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女性主义视阈下《万物的签名》

2017-03-29 13:35
长治学院学报 2017年6期
关键词:苔藓女性主义生态

王 惠

(吕梁学院 中文系,山西 吕梁 033300)

生态女性主义(ecofeminism)这一名词是由法国女学者弗朗索瓦·德·奥波妮(Francoi se d'Eaubonne)于20世纪70年代在其著作《女性或死亡》中首次提出的[1]15。弗朗瓦·德·奥波妮在该书中把生态思想和女权思想结合在一起,揭示了自然和女性之间存在着重要的、天然的联系。此后,生态女性主义作为一种充满生机与活力的哲学思潮在西方逐渐传播蔓延,并随着环境保护运动的壮大和绿色革命的兴起而日益发展。生态女性主义批评从自然、环境、性别等多重视角进行文学批评,把文学批评放在性别歧视和生态危机的语境下,与性别、自然、文学、文化等因素联系起来进行考察。反对物种歧视和性别歧视,质疑和解构西方文化中普遍存在的二元对立观念,批判人类中心主义和父权制中心文化,其目的是通过文学研究对文学创作、进而对整个人类文化进行重新审视和批判,改变自然和女性的“他者”和“边缘化”地位。唤醒人们的生态整体意识和男女平等意识,建立一个男女平等、两性和谐、物种平等、人类社会与自然万物和谐相处、协调发展的社会。

《万物的签名》作者伊丽莎白·吉尔伯特为我们冷静地讲述了一位女植物学家一生的爱与经历,作品主人公阿尔玛有着科学智慧的头脑,理性而冷静的心态。天赋异禀的她,借由对植物的探索与认识,逐步认识到推动生命发展的基本机制。本文用生态女性主义理论分析阿尔玛与女性和自然的关系,她从理性到经历过恋爱、婚姻失败后,个体得到情感的回归。最终得到大自然的馈赠,提出了“进化论”的学说。

一、理性的女人

作品主人公阿尔玛是一个理性的女人,她从长相到性格完全像个男人,“她长得一头棕色的头发,身材高大,像个男人”,她有一颗“百科全书式的大脑袋”。在阿尔玛的世界里,科学与理性统治着一切,这得益于出身名门母亲的教导,她的母亲从孩子降生就祈求女儿“长大后健康、明理、懂事,永远不和浓妆艳抹的妇女结成团体,或被低俗的故事逗得发笑,或和漫不经心的男人坐在赌桌旁,或读法国小说,或行为举止像野蛮的印第安人,或以任何方式成为最大的家门耻辱……”[2]1她亲自教女儿读书认字,学习各种语言,母亲告诉女儿生活要有尊严。什么东西都不如尊严重要,身为女人,你的道德意识永远要比男人高尚。她相信对感官保持无动于衷,是一种与身俱来的尊严,她相信尊严就是对感官的淡漠。生为女人,在阿尔玛的身上丝毫没有女人的细腻、温柔与敏感。在母亲刻板的教育之下,她的理智和情感严重失衡。

而她的妹妹却与阿尔玛形成了鲜明对照,妹妹是个美人,在妹妹面前阿尔玛第一次感到自卑,“她纤细柔弱,而阿尔玛则是大块头。她的头发像是用金白色丝缎紡出来的,阿尔玛的头发则是铁锈的色泽与纹理——而且更糟的是朝着四面八方生长,除了朝下。普鲁丝登的鼻子是小花,阿尔玛的鼻子则是一颗生长的番薯。从头到脚,一个最凄惨的叙述。”[2]60阿尔玛甚至自己也怀疑,“怎么可能有比普鲁登丝的脸更美,更令人不安的东西?如果像她母亲经常讲的那样,美的确会干扰精确。那普鲁丝登呢,很可能是世界上最不精确,最干扰人心的东西”[2]69。阿尔玛最擅长的是谈论自己的观点,大胆自信,她热爱语言训练、逻辑、考试、公式、定理。而类似女孩子应该掌握的功课舞蹈、音乐,她却望而止步。姐妹俩人彼此都很礼貌,但是一点都不亲密。就像两条互不相交的平行线,各自在自身的缺陷和困扰中前进。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爱上了经常出入白亩庄园的出版社名人霍克斯,但霍克斯只是把自己当作事业上的合作伙伴,一起探讨交流植物学的朋友。她不懂得怎么取悦男人,除了写一篇又一篇晦涩难懂的植物学论文之外。就连最疼爱她的父亲也对女儿的婚姻深感惋惜。用男性的眼光来看,女人要永远漂亮,即使是被父亲亲切地称之为“小梅”的阿尔玛,作为父亲的他也无能为力。作为“他者”的女性被要求漂亮,温柔,体贴。这些在阿尔玛身上没有一点能够体现出来。

