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川端康成是一位十分擅长描写女性的日本作家,对女性的塑造和刻画贯穿了他一生的创作生涯,在这些形象的背后蕴含着他独特的女性观。
关键词:川端康成 女性形象 女性观
“从古到今,在世界范围内,人们从政治学、社会学、哲学等不同角度对女性加以关注和研究,形成了这样或那样的观念、主张、思想,我们不妨称之为女性观,即人们,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对女性存在的本质、状况及价值的认识。”[1]川端康成虽然是男性作家,但他的众多小说都是以女性为主体,并将女性当作纯粹的生命来进行展现的文学。在他的作品中塑造了众多精彩的女性形象,在这些形象的背后则蕴含着他独特的女性观。
一、永远的“圣处女”
川端康成笔下的女性形象充分表现了日本女性温柔贤淑、恬静可人的美好品质,“由于精神与肉体纯粹的美,这些女性可以称为‘圣少女或‘圣处女。”[2]她们不仅肉体美丽纯净,思想和精神上也同样纯洁。生活在俗世中却依然保持圣洁,在她们的身上可以感受到一种极致单纯的魅力。
《伊豆的舞女》是川端康成的成名作,他塑造了一个清纯、活泼、善良的舞女形象。对女主角熏子的刻画,体现了川端康成对女性美挖掘的深厚功力。在熏子的身上既有孩童的天真,又有少女的羞涩,同时还闪现着母性的光辉。与“我”下五子棋时,熏子“渐渐地忘却了自己,一心扑在棋盘上”[3]。连秀美的黑发几乎触到“我”的胸脯都没注意到;她入迷地听鸟商讲故事,连对方不怀好意都没有反应;沐浴时熏子看到“我”和哥哥,就赤身裸体地跑过来,简直就是个单纯的孩子。可是,当熏子从楼下端茶上来,跪坐在“我”面前时,她又会害羞得不得了,就连和“我”一同走路时,都要始终保持距离。同行时,熏子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为“我”找水,看到“我”从衣袖里掏出香烟,便把烟灰碟推到“我”面前;當“我”离开小旅店的时候,熏子替“我”摆好了木屐……一路上,熏子体贴地照顾着年长的“我”,这早已超出了天真的孩童和娇羞的少女所为,而是带上了一种母性的色彩。天真无邪的孩童,情窦初开的少女,再加上温暖亲切的母性,都不断地使熏子的形象趋于完美。
《千只鹤》中稻村雪子是作品中一个神格化的人物。雪子清纯靓丽,她代表了菊治性心理的一个方面——对处女的永久崇拜,对美好的可望不可即的性的热切向往。她把性升华为“超性”的纯洁之美,她的名字隐喻了她的纯洁。“稻村”和日语中的闪电相同,“雪子”和“雪”相同,她像光一样,照亮一切又空幻缥缈;像雪一样,包容一切又冰清玉洁。做茶道时,雪子挥舞着千只白鹤的小方巾,在茶室里,雪子散发着青春的光彩,她戴着的少女般的小红绸巾给人一种水灵灵的感觉,周边仿佛有又白又小的千只鹤在翩翩飞舞。她淡雅空灵,以至于菊治不论在那幅歌仙的画像,还是在客厅里插着的菖蒲中,都能看到雪子的面影。其实菊治和雪子并无过多交流,见面也不过两三次左右,但是对菊治来说,她不唤醒肉欲,而是照亮了菊治黑暗的心灵,让菊治看到沉闷的肉体之后的永恒,这也是菊治认为的两性关系的最高境界。
二、悲美的女性
日本作家似乎有一种透过死亡和黑暗来观察人生的思想传统,川端康成继承了这一传统,因而在她笔下的女性形象中流露出一种“极致之美”的色彩。
相对于驹子对应于岛村现实的、官能的、肉体的一面,叶子则对应于岛村传统的、诗意的、精神的一面,叶子的洁净是完美的、纯粹的、未搀杂任何瑕疵的。叶子在《雪国》中的描写篇幅不如驹子多,她只出现过几次,且都是寥寥几笔,但叶子却是整篇小说的精神升华。小说一开始,叶子就以她优美、凄婉的声音给读者以娇柔羞涩的女性美感与想象。叶子同驹子一样有着悲凉身世,但她从没有赴宴陪过客,同岛村接触也“充满了警惕”的神色。她对弟弟殷切的爱,对行男纯洁而真诚的爱,她的感情忠诚真挚,对于行男的离世,叶子无比悲痛,最终在对爱人的痛苦想念中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岛村注视驹子的目光更多地凝聚在她的肉体上,并带有浓重的官能色彩,而叶子却被作者安置在一个非现实的接近宗教般神圣的位置。因此,在叶子身上似乎看不到现实生命的痕迹,开头映现在玻璃上的叶子,同最后坠落于火海中的叶子,是同一个透明的精灵。作者不忍心让叶子重蹈驹子的覆辙,可他又无法为这个弱女子找到一条光明的出路,所以只好让她离开这个世界。在作者看来,死不是终点,而是生的起点,以此来保持叶子形象的纯洁性和完美性。岛村从驹子那里得到的是人生的充实和生命力的蓬勃,而从叶子那里得到了心灵的净化与精神的救赎,她寄托了作者对女性的美好想象。
