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 侯 凯
(武汉大学 历史学院,武汉430072)
【《史记》文本研究】
《史记》校订二十六则
尉 侯 凯
(武汉大学 历史学院,武汉430072)
文章使用本校、他校、理校等方法,对《史记》的讹夺衍倒现象进行考订。本校以本纪、世家、列传、表、志的相关内容进行对比分析,他校以《汉书》《汉纪》等校勘《史记》,理校则运用了训诂、纪年、辞例比勘等知识,确定异文的是非问题。内容涉及《吕太后本纪》《孝文本纪》《孝武本纪》《汉兴以来诸侯王年表》《建元以来侯者年表》《汉兴以来将相名臣年表》《郑世家》《陈涉世家》《齐悼惠王世家》《留侯世家》《穰侯列传》《张叔列传》《吴王濞列传》《韩长孺列传》《匈奴列传》《卫将军骠骑列传》《主父偃列传》《淮南王列传》《儒林列传》《酷吏列传》等,共计二十六则。
《史记》;修订本;校勘;《汉书》
2013年9月,中华书局出版了《史记》(修订本),由于整理者的态度严谨,考证精确,极大地推进了《史记》的研究工作。但校书如扫落叶,遗漏之处实所难免,笔者在阅读旧版《史记》时,对该书做了一些校勘工作,修订本出版后,曾撰写《史记勘误拾补十四则》(《渭南师范学院学报》2017年第1期)一文,今续有所得,整理出二十六则勘误札记,希望对《史记》的修订工作有所裨益。不当之处,敬请学界指正是盼。
《吕太后本纪》:“吕禄信郦寄,时与出游猎。过其姑吕嬃,嬃大怒,曰:‘若为将而弃军,吕氏今无处矣。’”[1] 511
按:“猎”字盖衍。《汉书·高后纪》无“猎”字[2]101。《史记·郦商列传》云:“及高后崩,大臣欲诛诸吕,吕禄为将军,军于北军,太尉勃不得入北军,于是乃使人劫郦商,令其子况(郦寄字况)绐吕禄,吕禄信之,故与出游。”[1]3209-3210可证。《三国志·魏书·曹爽传》注引《世语》曰:“爽兄弟先是数俱出游,桓范谓曰:‘总万机,典禁兵,不宜并出,若有闭城门,谁复内入者?’”[3]286-287亦可参。
《孝文本纪》:“后十六年,追尊淮南王长谥为厉王,立其子三人为淮南王、衡山王、庐江王。”索隐:“(庐江王)名赐,周阳侯也。”[1]534
按:“周阳”二字误倒。《史记·淮南王列传》:“孝文八年,上怜淮南王,淮南王有子四人,皆七八岁,乃封安为阜陵侯,子勃为安阳侯,子赐为阳周侯,子良为东成侯。”[1]3718-3719《汉书·淮南王传》同[1]2144。《史记·惠景间侯者年表》:“阳周,以淮南厉王子侯。”[1]1190《汉书·王子侯表》:“阳周侯赐,淮南厉王子,五月丙午封。”[1]433皆可证。
《孝文本纪》:“后六年冬,匈奴三万人入上都,三万人入云中。以中大夫令勉为车骑将军,军飞狐;故楚相苏意为将军,军句注;将军张武屯北地。河内守周亚夫为将军,居细柳;宗正刘礼为将军,居霸上;祝兹侯军棘门:以备胡。”《集解》:“《汉书·百官表》景帝初改卫尉为中大夫令,非此年也。”《索隐》:“裴骃按《表》景帝改卫尉为中大夫令,则中大夫令是官号,勉其名。后此官改为光禄勋。虞世南以此称中大夫令,是史家追书耳。颜游秦以令是姓,勉是名,为中大夫。据《风俗通》,令姓令尹子文之后也。”[1]540
按:中大夫系郎中令属官,秩比二千石,以之为车骑将军已属非常,又居于故楚相苏意、将军张武等之前,显与常理不合。据《汉书·百官表》记载,景帝初改卫尉为中大夫令,但中大夫令一官早在秦朝就已设置,《史记·秦始皇本纪》:“卫尉竭、内史肆、佐弋竭、中大夫令齐等二十人皆枭首。”《正义》:“中大夫令,秦官也。”[1]292可证。虞世南以中大夫令系史家追书,亦误。中大夫令既为官号,则勉当是其名,《史记》缺载其姓。而《汉纪·孝文皇帝纪》云:“六年冬,匈奴三万骑入上郡,三万骑入云中。车骑将军李勉屯飞狐口,将军苏隐屯勾注,将军张武屯北地,周勃子亚夫为将军,次细柳,将军刘礼次霸上,将军徐厉次棘门,以备胡。”[4]125荀悦以车骑将军姓李名勉,当有所据,可从。点校者于“令勉”二字加专名号,不确。又《史记·灌婴列传》“乃拜灌婴为中大夫,令李必、骆甲为左右校尉”[1]3216,疑“令”字当上属为句,即断作“乃拜灌婴为中大夫令,李必、骆甲为左右校尉”。