二、情感的回归

作为一位有正常情感需求的女性,阿尔玛的内心深处一直埋藏着情感的火种,她渴望爱,渴望人们的理解,渴望与人和谐相处,向往平静美好的家庭生活。她是群星中一颗最为耀眼、夺目的彗星,虽然光芒闪耀,但却异常孤独。而她最艰巨的任务,却是让她亲近的人理解她、爱她。生态女性主义就是要解构以男性为中心的体系,以理性为中心的社会观念,倡导男性与女性的平等。激励女性去勇敢地开创自我,走出理性与感性割裂的怪圈,走出男性与女性不平等的现实,实现女性与自我,与男性之间的和谐。

早在阿尔玛童年,她一个人感到孤独、害怕的时候,她总是会去找女仆汉娜克寻求情感和心灵的慰藉。因为“阿尔玛的母亲是个多才多艺的女人,可安慰的才能不在其中”。生活中一次次的经历与痛苦,让她在与汉娜克的倾诉中找到了生活的力量与勇气。阿尔玛五十多岁时,和一位版画家结婚,她以为找到了自己的真爱,没想到闪电般结婚后,阿尔玛发现丈夫想要的是“白色的婚姻”,(也就是无性婚姻)。对于阿尔玛来说,这无异于晴天霹雳。

婚姻失败,紧接着父亲去世,她一如既往去找汉娜克倾诉,汉娜克却告诉了她一个惊人的秘密。原来妹妹普鲁登丝爱的人也是霍克斯。为了成全姐姐,她放弃了自己的爱情,和她不爱的家庭教师结了婚。随后霍克斯在求爱遭拒后,娶了阿尔玛精神有些失常的朋友芮塔。然而霍克斯和她妹妹各自的婚姻都是不幸福的,他们三个的命运因为阿尔玛或直接或间接地发生了偏离。洞悉事情的全部真相之后,阿尔玛找到妹妹,把父亲的全部财产都留给她,两个逐渐老去的女人久久地站在那里,默默地拥抱在一起。这是几十年来姐妹两人唯一一次饱含情感的拥抱。作品中女性之间的温情称之为“姐妹情谊”。当父母双亡,年仅10岁的普鲁登斯被警员和一群男人围住时,阿尔玛的母亲和女仆汉娜克保护了这个女孩,她们两个紧紧抓住小女孩,作者写道,“这不是一个深思熟虑的决定,也不是笼罩着温暖母爱的慈善之举。不,这是一种直觉的行为,来自女性对世界运作方式的一种深刻无言的认知”[2]58。这是女人深植于心的保护意识,是女性对自己同类的怜悯。

安顿好妹妹之后,她独自前往塔希提寻找亡夫的踪迹。在环境恶劣的小岛上,阿尔玛跟随丈夫生前的同性好友“明早”,见到了生前他为自己“培育”的苔藓王国,面对满眼皆是绿色的苔藓世界,她喜极而泣。在绿色的世界中,阿尔玛完成了和“明早”肉体的交合。在孤岛上找到了自己情感的寄托与爱的归宿,实现了身、心、灵的和谐统一,阿尔玛的理智与情感终于达到完美的契合,最终在母亲的故乡荷兰安详地度过晚年。

