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NBA

文/KEN

O.J. 梅奥

O.J.MAYO

洛杉矶。O.J.梅奥接到了NBA对他的处罚通知——禁赛两年。他流下了眼泪。如果他知道随之而来的尴尬、孤独和无助有多么严重，那他肯定会哭得更伤心。

梅奥的第一反应是给母亲阿丽莎打了一个电话，他非常羞愧，觉得自己给家族带来了耻辱。两周之后，当他在2016年7月1日开始被执行处罚之前，梅奥给他的家人和朋友发了一条信息。这位2008年进入NBA的高中全明星球员向自己的兄弟姐妹们做出了解释，因为对他们来说，他的一言一行都极具影响力。“你的弟弟们都会以你为榜样的，”他的母亲曾经对他说，她引用了电影《美国黑帮》的故事，“如果你是一名传教士，那你的兄弟就会想做传教士，如果你是一名军人，那你的兄弟就会想当军人。他们总是仰望着你，想要从你那里知道什么是最好的。”

当自由球员市场开启的第一天，NBA官方发布了通知，梅奥从他的朋友那里收到了一大堆由各种惊奇符号组成的信息，而媒体上也充斥着关于他违禁信息的各种猜测。

但梅奥对此的回应是:沉默。

“去年夏天，除了我的家人以外，我很少接电话，”今年夏天是梅奥被停赛以后第一次接受采访，“事实上，也很少有人给我打电话，我似乎在一夕之间就成为了被人摒弃的人物。每个人都离我而去，我被自己绊了一跤，可以这么说，我一下子看清了真实的世界，我的人生也跌到了谷底。”

在禁赛令宣布之后，梅奥必须面对现实。这位身高6尺5寸的得分后卫在高中时就已经名震四方了，他刚刚得到了一份价值2400万美元的合同，想要在密尔沃基证明自己的价值。在这场联盟历史上最大的自由球员狂欢中，梅奥本来有机会成为大赢家，他的队友中有“字母哥”这样的全明星球员，他的教练本应是经验丰富的杰森·基德，可如今，这一切都成了泡影。当梅奥接到通知，说他已经拖欠了两个月的贷款后，他的孤独感更加强烈了——他的助理们都离开了，29岁的梅奥人生第一次自己缴了贷款和生活费用的账单。

在此之前，梅奥在密尔沃基的三个赛季的发展一直不算顺畅，他的数据每年都在下降，到2015-16赛季，他的场均得分仅有10.4分，命中率还不到40%。2016年3月，他因脚摔骨折赛季报销，在此期间他的体重骤增，虽然在夏天成功康复，但从天而降的噩耗让他的NBA生涯陷入了中止期，直到2016年11月，他才获得了国际篮联的许可，可以在其他国家的联赛中寻找工作的机会——在此之前，梅奥即便再不得志，也从没考虑过去海外打球。

2016-17赛季开始后，遭受伤病痛苦和迷失自我的梅奥连比赛都不敢看，在之前的几年中，他已经把自己得天独厚的条件挥霍殆尽。他过度地消耗了自己的天赋和生命，以至于陷入了难以挽回的地步。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一群狐朋狗友跟在梅奥屁股后面，他们四处闲逛，看到漂亮姑娘就去搭讪，他承认自己曾经吸食大麻，并且滥用药物——这正是导致他停赛的主要原因，因为他服用的处方止痛药都在NBA的禁药名单上。(但他否认自己曾经吸食过可卡因)

除此之外，梅奥也承认，生活中一系列突如其来的打击让他感到不知所措。他的父亲肯尼·齐格勒因为贩卖毒品被处以十年监禁，他的弟弟进入了少管所，他的好朋友中有人被关进监狱，有人被杀害了。“他们把我培养成了篮球运动员，我以为我能改变这一切，”梅奥说，“但我错了。”

在与自己的教练、也是他的祖父德维恩·巴恩斯交流之后，梅奥最终决定在2016-17赛季不再接触篮球，而是用这段时间修补自己的膝盖和脚踝，让它们完全康复。20多年来，这是这位麦当劳全美明星队成员、NBA新秀赛季最佳阵容入选者第一次远离了篮球。

“不让我比赛就像是把我关在监狱里一样，”梅奥说，“我从6岁就开始打篮球了，每一年我都会经历一个或几个正式的赛季。我的人生进入了低潮期，我远离了自己的梦想——NBA。我看着那些和我一起进入联盟的家伙在场上比赛，而我却因为愚蠢的错误无法出场，我问过自己:没有篮球我要怎么办？”

