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静
(阜阳师范学院 文学院,安徽 阜阳236037)
传统与现代的牵线人
——吕碧城新女性观探析
谢静
(阜阳师范学院 文学院,安徽 阜阳236037)
晚清到五四是中国社会价值系统的重大转型期,旧的价值体系被打破,新的价值体系尚未完全建立,致使社会出现道德失衡的现象。谋划一套合适的价值系统迫在眉睫。吕碧城在女权、女学和女性价值观念等方面的思想都体现了在国家富强基础上对个体价值的寻求,以及对传统文化伦理在传承基础上的融合与创新。这种中正平和、守成创新的追求应给予高度的评价。
文化伦理;女性;传承;创新
在遭遇“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晚清,传统文化受到严重挑战。各种新兴思潮在社会转型中发生剧烈碰撞,冲击中国传统的价值体系。至共和完成,帝制终结,传统价值体系已然瓦解,新的价值系统逐渐构型。20世纪初,正是两种价值体系方生未死的时刻,难免会出现道德失衡的局面。在此期间,出自皖南的吕碧城,比同乡胡适、陈独秀更早地提出了自己的文化方案,在守成中融化新知,成为一个传统与现代的牵线人,为中国女性的价值重建作出了重要贡献。
鸦片战争的失败不仅动摇了中国人的“中华世界观”,导致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发生改变,也迫使清政府进行现代社会的探索,共同促成了变动不居的时局。清末对新社会形态的探索到五四时期思想文化的多元丛生,基本展现了“‘乱世’中,国家制度所体现的松散度”。[1]46这种“松散度”也促进了各种现代思想的进入,参与到社会发展的讨论中。
从魏源“以实事程事攻,以实功程实事”[2]208的实用主义,洋务派学习西方科技以求强、求富为目的的重商主义,到康有为、梁启超、严复等倡导社会变革,以及后来陈独秀、胡适等人的自由、平等、人权观念的引进,都与所谓的“守旧派”发生了思想上的冲突、碰撞。随着新政后民营经济、民营报刊以及教育的发展,近代以来的知识阶层提出了各自的文化思想观念,影响着不同的受众。民族危亡的历史背景使不同观念的知识分子在对待外来文化上基本持接受态度,越来越多的人倾向于民主与科学的理性实践与个性解放,以专制政权为基础的国家观念和儒学教义成为被批判的对象。但是在推动历史的进程中,伴随着辛亥革命的成功,也暴露出在快速转型的社会中,中西两种价值观念在文化伦理上的冲突。近代女性问题的提出、发展和她们在性别认同过程中的收获与迷茫也由此展开。在世俗化的过程中,性别问题与国家问题结合在一起,在民族危亡的时刻,西方几百年才完成的从天赋人权到女性权利的观念一下子被输入进来。其结果是“精英阶层的女性比其他人更深地受到了晚清现代化浪潮的影响。 ”[3]10
清末,康有为创立“不裹足会”,指出天足与国家民族的强盛和女性教育之间的联系,并在维新运动期间上书光绪帝,要求禁止缠足,[4]66强调女性作为“国民之母”,身体上的强健对于国家和民族后代体质的重要性,对传统礼教发起了挑战。天足使女性开始进入公共教育领域,超越女德制度的约束,进行新式教育的学习。通过对古代才女的否定,构建出一种新的社会类别——女学生,努力将她们培养成未来的“贤妻良母”,养育后代成为合格国民。金天翮在《女界钟》中强调女性接受教育、掌握财产、婚姻自由等六项权力,认为在专制政权下,女权的获得必须“出自手腕,拼死力以争已失去之权利。”[5]63“共爱会”等妇女团体的建立促使女性更好地参与到国家的政治和革命中去。这些既体现了新女性对男性议程的调适,也表明了以推翻传统礼教而建构起来的女性形象对固有性别形象的冲击。
