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宴饮诗与周代宴饮礼俗

肖 莉

(淮北职业技术学院 机电工程系，安徽 淮北 235000)

《诗经》宴饮诗与周代宴饮礼俗

肖 莉

(淮北职业技术学院 机电工程系，安徽 淮北 235000)

《诗经》是我国古代第一部诗歌总集,宴饮诗是《诗经》的重要组成部分。要正确认识《诗经》宴饮诗，对其中礼俗及其蕴意的研究是不可或缺的一方面。在此将以宴饮食物、宴饮食器、宴饮礼节等为媒介来探究周代的宴饮礼俗及其产生的影响和现实意义。

《诗经》；宴饮诗；宴饮实物；礼俗

《诗经》是我国古代第一部诗歌总集，它收录了自西周初期至春秋中叶的300多首诗歌，分为风、雅、颂三部分，其内容涉及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是当时社会的浓缩。它在我国文学史上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同时还为周代风俗文化的研究提供了确凿丰富的史料。《诗经》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就是宴饮诗。宴饮诗是直接反映嘉礼中飨礼、燕礼等礼仪活动的诗歌，又称宴飨诗或燕饮诗。它以君臣亲朋欢聚宴飨为内容，是周人重礼乐、尚亲情、笃友谊的体现，是中华文明礼乐文明的产物。近几年来，部分学者对宴饮诗进行了研究，但他们大都从政治的角度去研究它，把宴饮诗与周代统治者的治国方略联系在一起，与政治教化诗视为一体。虽然取得了一定成就，但也存在明显的不足。我们认为要正确认识《诗经》中宴饮诗，礼俗研究是不可或缺的一方面。因此，本文将以宴饮的食物、酒器、程序等为媒介，从宴饮实物窥探周代宴饮礼俗及其现实意义。

一、《诗经》宴饮诗简介

《诗经》中宴饮诗很多，大部分的宴饮诗都存在于《大雅》《小雅》中，还有少部分散见于《风》《颂》。《诗经》中的宴饮诗按其性质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类：有祭祀过后的宴饮诗《小雅·信南山》《行苇》《既醉》等；世俗性宴饮诗《鹿鸣》《常棣》《伐木》等；与战争有关的宴饮诗有《彤弓》。《诗经》宴饮诗都是周人生活的反映，为我们展示了一幅幅生动的宴饮画面，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比如,《鹿鸣》：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德音孔韶。视民不佻，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这是一首贵族宴宾歌，为我们展示了一幅宴饮时的其乐融融的画面。喝着美酒、欣赏着音乐，是何等美事啊！主人热情虔诚，客人道德高尚。表现了周代宴饮时更注重人的高尚品德，体现了周礼对人的影响至深。

再如《小雅·頯弁》，描绘了周王一家宴饮时的画面。宴席上既有美味佳肴，又有兄弟的深厚感情，表现了周王与其兄弟和睦相处的美好画面。

《楚茨》是一首祭祀宴饮诗，为我们展示了一幅庄严而隆重的祭祀后宴饮画面。他们在祭祀这天大肆备办酒食、宰杀牛羊、祭祀先祖，充分展示了祭祀的盛况以及祭祀之后宗族宴饮的盛况。周代是一个很重视祭祀的朝代，因此，周代出现的关于祭祀的宴饮诗很多。

除此之外，朝会宴饮诗也有很多，为我们描绘了周王与诸侯之间和睦友好的感情。《湛露》是天子宴饮诸侯的诗，为我们描绘了不醉不归的热闹场面，同时也讽刺了贵族阶级醉不守礼的丑态。

二、《诗经》宴饮诗所见周代宴饮实物

(一)《诗经》宴饮诗所见周代宴饮食物 《诗经》宴饮诗中出现的食物种类繁多，包括谷类、植物类、肉类和羹类。[1]

首先，宴饮诗中出现的谷类食物很多。有稻、黍、稷、荏菽等。比如，《楚茨》中就有“我艺黍稷，我黍与与，我稷翼翼”的诗句。再如，《大雅·生民》中“艺之荏菽”“麻麦幪幪”“种之黄茂”“维秬维秠”等诗句都提到了谷物。“荏菽”，即大豆。“秬”，黑黍。“秠”，黍的一种。另外，《生民》中还提到“穈”，即红米。

