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跤吧爸爸》的叙事策略分析及其对国产电影的启示

武 琦

(云南艺术学院 电影电视学院，云南 昆明 650000)

一、引言

印度作为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民族国家，在现代化发展进程中，男尊女卑的文化传统根深蒂固，严重阻滞社会的进步。现代国家的经济发展要求突破不相适应的传统观念，构建与新型生产关系相协调的意识形态，改变男女社会观念的负面形象。作为一部主流题材电影，《摔跤吧爸爸》在票房和口碑上都大获成功，以观众喜爱和容易接受的叙事策略表征对社会问题进行书写，起到了良好的叙事效果。

相比同期上映的国产电影，在艺术性和现实性上能与《摔跤吧爸爸》媲美的为数甚少。随着电影艺术的不断发展，中国电影市场进入了“增长疲劳期”，观众的观影经验越来越丰富，诉求也越来越高，电影的艺术质量和文化影响力在当前显得尤为重要。中印两国在文化软实力的建设上有许多相似的境遇，因此应主动学习与借鉴电影《摔跤吧爸爸》中叙事策略的成功之处，提升国家文化软实力的成功经验，树立文化自信。

二、《摔跤吧爸爸》叙事策略表征

《摔跤吧爸爸》讲述了一个印度爸爸将女儿训练成国家摔跤冠军的故事。爸爸在年轻时因生活所迫放弃摔跤，本想让儿子帮他继续完成梦想，结果生了四个女儿，然而他意外发现女儿身上的摔跤天赋。女儿在爸爸的训练下赢得一个又一个冠军，最终成为激励千万印度女性的榜样。

电影没有直接抨击男尊女卑的传统，而是通过一些叙事策略表征达到传输文化价值观和外交政策的目的，向世界塑造出他们想呈现的印度女性形象。

(一)女孩社会身份重新确定

《摔跤吧爸爸》中女孩社会身份的确定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女孩出生时社会身份是卑微的，通过参加朋友婚礼这一事件进行转折，最终成为自强独立的社会一员。

影片开头没有直接给女孩一个不符合实际的社会身份，依然是从爸爸想要一个男孩开始，随后发生的事件为：父亲发现两人有摔跤天赋-逼迫二人进行严酷的训练-被同学嘲笑-被剥夺的童年-村里人的歧视-女儿剪短发-比赛失败。因为没有生出男孩，爸爸不得已让女孩来实现他的摔跤梦想，至此女孩的社会身份依然是卑微的、无法选择的、被男权压制的。

转折来自于14岁女孩的婚礼上，两个女儿看到小新娘除了相夫教子没有其他选择。之后发生的事件为：女孩开始主动艰苦训练-打败男孩-全国比赛成功-考取国家体育大学-遇到坏心眼教练-比赛失利陷入困境，女孩此时的社会身份是自强的、渴望改变的。

影片最后一个事件是女儿参加世界级比赛，长达17分钟的交叉剪辑，一边是赛场热闹的气氛，一边是父亲房间凝滞的空气，在父亲缺席无法指点危局的情况下，女孩突破自我，依靠自己的智慧最终取得比赛胜利。至此，女孩的社会身份得到重新确定，她成为拼搏、独立的女性。

(二)女孩借助父亲成为国家形象的代表

在女孩的社会身份重新确定的过程中，印度社会没有改变女孩身份的环境，单靠女孩本人无法将形象树立起来，要想改变就必须借助父亲的形象。当我们对父亲形象认同时，也随之肯定了女性的成功。

首先，我们对父亲这一人物形象进行分析：陪伴女儿训练-陪伴女儿吃饭-帮女儿按摩-陪伴女儿每一次比赛-陪伴女儿考取大学-为女儿与国家教练抗衡，在父亲的指导下女孩步步为营，每一次女孩的改变都借助父亲的力量。电影具有镜像效果，让观众体验到与银幕形象的相似处境，从而产生认同的快感。[1]51当我们正想谴责爸爸的霸权专制，又想到他温柔陪伴，做父母或孩子是每个人都有的体会，在生活中两代人产生分歧又一路相伴是最让人认同的体会。爸爸这一威严又可爱的形象很容易让观众联想到自己的爸爸，从而喜欢上剧中的这一角色。

