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雨
[摘 要] 大革命后期,即1926年底至1927年7月,武汉掀起列宁主义传播的高潮,集中出版(再版)的《列宁主义概论》等列宁经典著作及诠释本,是武汉在大革命时期成为马克思列宁主义传播中心的重要文献标识。这一时期,出现列宁主义传播高潮是中国国民革命的客观需要,中国共产党将马克思列宁主义理论与大革命的实际相结合,产生了新民主主义理论的基本思想,即毛泽东思想的萌芽,成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第一个理论结晶。
[关键词] 列宁主义传播;武汉;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中国共产党;新民主主义理论
[中图分类号] D231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2-8129(2017)02-0044-07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第一个理论成果是毛泽东思想,毛泽东思想对马克思列宁主义的重要创新部分就是具有中国特色的新民主主义革命理论体系。这个理论体系是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将马克思列宁主义与中国民主革命实际相结合,在长期的革命实践中,经过艰难的探索,形成了中国的马克思主义。这是中国共产党人对马克思列宁主义的重要贡献,是东方革命理论于20世纪在中国这样一个占全世界人口四分之一的土地上实践的结晶。新民主主义革命理论体系与列宁主义有十分密切的关系,列宁主义是新民主主义理论体系的活水源头。
一、武汉媒体传播列宁主义的概况
很光荣,武汉地区对列宁主义的传播作出了十分重要的贡献,主要是1927年大革命高潮时,武汉地区成为早期列宁在中国传播的中心地,对列宁主义在中国传播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列宁主义在中国的传播是一个历史过程。真正意义上的传播是随着十月革命的炮声在神州大地传播开来的。武汉地区亦然。1917年11月12日,即十月革命爆发5天后,《汉口新闻报》就在武汉首先报道了十月革命的消息。第二天(13日)《大汉报》发表“俄国大政变”通讯,第一次报道了列宁的消息:“十一月七日下午兵士〔工〕委员开非常会议,会长杜土楷氏宣告临时政府现不存在,内阁员半已就捕,暂行之国会亦已解散。黎雷氏大受欢呼。”报道中的“黎雷氏”就是列宁。11月23日《大汉报》的“俄国政变中心之兵士委员会”报道中,第一次出现了“列宁”的中文名字。以后,在有关俄国革命与建设的报道中,列宁的名字与消息频频出现。
1920年6月,汉口新文化共进社出版了《劳农政府与中国》。这是我国第一本介绍苏俄革命与建设的图书,全书共172页,分“俄国革命与劳农政府”“劳农政府的由来和经过”“劳农政府的宪法”“劳农政府的教育”等12个部分。附录登载了“列宁的手段与奋斗的精神”“列宁的谈话”两文,针对西方对苏俄革命与建设的污蔑,编著者进行了反驳,为打破帝国主义国家对苏俄政权的干涉,列宁断然用暴烈的手段维护新政权,“列宁终以坚忍强国的精神,奋斗到底,居然就把个万恶的社会,改造得很像样子了。这种奋斗的精神,真令人佩服得很”[1] 159 。在转载纽约《世界报》记者访问列宁的报道中,介绍了列宁的形象“精神甚健。善笑,气度自然,善與接人”“列宁之貌,目大鼻宽,唇厚须灰,举止颇敏捷,头颅极大,乃一思想家。衣服平常,衣领不甚清洁,因今俄国已无衣领可购”[1] 162。这番写真,与有些西方媒体将列宁妖魔化形成了鲜明对照。
