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伟
摘要:“文化工业”是法兰克福学派对资本主义社会统治下文化产生一系列变化的描述。对于“工业”二字,阿多诺并不特指为字面意义上,也就是在工厂中流水线上实物产品的生产,而是泛指一种“标准化”的生产,其结果就是艺术、政治、宗教、哲学都被商品化。本文以文化工业下的产物--流行音乐为例,对阿多诺文化工业批判理论进行具体阐述与分析。
关键词:文化工业 同一性 流行音乐
中图分类号:J6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3359(2017)01-0019-03
一、“文化工业”与“大众文化”的相异性
在资本主义兴盛时期,人们被工具所奴役而剥夺了自由,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统一的流水线上,为少数的掌权者追求利润的最大化。经过长期机械化的工作,大众渴望在精神世界中找寻到慰藉及娱乐。但在工具理性成为了社会主流的意识形态后,其影响力并不仅限于工作的范畴,文化作为社会的一部分似乎也难逃其影响。“文化工业”这个词语是被法兰克福学派创造出来的,是描述在资本主义社会统治下文化产生的一系列变化。
“文化”一词最初来源于拉丁语。广义的解释是文化是人类通过社会活动创造出来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总和。狭义的解释是某种特定的社会政治和经济背景下的精神生产能力以及精神产品,其中包括一切社会意识形态。对于法兰克福学派来讲,人类的一切活动都可以归类为文化的活动。所以,文学和艺术等人文产品都是与文化紧密相关的。而哲学家都把文化分为了精英文化和大众文化两大层次。精英文化往往与古典艺术划上等号,如芭蕾、交响乐等,它们有着极深厚的历史渊源及传承。对于精英文化来说,其功能超越了仅仅是提供大众娱乐和消遣,而是提升有艺术素养人的精神层面,其受众仅针对于小部分有文化素养和高审美趣味的社会精英。
“文化工业”这一词汇被创造出来后,就有人不断拿来和“大众文化”作比较,甚至划上等号。那什么才是大众文化呢?主流对“大众文化”的解读有两种:一种认为大众文化也就是民间艺术。还有一种认为其是精英艺术的反面,一种庸俗的、不高雅的艺术。和奥尔加赛特及其他哲学家不同,阿多诺并没有将大众文化视为一种低俗的艺术,而且他认为文化工业并不等同于大众文化。于是,可以看到在后期的法兰克福学派的著作中,这两个词语并没有被交替着使用。而它们两者最大的区别在于主体与客体的变换。在大众文化中,创作者是大众人民,内容与主题都是与大众最切合、最有联系的。这时,大众是真正意义上的主体,到了文化工业中,创作者却变成了少数的极权者,文化要表达什么都不再与大众有关。大众变成了单纯的消费者,同时也从主体转变成为了客体。于是,文化自下而上的沦为了被市场所左右,即考察利润动机与交换价值的商品。这不仅是抹杀主体的创作过程,更是主体走向消亡的结果。它是一种延续与维护工具理性的肯定力量。
二、虚假的同一性
对于文明时代的文化产品要进行流通,势必就要经历生产到传播和消费的三个阶段。在这个过程中,或多或少地都会沾染到商品的特性。但在阿多诺看来,文化工业已经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艺术了。它已经丧失了艺术的功能而沦为了彻底的商品。马克思认为商品的价值就在于交换价值,在交换的过程中达到利益最大化。人类本能会自主地追求自由与幸福。于是,文化工业下的产品则以标准化的模式最大限度去提供这种虚假的满足。对于“文化工业”中的“工业”二字,阿多诺并不特指为字面意义上,也就是在工厂中流水线上实物产品的生产,而是泛指一种“标准化”的生产,其结果就是艺术、政治、宗教、哲学都被商品化。
阿多诺以音乐这种艺术形式的生产过程为例。在他看来,音乐应该旨在作者发自内心的情感流露,并用音乐作为载体去感染其听众。音乐创作者从中获取利润本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随着技术的不断发展及工具理性占社会意识主导位置,音乐从生产到传播和消费都产生了巨大的改变。此时的音乐,特别是流行音乐,其创作出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获取利润。每首歌从歌词到节奏都像是在工厂流水线上的产品一样,即用模具生产出来一般的标准化。明朗的节奏,轻快的节拍外加歌颂各种情感的主题,包含每个作品都有着重复的主题或是重复的结构。唯一的变化也只是用于掩饰其重复性的本质。文化工业并不仅仅影响了大众文化,像古典钢琴曲,歌剧不再受限于上流社会且旨在提高艺术修养,而在当代却被制作成各种纯形式的物质产物被大众快速的消费。被分割多年的精英文化和大众文化最终在文化工业的包装下,以商品的形式得到了统一。