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长
我要胖成一片海,淹没所有炫耀的瘦子
同学做了一个电子相册,大家看后不胜唏嘘,在群里感慨了半天。回看20年前的青春岁月,多数人时而捧腹时而落泪。大家有一个共同的感受,课外活动比课堂学习记忆深刻,开运动会比主题班会记忆深刻,插科打诨比正襟危坐记忆深刻,深刻到大家连当时的神态表情都浮现眼前,那是最有趣味的事件。
梁启超说:“我认为凡人必须常常生活在趣味之中,生活才有价值;若哭丧着脸挨过几十年,那么,生活便成沙漠,要他何用?中国人见面最喜欢用的一句话:‘近来作何消遣?这句话我听着便讨厌。话里的意思,好像生活得不耐烦了,几十年日子没有法子过,勉强找些事情来消他遣他,一个人若生活于这种状态之下,我劝他不如早日投海。”有人问梁启超:“你信仰的是什么主义?”梁启超便答道:“我信仰的是趣味主义。”有人问梁启超:“你的人生观拿什么做根底?”梁启超便答道:“拿趣味做根底。”凡趣味的事件,总是以趣味始,以趣味终,这样的生活才是趣味的生活。趣味既在人生中创造,又在生活中体现,它不是虚幻的、片刻的愉悦,而是充满劳绩的全过程体验。
受欢迎的人,不仅需有学问,更要有趣味。周作人是看重趣味的人。在《笠翁与随园》一文中,他坦言:“我很看重趣味,以为这是美也是善,而没趣味乃是一件大坏事。这所谓趣味里包含着好些东西,如雅、拙、朴、涩、重厚、清朗、通达、中庸、有别择等,反之者都是没趣味。”在他看来,袁枚的“印贪三面刻,墨惯两头磨”真是俗气可掬,就是没趣味。
林语堂也是一位趣味大师。开学第一天,林语堂故意姗姗来迟,令学生引颈翘首,望眼欲穿。他若无其事地走上讲台,不慌不忙地打开鼓鼓的皮包,里面竟是满满一包带壳的花生。他将花生分给学生享用,但学生们不敢吃,都疑惑地望着他,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林先生开始讲课,操着一口简洁流畅的英语,大讲其吃花生之道。他说:“吃花生必吃带壳的,一切味道与风趣,全在剥壳。剥壳愈有劲,花生米愈有味道。”说到这里,他将话锋一转,说道:“花生米又叫长生果。诸君第一天上课,请吃我的长生果。祝诸君长生不老!以后我上课不点名,愿诸君吃了长生果,更要长性子,不要逃学,则幸甚幸甚,三生有幸。”学生们哄堂大笑。林先生又微笑着招呼学生:“请吃!请吃!”课堂变成了茶馆,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剥花生壳的声音。从这以后,林语堂先生上课真的没点过名,但他的学生却从不缺课。
作为学者的钱钟书,在谈论学术之时,也时常流露出风趣。《宋诗选注》里说及朱淑真的诗道学气太重时,便联系到朱熹,他打趣道:“有人讲她是朱熹的侄女儿,那句查无实据的历史传说倒也不失为含有真理的文学批评。”《管锥编》里穿插引用了大量俚俗乃至难登大雅之堂的典故,幽默而生动,所以这部学贯中西的皇皇巨著读起来竟一点不沉闷。李贽曾提出“天下文章当以趣为第一”,张潮《幽梦影》中也说:“才兼乎趣始化”。錢钟书毕生在创作与治学领域取得了很多开创性与总结性的成就,而他的“有趣”也同样值得世人关注与乐道。
余光中在《朋友四型》里把人分四种:第一型,高级而有趣;第二型,高级而无趣;第三型,低级而有趣;第四型,低级而无趣。把有趣和无趣当作分类的标准,可见有趣之人是多么可人。
1801年的春天,苏州人沈复为父母不容,举家迁出寄人篱下,生活难以为继,有次去找一个做幕僚的老朋友借钱。衣衫褴褛,不好意思走到人家衙门里去,只好写封信约出来见面。朋友很好,“慨助十金”。他揣着钱财回家,路过虞山,早听说这里风景优美,于是就抓了三百铜钱去了。先信步走进虞山书院,景色撩人,极尽幽趣,有人卖茶,便买了杯碧螺春尝尝,赞叹不已。他又让卖茶人当向导,游览虞山最佳之处。到最险峻处,“挽袖卷衣,猿攀而上,直造其巅。”真是快意人生也。
有趣味的人大抵聪明、乐观、幽默,并且感性。有趣味的人才是懂得生命真谛的人,也是懂得享受生命的人。
(编辑/张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