其次，植物类食物也是当时人们主要的食物，包括蔬菜和瓜果之类。那时的蔬菜大都是野菜，比如：《鹿鸣》中提到的“苹”“蒿”“芩”等都属野菜。《瓠叶》中有：“幡幡瓠叶，采之烹之”的诗句。瓠叶，可食。而《诗经》中并没有大量种植蔬菜的内容，这与当时人口较少、野生蔬菜众多、出产丰富有关，故而蔬菜种植业并不像粮食种植业那样发达。另外，瓜果之类的食物，有枣、榛、柿、瓜等。《生民》曰：“瓜瓞唪唪”。“瓞”指小瓜。这些瓜果大都是野生的，当时的下层人民大都以此充饥。

最后，《诗经》还提到了很多肉类，有牛肉，羊肉，兔肉等。比如：《瓠叶》中“有兔斯首，炮之燔之”的诗句，提到了兔肉。还有，在《行苇》中也有“或燔或炙”的诗句，提到了羊肉。另外，在《伐木》中也提到了“肥牡”“肥狞”。在当时，羊是主要的饲养对象，而且羊肉味道非常鲜美，是当时人们所喜爱的食物。因此，在祭祀时常常把羊肉当作祭品。宴饮诗中还提到了肉酱，在《行苇》中有“醓醢以荐”的诗句。“醓”“醢”即肉酱。除此之外，《行苇》中还提到了“脾”“噱”。“脾”指牛胃。“噱”指牛舌，一说牛的口腔肉。鱼也是宴饮诗中常出现的食物，在《南有嘉鱼》中就提到了君子宴饮宾客用的食物是嘉鱼。另外还交代了捕鱼的工具“罩”“汕”等。在《鱼丽》中也提到了鱨、鲨、鲂、鲤等鱼类。这些鱼都是味道精美之物，《鱼丽》为我们展现了一场鱼的盛宴。

(二)《诗经》宴饮诗所见周代饮品 酒是人们宴饮时必不可少的饮品，宴饮诗中经常提到酒，并且出现不同种类的酒。比如，《鹿鸣》：“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其中提到的“旨酒”，实际上指的是上等酒，醇美的酒，这种酒丝柔，当为入口不辣之意。《丝衣》曰：“旨酒丝柔”。后来，旨酒成了美酒的代称，在诗文中经常出现。在这里主人用上等酒来宴饮宾客，可见主人的诚意与热情。另外，还有“酾酒”，《伐木》中有“酾酒有舆”的诗句，“酾酒”在这里指滤过的酒，也是一种上等酒。《南有嘉鱼》曰：“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乐”。其中的酒指美酒。另外，还有“清酒”。在《小雅·信南山》中有“祭以清酒，从以骍牡，享于祖考”的诗句。清酒，指古代祭祀用的陈酒，这种酒是过滤过的，味道比较清醇。清酒是相对于浊酒而言的。浊酒，指未过滤的酒。在当时，身份高贵的人大都饮清酒，浊酒则为下层人们所引用。当时的人们大都用清酒来祭祀，可见他们把祭祀看得很重要。宴饮诗中还提到了滤酒的过程，称为“湑”。在《伐木》中就有“迨我睱矣，饮此湑矣”的诗句。在《行苇》中有“酒醴维醹”的诗句。“醹”，酒名，指醇厚的酒。可见，《诗经》中提到的酒类是很多的。

(三)《诗经》宴饮诗所见周代宴饮器具 说到酒和食物，当然要提到盛放这些东西的器具了，《诗经》中出现的器具可以说是多种多样的，主要有食器和酒器两种。

1.食器。《诗经》宴饮诗中出现的食器很多，比如，鼎、笾、豆、登、房等。如《伐木》：“笾豆有践”《生民》:“于豆于登”等篇目都有记载。豆，是《诗经》时代一种主要的盛食器，主要有木制和陶制两种，到了周代后期则有青铜制豆出现，形状酷似高足盘，用来盛肉食。笾，形状像豆，祭祀或宴会时用来盛果品或干肉的竹器。鼎，是古代的炊具，相当于现在的锅，用以煮或盛放鱼肉，其形状大多是圆腹，两耳，三足，也有四足的方鼎，和圆形方形的扁足鼎、分裆鼎等形式，在商州奴隶制社会里，鼎曾被奴隶制贵族“别上下”，是标志统治权力和等级的器物。鼎还是祭祀时盛放熟牲的器具。大鼎称鼐，小鼎称鼒。这在《丝衣》中都有提及。《丝衣》曰：“鼐鼎及鼒”。登，是一种盛食器。形状似豆，用陶制，是一种盛放腌菜、肉酱的食器。房，指盛大块肉的食器。另外，《伐木》曰：“陈馈八簋”。“簋”古代常见的一种盛食器，相当于现在的大碗，用来盛放煮熟的食物。其形状不一，有三足、四足、五足的等等。刚开始是陶制的，后来出现青铜制的。

