的困境与应对。
(1)文化典籍外译的策略与理念
一些学者对典籍外译的策略与理念进行研究。林元彪(2015)结合“碎片化阅读”的时代特点及其对典籍翻译策略的需求指出,“碎片化阅读”本质是“按需阅读”、“改写阅读”。当前以“厚重翻译”为代表的主流典籍翻译实践策略,不利于中国文化精神被西方普通读者快速消化和有效接受,顺应时代潮流的典籍翻译必然要在吃透古代注本精神的基础上走出“文本语境”。郭建勋、冯俊(2015)对比霍克斯、沃顿和宇文所安在《离骚》译文中突破传统文化翻译困境的途径,探讨了宇文所安的翻译理念和成就。他们指出,宇文所安译文是民族性和世界性的统一,主要体现在骚体的文体彰显、陌生化内涵的翻译和“世界诗歌”理念的实践上,对中国的典籍翻译有积极的指导意义。
(2)文化典籍“走出去”的困境与应对
一些学者结合中华文化“走出去”的战略背景,探讨了中国文化典籍“走出去”存在的困境,并提出了应对策略。如黄书芳(2015)研究了中国文化典籍的出版问题,指出中国文化典籍版权输出存在未实质走进去、品牌缺失、影响力较小、实效性不强等问题,并提出应加强文化典籍走出去布局规划、加强选题策划、加强品牌建设与开发、培养翻译人才、进行多手段传播等建议。李慧君(2015)对中国典籍译介严重“逆差”的现象进行研究,并提出构建合理规范的译介体系,规范具体翻译过程,积累典籍译介经验等建议。
综上,这些研究从源文本的选择、翻译策略以及目标文本的传播和接受效果等方面比较全面地触及了我国文化资源外译过程中的地位规划和声望规划等核心战略问题。
从政策和战略两个视角来看,我们认为2015年度“语言翻译政策研究”体现的政策和战略价值主要在于以下几点。
第一,外文使用的共性问题及政策作为方式逐渐清晰。公共服务领域外文使用管理是“政策措施回应学术呼吁”比较典型的一例,2015年度的相关研究最能体现这一特点的是:纯粹的“纠错”研究极少,绝大多数研究在“描写问题”以及“问题存在的范围”的基础上均提出了政策层面的对策。我们对地名研究之外的外文使用三大领域的研究发现和观点进行了话语汇总,见表9。
表9.公示语存在问题及对策关键词统计
续 表
不难发现,2015年相关的研究相当清晰地呈现了我国外文使用的共性问题,依次是语言错误、译文不统一以及中式英语现象。作为公示语翻译国家标准研制的主要参与者,我们对全国公示语翻译存在的问题有相当的了解。但以上问题当中,“译文不统一”引起的关注之多——尤其是城市通用公示语,是出乎我们意料的。从“为政策发现问题”的角度看,这是2015年相关研究的突出贡献。
清晰的共性问题与建议的政策作为方式具有高度的一致性,具体有三种方式,依次是:成立监管机构、提高翻译水平、出台标准。其中,通过成立监管机构加强对城市通用公示语翻译的呼声最高,而行业领域对“出台标准”最有兴趣,旅游方面对“标准”的期待最小,细致推敲均暗合相应版块的语言生活特点。以上情况对政策作为方式来说是个有力的启示:外文使用的管理方式应当尊重各行各业语言生活的特点并视对象有所区别。
第二,地名翻译的文化视角异军突起。首先需要指出的是,地名翻译有强势的管理归口,是本领域与学术声音互动最少的一个类型。因此,地名翻译研究——特别是理论性质的研究,第一个主要特点是“靶的”明确,而与之相应的不足则是一向缺少一个力度足够强大的“武器”攻破《GB 17733地名 标志》执行的“单一罗马化”的“国际标准”。然而,2015年出现数篇有分量的研究不约而同举起了“文化”之矛,是本年度相关研究的典型特色。
从政策的角度看,地名翻译作为国家行政管理、经济建设、中外交流等领域必要的基础信息资源,具有极强的社会功能。因此,其强势的管理归口、权威的管理标准有必要的一面。然而,这不等于说地名翻译可以完全无视当代世界交流的文化趋势和多元化趋势。地名翻译实践中已经形成的若干具有集中指向性的问题值得、也完全有必要在更大范围内进行论证,甚至论争。
第三,文化资源外译的“多样性”极大提升见表10。从“走出去”、“讲好中国故事”、“一带一路”等重大战略的推进需求看,2015年“文化资源外译”最大的特色是“多样性”极大提升,最突出的表现是“民族文化资源外译”研究的内部构成极大丰富。
表10.民族文化资源外译研究多样性分析
无论是涉及的民族数量、文化资源类型以及研究对象,2015年度的相关研究都充分体现了“多样性”的特色。此外,较之外文使用管理研究7/117的优秀硕士学位论文比例,文化资源外译研究14/74的比例也展示了其乐观的发展前景①我们特别提出优秀硕士学位论文,这是因为这些论文作者正是未来持续推动相应战略发展的生力军。。