其次，教练这一角色也十分典型，他无时无刻不在反衬着父亲的形象。我们对剧中的反面人物其实也存在着认同，我们也希望不计后果的生活在荧幕之上，但当反面人物的破坏性已经给正面人物形成致命的冲击时，身为上帝观众的我们又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来谴责他们。将国家体育大学的教练塑造成一个虚荣、自私的反面人物，总是挑战观众内心深处追求真善美的道德底线。但看似贬低了一个国家形象的代表，却让观众更加认同父亲的形象，当女儿夺冠时观众获得了满满的心理补偿。

《摔跤吧爸爸》中典型人物作用突出，教练作为反面人物衬托父亲，而父亲又与女儿的改变一路相伴，女孩借助父亲将人物形象树立起来，成为印度女性形象的代表。

三、《摔跤吧爸爸》叙事效果

当电影涉及社会问题题材时，它便被赋予了某种使命，电影可以不仅仅是讲述一个故事，还可以成为为特定话语权服务的工具。《摔跤吧爸爸》对女性力量的展现，起到了良好的意识形态叙事效果。

(一)对内突破传统观念

《摔跤吧爸爸》叙事效果之一是：对内突破传统观念，建立与现代社会发展相适应的上层建筑。印度独立后经济取得飞速发展，但政治经济成就背后是越来越严重的社会问题，例如，选择性堕胎、女性早婚早育、女性被性侵、女性单方面承担高额结婚费、女性无法像男性一样享受教育权、就业权等。在世界上大多数国家的女性都获得了同男性平等的法律地位时，印度女性仍深受传统宗教观念的影响，尽管1947年印度独立以来印度法律规定人人平等，但是至今人们在观念上依然没有转变。

阿尔都塞曾讲到“意识形态把个体询唤成主体”，[2]726电影作为上层建筑中文化的一种形式，它向观众传达出某种思想意识形态，在我们喜怒哀乐的同时，就接受了电影中反复强调的思想观念。在《摔跤吧爸爸》中，通过树立一个女性成功的典范，让印度观众意识到原来女性也可以从事男性所从事的工作，只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就可以改变命运，这在印度人的传统思想观念中是一个重大的突破。

(二)对外重塑国家形象

《摔跤吧爸爸》的叙事效果还在于：对外重塑国家形象，让全世界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印度。如今，男女平等已经成为衡量社会文明程度的重要尺度，印度一系列社会问题的出现，直接导致在其他国家眼中印度就是一个精神文明落后的国家，这已然已经成为印度进一步文明的绊脚石，印度必须改变男女社会观念的负面形象，加强以文化外交为载体的文化软实力建设。

《摔跤吧爸爸》在中国广泛传播并受到中国观众的喜爱，影片中的印度女孩给我们留下一个自强独立的形象，我们甚至怀疑那些有关印度的负面报道是不是真的，无形中拉近了中国观众同印度文化的距离。除此之外，宝莱坞电影还在亚洲、美洲、非洲等海外地区的广泛传播，受到了许多海外观众的喜爱，这大大提升了印度的国际形象和国际话语权。[3]

四、对国产电影的启示

近两年国产电影中杀出《湄公河行动》、《战狼2》这样的黑马，但总体依然表现在缺乏足够情感精神态度，细节呈现不够细腻，人物形象不够典型，这影响了国产电影的艺术价值和商业价值，使观众没有足够的精神价值认同感。所以国产电影在这些方面还需继续探索创新。

(一)建立国家精神与个人故事结合的叙事结构

在市场经济时代，一味宣传正能量或一味娱乐的电影，经不起市场的检验更无法发挥价值观输出的作用。《摔跤吧爸爸》最成功的地方就是将国家精神与个人故事结合的叙事结构，从国家精神上来，说爸爸帮助女孩抵抗印度男尊女卑的传统；从个人情感上来说，爸爸是期望从女儿身上完成未尽的梦想。