作为一名知识女性,吕碧城深受时代潮流的洗礼,以一句“问何人女权高唱?若安达克”[6]499发出女权之声。她在其七律《书怀》中高唱:“流俗待看除旧弊,深闺有愿作新民”“谁起平权倡独立,普天尺蠖待同伸”。[7]1吕碧城所倡导的独立、平等、争做“新民”的志向,带有“天赋人权”的色彩;她对国家政局的关切受到“尚武精神”的感召,肯定建立新的国家秩序需要革命精神。不过这里的革命不是激进的斗争,而是对落后事物的变革、改良。吕碧城的女权观点和女学观点密不可分,她认为讲男女平权、女性解放,首先要进行女性的自我解放。她曾在《论提倡女学之宗旨》中言:“自强之道,须以开女智兴女权为根本”,[7]127这与严复“教育救国”的思想契合,显示出教育对于女性的重要意义。她认为“女学之倡,其宗旨总不外普助国家之公益、激发个人之权利二端。”[7]125这也是传统文化中“家国同构”思想在女学上的体现,强调国家发展与个人权益的共同获取。吕碧城的女权观点与其他女权倡导者不同之处在于她不赞同将女权运动与传统伦理完全对立起来。“殊不知女权之兴,归宿爱国,非释放于礼法之范围”,[7]125她认为传统文化伦理中有利于社会、两性共同进步的部分应该保留并加以利用,这成为她日后兴办女学能够获得政府层面支持的重要原因。
转型时期的中国社会,面对着传统价值体系的衰落和外来文化的进入。梁启超在1902年说:“今日正当过渡时代,青黄不接,前哲深微之义或湮没而未彰,而流俗相传简单之道德,势不足以范围今后之个人心,且将有厌弃陈腐而一切吐弃之者。……苟不及今急急斟酌古今中外,发明一种新道德者而提倡之,吾恐今后智育愈盛,而德育愈衰。”[8]15可见当时社会传统文化伦理受到的冲击和缺失。而吕碧城在特定历史机制所形成的多元思潮氛围下,对传统中国文化价值、伦理观念进行了理性的选择。
中国的女性问题和女子教育问题最早由维新派理论化,梁启超在《论女学》中,用四大理由来论证妇女教育为强国之关键因素,认为“天下积弱之本,则必自妇人不学始”。吕碧城受时代召唤,在塘沽舅舅家时,“某日舅署中秘书方君之夫人赴津,予约与通往探访女学。濒行,被舅氏骂阻,予岔甚,决与脱离。”[7]480并于1904年在天津执掌中国第一所公立女校——北洋女子公学,1906年增设师范科,也称为北洋女子师范学堂。同时,通过《大公报》《中国女报》《女子世界》等报刊传播她的女学观点。
吕碧城女学教育的核心为:“授以世界普通知识,使对于家不失为完全之个人,对于国不失为完全之国民。”[7]147她主张通过女学来倡导妇女独立解放,通过对有用之学的掌握获得人格、经济上的独立,与男性一起为国家服务。她在倡导女学时,首先强调女性在个体独立的基础上,男女对国家强盛所起到的合众之效。在《论提倡女学之宗旨》中说:“国之有男女,犹人体之有左右臂也。”[7]126既然国家的未来需要国民的努力,而男女如同身体的左右臂一样缺一不可,那重视女性教育、兴办女学,以男女之力服务国家,就是十分必要的。
吕碧城强调女子教育,并不是指通过教育让女性胜过男性,而是与男性一起用所学知识“合力以争于列强,合力以保全我四百兆之种族,合力以保全我两万里之疆土。……其志固在与全球争也,非与同族同室之男子争也。”[7]125—126这种两性间和谐共生的状态,与其他同时期认为中国女性问题的根源完全在于父权社会对妇女的压制,女性要寻求解放,必须要推翻、对抗男权和礼教的激烈言行不同。吕碧城试图通过女学,使女性获得生活能力的同时,与男性建立一种类似于朋友的平等友善关系,既保持人格上的独立,又能寻求男女间的协作共进,构成良好的家庭关系,从而达到完全之国家的目的。这种相对中和的合众观念,也得到了袁世凯、傅增湘、唐绍仪等人的支持,并在天津女子公学筹办期间给予拨款、协助。同时,吕碧城的这种女学观,也是传统伦理观念在时代进程中的改进创新,它更容易被社会各阶层接受,推动了女学的普及发展,在实践中也具有较大的可行性,利于女性“完全之个人”的早日实现。
吕碧城有关“完全之个人”的女学观念,还体现在课程设置上将“普通学”作为女子教学的重要内容。她所讲的“普通学”既包括德育中的修身、文学、哲学、历史传记、音乐、诗歌,还包括智育中的算术、美术、地理、语言等科目,认为“欲造人格,必扩充其本性而发达其全体,固不限于一方面而已也,故普通学问焉;必具普通之知识,而后成为完全之人格。无论其日后治何职业者皆有根柢。”[7]156由此可见,授以普通学知识的目的,是使女性从中获得实业之学,辅助工作,超越了妇女价值主要体现在家庭这一观点的局限,将女性置身于广阔的社会公共空间,通过工作寻求更多自身主体性的发现。
