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 自 斌
(郑州大学 文学院,河南 郑州 45001)
乾嘉后北地经学家后劲王嗣邵诗经学思想论析
曹 自 斌
(郑州大学 文学院,河南 郑州 45001)
河南鹿邑人王嗣邵治《诗》长于考证,解《诗》博彩众家之长,有乾嘉后北地经学家后劲之誉,所著《毛诗析疑》是其诗经学思想的重要体现。受阮元还原经文原貌学术思想的影响,王嗣邵析经、传各行其本,编有《古毛诗》,虽其所论《诗序》乃东汉人析《传》入经而成有本末倒置之嫌,主张《诗序》为卫宏所作亦不妥,然其所论《诗序》有后人篡改处,即非子夏作亦是孔门相传的解经论述,《诗》之编排次序有定,解经联系史事并非始于宋儒等,均较公允、可信。
王嗣邵;毛诗析疑;诗经学
王嗣邵,字协之,河南鹿邑郸城集人(今河南省郸城县),咸丰间邑诸生。著述有《周易补注》《尚书简余录》《春秋笺》《论语育德集》《古本大学解》《修斋要语》《目耕堂笔记》《三字小学》《四言孝经》《毛诗析疑》《古毛诗》等。王嗣邵经学思想来源主要是“徽派朴学”的阮元、王念孙、王引之。阮元的经学思想是考据、义理、辞章三章兼顾并重,他反对“但求名物,不论圣道”的纯粹训诂之学,更多的是要阐释其中的义理以求融会贯通。《揅经室一集》卷二《拟国史儒林传·序》曰:“圣人之道貌岸然,譬若宫墙,文字训诂,其门径也。门径苟误,跬足皆歧,安能升堂入室乎……或者但求名物,不论圣道,又若终年寝馈于门庑之间,无复知有堂室矣。”[1]卷二
《光绪鹿邑县志》评价王嗣邵学术思想曰:“嗣邵之学,不尚专门,故说经一无所循。”[2]卷十华金寿《周易补注序》曰:“鹿邑王协之先生……能直抒己见,不龂龂求合于师法,而于经义要无倍焉。今先生博取汉、宋诸家之说,从而求其是,以折其衷,是殆确有心得,而亦无愧于专家者欤。”[3]卷首笔者以为,王嗣邵学术“不尚专门”应该说他更多地是受阮元、王念孙治学方法的的引导,而不是拘泥于“师说”的解经论述,王嗣邵解经能够不依偏见而穷乎理之所在,剖其得失,阐其精奥以求心得于经,最终成为“乾、嘉以还,北地经学家之后劲”[2]卷十四。王嗣邵的《诗经》学治学思想主要体现在《毛诗析疑》*《毛诗析疑》,据《光绪夏邑县志》卷十《艺文》所载:“《毛诗序传异同析疑》八卷”,《清史稿艺文志补编·经部·诗类》载为《毛诗析疑》十五卷。而华金寿《周易补注·序》中所言为“《毛诗传异同析疑》”,此三者应该就是此十五卷本《毛诗析疑》,笔者所见为抄本十五卷《毛诗析疑》附《古毛诗》一卷,后附有《毛诗故训传》,刻本不可见。和《古毛诗》里面。十五卷本《毛诗析疑》序曰:“《毛诗析疑》者,申述毛公《诗序》《传》,而释其疑义者也。其说以《诗序》《传》之异同辨《诗序》,以经文之辞辨《传》,至三家遗说,可考者录之,后儒创解近理者存尔。”[4]卷首俞樾评价曰:“先生之意为毛公作传”。
王嗣邵在《毛诗析疑》中对《诗序》的作者进行了详细的辩述,主要提出以下几个观点:《诗序》为东汉学者析《传》入经;《诗序》为卫宏所作;《诗序》有后人篡改的地方。
王嗣邵认为,放在每篇诗文开端的《诗序》是东汉人析《传》入经的产物,并非毛苌时就有。这是因为《毛传》与《诗》是两本书流传于世,《传》文在每篇诗文的开端先列举篇名,然后解析诗文的主旨大意。其曰:“《诗序》冠经首,乃东汉析《传》入经者所为,非毛公之旧也。郑康成曰:‘毛公为《诂训传》乃分众篇之义各置于其篇端,谓分置于《诂训传》每篇之端也。’盖《毛传》本与经别行,其《传》文每篇之首,当举篇名,如《易·彖传》举卦名之例,篇名以下总揭章旨,方释字句。