事实上，凡是票房口碑双赢的电影，其叙事结构大都能基于国家精神又体现个人情感，能为精神处在撕裂状态的人们提供一个可以共享的价值观。2016年的国产电影《湄公河行动》中，13名中国船员遇害，高刚等人跨境执法，从国家精神上来说他们作为缉毒警察忠于使命；但是从个人情感上来说金三角的毒品也对他们自己的亲人造成了伤害。2017年国产电影《战狼2》的成功也证实了这一点，从国家精神上来说冷锋不怕牺牲孤身营救；但从个人情感上来说他是为龙小云复仇、为回去营救小胖子的母亲。在这两部电影中，都传达出对普通个体生命的尊重，他们的英雄行为代表的不仅是抽象的国家，更是这个国家中具体的公民，虽然没有宣传大公无私的圣贤道德，但已经完全起到了让观众坚决维护国家利益的作用。

(二)展现细腻的真实细节

《摔跤吧爸爸》尽管故事不复杂，但是我们总是被细节真诚的感动。例如，父亲虽然异常苛刻，却又在训练过后细心为女儿按摩；为给女儿补充营养，坚持为她们做鸡肉吃；初次在县城比赛失败后，爸爸温柔的说没关系；即使家里经济十分困难，父亲也绝不动用女儿的奖金；每一次比赛爸爸都会陪伴左右，为女儿呐喊、打手势。一点一滴的温暖细节，让我们瞬间遗忘训练时苛刻霸道的形象。同样在《湄公河行动中》，高刚表现出作为一名警察的责任与担当，但电影中也展现了高刚对爱犬牺牲的悲痛、对孩子的思念、甚至面对方新武不符合身份的报仇高刚没有过分追究，身份暂时被人性搁置了。在《战狼2》中，友情和爱情也被融入在英雄使命中。例如，冷锋日夜思念爱妻龙小云、不顾个人安危去营救朋友的母亲，以及舰长得到上级命令后，还没等士兵念完就拼尽全力喊出“开火”，这些我们平日里都能感受到的细腻感情，才是引起我们共鸣的关键点。

(三)塑造立体的人物形象

上文提到，电影具有镜像效果，观众对剧中人物的认同就是通过镜像原理达到的。我们每个个体对自我的认知都是通过“他者”与自我的差异来实现的[4]30，当我们在观看电影时，我们会认为电视剧中的人物就是我们自己，他们所经历的挫折、痛苦我们也曾经历过或正在经历，这样就会引起我们对剧中人物的共鸣，但同时他们和我们存在着巨大的差异，他们更加完美，是理想中的自己，我们会通过剧中正面人物来不断完善对自我的定义。

《摔跤吧爸爸》正面塑造了一个负责严格、可爱、成功的爸爸形象，《湄公河行动》正面塑造了一群不畏艰险、有情有义的缉毒警察形象，《战狼2》塑造了一个守护身边人、不怕牺牲的军人形象。这三部电影人物形象塑造的共同点就在于：人物形象立体丰满，和每一个普通人一样拥有亲情、爱情、友情，却又跟我们有着巨大差异。如果我们也正在经历一场营救，我们也想像他们一样不怕艰险、变成一个国家英雄，通过他们我们看到了理想的自我，从而对人物产生认同感。

五、总结

电影作为一种当今大众娱乐的主要方式，我们不能仅仅看中电影的娱乐功能而忽略了其教化功能。这些教化含义不会直接表达出来，这种意识形态的构建暗藏在电影里，不可避免地成为观众观念、知识结构中的一部分。[5]121当我们大多数人忽视了电影意识形态的力量，整个国家很难实现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

2016年电影票房增速放缓，随着观众的成熟，大家对电影艺术的要求也会日渐提高，观众已经开始具有筛选好电影的能力和意识，《摔跤吧爸爸》借助叙事策略让观众在潜移默化中消除了对印度社会男尊女卑的负面印象，重塑了国家形象。国产电影可以从中学习三点：有叙事策略的进行主流价值观现代阐释，建立对普通个体生命和尊严的尊重；展现真实、细致的情节，引起观众共鸣；塑造出生动鲜明、真实可信的人物形象，令观众获得认同快感。

[1]杨静.魅力与解魅-电影电视文化研究论集[M].云南.云南大学出版社,2009.

[2]路易阿尔都塞.《意识形态与意识形态国家机器》李迅译《外国电影理论文选》[M].北京.三联出版,2006.

[3]保虎，王舫.感染的力量:“宝莱坞”海外传播对其文化软实力的提升[J].中国海洋大学学报,2017,(3).

[4]李显杰.电影修辞学 - 镜像与话语[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5.

[5]雷吉斯迪布瓦-好莱坞电影与意识形态[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