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泊尔中小学汉语“动机策略”问卷调查报告——海外中小学汉语教学系列调查报告之一

李加方，王海璐

（国家汉办驻马拉维Kamuzu Academy公派教师，马拉维 卡松谷）

尼泊尔中小学汉语“动机策略”问卷调查报告
——海外中小学汉语教学系列调查报告之一

李加方，王海璐

（国家汉办驻马拉维Kamuzu Academy公派教师，马拉维 卡松谷）

文章用由Dörnyeiamp;Csizér、李娜、陆俭明等三项研究及其结论的基础上构建一套“动机策略”问卷，在尼泊尔中小学展开问卷调查，并根据调查结果探讨尼泊尔及海外中小学生汉语学习的特点及规律。调查显示，海外中小学生汉语学习呈现出“对文化内容的兴趣超过了语言本身和对学习体验的关注超过了学习结果”等特点及规律。

尼泊尔中小学；海外中小学生；动机策略；问卷调查；汉语学习特点与规律

一 引言

随着海外孔子课堂的广泛建立及国际汉语教师志愿者的大规模外派，越来越多的海外中小学校开设了汉语课。海外中小学生，也逐步发展成为当前世界各国汉语教学的主要对象及汉语学习的主力军（李加方、于鹏、吴应辉）。

同时，全球范围内的中小学汉语学习者规模日益庞大，但相关研究工作却严重滞后： 2004年12月召开的“新世纪对外汉语教学——海内外的互动与互补学术演讲讨论会”印发的《论文及提要》中，没有一篇论及少儿汉语。又最新出版的《第十一届国际汉语教学研讨会论文选》（高等教育出版社，2013）收入了99篇论文，专文论述中小学汉语教学的仅为9篇，比例不足十分之一。海外中小学汉语教学规模的日益庞大与相关研究工作特别是基础性研究工作的滞后，已严重困扰我们的教学工作，亟待解决。[1]

鉴于此，笔者拟就海外中小学汉语教学的相关问题，包括对学生、教师、校长、家长等有关对象在内的问卷调查，为海外中小学汉语教学的基础性研究工作做一些有益尝试。本文选取“动机策略”①这一研究视角，在笔者曾常年工作的尼泊尔中小学②展开问卷调查，试图探讨尼泊尔及海外中小学生③汉语学习的特点及规律。

二 研究背景

本文虽选取“动机策略”这一研究视角，但具体研究中我们舍弃了诸如“认真备课、关注到每一个学生、让学生经常感受到成功”等具体策略，调查仅在Dörnyeiamp;Csizér、李娜、陆俭明等三项研究及其结论的基础上构成的20项策略之间展开。

由Dörnyeiamp;Csizér、李娜、陆俭明（2015）等三项研究及其结论构成的20项策略具体如下：

Dörnyeiamp;Csizér对匈牙利200 位各级各类学校的英语教师进行了调查研究，让受试根据所给51项动机策略按重要性和使用频度进行排序，得出了著名的“激发语言学习者动机十戒”，即10项动机激发宏观策略：④

1.教师以身作则，树立榜样，引导学生学习语言；2.创造轻松，愉悦的课堂环境，降低学习者课堂焦虑；3.正确向学习者说明每一个学习任务，包括目的、意义、效果等；4.教师与学习者建立良好的师生关系，包括课上课下；5.增强学习者的语言学习自信心，使学习者敢于在课上课下使用目的语；6.使课堂语言学习生动有趣，让学习者好学乐学；7.促进学习者自主学习，如应用恰当的学习策略自学等；8.使语言学习活动个性化，因地制宜，因材施教；9.增强学习者的目标意识，引导学习者树立恰当学习目标；10.让学习者熟悉目的语文化，通过文化感染爱上目的语学习。

李娜在Dörnyeiamp;Csizér的基础上针对准国际汉语教师及对外汉语学生开展了进一步研究，得出了二者在动机策略认识上的一些差异，特别是在以下几条策略上差异极为显著：⑤

11.教学过程中展现教师在汉语专业知识方面的博学和权威性；12.鼓励和引导学生提问、思考、总结；13.设计课堂游戏、比赛等互动环节和趣味活动；14.随时、多样地鼓励学生课堂表现，包括“中国结”等分数以外的中国特色物质奖励；15.发挥学生主人翁意识，让他们承担“小小教师”等一定教学组织角色和任务。

陆俭明在论述汉语教学与文化传播相关问题时提出了一些论断：

1.汉语教学，包括汉语国际教育、对外汉语教学和华文教育，其核心任务和与内容是汉语言文字教学，其出发点和终极目标是让国外愿意学习汉语的学习者，学习、掌握好汉语，培养他们综合应用汉语的能力；2.当今孔子学院和孔子课堂更是普遍地大搞文化技艺活动……国际汉语演讲比赛文化技艺也占了越来越大的比重。这些看法、这些做法，很抢眼，但我认为并不正确。

