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到星星的小床

龚琳娜

那时候，尽管老锣（我后来的老公）并没有把我当作正式的女朋友，但还是带我去他家见了他的父母。

他的父母住在德国巴伐利亚州的一个小村落里，两人都是老师。老锣向他们介绍我的时候，语气更像是介绍一位音乐上的合作伙伴。

他妈妈好像并不介意我到底是什么身份。第一天见到我，她便开车把我带到当地最高的山坡上，让我俯瞰小镇。然后，她带我逐一拜访他们的朋友，看他们怎么挤牛奶，怎么养鸡，怎么种土豆。她不停地用英语跟我讲话，希望我了解他们的生活。尽管我大部分都听不懂，但通过她的笑容和手势，又好像完全能够明白。

那天晚上，他妈妈问我是否愿意睡在阳台上。阳台在二楼，露天的，有屋檐，正好放下一张小床。她说那是她夏天最喜欢睡的地方，因为可以看星星，我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当晚，我闻着花香，望着星星，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她来唤我起床。推开门，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服在我面前轻盈地转了几个圈儿。“琳娜，你看！你昨天告诉我你最喜欢的是红色！”她开心地笑着，专门为我穿的红色衣裙配上她纯白色的短发、碧绿的眼眸，在清晨的阳光的照耀下特别美丽！我现在回想起那一幕，还是忍不住热泪盈眶。

没有中国式父母的审视和询问，只有长辈对晚辈的关爱和热情，这是异国文化带给我不同寻常的感受。

临别时，老锣的妈妈送我的礼物是一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装了几枝洁白的小花。她微笑著对我说：“送给你妈妈。”这礼物被我一直放在心里，那么美好，那么珍贵。

（容蓉摘自长江文艺出版社《自由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