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化维度推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

2017-03-21 14:39李军时
求实 2016年12期
关键词:中国传统文化

[摘要]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后,在政治领域得到成功实践,这使得我们的理论研究一直非常注重从政治经济维度而较少从历史文化维度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与在意识形态领域的巨大影响相比,马克思主义哲学还远不能说主导了大众的思维方式、价值观念,特别在社会思想文化多元多样的今天,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面临严峻挑战,亟待从新的文化视角进行破解。作为超越了同时代一切哲学的科学思想,马克思主义哲学本来就是人类思想文化的精华,传入中国后之所以能取得巨大成功,与中国传统文化相结合是一个重要原因。今天,马克思主义哲学要进一步中国化、大众化,就要进一步推动与中国传统文化相结合,实现两者更加深入地互动互补契合。

2016-04-11

[关键词]文化维度;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中国传统文化

[作者简介]李军时(1975-),男,陕西长武人,中共中央党校哲学教研部马克思主义理论骨干人才培养计划博士研究生,火箭军工程大學科研部某处处长。

学界惯常认为马克思主义包括马克思主义哲学、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三个组成部分,这仅仅是由于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为了方便与杜林展开论战而采取的逐项批驳方法,后来各种马克思主义的教科书基本沿袭了这一划分方法。从文本学的角度看,这一划分方法是不合理的,没有把恩格斯的这种划分方式放在当时的革命论战需要去考虑。纵观马克思的著作,很少有专门关于哲学的论述,马克思的哲学思想体现在他分析资本主义生产方式、阐明人类社会发展方向的整个论述中。或者说,马克思主义哲学渗透到马克思主义所有部分,马克思对各领域的论述都体现了他的哲学观点。因此,狭义地讲,可以认为马克思主义就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从现实上看,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后,在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实践中,一般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涵盖或直接意指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中国化。武汉大学何萍教授认为,从理论意义上看,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就是将马克思主义哲学运用于中国革命的实际,形成独特的具有中国风格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使其成为中国文化的新精神。“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就其理论创造而言,就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中国化。”[1](P28)笔者深为赞同何萍教授的看法,因此,在本文叙述中,一般不加区别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之所以在论题中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仅为便于阐述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中国哲学之间的相互比较、借鉴与融合。

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后,以其理论的科学性和中国共产党对这一理论的创造性运用,使得中国社会发生了千年未有之深刻变化,曾经暮霭沉沉的中国重新跟上了世界文明前进的步伐。在这近一百年间,尽管世界范围内的共产主义运动遭受了高潮、低谷,挫折、失败甚至倒退,但在中国,却始终在探索中前进,在曲折中发展。在看到马克思主义与中国社会主义实践相结合取得举世瞩目伟大成就的同时,也要清醒看到,在当前的中国,与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和学理层面的影响相比较,它在对民众的世界观、价值观等方面的影响还未全面内化为自觉的思维方式、行为方式。特别是马克思主义在中国政治层面实践所取得的巨大成就,使得理论界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往往非常注重从政治、经济维度,而较少从历史、文化维度关注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中国实际相结合。在过去中国围绕摆脱经济贫困而奋斗、着力于物质文明建设的时候,这一不足尚不显得十分突出,但在中国经济取得巨大发展,特别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必将要求中华文化复兴的今天,人们则更多关注于精神信仰、社会理想、价值追求等与文化更为紧密相关的东西,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必须高度关注人民群众的精神生活,关注国家和民族的文化去向,承担起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责任。另外,将马克思主义哲学作为一种先进文化来考察,任何外来文化,要想为一个国家的民众所接受,成为他们自觉运用来解决问题的工具,就必须要与这个国家的社会现实与文化传统紧密结合,处理好与这个国家原有文化的关系。因此,从文化维度推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不仅是为政治、经济层面推进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实践奠定更为坚实的思想文化基础,也是为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探寻一个新的出路。

