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丽丽[太原工业学院, 太原 030008]
文学翻译中的误译现象研究——以莫言《生死疲劳》英译本为例
⊙赵丽丽[太原工业学院, 太原 030008]
翻译是一项极为复杂的工作,它所体现的不仅是语言的转换,更是文化的碰撞。然而由于语言和文化的差异性的客观存在,以及译者在翻译过程中的各种主观性因素,译作中的“误译”似乎无法避免,其中包括有意误译和无意误译两种情况。以莫言《生死疲劳》英译本为例,通过对译文中误译现象的研究,剖析其产生的具体原因和表现形式,可对译者的翻译方法,如增译、减译、漏译、意译等有所借鉴。
误译 生死疲劳 英译本 翻译方法
翻译不仅是不同的语言符号之间的转换,更是相异的文化体系之间的沟通。文学作品作为一个民族和国家的精神文明的一种表现形式,更是集中体现本民族特色文化的重要载体。文学翻译也由此而更加意义重大,且较之其他类型的文本的翻译更加复杂和艰难。许渊冲教授在其著作《文学与翻译》中提到“文学翻译是艺术的高级形式”“文学翻译是综合性的艺术”“文学翻译家要像画家一样使人如临其境,像音乐家一样使人如闻其声,像演员一样使观众如见其人”,如此看来,译者在翻译过程中,不仅要克服语言和文化的障碍,正确理解原文的内涵,更要充分发挥自身的主观能动性,将原文信息通过另一种语言符号表达出来,使译作达到与原文一样的效果。而事实上,在翻译的整个过程中,从阅读原文、理解原文,到翻译原文,由于语言差异、文化差异、译者能力等因素的客观存在,两种文本的完全对等是不可能实现的,其中的“误译”也在所难免。
何为“误译”?在中国传统译论中,“信、达、雅”一直是翻译工作者所奉行的翻译原则,其中第一原则“信”指的是对原文的忠实;而在西方传统译论中,著名翻译家奈达在其著作《翻译理论与实践》中提出“动态对等”的概念,“对等”也一直成为西方译者的翻译原则和评论者评判译作的核心标准,其指的也是译文需在语言、风格、思想等方面尽量与原文保持一致。因此,从中西方传统译论出发,译文中所有与原文不符的“不忠实”“不对等”之处,均可算作“误译”,只是根据其误译的成因不同,可分为“有意误译”和“无意误译”:前者指译者出于某方面的特殊考虑有意为之,看似“误译”,实为“改写”或“创作”,是否为“误”见仁见智;后者则是由于译者疏忽或理解有误等原因而造成的明显的行文“错误”,译者应该无可辩驳。通过对误译的分析,探讨其产生的原因,可对两种不同的语言体系及文化体系有更深刻的认识,也对翻译工作有所借鉴。
莫言为首位荣获诺贝尔文学奖的中国籍作家,其作品之所以得到国际社会的认可,根本原因当然在于其作品本身非凡的文学性、思想性和艺术性,但作品的译者葛浩文先生(Howard Goldblatt)在其海外传播的过程中发挥的作用也毋庸置疑。然而笔者在对原作和译作对比阅读的过程中发现,文中“误译”的例子可谓比比皆是,其中既有“有意误译”之处,可供商榷;也有“无意误译”之处,有待指出与更正。
“误译”现象之多词
例1 原文:爹……找到毁了我家黑驴的陈县长,要求单干的权力。
译文:Dad… went to see County Chief Chen,the man who had indirectly destroyed our donkey,and asked the right to remain an independent farmer.
例2 原文:我用手中的半截缰绳抽打着他们。
译文:I hit out with the rope in my hand,not caring who it landed on.
例1译文中译者添加了indirectly一词,明显为有意为之。Indirectly一词增加了原文此处虽未表述但却从前文中能够推断出的信息,译者在其译文中补充说明,可谓为读者提供便利,实际上为帮助读者回顾和总结了前文,强化了某些信息。例2译文中not caring who it landed on亦为译者的补充信息,将原句中“抽打”的状态更加栩栩如生、生动形象地呈现在读者面前。这样表面形式上与原文的“不对等”,实则在意义上做到了更加“忠实”。这种“增译”的翻译方法往往是译者的“有意误译”,能够达到更好的翻译效果。
“误译”现象之少词
例1 原文:有的骑到我家墙头,举着铁皮喇叭筒子,把我家当成一个反动堡垒,发起攻心战役。
译文:Some jumped up onto the wall and shouted through megaphones as if our house was a counterrevolutionary bastion and they were signaling the charge.
例2 原文:我这哥,惯常闷着头不吭声,但没想到讲起大话来竟是“博山的瓷盆——成套成套的”。
译文:He was normally not much of a talker,so everyone was taken by surprise.