我们根据陆文相关论断及笔者多年一线工作经历拟定了以下5条动机策略：

16.以“汉语言文字教学”为核心任务进行课堂教学；17.以汉语能力的多寡为评价学生学习成败的主要标准，引导学生努力学习汉语；18.开设一定比例的舞蹈、剪纸、功夫等中华才艺课；19.举办和参与“中国日”“汉语桥”等课外语言文化活动和竞赛；20.展现教师在中华才艺方面的多才多艺。

三 研究设计

（一）研究问题

本文研究主要探讨以下问题：Dörnyeiamp;Csizér、李娜、陆俭明等三项研究及其结论的基础上建构20项动机策略，在尼泊尔中小学汉语教学中的适用性如何，并据此展开尼泊尔及海外中小学生汉语学习的特点及规律等相关问题的讨论。

（二）被试

本文被试分为学生和教师两类。学生类为尼泊尔加德满都LRI学校6-10年级的汉语学生，其汉语学龄为1-5年，汉语学时为每周2节，有效被试148名，且各年级被试数基本相当，均为20名左右；教师类为国家汉办派往尼泊尔中小学任教的志愿者教师，均具有学士以上学历，任教教龄为1-3年，有效被试54名。问卷完成时间为2016年8-9月。

（三）问卷设计

如前述，本文问卷由Dörnyeiamp;Csizér、李娜、陆俭明等三项研究及其结论基础上构建的20项策略组成。问卷编号，为力求客观，问卷中20项动机策略的编号并不是上文中的序号，而是随机的，其题号顺序为3、17、6、18、9、13、20、11、10、4、14、2、5、16、8、15、1、12、19、7等。语言表达方面，教师卷采用中文，语言表述与上文一致。而学生卷根据学生语言水平采用英文，语言表述力求简单、直白，便于学生理解，如将“以‘汉语言文字教学’为核心任务进行课堂教学”表述为”make‘learning Chinese words and sentences’ as the central task for Chinese classroom”。问卷测量方面，采用李克特5度量表，从“非常重要”到“非常不重要”共5级，计分5-1分。

（四）数据统计与分析

数据统计与分析方面，我们采用SPSS19.0进行分析，除了问卷本身的信度检验（数据显示，问卷信度系数α=0.918）外，主要测量上文20项动机策略的均值及标准差，并展开相关讨论。

四 问卷结果与相关讨论

20项动机策略在学生卷和教师卷中的均值及标准差如下表所示：

（一）良好的师生关系对中小学生汉语学习具有极大的促进作用

Clarkamp;Trafford研究发现，教师和学生都将良好的师生关系看作是影响学生二语学习态度的最关键因素。[2]本文的调查结果与此一致,即：第4项关于师生关系的策略，学生卷均值排名第一，教师卷排名第五，说明尼泊尔学生和汉语教师均非常重视良好师生关系对汉语学习的促进作用。虽在本文所引李娜及季明雨等研究中师生关系并未引起受试重视，但需要注意的是他们的受试均为大学教师或成人学习者，在赵娜等针对中小学师生的动机策略研究中，师生关系这一策略的结论与本文基本一致。为何尼泊尔中小学生如此重视师生关系？我们认为这与尼泊尔中小学生汉语学习的“低动机”这一特点有关，如汉语并非尼泊尔学生升学等考试的必考项目，学生也尚未有用汉语进行交际的迫切需求，因此学生汉语学习动机比较低。师生关系包括教师魅力及风格等这一外部因素，由此上升为维系学生汉语学习的最重要的动机策略。

（二）中小学生同样对教师的汉语专业知识水平有着较高要求

在本文所引李娜的研究中，关于教师汉语专业知识这一策略，准汉语教师与成人对外汉语学生二者的Sig.值为0.000，均值差为0.52951，该项策略在教师卷中排名44项策略的倒数第5，而在学生卷中排在前15名，说明二者之间存在着显著认识差异。在本文研究中，第11项关于教师汉语专业知识的策略，学生卷均值排名第2，而教师卷排名倒数第2，这印证并拓展了李娜的研究结论，也就是除了成人对外汉语学生外，海外中小学生这一初级汉语学习者同样对汉语教师的专业知识有着较高要求，而这同样并未引起中小学汉语教师的重视。因此，国际汉语教育，特别是中小学汉语教学，其教学对象的初级和教学内容的简单，并不代表汉语教师可以忽视汉语知识这一自身硬实力建设。

