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伦
寒风有一把好使的听诊器(组诗)
张远伦
他从不挪地,无论冬雪春花
都只在洞口的台阶处,最底下一级,绝不僭越而上
他从不递出饭碗、铝合金碗,亦或是铜盘
他伸向我的,一直是那一只鸡爪手
左手,绝不出右手
手上青筋凸起,很瘦
他从不追着一个富贵的少妇走几步
施舍或者轻蔑,他都无动于衷
由于一只手乞讨,他欠人群一个作揖
他欠我想象中的那个江湖:野蛮,九袋弟子
我和女儿每次路过他,都会绕一点
将距离保持在一米之外
他永远没有伸出的手,一旦伸出来
要么可能有刀子,要么是空荡
直通人防洞的垂直电梯,坏了
哑巴仰着头,看顶上暮光
一滴有高度的水,从曾家岩
落下来,打在哑巴的鼻翼上
维修工拆卸掉的轿厢,躺在身边
失去电源的钢铁,就像自己的前列腺
哑巴想:得赶紧修好
得让方孔恢复黑暗
而光源,可以一会一楼,一会二楼
自己就可以快点挪一下工具箱
他的擦鞋摊子,是流动的
要么雾都宾馆门口,要么在人防洞口
这轿厢,就是他的脚步
他的一辈子,后撤步,前跨步
他唯一不敢正视的,是长长的钢绳
那无声的旋转和轮回,让他暗暗心惊
寒风有一把好使的听诊器
一会在你领口,一会在你小腹
你站在人防洞口,刚好可以挡风
风来时就有了顶撞的感觉,而不是滑动
只有一些白白的光线,在前胸滑动
它们来自嘉陵江面上的夕阳,多有未尽之意
后背,有一些地热
慢慢地熏,夹杂着麻辣串的气息
每天黄昏,你收拾起摊子
都会站在这里,等那个穿着西装的哑巴
每天,我都和他们逆向行走
他们的去向因此成谜。而我心
有一个他们的常住地址:大城菜地
小夫妻满面露水,在门牌上悬挂艾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