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然而更好的是SheForShe

HeForShe好不好？自然是好的。这个口号简洁有力，容易记忆。在注意力经济时代，明星的参与对于议题的呈现、对于大众关注产生不可替代的效应。这两年来，在全世界范围内众多冠以“HeForShe”之名的关于性别平等的行动得以开展。然而，喧嚣之余，我们仍不免追问：男性（he）何以能够支持（for）女性（she）？男性是否真的愿意、是否真的能够支持女性？这样的运动或者说项目中，女性的主体性又何在？

男性何以能够支持女性？

历史上和现实中，世界各地不少男性通过意识启蒙、将性别观念纳入决策、反对基于性别的暴力、与女性共同承担家庭责任和社会责任等方式，为支持女性、促进平等尽了一己之力。例如，1991年始于加拿大的“白丝带运动”现已遍布全球，号召男性反思男性气质和丈夫气概，承担对妇女暴力的责任，终止对妇女的暴力；众多国家制定了“丈夫产假”和“丈夫育儿假”，建立了“好爸爸中心”，开展“分担家务，快乐加倍”的公众教育，鼓励男女共同分担社会责任和家庭责任；一些国家在教育课程和大众媒体中纳入性别观点，力图改变教育制度和大众传媒中的陈规角色定型观念和传统男女形象……可以说，在世界各地，促进男子和男童参与性别平等方面的认识与努力已经取得积极进展。

为什么这些男性愿意参与到此项运动中来？有些男性愿意参与是出自人类本能的对弱势者的同情心。看到同为人类，女性受到不公正的对待，被优待者也难以心安理得，所以“路见不平一声吼”。有的男性愿意参与，则是在对男女关系的反思中，望见了解放女性对自身的好处。正如美国的南希·史密斯所写的那样：“只要有一个女人觉得自己坚强因而讨厌柔弱的伪装，定有一个男人意识到自己也有脆弱的地方，因而不愿意再伪装坚强。只要有一个女人讨厌再扮演幼稚无知的小姑娘，定有一个男人想摆脱‘无所不晓的高期望。只要有一个女人讨厌‘情绪化女人的定型，定有一个男人可以自由地哭泣和表现柔情。只要有一个女人觉得自己为儿女所累，定有一个男人没有享受为人之父的全部滋味。只要有一个女人得不到有意义的工作和平等的薪金，定有一个男人不得不承担起对另一个人的全部责任。只要有一个女人想弄懂汽车的构造而得不到帮助，定有一个男人想享受烹饪的乐趣却得不到满足。只要有一个女人向自身的解放迈进一步，定有一个男人发现自己也更接近自由之路。”男性解放与女性争取平等权益的努力是一枚硬币的两面，性别平等不仅仅带来女性解放，也包括男性解放。必须建立新的有关社会性别和社会秩序的知识。

男权红利限制了男性的參与度

由于男性在社会上占据了更加有利的位置，拥有更多资源，他们对性别平等的参与和支持确实至关重要。然而，既有性别结构给予了男性这一性别群体“男权红利”，作为既得利益获得者的男性往往难以认识到自己从现有的性别文化中受到的伤害，难以识别自己和女性的共同利益，从而缺乏参与促进性别平等、改变现状的动力，即便参与，也注定是泛泛而为。

在对个体自由的尊重上，他们也许能够大方地表示每个人都有自由的权利，但是否存在性方面的双重标准？事实上，即便是在一些高知论坛上，有关女性是否处子的讨论依然时不时出现，而鲜有人要求男性婚前保持处子之身。女性出轨，丈夫往往无法接受，意味着家庭的解体，而男女易位，女方则更多地被教育要对犯错的一方宽容、大度。对性开放者，男女当事人得到的评价也是截然不同。

在家庭中，多数男性也许能够克制自己，不对女性滥用身体优势，施行家暴行为，然而传统的婚育家庭观念认为，与生儿育女有关的事情都应由妇女承担，在生育孩子的数量、生男还是生女、生育间隔、避孕措施选择等方面，女性的权利并没有得到充分尊重，这也是导致出生婴儿性别比持续上升的一个重要原因，反映出来自男性家庭和丈夫的关键性决定作用。拿避孕来说，中国男性采取避孕措施的比例相当低，即便已经有了多个子女并且确定不会再生育，男性结扎这一避孕措施也极少被采取。在事业发展方面，男性也许会抽象地赞成女性参与到社会生活中去，但未必乐意回家后多承担一些家务劳动以给予妻子实质支持，事业发展方面的“女强男弱”更是为许多心理脆弱的男性所不能接受。

在社会上，他们也许能够做到招聘中不歧视女性，职场里不性骚扰女员工，但是否能够在晋升机会上做到不偏不倚、公平公正，给予女性同等的机会？遇到比自己能力更强、职业发展更好的女同事，是否能够真心诚意地表达认可和支持，而不是酸溜溜地认为对方利用了所谓的“潜规则”？

这些社会现实表明，在当前的男权社会中，当涉及到自己切身利益的时候，男性难以成为坚定的平权支持者。

同时，即便男性真诚地想帮助、支持女性，由于两性社会处境的不同，他们往往也很难真正了解女性的利益所在、诉求所在。因此，一方面存在将限制女性的自由当作保护、把为了赚钱“三顾家门而不入”视为家庭责任感、希望女性“傻白甜”等以父爱主义替代尊重的现象，另一方面也存在当甩手掌柜，将一切责任甩给女性的情况。

HeForShe还是SheForShe？

历史经验表明，只有女性自己才能真正地、持久地为自己的权益奋斗。此外，女性比男性更了解自己的利益所在。因此，归根结底还要依赖于SheForShe。

SheForShe包括两个方面的内容：一个是女性个体的自立，此she即彼she，要求女性个体强大起来，为自己的利益鼓与呼；一个是作为群体的女性，女性之间的互相支持，以或正式或松散的组织形式，形成合力，共同向男权社会发起挑战，建立新的关系模式。

在这个过程中，女性依然要充分鼓动和拥抱男性中那些平等意识者的良好意愿，携手与他们共同努力。男性是同盟，是伙伴，甚至可以是阶段性的领导者。但必须深刻认识到，绝大多数男性都是性别红利的既得利益者，不能指望他们主动革自己的命。归根结底，“她”的权益只能靠“她”自己和她的伙伴，妇女运动的根本主体还是女性及其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