（三）中小学生特别重视教学及学习过程中的趣味性及愉悦体验

在本文所引李娜的研究中，“游戏、比赛等趣味活动” 这一策略在准汉语教师与成人对外汉语学生二者中的Sig.值为0.000，均值差为-1.15301，该项策略在教师卷中排在前10名，而在学生卷中排名落入倒数第3，说明二者之间存在着显著认知差异。本文研究结论与李娜有同有异：相同的是，与准汉语教师一致，即尼泊尔中小学汉语教师同样认为教学及学习过程中的趣味性和愉悦体验对学生的汉语学习至关重要，如“设计课堂游戏、比赛等互动环节和趣味活动”及“使课堂语言学习生动有趣，让学习者好学乐学”这两项策略分别排在教师卷第1和第2名。不同的是，与成人对外汉语学生不同，尼泊尔中小学生同样认为教学及学习过程中的趣味性和愉悦体验对学生的汉语学习至关重要。上述这两项策略在学生卷中分别排在第4和第3名，排名非常靠前。很明显，李娜的“与课堂的生动有趣相比，成人对外汉语学生更为关注的是课堂上汉语学习任务的完成和汉语知识的掌握”这一研究结论不一定适用于海外中小学生。相反，对于海外中小学生而言，与课堂上汉语学习任务的完成和汉语知识的掌握相比，他们更多关注的是教学及学习过程中的趣味性及愉悦体验。这除了与海外中小学生“低动机”这一因素相关外，还与学生汉语学习的“外因重”这一因素有关，如学生走进汉语课堂的原因，家长或学校要求等外部因素占比较重，而自身内在因素占比较低。对于这样一群学习者而言，他们自然更注重教学及学习过程中的趣味性及愉悦体验。

（四）中小学生对中华才艺、活动等汉语本身以外的文化内容兴趣较高

“开设一定比例的舞蹈、剪纸、功夫等中华才艺课”及“展现教师在中华才艺方面的多才多艺”这两项策略在学生卷排名比较靠前，分别排在第5和6名，“举办和参与‘中国日’‘汉语桥’等课外语言文化活动和竞赛”及“让学习者熟悉目的语文化，通过文化感染爱上目的语学习”这两项策略在学生卷中排名也居中，分别排在第10和11名，这说明海外中小学生对中华才艺、活动等汉语本身以外的文化内容兴趣较高。与学生一致的是这四项策略在教师卷中分别排在第3、4、8、7名，这说明尼泊尔汉语教师与学生在这一点上的认识基本一致。

（五）中小学生对汉语本身的学习和掌握要求较低

“以‘汉语言文字教学’为核心任务进行课堂教学”“以汉语能力的多寡为评价学生学习成败的主要标准，引导学生努力学习汉语”“增强学习者的语言学习自信心，使学习者敢于在课上课下使用目的语”这三项策略在学生卷中分别排在第17、18、20名，说明海外中小学生对汉语本身的学习和掌握要求都比较低。同样，与学生一致的是这三项策略分别排在教师卷第20、19、14名。这说明尼泊尔汉语教师也认为在中小学课堂上以“汉语言文字教学为核心任务”进行课堂汉语教学、以“汉语能力的多寡”为评价学生学习成败的主要标准等做法不适合中小学生。这与前文所述的“中小学生对中华才艺、活动等汉语本身以外的文化内容兴趣较高”“中小学生特别重视教学及学习过程中的趣味性及愉悦体验”等特点基本一致。由此可见，至少对于海外中小学生而言，陆文的相关论断值得进一步商榷。

根据以上调查结果及相关论述，我们把尼泊尔及海外中小学生汉语学习的特点及规律概括为：对汉语本身的学习和掌握要求较低，而对中华才艺、活动等汉语本身以外的文化内容兴趣较高，并且特别重视教学及学习过程中的趣味性及愉悦体验，以及师生关系等外部因素对汉语学习的促进作用。

五 余论

综观所述，我们根据本文调查结果讨论归纳了尼泊尔及海外中小学生汉语学习的特点及规律，在此我们将它进一步概括如下：对文化内容的兴趣超过了语言本身，对学习体验的关注超过了学习结果。乍看起来，这些特点及规律与传统对外汉语教学不太一致，但如果我们进一步研究海外中小学生汉语学习的特点，会发现这一特点及规律其实与海外中小学生汉语学习的特点相吻合。综合尼泊尔、泰国、缅甸等国的中小学汉语教学概况（李加方、于鹏、李昊、吴应辉、吴应辉、郭娇阳），我们将海外中小学生汉语学习的特点简要归纳如下：

1.年龄小，学生学习、认知等能力有限，心智等方面也与成人有较大区别；2.课时少，汉语只是学生众多学习内容之一，汉语课时一般为每周1-2节[4]；3.外因重，中小学生走进汉语课堂，家长或学校等外部因素是主要原因；4.动机低，汉语并非学生升学等考试的必考项目，学生也尚未有用汉语进行交际的迫切需求，因此学生汉语学习动机比较低；5.所学有限。由于以上4个特点，中小学生的汉语学习很难取得显著效果，如李昊指出：目前在泰国，汉语学习有三个“零”现象，即小学从零开始，初中从零开始，大学从零开始。