一、从文化维度看当前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面临的现实挑战

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并迅速生根发展,虽然是中国社会发展的必然需要,但其历程绝非一帆风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总是在迎接与应对各种挑战中得到不断发展。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指引下,虽然我们今天离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如此之近,但同时也必须清醒地认识到,作为一个古老的大国,中国在思想文化方面的成就与国家崛起的时代要求还很不相符,在经济发展、社会繁荣的背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面临严峻挑战。

(一)政治话语体系与大众话语体系的脱节

马克思主义近代传入中国的契机,主要是适应了中国救亡图存的需要。因此,从一开始就带有明显的政治色彩,中国共产党将马克思主义作为指导思想夺取政权并且长期执政,使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话语体系日趋政治化。一方面,这种高度稳定、高度意识形态化的话语体系有助于全党统一思想,有助于马克思主义指导地位的巩固。另一方面,面对丰富多彩、急剧发展变化的社会生活实际,则容易出现僵化和滞后,与处于开放社会环境的大众话语体系相疏离。在当前中国,这一现象已经显得非常突出。具体表现在,政治话语体系虽然不断被强化,似乎拥有绝对优势,但却还未能真正深入大众心灵,面对无论是内容还是形式都更具有时代性和感染力的大众话语体系,显得力不从心,对各种社会思想文化的引导整合作用发挥不够。

(二)中国融入世界伴随的中华文化身份焦虑

1978年开始的波澜壮阔的改革开放,使中国从经济层面上开始了融入世界文明的伟大进程。进入21世纪,在强大的全球化浪潮中,“人类社会生活加速跨越国家和地区,迈向全球社会以及更具活力的区域社会”[2],人类社会越来越呈现出“全世界的历史”的趋势,整个世界变成一个独一无二的市场。资本在全球范围内的利益追逐,迫使中国必须以更加积极的态度适应由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主导的世界经济政治格局。中国在主动适应和融入的这一过程中,经济得到迅速发展,在世界政治格局中的话语权不断增多。在为自己的成就深感自豪的同时,中国人对自己思想文化领域的现状却表现出深深的焦虑。在现实层面,开放带来的市场经济地位的确立,西方思想文化的涌入,使得人们对物质利益出现过度追求,为了谋取个人利益,不择手段、利欲熏心、道德沦丧到处可见。一些人对金钱的崇拜、满足于感官的享受常挑战人们的道德底线,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很多时候蒙上了金钱的阴影,曾经看重精神享受、追求高雅宁静文化生活的社会,似乎一下被抛进了物欲的旋涡,这对于一个有着深厚文化传统、曾视纲常名教如生命的文明古国,很多人表现得痛心疾首。在理论层面,正如习近平指出的“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强盛,总是以文化兴盛为支撑的,中华民族伟大复兴需要以中华文化发展繁荣为条件。”[3]任何一个大国的崛起,不仅伴随经济的强盛,而且伴随文化的兴盛。因此,越是经济发展,中国人越是急切地想重树自己的文化之根。在这种情况下,一些人特别是近两年声势日渐强大的新儒家主义认为,具有世界普遍性意义的西方文明在中国各方面大肆张扬与膨胀,使民族主干性文化系统或缺失或被殖民化,当前中国的文化认同、政治重建和身心安顿等问题无以治对,新儒家派的蒋庆就认为当今中国面临的最大危机是“文化危机”。中国崛起所需要的文化复兴是否就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复兴暂且不论,但是充盈在中国人日常生活中的原有文化系统遭到破坏,新的文化系统尚未建立是一个客观事实。恩格斯曾指出,“文化上的每一个进步,都是迈向自由的一步”。[4](P120)中国要更加自由自信地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就急需为中国找到一个文化上的安心立命之地。