《孝武本纪》:“会窦太后治黄老言,不好儒术,使人微得赵绾等奸利事,召按绾、臧,绾、臧自杀,诸所兴为者皆废。”《集解》引徐广曰:“纤微伺察之。”[1]570
按:“微”下当有“伺”字。考《集解》引徐广曰“纤微伺察之”,则裴骃、徐广所见《史记》均有“伺”字。“微伺”谓暗中伺察。《史记·吕太后本纪》:“太后以吕产女为赵王后。王后从官皆诸吕,擅权,微伺赵王,赵王不得自恣。”[1]507《史记·伍子胥列传》:“且嚭使人微伺之,其使于齐也,乃属其子于齐之鲍氏。”[1]2636皆其例。而《史记·封禅书》作“使人微伺得赵绾等奸利事”[1]1656,亦可证。
《孝武本纪》:“人闻其能使物及不死,更馈遗之,常余金钱帛衣食。”[1]572
按:“帛衣食”不辞,“帛”字盖衍。《史记·封禅书》无“帛”字[1]1657,《汉书·郊祀志》亦无“帛”字[2]1216。又《论衡·道虚篇》引作“人闻其能使物及不老,更馈遗之,常余钱金衣食”(“钱金”二字当乙)[5]151,亦其证。
《孝武本纪》:“其明年,郊雍,获一角兽,若麃然。有司曰:‘陛下肃祗郊祀,上帝报享,锡一角兽,盖麟云。’于是以荐五畤,畤加一牛以燎。赐诸侯白金,以风符应合于天地。”[1]576
按:“地”当作“也”,字之误也。有司云“上帝报享,锡一角兽”,所谓“上帝”,即指天,与下文“符应合于天”正相呼应。《史记·封禅书》“地”作“也”[1]659。可证。《汉书·郊祀志》亦作“也”[2]1219。
《孝武本纪》:“上遂郊雍,至陇西,西登空桐,幸甘泉。”[1]590
按:后“西”字盖涉上文“至陇西”而衍。空桐山,即笄头山,一名鸡头山,在陇西之北,与北地郡接壤(天水、安定当时尚未析置),故此不当言“西登空桐”。《汉书·郊祀志》无后“西”字[2]1230,可证。而《史记·封禅书》亦衍后“西”字[1]1667。
《孝武本纪》:“其冬,公孙卿候神河南,见仙人迹缑氏城上,有物若雉,往来城上。天子亲幸缑氏城视迹。”[1]593
按:“见”上当有“言”字。公孙卿言见仙人迹于缑氏城上,故天子亲幸缑氏城视迹。若无“言”字,则上下文意不顺。下文云“其春,公孙卿言见神人东莱山,若云‘欲见天子’。天子于是幸缑氏城,拜卿为中大夫”,是其例。《史记·封禅书》[1]1668、《汉书·郊祀志》[2]1232皆有“言”字。
《汉兴以来诸侯王年表》:“太初二年,哀王安世元年。即戴王贺元年。安世子。”《索隐》:“广川惠王子也。”[1]1034
按:广川惠王子无名安世者,司马贞之说误。考《史记·五宗世家》云:“泗水思王商,以元鼎四年用常山宪王子为泗水王。十(“十”字当衍。《汉书·景十三王传》:“子哀王安世嗣,一年薨,无子。”[2]2436《汉书·诸侯王表》:“太初二年,哀王安世嗣,一年薨,亡后。三年,戴王贺以思王子绍封。”[2]418可证。)一年卒,子哀王安世立。十一年卒,无子。于是上怜泗水王绝,乃立安世弟贺为泗水王。[1]2544哀王安世无子,武帝复立安世弟贺,是为戴王,则“安王子”之“子”当作“弟”。
又按:戴王贺在哀王安世薨后三年始得嗣立,则“即戴王贺元年”之“即”不辞,疑此下脱“年薨”二字。《史记·汉兴以来诸侯王年表》:“元鼎五年,中山哀王昌元年,即年薨。”[1]1029是其例。
《建元以来侯者年表》:“都城侯安上者,奉车都尉秺侯从群子。行谨善,退让以自持,欲传功德于子孙。”[1]1258
按:“善”字当属下句读。“善退让以自持”,谓擅于退让,以自我克制。《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大将军为人仁(点校本将“仁”与下文连读,不确),善退让,以和柔自媚于上,然天下未有称也。”[1]3534是其例。
《汉兴以来将相名臣年表》:“文帝四年,正月甲午,御史大夫北平侯张苍为丞相。关中侯申屠嘉为御史大夫。”[1]1330
按:《史记·申屠嘉列传》云:“张苍已为丞相,嘉迁为御史大夫。”[1]3233此谓张苍为丞相后申屠嘉乃迁为御史大夫,非谓申屠嘉为御史大夫与张苍为丞相同在文帝四年,表误。考《汉书·百官公卿表》,孝文四年之御史大夫名围[2]756,史佚其姓,而淮阳守申屠嘉为御史大夫在文帝十六年[2]759。《汉书·申屠嘉传》:“(孝文)十六年,迁为御史大夫。”[2]2100亦可证。