此外,2015年度中华思想外译方面也体现了“多样性”的研究眼光。有研究者提出中华思想外译应当关注当代阅读和传播的“碎片化”趋势,也体现了关注多样性的眼光。这也是本年度为数不多的关注传播条件的时代性的一个研究。
当然,以上是在现有研究基础上“看菜吃饭”梳理出的结果。然而,从我们对国家翻译事业的了解来看,就翻译研究“为政策发现问题”和“助推国家战略”的政策价值而言,2015年度的研究仍然存在一些不足,主要表现为眼光不够前沿、视野不够宏观、问题不够明确。
首先,相关研究未能充分关注当前我国翻译事业最前线的迫切需求,不能第一时间对接重大战略对翻译及翻译研究的需求。如经贸翻译和中国话语研究方面,当前我国如火如荼的自贸区建设和运营,不仅存在着多种重大翻译任务的需求,还蕴藏着许多非常有价值的翻译研究课题。一方面,目前已经建成的和在建的自贸区均有大量的政策文本翻译需求,而且各个自贸区的中文表述不尽相同,如何在翻译中实现话语统一,是迫切需要研究的问题。另一方面,跨境电商、商品包装和说明等海量现实翻译任务也蕴含着翻译科技、翻译政策等多个有价值的课题。我们非常期待这方面的专门研究。
其次,缺少宏观的“战略规划”视野。“走出去”之前不仅要想好怎么译,更要先想好“去哪儿”、“怎么去”、“去了干什么”等一系列问题。文化资源外译除了少数已有一定国际化营运经验的内容领域(如现当代中国文学),不少研究仍然缺少打通“源文本→翻译过程→目标文本”三个环节的视野,以“助推我国文化资源在世界范围内的地位和声望规划”的眼光开展更全面、更深刻的研究。少数民族文化资源外译、传统思想文化外译研究对“目标译文”的规划严重缺位——这是我们连续两年编辑中国语言文字蓝皮书《中国语言文字政策研究发展报告》中发现的普遍问题。
再次,理论视角“跟风”之病盛行,很难体现“这是一个需要理论的时代”。如外文使用方面,2015年我们在编纂蓝皮书时遇到大量采用“语言景观”理论的研究,而今年类似的视角竟然一篇都没有,却又涌现了一大批采用“生态翻译学”的研究。文化资源外译亦是如此。而能够引起我们注意的、事实上也确实发表在高质量期刊上的那些研究,其共性特点就是独特的理论视角,如地名研究的文化视角、传统思想文化翻译的“碎片化传播”视角等。理论视角缺少连续性本质上说明相关研究“问题”不够明确——这才导致理论选择表现出随意性。
“语言翻译”进入政策乃至战略层面是最近的发展趋势。因此,“语言翻译政策”①我们提出“语言翻译政策”(language policy in translation studies)以区分描写翻译学(DTS)的“翻译政策”(translation policy)概念。由于“翻译政策”的提出者吉迪恩·图瑞未就这一概念进行任何例示,我们不好断然认为这两个概念完全不相干,但在本研究的范围来看,两者应当予以区分。目前仍然处于起步阶段。我们甚至感觉,这个提法也还需要一定时间在翻译学领域和语言政策领域沉淀。不过根据我们连续两年对相关文献的比较系统、全面的掌握情况以及我们之前的研究积累,“为政策发现问题”、“助推国家战略”应是“语言翻译政策”领域的关键要义——我们暂时将之定义为“基于政策和战略目标的翻译理论与实践研究”(language policy in translation studies)。
从“政策”和“战略”两个视点看,2015年度的语言翻译政策研究论文主要涉及两个大的方面:(一)公共服务领域外文译写规范及管理问题;(二)本土文化资源外译问题。第一个大方面研究的主要贡献在于多层级地清晰呈现了我国外国使用管理的问题及政策作为的方式和要点,同时为开启地名翻译研究之可能提供了比较有力的“文化视角”,代表了学界一定范围的共同意愿;第二方面的主要贡献在于通过翻译研究这一形式,有力地呈现了我国文化资源的多样性,并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对国家重大战略的推动作用。由于“语言翻译政策”的研究体系建构尚处于起步阶段,相关研究对文化资源外译过程中的地位规划、声望规划等战略性思考并不明确。这事实上也正是本文价值之所在:我们期待未来的相关研究能够进一步明确地聚焦我国文化资源在世界范围内的地位和声望规划,从而更有力地实现翻译研究对国家战略的“助推”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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