吕碧城不认同“女子只应治理家政,不宜与外事,故只授以应用之技艺可矣”的观念,[7]158赞成根据女性自身特点,“量体裁衣”,将所授课程与她们的自身特长相结合,最终为女性生活、工作能力的提升提供知识支撑,体现出吕碧城在女子教育教学方法上的积极尝试。相比梁启超、严复等对古代才女文化的批判,吕碧城并不认为才女的诗词、绘画等才情是中国文化没有希望的象征,也不认同刺绣等女红体现的只是传统礼教强加给妇女的道德枷锁。她在《兴女学议》中云:“班昭之文,卫乐之书,蔡琰之琴,管夫人之图画,薛灵芝之针黹,无不各善绝技,前后媲美。沿至近代,尤指不胜屈,惜乎视为玩技,而无美术之理想耳。今若因势而利导之,收效最速,工艺亦藉以发达矣。”[7]157主张将女性的才情与学科课程有机结合,培养她们的文学、美术等才能,用以胜任作家、教师、画家、工艺师等工作。这是中国传统女性 “工读文化”[9]32—36实践与近代女学思想的有机融合,也是继承古老道德原则与现代务实精神的初步尝试。
针对当时中国工商业落后于欧美的现状,吕碧城认为原因在于“未受普通之国民教育也”。[7]159她主张女性通过普通知识的学习,掌握实业技能,获得工作和经济上的独立,和男性一起振兴国家经济、政治实力。因此她认为女学不仅能让女性完成家庭事务和母教职责,还应帮助女性获得国民的身份。“女子亦国家一分子,即当尽国民义务,担国家之责任,具政治之思想,享公共之权利。”[10]79当时金天翮等男性提出兴办女学是用以培养 “国民之母”与“贤妻良母”,让她们养育合格的国民,承认女性在社会进程中起到间接的辅助作用。吕碧城强调的是女性和男性一样,共同承担义务,享有权利,用所学知识投身社会实践之中,对社会的发展起到直接推动作用。这既凸显了女性的国民身份,也对女性的贡献给予公正评价,使之浮出历史的遮蔽,也同金天翮等人的观点拉开了距离。
吕碧城的教育观念强调女性通过普通知识的学习获取个人独立,成为新女性。在课程设置与教学中,将女性特质、才女传统与实业技能要求结合起来,发掘和开拓更多适合女性从事的工作。重视两性间的平等相处和合众之力,为女学的发展创造相对平稳的环境。将女学目的归于爱国,增强了女子教育的合理性,既符合当时国家危亡的实际需要,也不违背传统文化的价值判断,最大限度地获得了男性支持。对女性在国家进步中的直接作用给予正面评价,这对于推动女学、提升妇女地位、改变社会对女性的传统认知都有重要贡献。她的女学观点对于当代教育课程设置、传统教育资源的继承与革新、两性关系和谐发展等方面同样具有借鉴意义。
陈寅恪曾在《王观堂先生挽词》中这样形容中国近代的伦理状况:“近数十年来,自道光之季,迄乎今日,社会经济之制度,以外族之侵破,致剧疾之变迁,纲纪之说,无所凭依,不待外来学说之抨击,而已销沉沦丧于不知觉之间;虽有人焉,强聒而力持,亦终归于不可救疗之局。”[11]54这道出了文化伦理及价值观念上的巨大转变与缺失。面对“世风褥靡,礼教废弛”的社会现状,吕碧城认为:“夫礼教有随时世变迁以求完善之必要,而无废弃之理由。”[7]475在此基础上“可与言进化,可与言变通,可与言改革”。[7]134她将这种观念贯穿到女学之中,由此建构出自己的新女性观,强调女性独立生活的能力、日常交往的重要性,并围绕“家庭”展开相关的女性在生活、事业上的性别认同。
吕碧城认为女性告别妇女为男子附庸、幽闭于内的状况,首先要“夺其自主之权,”包括精神人格的独立与经济独立。同时也要看到女性自身的问题,“思想之锢蔽,气量之狭隘,才力之短绌,行为之贪鄙,几无一点可以副个人之天职。”[7]147所以吕碧城认为,女性想要获得独立平等的权利,首先要纠正自身缺陷,去掉旧俗,开阔心胸。她将西方伦理中的个人主义与中国传统道德中的私德相结合,从个人、家庭、社会三个伦理层面说明自我意识的重要性,把它视为女性立身之本,强调对女性独立人格的培养。“培养女子私德,必受以实业”,只有“能自养而后能自立,能自立而后能讲立身之道”。[7]153主张女性通过经济与人格的独立提升社会地位,获取独立生活的能力。相似的观点出现在20年后鲁迅的小说《伤逝》中。作者借助子君出走后的结局告诉大家,拥有独立生活的能力才是女性解放的关键,也是新女性区别于以往形象的首要因素。吕碧城不仅从物质和精神两个层面阐释了新女性获得此种能力的必要性,还在办女学的过程中提出了解决问题的方法、途径,通过在工作和人际交往中的社会实践,帮助女性获得身份上从传统到现代的转化。