《郑世家》:“(郑文公)三十七年春,晋公子重耳反国,立,是为文公。秋,郑入滑,滑听命,已而反与卫,于是郑伐滑。”索隐:“僖公二十四年《左传》‘郑公子士、洩堵俞弥帅师伐滑’。”[1]2118-2119
按:旧版《史记》曾在索隐“公子士洩”之后断句[6]1766,赵生群先生在修订此书时认为:“按,‘公子士’为一人,‘洩堵俞弥’为一人,当点作‘郑公子士、洩堵俞弥帅师伐滑’。僖公二十年《传》:‘夏,郑公子士、洩堵寇帅师入滑。’杜预注:‘公子士,郑文公子。洩堵寇,郑大夫。’宣公三年《传》:‘(郑文公)又娶于江,生公子士。’”[7]54按此说非是,《左传》僖公二十四年:“郑人之入滑也,滑人听命。师还,又即卫,郑公子士洩、堵俞弥帅师伐滑。”杜预注:“堵俞弥,郑大夫。”[8]3944杜预此注在“公子士洩”下断句,与僖公二十年所注不同,实际上,僖公二十年《左传》也当在“公子士洩”下断句,详参拙作《〈左传〉“公子士洩”新考》[9]53-56。此且不论,司马贞索隐明确交代引用的是僖公二十四年《左传》,赵生群先生却举僖公二十年《传》文为证,有调换概念之嫌, 不可从,此处《索隐》仍当断作“僖公二十四年《左传》‘郑公子士洩、堵俞弥帅师伐滑’”。
《陈涉世家》:“陈王初立时,陵人秦嘉、铚人董绁、符离人朱鸡石、取虑人郑布、徐人丁疾等皆特起,将兵围东海守庆于郯。” 索隐:“《地理志》泗水国有陵县也。”[1]2360-2361
按:“陵”当作“凌”,字之误也。《汉书·地理志》泗水国下有凌县,应劭曰:“凌水所出,南入淮。”[2]1638《汉书·陈胜传》亦作“凌”[2]1792。
《齐悼惠王世家》:“思王二十八年卒,子尚立,是为孝王。五年卒,子横立,至建始三年,十一岁,卒。”[1]2426
按:“孝”当作“考”,字之误也。《汉书·高五王传》云:“思王二十八年薨。子考王尚嗣,五年薨。子孝王横嗣,三十一年薨。”[2]2002可知刘尚谥为考王,其子横为孝王。又《汉书·诸侯王表》云:“初元三年,考王尚嗣,六年薨。永光四年,孝王横嗣,三十一年薨。”[2]400亦可证。
又按:菑川懿王刘志以文帝十六年(前164)封,三十五年卒,子靖王建嗣立,二十年卒,子顷王遗嗣立,三十六年卒,子思王终古嗣立,二十八年卒,子考王尚嗣立,五年卒,子孝王横嗣立。从懿王初封至孝王嗣立,中间凡124年,则孝王横嗣立之年为元帝永光四年(前40),至建始三年(前30),共11年,故褚少孙补记的“子横立,至建始三年,十一岁,卒”,其中“十一岁”是说孝王横在建始三年的时候已经在位十一年,“卒”是截止的意思,因为褚少孙生活在元、成之际,他补写的《史记》截止到建始三年,并不是说孝王横在建始三年已经死亡。据《汉书·诸侯王表》和《高五王传》的记载,孝王横于永光四年嗣立,三十一年始薨,亦其一证。
“卒”表示截止的意思,又如褚少孙补记的城阳王的世系:“戴王八年卒,子景立,至建始三年,十五岁,卒。”按:城阳景王刘章以汉文帝二年(前178)封,二年卒,子共王喜嗣立,三十三年卒,子顷王延嗣立,二十六年卒,子敬王义嗣立,九年卒,子惠王武嗣立,十一年卒,子荒王顺嗣立,四十六年卒,子戴王恢嗣立,八年卒,子孝王景嗣立。从景王初封至孝王嗣立,中间凡一百三十五年,则孝王景嗣立之年为永光元年(前43),至建始三年(前30),共14年,故褚少孙补记的“子景立,至建始三年,十五岁,卒”,也是说孝王景在建始三年的时候已经在位十四年(作“十五岁”者误),褚少孙补记城阳王的世系也到建始三年为止,并不是说孝王景也在建始三年的时候已经死亡。据《汉书·诸侯王表》和《高五王传》的记载,孝王景于永光元年嗣立,二十四年始薨。
《留侯世家》:“会高帝崩,吕后德留侯,乃强食之,曰:‘人生一世间,如白驹过隙,何至自苦如此乎?’吕侯不得已,强听而食。后八年卒,谥为文成侯。”[1]2473
按:“八”当作“十”。据《留侯世家上文记载,张良于汉高祖六年被封为留侯。又《史记·高祖功臣侯者年表》[1]1057及《汉书·高祖功臣表》[2]540云,留侯立十六年卒。而高祖在位十二年,高祖崩时尚为留侯六年,后十年即吕后三年留侯始卒,故作“十”字是。