朱子、辅广皆讥毛公引《诗序》入经,超冠篇端,今段若膺订正《毛诗故训传》亦皆以《诗序》冠经首,皆误。”[4]卷二笔者以为,王嗣邵所言似乎不当。乾嘉以后,治《诗》多主《毛诗传》《郑玄笺》。王嗣邵亦主毛郑。《毛诗传》一书的著者最早见诸三国陆玑的《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清代以前学者也有共同的认知。而《诗序》的形成十分复杂,孔子删诗以后的《诗序》也有可能保留了部分《古序》,后经过很长时间,众人合力而成。对于此,宋代苏辙早有论述。但王嗣邵所论《诗序》乃东汉人析《毛传》入经的产物,似乎不妥,因为部分《诗序》要比《毛诗传》早,王嗣邵本末倒置了。
王嗣邵认为《诗序》为卫宏所作无疑,并且是卫宏多本于《传》而作的《诗序》。其取《仪礼》郑玄注所引《毛诗》篇义,认为郑玄注《仪礼》所引用的材料正是“毛公之原本”,而作《毛诗笺》之时所采用的材料则是卫宏的门徒以卫宏所作的《诗序》掺入《毛传》托名子夏所作,所以《仪礼》注六笙诗说“其义未闻,六诗亡于幽、厉”,而《毛诗笺》注文则说是“亡于战国”,六诗之《诗序》应该是卫宏依靠篇名而臆说的诗义。其曰:“余读《仪礼》郑注所引《毛诗》篇义而知今之《诗序》果卫宏作也。毛作《诂训传》每篇必有总义,如赵岐《孟子》之章,指《关雎》诸诗当如《仪礼》注。云《关雎》言后妃之德也。……《采苹》言卿大夫妻能循其法度也。此《毛诗》原文也。宏作《诗序》删易其词,申说其旨,多仿《韩诗》文体,虽大旨述毛别自为书,故《后汉书》谓宏作《毛诗序》也。《礼》注又曰:‘《鹿鸣》,君与臣下及四方之宾燕讲道修政之乐歌也。《四牡》,君劳使臣之来乐歌也。《皇皇者华》,君遣使臣之乐歌也。’是亦毛公原文也,宏删其乐歌之字,又小有变易耳。郑注《仪礼》时,所据《毛诗》正毛公之原本,作《诗笺》时所见则卫宏之徒以宏《诗序》附入《毛传》托名子夏亲笔者,故《仪礼》注于六笙诗曰:‘其义未闻’,曰:‘六笙诗亡于幽、厉’。《诗笺》则曰:‘亡于战国’。夫毛公计什不数,六笙诗何得有六诗之《序》,宏即《南垓》诸名,以其《诂训》以释其义,直臆说耳。后儒不能辨也,宏《序》自为一书,故本合编郑君之言不误,惟以宏序为子夏序不免为宏辈之所欺耳。按:如此说《关雎》、《卷耳》等序,毛公原本只有首句,然不得谓凡诗皆只有首序一句也。”[4]卷二笔者以为,《诗序》的作者,今人夏传才先生的论断较为可信,即“《毛诗序》不出于一时一人之手,其中保留了一些先秦的古说,秦汉之际的旧说以及多位汉代学者的续作;整理执笔的有毛亨、卫宏,可能还有别的人;在保存的先秦古说中,可能有孔子、卜商之说、荀子之说、国史之说,也可能有孟子之说或诗人自己的说明,缺乏具体材料,这些已很难考察清楚。在没有发现新材料之前,现时只能作这样概括的说明。”[5]12由此可见,王嗣邵主张的《诗序》为卫宏作,似乎不妥。
王嗣邵认为后世流传的《诗序》并非是最初的原文,而是经过后人篡改的结果,其曰:“古书多后人篡乱……《毛诗》之《诗序》亦如是矣。”[4]卷二更进一步认为《诗序》有固定的文法,即先列篇名,篇名之下叙述诗旨,而传世的《诗序》偶有与此文法不同的,应该也是后人篡乱的原因,其曰:“《诗序》文法首举篇名,如释《关雎》先举关雎二字也,篇名之下,约举诗旨曰为某事也,如既举《关雎》即曰和声也。意有未显或更申之如既以王雎释雎鸠。又曰挚而又别,既以燕服释私,又言妇人有副袆云云也。其差误处,或传述有伪误,或后人所篡乱耳,或曰何以见之传述之有伪误也,曰于《小弁》传之引《孟》知之。”[4]卷二后人篡乱《诗序》言非仅仅改动《小序》,就是篇首的《大序》也是汉代之人篡改的结果,而学者所说《关雎》之《诗序》统言纲领是卫宏的意思,并非《毛传》的阐释,其曰:“自汉人篡《诗序》,将‘后妃之德也’五句移于‘风,风也’之上,末又硬加‘然则是以’字复引入《关雎》是其与文首相应作结,以明其后妃求淑女之臆说。不知文理不顺,徒形其鄙拙耳。”[4]卷三笔者以为,王嗣邵此论较为可信,在当时学术环境下,这个认知也较为进步,其论述与今人学者对《诗序》为后人删定有了共同的认知。