梅奥开始调整自己的心态，从另一个层面接触篮球。在他之前的生命中，有一多半的时间都处于公众的视线里。在过去的八个赛季中，梅奥每周都要坐着球队的专机去到客场，在五星级酒店里等待比赛的开始，在成千上万的球迷面前打球。可现在，他必须忘记这一切，寻找生活的另一种形态。梅奥离开了美国，开启了自己的漫长假期。他去了迪拜、马尔代夫、乌干达和南非，但最令他感触的是今年1月造访肯尼亚的行程，他去了一个小村庄，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自己的动态，在那里，他为每个家庭买了三头牛，每头花费了300美元。

“我以前也去过非洲，”梅奥说，“那里会给你一种平静的感觉，我在那里能理清思绪，思考过去发生的事情。当我的日程表排满了NBA的比赛和活动时，我感觉到自己很充实，一时一刻都停不下来。而在肯尼亚，生活节奏很慢，可我也能感觉到充实，这是一种心灵上的体验。在肯尼亚，每个男人都要承担家庭的责任，这很重要。他们几乎要把全部的时间都用在和牛相处上，以保证家人的生活，这让我能意识到自己有多幸运。在那段时间里，我的生活充满黑暗，我需要灯塔的指引，去非洲的旅行让我感觉很好，我必须感谢他们，否则我无法熬过那段日子。”

在2018年7月1日之后，梅奥有资格重新回到NBA。根据联盟规定，他可以和任何一支球队签约，但他的行为必须受到一定的考察和约束。

梅奥在今年早些时候回到了洛杉矶，他已经做出了决定——要继续打篮球。他开始在洛杉矶的一家训练中心里开始恢复性训练，但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取得了进步。他的脚踝已经好多了，可体重还是个大问题，他已经习惯了和球队一起训练生活，那种竞争的感觉让他时刻都要求自己进步，他迫切地需要重新找回那种感觉。

“我已经厌倦了在电视上看比赛，史蒂芬·A·史密斯那张脸也让我恶心，”梅奥笑着说，“我第一次开始怀念NBA紧密的赛程安排，我多希望自己能有张填满的时间表啊！我想念球队的大巴，想念在飞机上的睡眠，想念让我筋疲力尽的背靠背比赛——虽然那是很多球员的噩梦，可你一旦失去它，就会开始想念。”

6月，梅奥加入了雄鹿前锋托尼·斯内尔、灰熊前锋詹姆斯·恩尼斯的“训练小分队”，在这里，他们接受了技术发展教练克里斯·约翰逊和体能教练特拉韦尔·盖恩斯的指导。梅奥想试着用自己的方式参与到训练中，但两位教练都对此持保留态度。

约翰逊教练主要担忧的是梅奥对于训练的态度——两人过去曾经有过合作，当时梅奥的傲慢做派让约翰逊心有余悸，他不知道这个难搞的小子会不会遵守他制定的训练秩序。而盖恩斯以前根本不认识梅奥，他对这个“天才”的认知还停留在“懒惰又难控制”上，在他见到梅奥本人时，盖恩斯似乎确认了这一点——梅奥已经不是他印象中的样子了，他变成了一个大胖子。盖恩斯怀疑梅奥是否有决心和毅力来让自己改变，毕竟，他不缺钱，也不是非得要回到NBA打球不可。

是这样吗？

梅奥已经为自己建立了目标，他非回NBA不可！他就像一个小学生，对教练做出了自己的承诺。“能让我加入你们吗？”他恳求道，“我肯定会好好训练的，我不会说废话，但我爱篮球。我已经浪费了几年的时间，现在，我只是想证明，我还能打球。”

梅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之后，约翰逊教练对他采取了“零容忍”的训练制度——时间被细化到每个小时。一旦梅奥训练迟到或有某些方面达不到要求，就会被教练开除。每天早上六点，梅奥就会收到盖恩斯教练发给他的短信，提醒他要为当天的训练做哪些准备。早上8点，梅奥会准时到达训练馆，开始一天四次的训练，每天的训练结束后，梅奥都要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这种强度甚至比他在打球时还高。