在技术发达的时代,世界上所有人都逃离不了各式各样媒介的影响。电影、流行音乐、电视等又总是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人们对文化的消费。对于文化工业下文化的传播与消费过程,在“标准化”下生产出来的文化都具有一种隐蔽的麻痹性。当大众做出消费选择时,他们以为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而做出的决定,但提供其选择的都是披着“未标准化”的外衣,实质却是同一反复与大规模生产的复制品,这种自以为是的选择是阿多诺提出其具有一种“假个体主体”的特定情况。从表面上看是大众消费着自主选择的文化,实则是单方面强制性地被灌注着包装后的文化。阿多诺并没有单纯对低俗音乐或者严肃音乐进行表面的评判,因为在他的观点里,这两者都以其各自的形式对听众进行着精神层面的启蒙,而阿多诺真正批评的是流行音乐,这种在资本主义下由低俗音乐和严肃音乐所强行结合而成的,包裹着商品性质的“怪胎”。流行音乐的标准性和伪个性化的特点是与严肃音乐最本质的区别,当更仔细的分析文化工业下的流行音乐时,就会发现文化工业的特点是深入其骨髓的,而不仅仅是存在于其发行、宣传和销售的过程中。
在严肃音乐作品中,其细节与整体是相互包容、相互阐释的。细节会影响整体的表达,而细节又诞生于整体的主题之中。以贝多芬的作品为例,其每一章、每一个序曲都有特定的意义,而假如只将这一个序曲单独提取出来,则会显得杂乱无章和毫无意义。也就是说,音乐作品中的每个细节对整个作品都是有意义的,但假如抽出任何一个细节,其整体和细节都会变得不完整。而流行音乐的模式是极其标准化的,每个细节都可以用另一个流行作品的细节来替换。这也造成了一旦一种模式或者一个和弦受到了听众的喜爱,其他流行作品就会大肆的进行模仿其成功的因素,而这种模仿又会导致标准化的不断强化。在这种循环中,每个作品最终就会被贴上流水线上的统一标签,等待着更高组织的操控与把握。人类作为一种动物,其天性是会对重复的东西感到厌倦,而标准化的流行音乐则披着伪个性化的外衣粉墨登场。爵士乐在伪个性化的音乐中是特别具有代表性的,即兴创作作为爵士乐最大的吸引点总是广受大众的推崇,但其所谓的“即兴”其实早就是被选择好的。“自创的音乐效果完全是事先设定好的,这种突破只不过是一种隐藏的调子,所以,由于对潜在的音调功能的限定是必要的,真正的即兴创作是不太可能的,这种可能性很快就被用尽了。”①当听众以为是以自己的喜好选择即兴创作的爵士乐时,其实是在消费资本主义为其预设好的商品,每种旋律、每种节奏都是不断在刺激听众的情感反射。比如,听到了某种和弦的时候就会立马想到亲情和友情的美好,而听到另一种和弦时则会立即想到爱情逝去的痛苦。任何节奏的变化或者是复杂的结构都会最终把听众带回到最熟悉的场景和经验中,听众以为自己是在主动选择的过程,其实只是被动的接受结果,习惯了这种标准化而又伪个性的流行音乐。听众渐渐失去了思考和反抗能力,而这种音乐也丧失了其“启蒙”的作用。
阿多诺的哲学观点是建立在“否定”而不是“肯定”的性质上。不过,这种“否定”并不是单纯的否认或者贬低,而是通过“否定”来进行彻底的批判。他认为,若只是纯粹的肯定,事物也失去了反省的機会,失去了变革的契机。只有在“否定”中才存在着彻底地反叛性。文化工业虽能满足人类精神上的需求,但这种满足只是提供一种虚假的麻醉及单纯主观感受上的欢愉,却不具备阿多诺认为真正艺术应该具有反叛性与揭示性的功能。不过,这种真正的艺术其实并没消逝,只是被掌握在少数资本主义极权人手中。而文化工业不过是工具理性在文化方面的延伸,使大众持续性地在“反启蒙”的效力中失去了反抗与反思的能力,继而失去了革命的能力而沉溺在同一性的统治之下。由此,促使与维护了现有的畸形社会制度则能继续存活下去。
注释:
①[德]阿多诺:《论流行音乐》,李强译,原载于《视听界》,2005年第3期。
参考文献:
[1][德]阿多诺.论音乐的社会情境[A].方德生译.社会批判理论纪事(第二辑)[C].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7.
[2][德]阿多诺.文化工业再思考[A].高丙中译.文化研究(第一辑)[C].天津:天津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
[3]蔡峥云.从现象学到后现代[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
[4]陈燕.个人与社会的辩证法:阿多诺社会理论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4.
[5]赵勇.整合与颠覆:大众文化的辩证法[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