王嗣邵主张因《诗序》解《诗》,认为即便不是子夏所作,也是孔门相传的解经论述。卫宏所作的《诗序》虽然有非常不恰当的地方,但仍有可取之处,卫宏之论说,本于其师谢曼卿,而谢曼卿又源于毛苌、贯长卿,中间虽有传述缺失的地方,但是中间有能采用的地方,就不能全盘否定,且例举《兔罝》《桃夭》等诗,皆失中之得。其曰:“《诗序》说虽极不当者,亦必有数语可采,盖卫宏之说,本于其师,师之说源于毛苌、贯长卿诸君子,其不当者,传述之失,一二可采则失之未尽者也。”[4]卷四笔者以为,王嗣邵主张间或采用《诗序》解诗,在解读《诗经》时还是可取的。诚如王嗣邵所言,即便不是子夏所作,亦是孔门相传的解经论述。若想把握诗旨,就不能抛开《诗序》。
王嗣邵解《诗》主尊《诗序》的同时,又注意参考引用先儒的论述,这在一定程度上更加完善了《诗》义的阐释。无论是尊《诗序》还是采用先儒论说,其最终目的都是为了体现出《毛传》的合理性,即最终归之以《毛传》。
王嗣邵在具体析解诗文的时候,是博采众家之说,并没有过多地采用汉儒学说,甚至对汉儒学说有辨证之处,于宋儒论述也有较多采用之处,当然也不避开时儒所论,如采用陈启源的《毛诗稽古编》中的论述。王嗣邵在解析《采苹》一诗时,首先肯定了《诗序》言所说的正确性,进而援引李黼平《毛诗义》阐释“礼之”的含义,又引陈启源的《毛诗稽古编》认为诗人当时作诗应有确定的对象。其后又援引王符《潜夫论》论定“三家诗”所解为误,而此诗旨确解应本于《毛传》。其曰:“妇人教女及教成是行法度之一端,此大夫妻能教女有齐又能行教成之祭,是能循法度矣。一端能循,敬信可知,故《诗序》云‘可以乘先祖奉祭祀。’士大夫祭于宗室,故知此为大夫妻诗,宗庙上下之同名,宗室是宗子之家,大宗之庙,二者不同。《毛传》语自圆融,下文祭于宗室,《传》作祭于宗庙者,文误也。祭于宗庙不独大夫然矣。考《正义》唐本,盖有作室不作庙者。《采苹》知为大夫妻者以大夫士祭宗室也。《关雎》知为咏后妃者,以后妃共荇菜也。《采蘩》知为咏大夫者,以大夫共蘩也。《鹊巢》知为咏夫人者,以诸侯嫁娶送迎皆百两也。《毛诗》于此等,盖本之古礼书。李氏黼平曰:‘《昏礼》父礼女而俟迎者,云俟迎则嫁日事矣。毛云,古之将嫁女者,必先礼之,非嫁日事也,祭以行礼,故曰礼之耳。’《笺》《疏》皆误会《传》意。陈氏启源曰:‘襄公二十八年,《左传》曰季兰尸之,季兰之称与季姜、季姬一例,杜注以为少女之配兰香者,殆是臆说’。后世如汉兰广,晋兰维,梁兰钦,安知非季女父族之苗裔乎?按此可知,诗人当日作诗皆确有所指之人,但不尽可考耳。《潜夫论》班禄云:‘背宗族而采蘩,怨臧。’《玉林》曰:‘《采蘩》不言宗族事,《采苹》曰于以奠之,宗室牅下。蘩当为苹字之讹耳。’又曰:‘三家诗意《关雎》为刺诗,然观汉人说周南之《兔罝》、召南之《采苹》知以二南皆为刺诗矣。’按:三家之说虽误,然可知陈古以刺今,言美以见恶,三家皆有是说矣。”[4]卷四其析解《螽斯》时认为《诗序》所说的“子孙众多”并非《毛传》的本意,认为此《诗序》经后人篡改过,篡改之后与《毛传》之“子孙仁厚”旨意不符,援引《文选注》、李黼平的《毛诗义》以及段玉裁的《毛诗故训传定本》以证,其曰:“《螽斯》末句《传》谓子孙仁厚,《诗序》谓子孙众多,非毛旨也。(《韩诗外传》引此诗云贤母使子贤也,意同毛。)