2.酒器。宴饮诗中出现的酒器相比更加丰富。有爵、匏、斝、罍、觥等。比如，《大雅·洞酌》：“洞酌彼行潦，邑彼注兹，可以濯罍”。“罍”古代一种盛酒的容器，小口，广肩，深腹，圈足，有盖，多用青铜或陶制成。另外，《宾之初筵》曰：“发彼有的，以祁尔爵”。“爵”是一种用于饮酒的器皿，三足，以不同的配套形状显示使用者的身份。还可以用来温酒和盛酒。除此之外，《行苇》：“洗爵奠斝”，也提到了爵这种酒器。“斝”是一种温酒器。大多是用青铜制成的，圆口，三足。由商汤王打败夏桀之后，定为御用的酒杯。另外，《周颂·丝衣》曰：“兕躬其觩”。“兕觥”是古代一种盛酒或饮酒器，也可用来温酒。圈足或四足，有盖，盖做成兽的形状。[2]

(四)《诗经》宴饮诗中食物的烹饪与保存之法 面对这些丰富的食材，人们烹制和保存的方法当然也是多种多样的。首先介绍烹饪之法。当时，主要的烹饪方法有烹、炮、燔、炙等。从多种多样的烹饪方法可以看出，当时的人们已经从茹毛饮血的时代走向饮食的文明时代了。首先是烹，烹即煮。在《瓠叶》中就提到了人们对瓠叶的做法是“采之烹之”。在《楚茨》中也有“或剥或烹，或肆或将”的诗句。“烹”在古代就是煮的意思。其次是炮、燔、炙。《瓠叶》曰：“有兔斯首，炮之燔之”“有兔斯首，燔之炙之”。《楚茨》曰：“为俎孔硕，或燔或炙”。“炮”是指用烂泥涂裹食物在火中煨烤；“燔”指把食物直接投入火中烧烤；“炙”指用东西把食物穿起来放在火上烤。最后，蒸也是当时主要的烹饪方法之一。《生民》曰：“蒸之浮浮”。“蒸”指把食物放入器皿中，利用水蒸汽把食物做熟的过程。可见，当时人们做菜的方式是很讲究的。但是，以油作为媒介的炸、炒等方式还没出现。除了烹饪方法之外，当时人们对食物的保存之法也是很特别的。最主要的保存方法是把食物晒干。把食物晒干，不仅可以有效地保存食物，而且食物的味道还非常好。当今社会，这种方法仍然被广泛地使用。比如，我国南方的腊肉就是用这种方法制作而成。在《凫翳》中有“尓肴伊脯”的诗句。“伊脯”在这里就是“干肉”的意思。另外，人们为了保持食物新鲜，他们还有自己特定的方法。在当时没有冰箱的情况下，他们就把食物埋在阴凉处来保持食物的新鲜。

三、《诗经》宴饮诗所见周代宴饮礼俗

通过《诗经》中出现的宴饮食物，我们可以对周代食物有所了解。同样，根据宴饮诗我们也可以看到周代的宴饮礼俗。

首先，主人在宴请宾客时，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在客人到来之前要先把房屋打扫干净，把佳肴准备好，以此表示对宾客的尊重。这在《伐木》中有所体现。“於粲洒菷”即打扫庭院之意，在这里表明主人寻友的诚意。这一点习俗在现代社会仍在延续。另外，在宴饮开始前，要把美食与酒在桌子上整齐地摆好，以待客人的到来。《棠棣》曰：“傧尔笾豆”，在兄弟到来之前主人已把佳肴摆好，表明主人的热情以及渴望与兄弟和睦相处的情怀。这样的例子有很多，在周代，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祭祀了，在祭祀前妇女们先把酒肉摆好放在器具中，来表示他们的诚心，以此求得上天与神灵的庇佑。另外，由于酒在古代是非常重要的饮品，主人把酒看得很重。在客人到来之前，主人要把酒准备好。没酒的去买酒，有酒的要“湑”酒 ，也就是滤酒。这在《伐木》中有体现。在周代，清酒被视为好酒。因此，用清酒招待，表达了主人对客人的重视。另外，清酒与浊酒也体现了不同的身份。