1924年1月21日,列宁逝世。武汉报刊立即发出了消息。在十月革命8周年之际,董必武领导的国民党湖北省机关刊物《武汉评论》推出了“苏俄十月革命纪念专号”,指出:列宁领导的“十月革命,含有三种性质:无产阶级对于资产阶级的革命;农民对于地主贵族的革命;被压迫民族对于压迫的大俄罗斯民族的革命。上述三种性质的革命,在中国都有迫切的需要,所以我们应当热烈的纪念他”[2]。在列宁逝世2周年之际,《武汉评论》推出了“列宁纪念专号”,发表《中国民众纪念李·卢·列的意义》《列宁主义概述》《列宁主义与中国革命》等文章,指出列宁对中国革命十分重视。辛亥革命后,列宁提出:“四万万落后的亚洲人得到自由了,对于政治生活已经有觉悟了。可以说,地球上全人口四分之一已经由沉睡转到光明,活动,奋斗的路上了。”列宁时代与马克思时代不同,“资本主义发展到最高度,将世界上殖民地瓜分殆尽,而彼——帝国主义者——视殖民地简直为他们天生的剥削物,蹂躏压迫,无微不至;这样,自然要发生殖民地的问题——民族问题”。因此,殖民地弱小民族要与无产阶级联合起来,才能从资产阶级,帝国主义的高压下解放出来。世界无产阶级当对民族解放运动,应有积极的赞同和援助,“借这种殖民地弱小民族之反帝国主义的革命的民族解放运动的帮助”,才能取得“无产阶级革命之胜利”[3]。
1926年下半年到1927年初,在第一次国共合作的旗帜下,国民革命的狂飙迅速从珠江之滨落到长江之畔,赤潮从南粤羊城卷到白云黄鹤之地。1927年元旦,武汉临时联席会议宣布正式在汉口办公,在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政治会议未在武汉开会之前执行国民党最高职权。接着武汉临时联席会议决定以汉口、武昌和汉阳为京兆区,定名武汉,为临时国都。与此同时,中共中央各机关陆续迁往武汉。几乎所有的革命政治家、理论家、理论工作者聚集江城,200多家新闻媒体激起了红色的文化风暴。武汉不仅成了赤都,也成了大革命时期马克思列宁主义广泛传播的中心。
1927年2月列宁逝世3周年纪念日,武汉掀起了纪念列宁主义的新高潮。在武汉的《向导》第184期,推出了“列宁逝世三周年纪念特刊”,刊登了《列宁逝世三周年纪念中之中国革命运动》《列宁论东方民族的解放运动》《列宁死了,但列宁主义活着?》等文章。《中国青年》发表了《列宁主义——指导中国民族革命运动的理论》等文章。《汉口青年》推出了“李列卢纪念特刊”。《汉口民国日报》发表了《湖北全省总工会李列纪念周宣传大纲》《列宁与中国》《为什么我们要纪念李列卢三先烈呢?》《列宁主义与无产阶级》等文章。
党中央领导的新青年社、长江书店大量出版、重印、出售马克思列宁主义革命理论的图书,有关列宁的图书见下表(1926年12月-1927年8月)。
这一时期重印的列宁主义的图书有5本,新版的有5本。重印的《第三国际议案及宣言》集中传播了列宁在共产国际二大提出的殖民地与民族问题的理论。该理论是列宁对马克思东方理论的创新,是列宁东方理论的核心。《共产主义的ABC》由苏俄著名政治家、理论家布哈林与普列奥布拉任斯基合作撰写,是对1919年3月俄共(布)第八次代表大会通过的第一个党纲的诠释本。这份党纲是列宁将马克思主义与帝国主义时代、无产阶级革命时代以及俄国革命实践相结合的结晶体。《共产主义的ABC》也是马克思列宁主义理论的通俗本,1919年10月出版后,曾被译成20多种语言,受到世界各国无产阶级的热烈欢迎。1926年1月中文本出版后,成为畅销书,多次印刷再版。正如《新青年》刊登的广告说的那样:“‘共产主义的怪物已经徘徊到中国来了。中国共产党便是这‘怪物变化的肉身。我们眼见着帝国主义军阀资产阶级结成黑暗的同盟以獵获这‘怪物;我们又眼见着几万万的工人和农民站立起来在这“怪物”的旗帜底下为自己的和民族的解放而奋斗。‘什么是共产主义?——这就是一切中国人眼前最迫切待解答(的)一个疑问。这本书——《共产主义的ABC》——就解答(了)这个疑问。”[4] 65年后,邓小平在著名的南巡讲话里,称《共产主义的ABC》是他学习马克思主义的入门图书之一,而再次引起人们的注意。