(三)多元思想文化中马克思主义主流意识形态的削弱

多元思想文化既是在经济全球化助推下人类生活全球化的必然结果,也是国内调整改革不断深化情况下社会生产方式和消费方式在思想文化领域的必然反映。就全球化来说,马克思和恩格斯曾经预言,“过去那种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给自足和闭关自守状态,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互相往来和各方面的互相依赖所代替了。物质的生产是如此,精神的生产也是如此。各民族的精神产品成了公共的财产。民族的片面性和局限性日益成为不可能,于是由许多民族的和地方的文学形成了一种世界的文学。”[5](P35)但是,物质的生产和精神的生产在全球化进程中步伐并不一致,作为精神生产重要内容的文化,更具有民族性地域性,对社会和人们行为的影响更具潜在性、持久性,不同文化不是与经济发展相类似的交流融合,而是在全球范圍内总体上的敌对和冲突。塞缪尔﹒享廷顿在其《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一书中,甚至将世界的动荡归于不同文化之间的冲突。从国内情况看,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多种经济成分的共存发展、改革开放深入推进带来的利益结构调整、科学技术日新月异发展催生的现代高效信息传播媒介,加之文化内部诸多因素的综合作用,我国社会呈现出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主导文化与大众文化、高雅文化与低俗文化、本土文化与外来文化等的交融冲突的多元文化图景。应该说,这种多元化为文化的发展提供了机遇和土壤,使人民群众在物质生活水平提高的同时,能够欣赏更多的文化产品,构建自己的精神家园,打破原来单一、匮乏的文化生活状态。但是其中的消极成分也明显增多,比如漠视文化的政治经济基础,通过美化世界,掩饰现实矛盾,营造出一种虚假的轻松和舒适局面,消解了社会理想、民族精神、人生价值乃至传统道德,文化的启蒙功能受到阻碍,使人的理性和创造性逐渐缺失。最为严重的乃是这种众声喧哗使得主流文化的主导地位受到了很大挑战,马克思主义主流意识形态受到严重削弱,一些人信仰缺失、价值观动摇,精神空虚、贪图享乐,对前途悲观失望,社会难以凝聚起一种健康向上的力量。

(四)西方思想文化的强势侵蚀

文化生存是民族生存的前提。纵观世界历史,文化命脉决定了一个国家发展的命脉。中国为什么历经异族入侵、所谓正统的汉族政权几经覆灭而国家依然顽强挺立,就是因为不论哪个少数民族掌握政权但都维护和延续的是中华文化,文化把曾经敌对的众民族融合成难分彼此的中华大民族。从中国和其他世界文明古国的历史,可以清晰看出,文化生存状态不仅仅代表着一个民族或国家曾经创造的文明成果,更重要的是蕴含着其未来发展的基因,如果这种文化的基因遭到渗透而被改变,不仅将给民族和国家带来精神危机,从长远看,甚至产生现实的生存和发展危机。在全球化趋势加速的时代,伴随着世界性生产所带来的国与国之间日益紧密的联系,每个国家都难以隔绝与外部的交流,而交流就无法是一维的单层的,经济的交流必然伴随文化的交流。而如同经济交流有掠夺和获利一样,文化交流有渗透和扩张,甚至侵略。冷战后,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考虑武力运用的成本,转而以文化的手段对与自己利益不相符的国家进行和平演变,并在曾经的苏联身上得手,这使得他们越来越重视以文化为核心的“软权力”对全球的无形影响。亨廷顿认为:“只有硬的经济和军事权力的增长才会提高自信心、自负感,更加相信与其他民族相比,自己的文化或软权力更优越,并大大增强该文化和意识形态对其他民族的吸引力……”[6](P72)美国和西方国家正是凭借自己在经济、技术、科学等方面积累的先发优势,不断地向中国渗透自身的文化价值观。不管中国在经济上如何努力地融入西方主导的世界体系、政治上如何积极借鉴西方国家治理的有益成果,但是基于不同的文化传统和政治指导理念,西方始终难改对中国怀疑偏见、分化瓦解的态度,中国现阶段在经济、科技等方面与西方资本主义比较存在的横向劣势和世界范围内共产主义运动的低潮,使得中国处在西方文化话语包围圈之中难以有效发声。