《穰侯列传》:“以三十万之众守梁七仞之城,臣以为汤、武复生,不易攻也。”《集解》:“《尔雅》曰:‘四尺谓之仞,倍仞谓之寻。’”[1]2811
校勘记云:“张文虎《札记》卷五:‘所引文见《小尔雅》。’”按:“尔”,当作“小”,字之误也。将《小尔雅》省称为《小雅》,乃唐以前人之通习。如《小尔雅·广诂》“盖、戴、焘、蒙、冒,覆也”[10]9,《后汉书·班固传》“上反宇以盖戴”李贤注引《小雅》曰:“盖、戴,覆也。”[11]1346《小尔雅·广言》“狃,忲也”[10]201,《文选·张衡〈西京赋〉》“心侈体忲”李善注引《小雅》曰:“狃,忲也。”[12]36《小尔雅·广物》“禾穗谓之颖”[10]330,《文选·班固〈西都赋〉》“五谷垂颖”李善注引《小雅》曰:“禾穗谓之颖。”[12]24皆其例。
《张叔列传》:“上具狱,事有可却,却之。不可者,不得已,为涕泣,面对而封之。”[1]3337
按:“对”字盖衍。《汉书·张敺传》“面”下无“对”字[2]2204。面训为背,面而封之,即背而封之,不忍看到罪人。颜师古注云:“面,谓偝之也,言不忍视之,与吕马童面之同义。”《汉书·项籍传》:“顾见汉骑司马吕马童曰:‘若非吾故人乎?’马童面之,指王翳曰;‘此项王也。’”张晏曰:“以故人难亲斫之,故背之也。”如淳曰:“面,谓不正视也。”颜师古曰:“如说非也。面谓背之,不面向也。面缚亦谓反偝而缚之。杜元凯以为但见其面,非也。”[2]1820可参。此“对”字盖后人不知“面”有“背”义而误增之。
《吴王濞列传》:“三年冬,楚王朝,晁错因言楚王戊往年为薄太后服,私奸服舍,请诛之。诏赦,罚削东海郡。”[1]3399
按:“三”当作“二”,字之误也。《史记·楚元王世家》:“王戊立二十年,冬,坐为薄太后服私奸,削东海郡。”[1]2400楚王戊二十年,即汉景帝二年。《史记·汉兴以来诸侯王年表》亦云:“孝景前二年,楚王戊二十年,来朝。”[1]999可证。
《吴王濞列传》:“及前二年,赵王有罪,削其河间郡。”[1]3399
按:“二”当作“三”,“河间”当作“常山”,《史记·楚元王世家》:“遂既王赵二十六年,孝景帝时坐晁错以适削赵王常山之郡。”[1]2402赵王遂二十六年,即汉景帝前三年,赵王遂因有罪而被削去常山郡。《汉书·吴王濞传》“河间”亦作“常山”[2]1906。
《韩长孺列传》:“卫尉安国为材官将军,屯于渔阳。安国捕生虏,言匈奴远去。”[1]3444
按:“生”下当有“口”字。“生口虏”,即活着的俘虏。《汉书·韩安国传》“生”下有“口”字[2]2406。《汉书·西域传》“今边塞未正,阑出不禁,障候长吏使卒猎兽,以皮肉为利,卒苦而烽火乏,失亦上集不得,后降者来,若捕生口虏,乃知之”[2]3914,是其例。亦称“虏生口”,《汉书·匈奴传》“厌难将军陈钦、震狄将军王巡屯云中葛邪塞。是时,匈奴数为边寇,杀将率吏士,略人民,驱畜产去甚众。捕得虏生口验问,皆曰孝单于咸子角数为寇”[2]3826,《汉书·王莽传》“厌难将军陈钦言捕虏生口,虏犯边者皆孝单于咸子角所为”[2]4128,皆可参。
《匈奴列传》:“晋文公攘戎翟,居于河西圁、洛之间,号曰赤翟、白翟。”《集解》引徐广曰:“圁在西河,音银。洛在上郡、冯翊间。”《索隐》:“西河圁、洛,晋灼音嚚,《三苍》作‘圜’。《地理志》云圜水出上郡白土县西,东流入河。韦昭云‘圜,当为圁’。《续郡国志》及《太康地志》并作‘圁’字也。”[1]3466
按:“河西”当作“西河”,字之倒也。考徐广云“圁在西河,音银”,《索隐》云“西河圁、洛”,则徐广、司马贞所据《史记》即作“西河”。《汉书·匈奴传》“河西”作“西河”[2]3746,亦可证。
《卫将军骠骑列传》:“将军公孙敖,义渠人。以郎事武帝。武帝立十二岁,为骑将军,出代,亡卒七千人,当斩,赎为庶人。”[1]3538
按:上“武”字,当作“景”。考上文云“将军李息,郁郅人,事景帝。至武帝立八岁,为材官将军,军马邑”,下文云“将军李沮,云中人,事景帝。武帝立十七岁,以左内史为强弩将军”,是其例。《汉书·卫青霍去病传》上“武”字即作“景”[2]2491。