其次，在宴饮中也有很多礼节。比如，敬酒，回敬等。这些礼节不仅仅是一种礼仪，而且能够增进主客之间的感情。比如，《瓠叶》中，“君子有酒，酌言献之”的“献”以及下文中的“酢”“酬”都是敬酒之意。可见，在宴席上敬酒不仅营造了主客之间和睦友好的氛围，而且有利于增强天子和诸侯之间的感情，以此巩固自己的统治。另外，在《既醉》中出现了“祝酒”的场面，诸侯们在宴饮时，共同祝福周王万年寿，祝福子孙享福禄。可见，当时社会人们思想观念还比较迷信，他们相信“天人合一 ”，在祝福君王同时，也为自己祈福。这也体现了周代森严的等级制度，那时候人类的自我意识还未觉醒，不相信自己能够掌握命运，而是把希望寄托于君王与天命。再如，《行苇》中也有敬酒与回敬的场景，“或献或酢”写出了主客间其乐融融的景象，也写出了兄弟间深厚的情谊。宴饮的一大功用是“通上下”，周王设此宴席，以此加强兄弟间的情谊，从而稳固周王的统治。[3]

再次，周代的宴饮中有射箭等娱乐活动。射箭不仅可以活跃氛围，还成为“劝酒”的一种方法，和我们现在的“猜拳”性质相似。在《行苇》中有“舍失既钧，序宾以贤”的诗句。在《宾之初筵》中也有通过比箭术来劝酒的场景，用酒来庆祝中靶之人的热闹场面。另外，竞射也体现了周礼，因为射也是周礼之一。

最后，周代人在宴饮时还会配有合适的音乐。身份不同之人所用音乐也不同。一般说来，以钟鼓为中心，辅之以琴瑟箫管。身份越高，乐舞的规模就越大。在周代钟鼓之乐属于金奏，天子、诸侯才能享用，士大夫用鼓。比如：《伐木》：“坎坎鼓我，蹲蹲舞我。”《鹿鸣》：“我有嘉宾，鼓瑟鼓琴，和乐且湛”。琴瑟和奏，钟鼓喤喤，贵族们耳听雅乐，品尝美味，整个宴饮庄重而有韵律，呈现出一派欢乐祥和之气。

四、《诗经》宴饮诗产生的文化背景及现实意义

《诗经》中宴饮诗有很多，而它的产生必有它特定的土壤。纵观世界各国的文学史，每个民族在发展之初都有宴饮诗，但没有一个民族的宴饮诗像中国的那样完善。与上古时期各民族相比，中国的宴饮诗发展更为充分。这就要归结于当时特定的背景了。

首先，宴饮诗产生的根源是周代的宗法制度。众所周知，宗法制度是维护周王朝稳固的一根纽带，从小家的稳固到周王朝的稳固。因此，周代人特别注重维护宗族之间的友好关系，而维护宗亲之间的紧密关系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宴饮了。周代的宗法制度是宴饮诗产生的最本质原因。因此，出现了周王宴请臣子、贵族之间的宴请、亲朋好友之间的宴请诗。比如，《伐木》是主人宴请朋友的寻友诗；《鹿鸣》是贵族之间的宴饮诗；《宾之初筵》是天子宴饮诸侯的诗。

其次，礼乐制度也是宴饮诗产生的一个重要原因。礼乐文化是适应周代的宗法等级制而产生的，经过统治者的数代经营，大约在西周中期以后，礼乐观念更深入人心，并对周人的思想、生活、行为规范产生影响。王洲明先生曾说：“《诗》中的许多内容是周代礼仪规定的具体体现。因此，宴饮诗当然也是礼乐文化影响的结果。”[4]可以说，礼乐制度涉及到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而周代的礼仪最早起于人们的饮食活动。《礼记·礼运》中说:“夫礼之初，始诸饮食”。这也促使了宴饮诗的快速发展。

宴饮诗对当时的社会产生深远的影响。宴饮诗中所体现的礼节，是周代礼乐文化的具体体现。扩大了礼乐文化对人们的影响，使礼乐文化更加深入人心。为森严的等级制度的确立奠定了基础。维护了周代的宗法制度，从而有利于周王朝的统治。另外，宴饮的一大功用是加强交流，培养感情，从情感上维系了人们之间的团结。

[1]安德森.中国食物[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3：123-127.

[2]吕华亮.《诗经》名物的文学价值研究[M].合肥:徽大学出版社,2010：101-102.

[3]赵沛霖.《诗经》宴饮诗与礼乐文化精神[J].天津大学学报,1989(6)60-65.

[4]王洲明.论《诗》与礼的关系[J].聊城师范学院学报，1995(02)87-93.

责任编辑 张吉兵

2017-03-01

10.3969/j.issn.1003-8078.2017.04.14

肖莉(1979-)，女，安徽淮北人，淮北职业技术学院机电工程系讲师，硕士。

I207.222

A

1003-8078(2017)04-0054-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