二、从文化维度推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历史必然性

(一)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始于近代文化领域顺应时代的变革

1840年以来,西方列强以坚船利炮轰开了清王朝本来紧闭的国门,两次鸦片战争的惨痛失败和无数割地赔款的羞辱,不仅使国家在政治、经济上风雨飘摇,而且使两千年来曾对周边乃至世界产生重大影响、沉醉于自我优越感的中国传统文化受到了巨大振动,在西方文化的强烈冲击下节节败退。在此情况下,一方面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质疑和批判,谭嗣同指出:“二千年来之政,秦政也,皆在盗也;二千年来之学,荀学也,皆乡愿也。惟乡愿工媚大盗”。[7](P17)另一方面则是许多有识之士,大声疾呼中国文化要顺应世界发展潮流,积极师法西方文化,“鼓民力、开民智、新民德”。这一进程发展至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而达到高潮,比如瞿秋白在《新青年》呼吁“要有世界眼光,知道新思潮是壅不住的,赶快想法子去适应世界的潮流,迎合世界的现势。”[8](P8)在此其间,整个民族所面临的危机使儒学这一中国传统文化的内核赖以存在的社会母体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儒学本身必然会受影响,新的文化因素的出现也会显示出儒学自身的弊端。在寻求救国良方的驱动之下,文化革新成为一种必然选择。在二元对立的思维模式下,中国传统的旧文化成为革新的对象,儒学必然首先受到全面的冲击。这种冲击使人们一直以来遵从的价值观念丧失了对社会成员的约束和规范作用,儒学的主导地位不断衰微,旧的文化权威被打破,新的文化形态在滋长。然而中国人忍受曾经被侵略的耻辱,被迫转而向西方学习先进制度文化,进行资产阶级改良却并没给苦难的中国找到出路,辛亥革命的失败和一战的爆发使人们对西方政治文明的憧憬受到极大的打击,战后各帝国主义国家经济的萧条也使人们对资本主义制度固有的矛盾有了更为清醒的认识,许多人从西方文明的梦想中逐渐清醒过来,西学东渐以来中国人以现代化为目标所进行的探索,最终把目光锁定于马克思主义。知识分子群体作为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初期传播的文化主体,承担起了文化的启蒙者和传播的思想先锋的作用,在不同文化路径的论争中确立了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社会文化变革中的主导地位。而随着马克思主义的广泛传播,其文化传播主体必然要与阶级主体相统一,无产阶级是其深入发展的大众文化主体,通过他们的实践活动,马克思主义这一科学的理论转换为变革现实的物质力量。纵观“五四”之后二三十年的历史,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发展成为社会的主导思想,并形成了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理论,这不仅是一种政治过程,同时也是一种文化现象。

(二)对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价值认同必须依靠文化力量来凝聚

如本文第一部分所述,当前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面临诸多现实挑战,从某种程度讲,这些挑战概括起来只有一个,那就是民众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价值认同。近年来,随着国内外政治、经济形势的变化,利益主体日趋多元化,在思想领域也呈现出价值取向、文化选择的多样性和多变性,一些错误思想也在滋长,甚至有少部分人公然对马克思主义提出挑衅。因此,新的形势下如何巩固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加强民众对马克思主义的文化认同是亟需回答的一个问题。探寻马克思主义在中国传播和发展的文化基础对于在日益多元的社会环境中促进其中国化的进程、提高其传播的有效性,具有重要的基础性作用。夯实马克思主义在中国传播和发展的文化基础、提高传播的有效性,就必须使马克思主义更加大众化,而要实现大众化,首先就必须进一步获得大众的价值认同。从哲学的价值角度来讲,马克思主义哲学作为时代精神的精华,首先是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坚持真理性和价值性相统一是其鲜明特性,必然能够满足大众理论需求。但问题在于,哲学是“以思想的本身为内容,力求思想自觉其为思想”,是“对思想的思想”[9](P38-39),也就是“反思”。这种反思思维所要求的超验性、批判性、综合性、前提性,并不是不经哲学训练的普通人就可以掌握的。特别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作为在欧洲语言文化环境中形成的理论,无论表述形式还是承载内容,都与中国大众的生活环境和认知能力存在较大不同和差距。这就必然导致马克思主义哲学难以直接被大众所理解和接受,从理论上讲,需要将哲学常识化,即“以超越常识的思维方式去建构哲学的世界图景和价值规范,为人们提供哲学层面的世界观和价值观……并历史性地使哲学的思维方式及其世界观和价值观成为人们普遍认同的思想观念和行为准则”[10](P57)。从理论传播上通俗地讲,也就是需要将其转化为更易为大众所接受的理论形式,通过大众更为认可的载体途径。实现这一要求,就必须使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具有更加符合中国人心理特征、思维习惯等的文化特性。文化作为人类实践活动的结晶,总在潜移默化中释放着巨大而无穷的力量,尤其是我們中国这一具有深厚文化传统的国家,文化对国人的影响更为巨大。通过与丰富多彩、更具感染力和渗透力的文化形式相结合,使马克思主义哲学一方面实现表述形式的转变,即由抽象深奥的哲学专业术语、其他文化的语言风格到常识化通俗化本土化的形象生动表达;另一方面推进理论内容的转变,即把马克思主义哲学由以往过于关注政治、经济等国家上层建构转向关注民众现实生活和思想世界,使理论更贴近普通群众、贴近更为广泛的社会生活,由党的指导思想、书斋理论更加深入具体地进入到广大人民群众中间。