《主父偃列传》:“今天下锻甲砥剑,桥箭累弦,转输运粮,未见休时,此天下之所共忧也。”[1]3560
按:“运”当作“军”,字之误也。“转输”已有运输之义,其下不当复有“运”字。《汉书·严安传》“运”作“军”[2]2813。《史记·秦始皇本纪》:“当食者多,度不足,下调郡县转输菽粟刍稿,皆令自赍粮食。”[1]337是其例。
《淮南王列传》:“于是王乃令官奴入宫,作皇帝玺,丞相、御史、大将军、军吏、中二千石、都官令、丞印,及旁近郡太守、都尉印,汉使节法冠,欲如伍被计。”[1]3729
按:军吏不当置于中二千石之上,“军吏”之“军”盖涉上文“大将军”而衍。《汉书·淮南王传》“将军”下无“军”字[2]3091。此“吏”字当属下读,即断作“丞相、御史、大将军、吏中二千石、都官令、丞印”。所谓“吏中二千石”,即中二千石之吏,如光禄勳、卫尉、太仆等,地位比“吏二千石”略高。《史记·文帝纪》:“臣谨请阴安侯列侯顷王后与琅邪王、宗室、大臣、列侯、吏二千石议曰:‘大王高帝长子,宜为高帝嗣。’愿大王即天子位。”[1]522《史记·三王世家》:“臣青翟等与列侯、吏二千石、谏大夫、博士臣庆等议:昧死奏请立皇子为诸侯王。”[1]2551又《汉书·宣帝纪》:“其赦天下徒,赐勤事吏中二千石以下至六百石爵。”[2]254亦其例。
《儒林列传》:“制曰:盖闻导民以礼,风之以乐。婚姻者,居室之大伦也。今礼废乐崩,朕甚愍焉。故详延天下方正博闻之士,咸登诸朝。其令礼官劝学,讲议洽闻,兴礼,以为天下先。太常议,与博士弟子,崇乡里之化,以广贤材焉。”[1]3761
按:“广”当作“厉”,字之误也。“厉”,通“励”,劝勉。下文云“今陛下昭至德,开大明,配天地,本人伦,劝学兴礼,崇化厉贤,以风四方,太平之原也”,“崇化厉贤”即“崇乡里之化,以厉贤材”的省略。《汉书·武帝纪》载此诏曰:“盖闻导民以礼,风之以乐。今礼坏乐崩,朕甚闵焉。故详延天下方闻之士,咸荐诸朝。其令礼官劝学,讲议洽闻,举遗兴礼,以为天下先。太常其议予博士弟子,崇乡党之化,以厉贤材焉。”颜师古注:“为博士置弟子,既得崇化于乡党,又以奖厉贤才之人。”[2]171-172亦可证。《汉书·儒林传》亦作“厉”,颜师古曰:“厉,劝勉之也。一曰砥砺也。”[2]3593又《史记·太史公自序》“守节切直,义足以言廉,行足以厉贤”[1]3995,亦其例。
《酷吏列传》:“周中废,后为执金吾,逐盗,捕治桑弘羊、卫皇后昆弟子刻深,天子以为尽力无私,迁为御史大夫。”[1]3801
按:逐盗非执金吾之职,且与下文“天子以为尽力无私”无甚关联,“盗”字当为衍文。《汉书·杜周传》无“盗”字[2]2661。此句当断作“周中废,后为执金吾,逐捕治桑弘羊、卫皇后昆弟子刻深,天子以为尽力无私,迁为御史大夫”。《史记·魏其武安侯列传》“遂按其前事,遣吏分曹逐捕诸灌氏支属,皆得弃市罪”[1]3426-3427是其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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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南朝宋]范晔.后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1965.
[12] [南朝梁]萧统.文选[M].北京:中华书局,1977.
【责任编辑 朱正平】
Twenty Six Corrigenda about Historical Records
YU Hou-kai
(Institute of History, Wuhan University, Wuhan 430072, China)