在过去的两个月中，梅奥每天早上还要花60-90分钟的时间来和约翰逊一起进行技巧训练，再在盖恩斯的指导下进行一系列枯燥的重量训练。吃完午饭之后，他还要进行恢复性的身体训练，然后等到晚上，再和约翰逊一起回到球场，进行投篮和对抗训练。由于体育馆并不是全天归他们使用的，所以梅奥每天都要花上几个小时在人潮汹涌的洛杉矶街道上穿梭。

在球场上，教练给梅奥制定的规则同样非常严格，盖恩斯要求他不能喝酒，以控制体重。梅奥本人也对自己之前的生活习惯相当厌倦，他开始改善自己的饮食习惯，坚持了一段时间之后，梅奥已经完全适应了简单的生活方式。他在洛杉矶呆了三个多月，从来没去过酒吧和夜店——这在好莱坞地区是难以想象的。他的教练们也开始对梅奥刮目相看，他们预计今年夏天梅奥减掉了25磅的体重。“在与他接触之后，我发现一直以来他都被人们误解了，”盖恩斯教练说，“他真的很谦逊，而且非常聪明，每天训练结束后，他都会给我发信息表达自己的谢意。”

就在梅奥“闭关修炼”的时候，媒体开始寻找他，他们甚至发表文章，声称梅奥“失踪了”。在这篇文章里，梅奥成了一个在空气中蒸发的人，“10个月以来，梅奥都没有一点动静，他的前队友、教练、经纪人、总经理和球员工会的代表都联系不到他，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

“梅奥在哪儿？”约翰逊笑着说，“他就在和我们一起训练啊！”在他们的训练馆里，每个人都看了这些文章，他们都在开着梅奥的玩笑。“他就在洛杉矶，整个夏天都在训练，我们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媒体可以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猜测别人的情况。”约翰逊说，“仅仅是因为他被联盟禁赛了？这显然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事实上，梅奥并没有“失踪”，他在这个夏天见到了很多老朋友。他和吉米·巴特勒、德怀恩·韦德、维克托·奥拉迪波、泰·吉布森、斯奈尔、埃尼斯以及许多其他NBA球员在洛杉矶大学的球馆里打了几场比赛。他的伙伴们给梅奥取了个绰号叫“果汁”，并且把他当成了一个普通的队友。在比赛中，梅奥已经找回了以前的自己，他稳稳地运球，轻松地跳投，手感甚至比禁赛之前还好。他安静地比赛，比赛结束后独自一人去训练。“这是最好的O.J.梅奥，”约翰逊说，“他在努力挽回自己丢失的好名声。”

第二天早上，梅奥开车去了圣费尔南多，在那里，他要进行重量训练和技巧练习。在那里并不都是专业的球员，梅奥在一个篮筐底下练习各种角度的上篮，在他隔壁的重量房里，一个上了年纪的篮球爱好者正在卧推杠铃，在他对面的球场上，一个初学篮球的孩子笨拙地投着篮。他们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梅奥，知道训练结束后才发现他，人们把梅奥围了起来，他们全都举起手，齐声高呼:“努力训练！”就像梅奥在几个月之前所希望的那样，他已经成为了一名努力训练的球员。

还记得吧？当梅奥收到关于他的禁

在此之前，梅奥在密尔沃基的三个赛季的发展一直不算顺畅，他的数据每年都在下降，到2015-16赛季，他的场均得分仅有10.4分，命中率还不到40%。令后，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母亲。直到现在，他还记得母亲在电话里的反应。“我已经做好了被臭骂一顿的准备，结果我妈妈告诉我，她为此感到高兴，”梅奥回忆道，“当然，她并不是因为我被禁赛而高兴，她甚至不知道我会经历什么事，她高兴的原因是我终于受到了现实的打击，这会让我改变一些缺点，成为更好的人。现在，我得承认，她是完全正确的，我抓住了重生的机会。”

当然，现在梅奥要做的就是继续坚持。

虽然我们还不知道他下一步的去向，但梅奥仍然是许多NBA球队需要的球员，而他之前的经纪人罗伯·佩林卡已经成为了湖人队的总经理。梅奥对中国、西班牙和以色列联赛很感兴趣，但他现在还没收到任何邀约。如果没有什么新的报价，梅奥可能会继续在明尼苏达州训练——那里是他和约翰逊以及盖恩斯的新基地。梅奥说，“当你陷入困境时，那些原本对你感兴趣的球队肯定会产生疑虑，我尊重他们，因为我确实出现了问题。可是，现在我已经准备好了。”