三、从文化维度推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方法路径

(一)破除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狭隘理解

哲学是时代精神的精华,是人类文化的灵魂,虽然马克思和恩格斯曾指出,他们的哲学具有阶级立场,是工人阶级推翻资本主义的理论工具,具有鲜明的政治性。但是马克思主义哲学是在批判继承古希腊以来西方哲学、特别是德国古典哲学的基础上诞生的理论体系,是对西方文化精髓的吸收、融通、创造和提升,因此,本身就具有文化性。但是,长期以来,由于马克思主义作为我们党的指导思想,“紧密地与革命实践同步进行,马克思主义思想在中国主要便成为一种关于革命战略的理论学说”[11](P159),无论在理论上还是实践上,其政治性被无限放大,一定程度甚至遮掩了作为普遍意义上的思想文化价值,在普通大众脑海里,马克思主义哲学就是官方的政治主张,是冷冰冰的无产阶级革命的“理论武器”,而不是人类文化的伟大成果。加之形成于与中国文化传统完全不同的欧洲社会,文化背景的差异使得中国人难以感知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思想文化温度。另外,作为中国的民众,几乎每人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最初都是从各种各样的教科书而来,都要应对各种各样的考试,应试化的学习则使得人们越来越把马克思主义哲学作为一大堆的政治口号和僵死的理论教条,而很少主动追问理论产生的文化和社会背景、思想理论价值和对个人思考问题的哲学启示作用。针对以上问题,就要破除对马克思主义哲学固有的狭隘的理解,既要在政治上旗帜鲜明坚定不移地坚持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指导地位,但在学习理解上,要还原其作为普遍意义哲学的本质,充分挖掘和理解它的哲学理论价值,感知它的思想文化热度。

(二)推动马克思主义哲学和中国传统文化的相互融通

考察人类文明历史进程,毫无例外,任何文化要想得到发展,就必然要吐故纳新,与其他文化进行交流融合,以产生出新的文化因素。“和实生物,同则不继”,中国文化有着海纳百川、兼容并蓄的深厚传统,这也是马克思主义哲学能在中国扎根的文化基础。自马克思主义哲学传入中国以来,中国的先进知识分子一直在探寻将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中国传统文化相结合的方法路径,李大钊、陈独秀等人对此都有论及,李达的《社会学大纲》、艾思奇的《大众哲学》等,有力推动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运动。毛泽东作为领袖人物,他深谙中国历史文化,具有十分深厚的传统文化功底,是一个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但他并不赞成照抄照搬马克思主义,相反,他认为那些不与自己实际国情相结合、引经据典的人是教条主义者,实质恰是反马克思主义的。他强调要用马克思主义的方法,对中国的历史文化遗产进行批判的分析,“从孔夫子到孙中山,我们应当给予总结,承继这一份珍贵的遗产”。[12](P534)他认为“马克思主义必须和我国的具体特点相结合并通过一定的民族形式才能实现……使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具体化,使之在其每一表现中带着必须有的中国的特性。”这个特性就是中国的历史文化特性,就是他所谓的“新鲜活泼的、为中国老百姓所喜闻乐见的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12](P534)。毛泽东以其雄才大略,不仅在改造中国社会的实践上也在哲学理论上,极大推动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中国化。