《文选》注云:‘振振或盛也。’《老子》释文:‘绳绳,无涯际之皃’。此是《诗序》者之意与朱子同。‘宜者’颂祷之词,谓有是德当有是福也,至管蔡不道,乃后来事理所应有不必皆验,且武王母弟贤者居多矣,篡《诗序》者因后妃子不尽贤而易仁厚为众多乎,误矣。(李黼平最尊《诗序》而此《诗序》亦所不满。)一说《诗序》只说首二句意耳。(段氏曰:‘言若螽斯句’)螽斯诜诜以比众妾生子之多,众妾之子孙皆后妃之子孙也,故《诗序》曰后妃子孙众多,螽斯子孙众多故曰言若螽斯众妾生子之多,由于后妃不妒忌,故曰不妒忌则子孙众多,下文乃祝后妃之词,尔子孙,尔指后妃,子孙指后妃所出,诗人言后妃不忌而贤,则子孙盛而所生必贤也。《诗序》以下二句易明故不释耳,《诗序》从名篇二字立说,故曰言若螽斯。”[4]卷四笔者以为,在乾嘉以后治《诗》学者中,完全恪守《毛诗传》的学者不多,王嗣邵算是一位。杂采众家论说,最终的目的还是要回到《毛诗传》上面来。因此,可以说王嗣邵的《毛诗析疑》可视为是辅翼《毛诗传》的著作。
王嗣邵受“徽派朴学”的影响,解经长于考证,而所考证皆有本有据,如其考证《鹊巢》之“夫人”为召南国君之夫人,并非大姒,列举四条证据,曰:“《诗序》言国君积行累功,而此诗在召南之国,则国君为召南之国君而夫人可知矣,其证一;文王为诸侯为西伯皆袭王季之职,非积行累功而始得也,其证二;大姒一人而目之为后妃,又以为夫人作《诗序》者,宜有明文以著之,今但言夫人明是两人矣,其证三;《大序》曰:‘《鹊巢》,《驺虞》之德,诸侯之风也。’先王之所以教明,是先王所教诸侯之风非先王自为风也,其证四。”并且又申辩段玉裁所主张的“《召南》夫人是文王未受命时大姒的称呼”,其曰:“段若膺力主郑说,谓《周南》言后妃之德,是文王受命以后志大姒。《召南》言夫人之德是文王未受命时之大姒。按:汉人谓文王受命,称王改制,是以文王为操,莽也,宋儒既已辨明,今人必远心述之,尚足与辨耶?”[4]卷四其阐释《皇皇者华》曰:“远而有光华,而迩也,送之以礼乐,谓此诗歌而遣之,此亦因名篇而言。毛公所谓五者,有周而无咨,所谓六德五加中和为六也,当自谓,当字乃尚字之讹,成于六德于犹也,毛公传其师说,不必比附《左》《国》申伯说,存参可也。钱晓征曰:‘我马维驹’陆氏云音俱本亦作骄,当是后人依今本互易,非陆意也。’《说文》:‘马高六尺为骄。’《笺》亦云‘马六尺以下曰驹。’明非二岁曰驹之驹矣,骄、驹声相近,故读骄如驹非竟以驹代骄也。《说文》引《诗》,‘我马维骄’,是许所见《毛诗》不误。”[4]卷十笔者以为,王嗣邵辨明《鹊巢》之“夫人”为召南国君之夫人,颇为可取。
王嗣邵认为,解经需重注史实,涵咏经文与时代以及历史事件相联系的解经方法并非是宋儒所创新。《毛诗》传文没有出来的时候,“三家诗”所解与经文有很多不合之处,如《齐诗》所说“郑伯好勇而国人暴虎”,《鲁诗》所说的“《硕人》刺庄姜”,《韩诗》所说的“《鸱鸮》刺邠君”都是以诗文的意思来符合历史事件,南宋王质的《诗总闻》和清人何楷的《诗经世本古义》也是这样的解经方法,但是比之《三家诗》为后出。其曰:“说诗涵咏经文附会时代,不始于宋儒也。《毛诗》未出,‘三家’之说与诸经皆不合。匡衡曰:‘郑伯好勇而国人暴虎(《齐诗》)’,赵岐曰:‘《鸱鸮》刺邠君(《韩诗》)’,《列女传》曰:‘《硕人》刺庄姜(《鲁诗》)’,是皆以诗之文意附合其国而言之,以《关雎》为刺时,因《论语》有‘哀而不伤’之言也。以《出车》为宣王诗,因宣王曾伐玁狁也。王质之《诗总闻》、何楷之《世本古义》又其后出者耳。”[4]卷四