在2018年7月1日之后，梅奥有资格重新回到NBA。根据联盟规定，他可以和任何一支球队签约，但他的行为必须受到一定的考察和约束。联盟必须确定他是否戒掉了药物，是否完成了规定的治疗方案，是否能重新成为“年轻人的榜样”。为了重返NBA，梅奥要接受一系列身体检查和药物检查——因为他在两年间并没有接受过任何关于大麻或其他药物的测试。

重返NBA的过程是相当严格的，在梅奥之前，有许多NBA球员的职业生涯都因毒品或药物结束了，其中包括梅奥的好朋友——他的前密尔沃基队友拉里·桑德斯。但也有许多球员在出现问题后靠自己的努力冲了回来，最好的例子就是“鸟人”安德森，他在2006年被禁赛两年，2008年重回NBA，2013年，他在迈阿密热火获得了总冠军。如果梅奥重回NBA，他也将成为完全自由球员，因为密尔沃基已经把他裁掉了。

梅奥能为自己找到很多借口，但他并没有把它们作为自己的理由。他的人生是不是太顺畅了？当然，他自己也承认这一点，除了童年时期比较困难之外，他的篮球之路其实很顺利。梅奥被人称为“下一个勒布朗”，他在高中时就是全国关注的明星球员。“如果我在15、6岁的时候能像现在一样努力，那我在24、5岁的时候肯定会取得骄人的战绩，”梅奥说，“那我们现在也不会谈论这个话题了。”

如果他的父亲能给他更好的指导，他的人生是不是会不同？

“我不这么认为，”梅奥说，“我的母亲给了我正确的指导，她对我的帮助并不比父亲小。”

那他的朋友呢？如果没有他们，梅奥还会误入歧途吗？

“我能做得更好，但不应该把失败归结于别人，”梅奥说，“我身边的人确实应该给我帮助，但更多的决定还是我自己做的。”

那么，联盟对于药物和毒品的规定不公平吗？

“当然不是，这是绝对正确的，”他说，“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我做出了糟糕的决定，就要承担后果。”

最重要的是，梅奥坚持说，他之所以走到今天的地步，从前的教练、队友、球队和NBA联盟本身都没有任何责任。他现在开始认真看待联盟的规定，他发现过去的自己其实够不上一个专业球员的标准。他感谢密尔沃基雄鹿老板的马克·拉斯里和维斯·艾登斯，现在在奥兰多任职的约翰·哈蒙德，以及雄鹿主帅杰森·基德，还有“世界上一切帮助过我的人事物”。

“我时时刻刻都想着重回密尔沃基，寻找自己遗失的东西。”梅奥也会谈起自己的梦想和对未来的规划，“我和杰森·基德的关系很亲密。我和德维恩·巴恩斯教练有着深厚的情谊，我和克里斯·米德尔顿和扬尼斯·阿德托昆博的关系都很好。我觉得自己让他们失望了。他们付给我工资，可我却没能对得起这份信任。明年夏天，我就30岁了，我想要回报他们，这是我欠他们的。”

梅奥准备好了，他的脚踝不再是负担。约翰逊教练说，梅奥的节奏感、投篮手感和运球能力也已经恢复了，他能够完成NBA强度的比赛。盖恩斯教练也对梅奥的变化感到惊讶，他表示梅奥正在慢慢接近他的理想体重。

然而，梅奥也明白，自己的命运很大程度上决定与他能否恢复自己的名誉，找回其他人对自己的信任，他明白，自己的“黑历史”不利于今后的发展。在南加州大学，他就曾经卷入过金钱丑闻，在灰熊队时，他也曾经陷入药物麻烦被禁赛，而在密尔沃基的禁赛，则是他篮球生涯中遭遇的最大危机。梅奥说:“我认为自己疯了，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生活方式，人们都不知道我的真实想法，他们也不了解我，所以只能凭猜测讲述我的故事。我没有一个优秀的公关团队，也不会在社交媒体上说出自己的想法。”

“但现在，我得告诉人们，这不是真的我。我曾经做过一些疯狂的事情，可我本人并不是个疯子。”梅奥说，“我现在感觉很好，我对自己的身体很满意，确实，我曾经掉进过自己挖的洞里，但这并不是末日，我可以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