This paper uses self-calibration method, referential emendation method and a little referential emendation method to collate the wrong words, missing words, redundant words and inverted words in Historical Records (the revised edition). On the one hand, this paper applies self-calibration method to make a contrast among biographic sketches of emperors, Aristocratic families, collected biographies, historical lists and historical records. On the other hand, this paper applies Han Shu and Han Ji to collate Historical Records by using referential emendation method. Besides, it makes good use of knowledge of exegetical study, comparison and proofreading about some termsand calendar to ascertain some variant words right or wrong by using inferred proofreading method. The contents of this paper involves The Biographic Sketches of Emperors of Lv Taihou, The Biographic Sketches of Emperors of Xiao Wen, The Biographic Sketches of Emperors of Xiao Wu, Since the Han Xing Chronology, Since the Jianyuan Hou Chronology, Since the Han Xing Jiangxiangmingchen Chronology, Aristocratic Family of Zheng, Aristocratic Family of Chen She, Aristocratic Family of Qi Dao Hui Wang, Aristocratic Family of Liu Hou, The Collected Biographies of Rang Hou, The Collected Biographies of Zhang Shu, The Collected Biographies of Wu Wang Bi, The Collected Biographies of Han Zhang Ru, The Collected Biographies of Xiong Nu, The Collected Biographies of Wei Jiang Jun Piao Qi, The Collected Biographies of Zhufu Yan, The Collected Biographies of Huai Nan Wang, The Collected Biographies of Ru Lin, The Collected Biographies of Ku Li, which include twenty six corrigenda.
Historical Records; revised edition; emendation; Han Shu
2017-05-26
尉侯凯(1987—),男,河南永城人,武汉大学历史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先秦秦汉文献研究。
K207
A
1009-5128(2017)13-004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