三、自然的馈赠

阿尔玛的父亲是费城首富,他拥有一座资源极为丰富的植物庄园,这里有各类动物化石标本,参天的树木、大片的绿地,野生小动物兔子、狐狸和鹿,种类繁多的昆虫,和温室里培植的众多果木。阿尔玛的父母鼓励她在林地上任意游荡,了解自然界。她搜集甲虫,蜘蛛和飞蛾。她观察大蛇的活动,收养毛毛虫。她了解花朵内层的结构,观察花朵绽放的时间,收集植物标本,她对发生在大自然中的每一件事都惊奇不已。童年时期与自然的亲密接触,加上天赋秉异,十几岁的她就开始发表关于植物学的论文。正如生态女性主义评论家所说“所有生命都密切相关,是巨大生命之网的一部分,都应该被我们考虑在内”。[3]生态女性主义者认为,妇女和大自然有深沉的关系,密切的联系。“妇女与大自然共语……她能聆听来自地球深处的声音……微风在她的耳边吹拂,树向她低语呢喃”。[4]175正如“植物知道生命的答案”,阿尔玛的研究对象是苔藓。大自然不仅仅是任阿尔玛肆意探索的地方,也是安慰她的精神家园。在她遇到挫败的时候,在她伤心痛苦的时候,每次与苔藓的亲密接触中,找到了人生的力量与使命。作品中多次写到她对苔藓的潜心研究,与苔藓的密切接触。“她有苔藓可做,有苔藓可研究……”,“阿尔玛把手指埋入短短的绿色软毛中,感觉到一种突如其来的欢乐的期待,”[2]140她从对苔藓的研究中发现了人生的乐趣与大自然的奥秘。

在环境恶劣、荒凉的原始小岛塔希提上,她几乎失去一切赖以生存的基本物资,凭着她的坚强勇敢,最后与塔希提的岛民一样粗粝并快乐地生活在这里,她遇到的一草一木都是上帝馈赠给她的签名。她应邀参加了岛民举办的“哈努拉普”比赛,打败了强悍的女对手,最终获得胜利,阿尔玛体会到生命的原始力量,“她从海里大步走出来,好似诞生于大海”。[2]387在大自然的怀抱中,她又一次坚强地站了起来,这也是阿尔玛一直要寻找的生命的答案,最终她发现了大自然最基本的奥秘。

以苔藓为研究对象,成为与达尔文先后得出“进化论”的唯一一位女性学者。“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她知道这个世界显然划分为生命英勇而战的人,和投降死去的人。这一事实是大自然的基本机制,是一切事物,一切变异背后的驱动力,也是对整个世界的诠释。这一事实不仅适用于人类的生命,也适用于地球上的每一个生命实体,从最大的、最高级的动物到最卑微、最低等的生物。这是大自然对她的馈赠。进化论的提出基于这样的学术背景,在浩瀚无边的自然界,人类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类物种。作者借阿尔玛之口提到,“我相信,当伽利略宣告我们不住在宇宙中心时。肯定对人类的自我评价造成了可怕的打击。就像当达尔文宣告,我们不是由上帝在某个神奇时刻创作而成时,对世人不啻当头一棒。我相信这使人类觉得自己微不足道……”[2]442。迎合了生态女性主义对人类中心主义的解构。提倡改变自然的“他者”与“边缘化”的地位。

《万物的签名》体现了作者的生态女性意识,展现了女性的聪明才智,表明女性不再处于“他者”的地位,女性曾经为社会、为人类做出的巨大贡献。正如作者在小说尾序中写到:“请放心,亲爱的朋友,许多出色伟大的艺术,都是通过女性的了解和细腻思维,无论是反映在文字中的认知推断,或是表现在体力劳动中的艺术,我能给您举出大量的例子”。(克里斯蒂娜·德·皮桑,《女性之城》一四零五年)[2]446。

生态女性主义批评从环境和性别的双重视角对作品进行解读,表明“自然”和“女性”终于从被人们遗忘的角落重新走向前台。正如生态批评家帕特里克·墨菲认为“生态学和女性主义在保留差异的前提下联合起来,使之朝拆解男性、人类中心主义的方向努力……”[5]20。从“缺席”变为“在场”,表明文学研究的触角不仅伸向人类社会的另一半,更重要的是开始伸向人类社会之外的自然界。作品批判了人类中心、男性中心的思想观念,主张女性与女性之间,女性与男性之间,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共处。正如《纽约时报》对《万物的签名》的评价,“作者伊丽莎白·吉尔伯特是向大自然的智慧致敬,吉尔伯特以她特有的耐性,揭示这个世界最美好的真相”。

[1]Gates Barbara T.“A Root of Eco feminism”[A].in Gaard,Gret a&Murphy Pat rick D.(eds)Ecofeminist Literary Critcism :Theory ,Interpretation ,Pedagogy [C] .Urbanaand Chicago:University of Illinois Press,1998.

[2]伊丽莎白·吉尔伯特.万物的签名[M].何佩桦,译.中信出版社,2015.

[3]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论文学与艺术,李俏梅译,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1999.

[4]纳什.大自然的权利[M].青岛出版社1999.

[5]格雷塔·戈德.生态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理论、阐释和教学法[M].蒋林,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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