王嗣邵治经,受到了阮元经学思想的影响,主张恢复经文原貌,这样可以避免后人篡改的成分,从而更加准确的析经解义。具体于《诗经》学方面,王嗣邵做出了较为深的努力,其编纂《古毛诗》,虽然仅存一卷,但其对《诗经》学贡献很大。俞樾评价曰:“此一卷(古毛诗)最佳,惜止此一卷,若是全书,可以夺段氏之席。”王嗣邵在《古毛诗》卷首曰:“经、传各自为卷,以复毛公之旧。”《古毛诗》一卷有《诗国风》周南之国十一篇,三十四章,《关雎》三章,一章四句,二章八句;《葛覃》三章章六句;《卷耳》四章章四句;《樛木》三章章四句;《螽斯》三章章四句;《桃夭》三章章四句;《兔罝》三章章四句;《芣苢》三章章四句;《汉广》三章章八句;《汝坟》三章章四句;《麟之趾》三章章三句。卷末论曰:“此都数或孔门所定,或后师所定,或毛公所总,皆不可知。段氏移于卷首,夫有诗而后有章句,有章句而后有都数,故唐颜氏定本章句左篇后,都数在章句后而《正义》从之。”[6]此外,一卷《古毛诗》后附有王嗣邵对于朱熹《诗经》学思想的论述,其认为虽然朱熹于《诗序》矫枉过正,但其解经之法还多有可取之处,后而那些拘泥于《诗集传》不求变通的做法,非朱熹治学之本意。其曰:“广《青衿》之疑问,乐《青莪》之长育,门人请其故,答曰旧说亦不可废。可见朱子传诗之意。只为从前遵《诗序》者守株太过也,故为学《诗》者示矣变通法,其中或矫枉过正,不无所偏,朱子固自知之,应不罪后儒之指摘耳。今人奉《集传》为绳尺,束注疏而不观,是岂朱子之本怀哉。”[6]卷末笔者以为,王嗣邵此论在很大程度上肯定了朱熹《诗经》学的论述以及治学方法,但此论述出现在《古毛诗》卷末,应是抄本装订次序混淆所致。王嗣邵的《古毛诗》有很大的学术价值,与段玉裁的《毛诗故训传定本》不同。王嗣邵彻底摘除了《诗序》,仅有古诗加之以分章,似乎更加符合古诗的原貌。但是《诗经》最早的面貌,无法确信,有无古序,何篇有古序,目前还无法考证。
综上所述,王嗣邵在经学治学方法上受到了阮元、王念孙等人的深刻影响,具体在《诗经》学方面,则是分条析理,长于训诂而又不拘泥于训诂,能够通过训诂以求诗义义理,更本于求诸经文原貌的学术理念,而编成《古毛诗》一卷,对于中原《诗经》学乃至整个清后期《诗经》学的贡献都很大。王嗣邵治诗本于《毛诗传》,其《毛诗析疑》(又名《毛诗传序异同析疑》)专门辨证《传》《诗序》异同,展开论述考证,最终以佐证《传》言正确为旨归。王嗣邵解诗,援引材料不专主一家,所引材料涉及汉代学者论述、六朝学者论述、唐代学者论述,并没有避开宋代学者,更有引述清代学者的论述,这说明王嗣邵治《诗》博采众家之说,这也是清代中后期《诗经》学发展中的一个特点。王嗣邵在《诗经》学上的努力,使之成为“乾、嘉以还,北地说经者之后劲”。王嗣邵以后,中原学者在《诗经》学上的突破几乎寥寥。
[1]阮元.揅经室一集[M].四部丛刊本.上海:上海书店,1989.
[2]于沧澜,蒋师辙.光绪鹿邑县志[G]//中国方志丛书.台北:成文出版社,1976.
[3]王嗣邵.周易补注[M].抄本.1914(民国三年).
[4]王嗣邵.毛诗析疑[M].抄本.1914(民国三年).
[5]夏传才.诗经学四大公案的现代进展[J].河北学刊,1998(1).
[6]王嗣邵.古毛诗[M].抄本.1914(民国三年).
[责任编辑 海 林]
10.16366/j.cnki.1000-2359.2017.04.020
曹自斌(1985-),男,河南鲁山人,郑州大学文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古典文献学研究。
I206.49
A
1000-2359(2017)04-0113-04
2016-1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