例1原文中的“铁皮”“攻心”等词在译文中均未体现,虽非关键信息,但词汇的缺失势必造成原文语义或意象的部分缺失,如“铁皮”显示了喇叭的简陋笨重,这与当时的年代紧密相关,“攻心”实为战术的一种,而非译文中所指的似乎是真正发动一场战役。
例2中原句的歇后语“博山的瓷盆——成套成套的”在译语中丢失,取而代之的是译者补充的so everyone was taken by surprise,虽然有助于读者更好地理解,但具有中国特色文化的信息却未能得到传递。这样的少词现象也属于译者的“有意误译”,这种“减译”的翻译方法虽未对原文产生较大的影响,但与原文信息多少有些出入,而且实际上是可以通过其他翻译方法而得到避免的。
“误译”现象之删减
例1 单干是座独木桥,走一步来摇三摇,摇到桥下淹没了。
人民公社通天道,社会主义是金桥,拔掉穷苗栽富苗。
例2 蓝脸大,蓝脸小,蓝脸好不好?——好!
蓝脸好,篮脸好,蓝脸家的粮食吃不了,跟着他单干好不好?——好!
例3 清明过后,东风渐起,阳光和暖,阳气上升,向阳处的积雪融化殆尽,道路翻浆,遍地泥泞……我哥的处境,孤独而可怜。
例4 金龙从大门西侧那个用玉米秆子做屏障的临时公共厕所出来……失去了大部分重量,犹如两根干瘪的大丝瓜……
以上所举4例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均未进行翻译而直接进行了删减,这实际上是一种“漏译”现象,且这种现象在此译本中颇为普遍。具体而言,例1和例2均为打油诗的形式,且涉及到了“单干”“人民公社”“社会主义”等反映中国社会形态的特色词汇,翻译时也很难保留原文的形式和风格,恐怕这是译者选择“漏译”的原因之一;而例3的段落约有近三百字,主要为描述当时的自然情景,虽原文刻画细致入微,明显体现了原作者的写作风格,译者却未进行翻译;例4则为一段近千字的叙述,其中不乏故事情节描写、对话描写、心理描写等,译者同样全部进行了删减。这种译者有意为之的大范围的“漏译”现象和翻译手法是否可取?译者是否有权根据自身的喜恶对原文进行任意删改?译者尽管可能出于诸多考虑,但是否真得有必要采取这样的大范围的删减?这些问题值得每个译者深思,而笔者也认为译者应慎重采取如此“漏译”的翻译方法。
“误译”现象之改写
例1 原文:女人们盘腿打坐在我家炕上,像一群厚颜无耻、远道而来的瓜蔓亲戚。
译文:Women sat cross-legged on our sleeping platform like nosy relatives from some distant village.
例2 原文:这爷儿俩,带着记号,生怕被别人认了去呢。
译文:Father and son,both branded with birthmarkson theirfaces,seemingly afraid thatpeople wouldn’t know they were related.
例3 原文:你要敢揍我一下,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译文:“ Hah,try it!I’ll beat you so badly there won’t be enough of you left to bury.”
例4 原文:妙龄女思春芳心动。
译文:A Young Woman’s Heart Is Moved as She Dreams of Spring.
以上4例中译者都采用了“意译”的翻译手法对原文进行了灵活翻译,如例1中的“瓜蔓亲戚”译作nosy relatives from some distant village,nosy和distant两词很好地传递了原文的深层意义;例 2译文中的seemingly afraid that people wouldn’t know they were related意指“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父子关系”,和原文的“生怕被别人认了去呢”倒也有异曲同工之妙;而例3和例4则与原文意思有所出入,属于译者对原文理解有误而造成的“无意误译”。“死无葬身之地”实为there is nowhere to bury your body,“思春”实为long for a lover或want to fall in love,原译文均按字面意思进行了翻译,说明“译者对原文的语言内涵或文化背景缺乏足够的了解”。这样的误译也提醒译者要时刻注意不同语言和文化的差异性,避免造成读者的误解。
对于文学翻译来说,“误译有时有着非同一般的研究价值,因为误译反映了译者对另一种文化的误解与误释,是文化或文学交流中的阻滞点。误译特别鲜明、突出地反映了不同文化之间的碰撞、扭曲和变形”。无论是“有意误译”,还是“无意误译”,都可明显地体现出中西方语言和文化的差异性和译者在其中所发挥的主观能动性作用。许渊冲先生在《文学与翻译》一书中曾引用一位日本翻译家的话说:“我倒愿更加重视具有独创性的误译,使原作者发现译者把他的作品翻译得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而对译者的独创性表示赞叹不已。”从葛浩文先生对莫言小说《生死疲劳》的英译本来看,“有意误译”之例随处可见,充分体现了译者的“独创性”,虽亦有部分“无意误译”之处,但瑕不掩瑜,译者的双语能力和文化素养值得所有译者的肯定和学习。
[1]许渊冲.文学与翻译[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
[2] 邱晨.奈达“动态对等理论”述评[J].科技创新导报,2011(1):253-254.
[3] 谢天振.论文学翻译的创造性叛逆[J].外国语,1992(1):30-37.
[4]莫言.生死疲劳[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2.
[5]Howard Goldblatt.Life and Death Are Wearing Me Out [M].New York:Arcade Publishing,2008.
作 者:赵丽丽,太原工业学院外语系讲师,研究方向:英汉翻译。
编 辑:曹晓花 E-mail:erbantou2008@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