大革命时期,武汉成为列宁主义诠释中心,其标志就是由新青年社出版、长江书店发行的《马克思主义者的列宁》(布哈林著)与《列宁主义概论》的面世。特别是《列宁主义概论》是斯大林于1924年4月初在斯维尔德洛夫大学——斯维尔德洛夫工农共产主义大学的讲演整理而成,是迄今被公认的阐释列宁主义的权威经典。《向导》刊登广告,称这本书“现在已被全世界公认论列宁主义最正确最得体的书了”[5]。“这是一部列宁主义言简而意赅的书,读过《共产主义的ABC》之后,必须读此书,对于世界共产主义之理论和实际才能有完全的概念;但亦必须读过《共产主义的ABC》懂得若干原则和术语之后,读此书才能懂得这一部走遍全世界的著作”[6]。
《列宁主义概论》在我国有多种版本,1927年1月在武汉出版的《列宁主义概论》是第一本中译本,促进列宁主义在我国广泛传播,它与《马克思主义者的列宁》对中国共产党人又一次起到马克思主义的启蒙,正如《列宁主义是否不适合于中国的所谓“国情”》一文里所指出的那样:“中国被压迫的民众们要得到真正的最后的解放,只有站在列宁主义旗帜之下来奋斗,来学习列宁主义,来接受列宁主义的理论和策略,使列宁主义成为我们解放自己的唯一武器。”[7]
二、列宁主义在武汉传播的主要内容与历史价值
大革命时期,列宁主义在武汉传播出现高潮,不是偶然的,是中国国民革命的客观需要。马克思主义产生于先进发达的西方,首先解决的是西方先进资本主义国家如何进行无产阶级革命的问题。到了20世纪,即列宁时代,资本主义发展到了帝国主义的阶段,世界进入帝国主义与无产阶级革命的时代;殖民地半殖民地被压迫的民族解放运动,与世界无产阶级运动相汇合,形成了反对帝国主义的联合战线。中国的特殊社会,既不同于西方资本主义社会,又不同于俄国经济落后的资本主义社会,而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特殊二元社会。它所进行的特殊革命——国民革命,更是需要科学的理论作指导,作为马克思主义的创新理论——列宁主义正是符合中国特殊革命的需要适时传入中国。武汉在国民政府时期成为新民主主义革命理论基本思想的完整提出之地,列宁主义是这个基本思想的理论之源。主要有如下几点:
第一,列宁主义的产生对中国共产党人在方法论上的启发。马克思主义不是教条,而是“活体,发展而变化”的马克思主义[8] 3。按照马克思的设想,无产阶级革命首先要在几个主要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同时发生,而现代经济十分落后的俄国,在帝国主义时代与俄国特殊的环境下,成了帝国主义所有矛盾的“集合点”[9] 8,成了无产阶级革命的前夜,列宁毅然举行武装起义,取得了十月革命的胜利。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是列宁发展马克思主义的胜利,中国共产党人受到启发,既然像俄国那样资本主义落后的国家都可以取得胜利,为什么中国不能进行革命? “由我们的观察,由每一个真实革命者的观察,中国的所谓‘国情,简直是俄国第二,是现代帝国主义的各种矛盾点的综合之表征。中国的解放运动,中国的革命将无疑地与俄国革命的形式俄国革命的过程相近(自然不是完全一样),所以中国的革命特别用得着列宁主义全部的理论和策略——自民族问题、农民问题到无产阶级专政的问题。也只有列宁主义的理论和策略能解决中国问题”[9] 8。
第二,“没有革命的理论,就不能够有革命的运动”[9] 28。马克思主义不是呆板的教条,完整、科学、革命的理论,如果脱离开时代、具体的环境,脱离开“群众活的革命斗争”,就变成“陈腐的信条”,毫“无意义”[9] 28。现代的马克思主义就是列宁主义。列宁主义是帝国主义与无产阶级革命时代的马克思主义,是发展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共产党人从这个论述中受到启发,马克思主义是发展的科学理论,中国革命需要革命的理论作指导,马克思主义必须与中国国情相结合,使之成为中国的马克思主义,中国革命才能成功,瞿秋白的话最具代表性: “应用马克思主义于中国国情的工作,断不可一日或缓。”