由此可见，“年龄小、课时少、外因重、动机低、所学有限”的海外中小学汉语学习者，与传统对外汉语教学对象——来华留学生具有显著区别，因此他们“对文化内容的兴趣超过了语言本身，对学习体验的关注超过了学习结果”这一特点及规律，正是自身汉语学习特点的体现。

既然海外中小学生“对文化内容的兴趣超过了语言本身，对学习体验的关注超过了学习结果”，那么我们的课堂教学内容该如何设计？骆小所等的“汉语国际教育其实是汉语文国际教育”这一论点可供参考。骆小所等认为，汉语国际教育，其实应该是包括汉语、汉文字、文化、文学、文章等的汉语文国际教育，只有这样,“汉语热”才能“热”得实用,“热”得永久。据此我们认为，海外中小学汉语教学，不应只是汉语的教学，其教学内容，应该包括一定比例的（具体比例需要进一步研究确定）、相对独立于汉语之外的中国文化、才艺、活动、百科知识等方面的内容（具体内容也需要进一步研究确定）。

既然不以“汉语能力的多寡”为评价学生学习成败及汉语教学效果的标准，那么海外中小学汉语教学效果该如何评估？长远来看，学生汉语学习兴趣及自信心的培养，从可作为参考标准之一。具体说来，在中小学学习过汉语的学生，培养了较好的汉语学习兴趣及自信心，成年后较多学生选择了继续学习汉语，那么教学就是比较成功的。反之，则教学比较失败。“大动机管理”之“首要任务”和“核心任务”相一致：中小学汉语教学是完成汉语国际教育“首要任务”——“不断扩大汉语学习者群体”为主的教学，学生成年后自主选择汉语学习,此时的汉语教学才是完成汉语国际教育“核心任务”——“让学生学习掌握好汉语”为主的教学。[3]

本文选取“动机策略”这一研究视角，根据尼泊尔中小学问卷调查结果，探讨了尼泊尔及海外中小学生汉语学习的特点及规律。也许本文论点、论据、论证存在不足之处，但本文相关论述至少说明了一点,也就是海外中小学生学习汉语，与成人对外汉语学生具有明显区别。本文研究以期能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让更多专家学者关注海外中小学汉语教学，将海外中小学汉语教学研究推向深入。

注释：

① “动机策略”一般是指为促进学习者学习而有意识采取的各种教学等干预手段，用以激发、强化、保持学习者的学习动机。

② 笔者曾受国家汉办委派，于2007-2014年在尼泊尔从事汉语教学及志愿者管理工作。

③ 吴应辉、郭娇阳指出：“泰国汉语教学的周学时差别很大,近80%的学校汉语课周学时为1-2学时。” 这一课时比例在尼泊尔中小学校要超过95%，现如今也是如此。因此，本文研究主要针对这一类型的中小学生，而汉语课时充裕的少数海外华校及中文学校学生不在本文讨论范围之内。

④ 该“十戒”由笔者翻译，为便于被试准确理解，翻译时依据文意做了适当扩展，尽量做到通俗易懂，具体可操作。

⑤为方便论述，以下策略我们将接上文序号排序，并且在不改变原意的基础上，就策略的论述略作改动，以便被试准确理解。

[1]李加方.中小学国际汉语教学研究综述[J].国际汉语教育,2015(01).

[2]赵娜,王俊菊.中学英语教师课堂动机策略研究[J].外语教学理论与实践,2010(01)：51.

[3]李加方.“大动机管理”理论及其在汉语国际教育中的应用[J].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对外汉语教学与研究版),2016(01).

[责任编辑 舒 泳]

The Survey and Report of “Motivational Strategies” in Nepali Primary and Secondary School

LI Jia-fang,WANG Hai-lu
(Chinese language teacher in Kamuzu Academy of Malawi,Kasungu Malawi)

This paper makes a survey of “motivational strategies” in Nepali primary and secondary school,with the 20 “motivational Strategies “based on the research results of Dörnyeiamp;Csizér(1998),Li Na(2015),Lu Jianming(2015),and discusses about the characters of Chinese Language Leaning by primary and secondary school students of Nepal and overseas.

Nepali Primary and Secondary School;Primary and Secondary School Students overseas;Motivational Strategies;Survey and Report;Characters of Chinese Language Leaning

H19

A

1008-9128（2017）06-0121-04

10.13963/j.cnki.hhuxb.2017.06.030

2017-06-01

李加方（1983-），男，云南德宏人，硕士，助教，研究方向：汉语国际教育与第二语言习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