毛泽东之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虽然一直在进行,但相对而言,更多体现在对现实政治层面经验的探索总结。我们讲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成果,基本专指马克思主义在指导中国革命、建设特别是改革开放实践中形成的经验,很少涉及与中国历史文化相结合。致使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只注重政治层面的中国化,较少关注文化和学术层面的中国化,“忽视了或不承认中国的历史文化是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一个重要思想来源,忽视了对中国历史文化的概括和总结”[13](P101)。虽然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学术界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中国传统文化相融合的研究逐步增多,张岱年、方克立等人的成果得到广泛的关注,这一问题似乎成了马克国主义中国化研究的热点,但客观地看,大多数研究还停留在诸如两者能否融合、融合的基础、融合的意义等宏观的泛谈,还少有研究融合的具体路径,深入到马克思主义哲学和中国传统文化庞大而具体的融合内容里面去就更少了,结果要么用中国传统文化的个别字句注释马克思主义哲学,要么简单用唯物、唯心等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概念化观点评价中国传统文化。推动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中国传统文化相融合当然是一个非常难、并非几个人就能进行的工作,也由于当前我国哲学研究方面存在的一个严重问题,就是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对中国传统文化造诣不够,难以从整个体系上把握两者。但是,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马克思主义哲学就永远是“‘在中国的哲学,而不是一种‘中国的哲学”[14](P58)。

笔者认为,当前推动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中国哲学的融合可首先从以下两个方面去着手:一方面,进一步加强对中国传统文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解析。在这方面冯友兰先生的《中国哲学史新编》当为开山大作,冯契的“智慧说”构建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中国哲学的新体系,惜乎两先生年高去世后学界在这方面没有太大进展。当前应该加强既精通马克思主义哲学又在中国传统文化上具有深厚造诣的人才选拔培养,力争使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中国传统文化尤其是中国哲学全面地、而不是片断地,深入地而不是浅层地,内核地、而不是表象地进行融合研究。另一方面,充分发挥中国思想文化的优长。马克思主义哲学是科学严谨的理论体系,但不是包罗万象的,比如马克思主义哲学注重世界观、方法论,而中国哲学注重人生观、价值观,推动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中国传统文化相融合,要加大对中国传统文化特有的而马克思主义哲学论述不多或没有论及的思想、概念的发掘整理,比如对中国的伦理思想、社会理想、国家治理理念、天人观念等进行深入研究,充实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内容体系,使“马克思主义哲学向中国哲学学习,吸取中国民族的智慧”[15](P494),而不是画地为牢,只在马克思主义哲学本来的领域打转转。如果这樣,不仅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轻视否定,也将使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永远停留在空洞的口号上。

(三)积极用马克思主义哲学解释当代中国的文化现象

哲学的重要作用就在于,它是人们认识世界、分析问题、推动实践的理论武器,马克思主义哲学要想赢得中国大众的认同,就必须对他们关心的现实问题做出令人信服的解释或科学的指导。从文化维度推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就要用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解释当代中国的诸多文化现象。在当前中国社会的改革转型阶段,各种文化现象呈乱花迷眼之势,消极的、积极的,庄重的、调侃的,传统的、新奇的,表面看,这些都是一种生活样态,但从深层次探究,也反映着人们的价值追求、利益诉求、生活理想。马克思主义哲学在种种喧闹之中如果失语或无语,即使发声也奏不响最强音,马克思主义哲学在普通大众心目中的地位必然岌岌可危。因此,当前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研究,就要进一步强化问题意识、应对意识,对社会的诸多文化现象高度敏感、积极介入、及时应对,使马克思主义哲学在思想文化领域真正占据主导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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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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