第三,关于帝国主义的理论。该理论是列宁对马克思主义在新时期的继承与发展,是列宁对马克思主义的特殊贡献,是列宁主义主要标志之一。列宁从经济、政治上全面解剖了帝国主义,得出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是垄断、垂死的资本主义,是无产阶级革命的前夜等结论。列宁特别指出,帝国主义不仅残酷剥削本国无产阶级,而且还瓜分殖民地半殖民地弱小民族,使全世界分成了两大阵营。帝国主义是先进国家无产阶级和落后民族人民的共同敌人。由此中国共产党人和中国人民对帝国主义的认识必须提高,帝国主义不仅是世界的乱源,也是造成中国落后、内乱的根本原因,因此反对帝国主义是中国革命的首要任务。
第四,关于殖民地与民族问题的理论。这个理论是列宁在共产国际二大上正式提出并作出阐释,此后又进一步完善。殖民地与民族问题的理论是列宁东方革命的核心,极大地丰富了马克思东方理论和帝国主义理论。在大革命时期,《第三国际议案及宣言》《农民问题》《马克思主义者的列宁》《列宁主义概论》等著作中有比较完整地阐释。主要内容:
(一)世界分成二个营垒:一边是少数文明的民族,占有财政资本并剥削地球上大多数人民;一边是殖民地弱小国家被壓迫和被剥削的民族,即是地球上大多数人民。
(二)殖民地弱小国家,受财政资本的压迫和剥削,成为帝国主义势力之最广大的后备军和最重要的储藏库。
(三)殖民地弱小国家被压迫民族反对帝国主义的革命斗争,是这些民族从压迫和剥削底下求解放的唯一道路。
(四)先进国无产阶级运动的利益和殖民地民族解放运动的利益,要求这二种革命运动联合起来,成一共同的战线,反对共同的敌人,反对帝国主义。
(五)先进国无产阶级的胜利和被压迫民族之从帝国主义底下得解放,若没有联合并巩固的革命战线,则是不可能的。
(六)要联合共同的革命战线,压迫人民的民族的无产阶级若没有直接的和坚决的帮助被压迫民族解放运动并反对“祖国的”帝国主义,也是不可能的,因为“压迫其他民族的民族,自身也不能得到自由”。
(七)东方民族的解放运动属于资产阶级民主革命,但必须在无产阶级政党领导下,其革命属于世界无产阶级革命运动的范畴。现代经济落后的殖民地半殖民地国家,在先进无产阶级国家的帮助下,可以不经过资本主义发展阶段,逐渐过渡到共产主义。
(八)农民问题是落后民族解放运动最重要的问题之一,主要内容是土地革命问题,关键在建立工人领导农民的工农联合体。
(九)民主革命中,共产党可以联合资产阶级民主派,但必须保持无产阶级政党的独立性。[9] 97-98,[10] 100-108
很显然,以上理论对中国共产党的启发是巨大的,中国共产党人将民族与殖民地革命理论与大革命的实践相结合,产生了新民主主义理论的基本思想,即毛泽东思想的萌芽,成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第一个理论结晶。
[参考文献]
[1]张冥飞.劳农政府与中国[M].汉口:新文化共进社,1920.
[2]任 宣.纪念苏俄革命[J].武汉评论,(28),1925-01-07.
[3]达 夫.列宁主义与中国革命[J].武汉评论,(37),1926-01-21.
[4]《共产主义的ABC》广告[J].新青年,不定期刊第2号,1925-06-01.
[5]《列宁主义概论》广告[J].向导,(187),1927-02-07.
[6]《列宁主义概论》广告[J].向导,(201),1927-07-18.
[7]述 之.列宁主义是否不适合于中国的所谓“国情”[J].向导,(184),1927-01-21.
[8]布哈林.马克思主义者的列宁[M].
汉口:新青年社,1927.
[9]斯达(大)林.列宁主义概论[M].汉口:新青年社,1927.
[10]第三国际.第三国际议案及宣言[M].广州:人民出版社,1922.
[责任编辑:肖偲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