三、客体化的女性
作为一个男性创作主体,川端康通过将女性形象理想化、审美化来完成对生命美和人性美的歌颂。但如果我们从女性阅读的角度去考察川端康成笔下的女性就会发现这些客体化的女性形象是残缺的、不完整的,她们身上渗透着男性作家对女性的主观愿望,她们只是男权文化和生命体验的载体。
女性的存在成为川端文学的艺术根基,但这些女子在男女关系中却处于不平等的地位。
岛村只是欣赏驹子的肉体,而对她精神世界的痛苦漠不关心。驹子为岛村付出了全部,对岛村以心相托、以身相许,但当她从岛村的话中体会到他“就是为了这常来的”时候,无疑受到了严重的挫伤。岛村对驹子的所作所为正是日本男人对待娼妓的一贯态度——玩弄女性感情和肉体,他并不会将其视为爱情对象,而仅仅是消遣的玩物和性工具。在川端看来,妓女是污秽的、不洁净的,因此他使驹子不时流露出轻贱的姿态,这无疑是传统女性观对川端影响的痕迹。在川端康成的作品中,男人有着明显的优越性,并可以为所欲为地对待他身边的女性,而女性则始终是悲哀的代名词。“女性是作为某种物品确证男人主体的存在和社会地位,她隶属于男人,屈从于父权和夫权,不被允许有自己的生活和思想。”[4]川端作为操纵话语权的男性作家总是有意或无意地在作品中对女性形象进行主观式的扭曲,与象征力量的男性气质不同的是,作品中的女性往往选择放弃自我而完成作为他者的命运,对背负罪恶感的男性进行灵魂的拯救。文子和太田夫人在面对菊治时都表现出了她们对于爱情的默默付出精神,以及对于爱情不过于执着追求的顺从态度。太田夫人使菊治童年阴暗的性心理得到了的摆脱,太田夫人死后,文子以母亲的化身和纯洁的处女双重身份,献身于菊治,而后自己远走他乡。虽然她很爱菊治,但自然情感与社会伦理之间的矛盾冲突时刻噬咬着她的心,在乱伦的道德压力下,她默默地选择了孤独。在作者笔下的男女关系中,永远是女性先做出判断,即使这种选择会让自己痛苦,但她们宁愿以此换来对男性的拯救。
虽然川端从未明确表明他对于女性的态度,但从作品中可以看出,女人在爱情中并未获得自己的主观生存,男人控制了这些女性的命运,却对这命运不全了解,甚至不想了解。她在自己的命运面前,是个痛苦而又无能的旁观者,她在爱情中,不是去寻求结合,而是在体验最凄楚的孤独。
四、结语
川端康成一生都在进行女性形象的探索,在他的笔下涌现出各种独具个性的女性形象,包括像舞女熏子那样无法拥有美丽的爱情之果,却体会到了美好爱情的女子;也塑造了如驹子一般一心渴望拥有完美爱情,却只能在矛盾中拼命挣扎的不幸女子;以及为了爱情甘愿违背伦理道德,最后又在爱与罪的压力下自杀的太田夫人之类的女性形象,等等。这些女性形象都是川端独特女性观的体现。他痴迷纯洁善良的少女,却又不自觉地弱化这些女性。川端康成的一生也正是被这些纯真女性吸引着,他以细腻的笔法塑造的众多女性形象也展现了他对女性世界的深刻理解与关怀。
注释:
[1]魏国英:《女性学概论》,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157页。
[2][日]小林芳仁:《川端文学中圣少女系谱及其特征》,国文学解释与鉴赏,1997年,第4期。
[3][日]川端康成,叶渭渠译:《伊豆的舞女》,北京:燕山出版社,2001年版,第14页。
[4]王军:《女权主义对西方文学中女性形象的批判与拆解》,吉林师范大学学报,2008年,第3期。
(刘畅 辽宁大连 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 1160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