在培养女性性别认同的过程中,吕碧城强调人际交往的重要性。旧时女性居于家内,鲜有参与社会工作的机会,人际交往往往局限于由家庭成员组成的亲属圈。吕碧城认为女性要想走入社会,就免不了和人打交道,于是从家庭、社会、同性合作等层面阐述日常人际交往对女性的重要性。她在《与女学议》中讲道:“吾女子素无与于外事,则以对待家族为道德实践之始。……皆尽其情理,守其秩序,俾家族之间日益昌盛。”[7]153将如何处理家庭关系的知识纳入家政课的教授内容,显示出女性在家庭层面的人际交往中,对于平衡主仆关系、促进家庭和睦、保持社会稳定所体现的桥梁作用。
面对当时女性力量仍处于弱势的时代,吕碧城提出应加强女性之间的联系,团结一切力量,建立女性团体,增进交流。她在《中国女报》第二期发表《女子宜急结团体论》,认为“吾身望同胞急结成一完备坚固之大团体,……吾女同胞特患狃于故态,不能结大团体耳,何患不收花簇文明之效果哉!”[12]49女性之间加强联系,注重团结,结成团体,这样既利于团结力量,也有助于提升女性话语的影响力,改变以往女性要通过参加男性团体来争取女性权益的局面,以独立的姿态发声。对于如何加强女性协作,谋求共同发展,吕碧城以女学为例,在《论上海宜设女学报及女学调查会》中指出:“创一女学丛报,月出二册,专讲女学,以纯正之宗旨,透辟之识力,主持清议”,并“设立女子调查会”,推进“女学改良与进化。 ”[13]32—33她充分利用报刊媒介,以女学报为纽带,扩大女学传播范围和影响力,加强女性之间的关联与共识,打破长久以来女子“内言不出”的禁忌。“女学调查会”的设置产生了良好的互通、互助机制,有利于在监督共进的基础上发展女子教育。其实不管是创办报纸还是设立机关,既然是以女性为对象,那在运作过程中就少不了社会各界人士,尤其是女性的积极参与,这本身也达到了服务于广大女性同胞和促进女性人际交往的双重目的。
女性除了保持良好的家庭、同性关系外,还应具有社会交往的能力。“入学交友,为入社会之始。学校者,聚数十百乡里不同、面貌不同、性情不同之人于一堂,朝夕相处,此最亲密团结之社会也。”[7]153女性进入学校就此拉开了社会交往的序幕,在学习中锻炼自己人际交往的能力,为踏入社会做准备。在《说舞》中,吕碧城论说“跳舞为国粹之一,……见《礼记》及各经传,……唯文明愈近,跳舞愈成为崭然有系统之仪式。……舞之功用,为发扬美术,联络社交,愉快精神,运动体力。”[7]228-231不仅指出舞蹈对于女性交际起到的作用,还用《礼记》来说明舞蹈的礼仪传统,纠正了社会对于女性正常活动的偏见,也给女性社会交往开拓了新的途径。
在培养女性独立观念的过程中,要警惕社会中存在的“自由陷阱”。吕碧城在《女界近况杂谈》中警惕男性打着社会上流行的自由恋爱的浪漫口号玩弄女性。“浪漫之习由来已渐,……夫处事漫无常轨,原非人生之福,犹如起居无节而适以戕生,终局大抵不幸。……故浪漫主义行于负有责任者为伦纪之贼,而于独立之人则其自由权内所赅。 ”[7]474—475面对女性的遭遇,吕碧城给予了同情,也看到她们在争取独立平等的过程中仍然处于被动的局面。自由恋爱并未从根本上给女性带来自由,反而给了男人乱情的机会,由此面临的道德问题也愈发突出。所以吕碧城主张人的行为不应完全摒弃礼教的约束,且“愿吾优美女界,勿认为时髦之说而盲从之”,[7]475要冷静地看待社会的种种变化,做出理性判断而非一味盲从。这与五四新文化期间对女性出走家庭,男女自由恋爱所持的乐观态度有所区别。吕碧城不仅看到由此产生的伦理困境,也意识到固有社会结构的顽固性对于性别认同的重重阻力。既然整体的社会结构没有发生改变,那么女性在由家庭成员变成社会独立个体的过程中,就要比男性接受更多的困难和挑战。那些“促成女性性别角色发生移位的思想、观念、行为、举措必然会给女性生活带来诸多问题。……且当时的社会文化也尚未为女性建立起一个科学的反传统的语汇体系。 ”[14]48社会在提出“男女平权”的同时并没有指明男女应该承担什么样的责任义务,女性在“新女性”形象的建构中仍要面临许多具体问题的选择。面对这样的状况,首先应该建立女性的价值系统,理清家庭和事业在女性生命中的意义,从而处理好二者的关系。
如上文所说,吕碧城肯定女性作为国民,与男性一样具有相应的权利与义务,并建构起一种在人格独立基础上的价值观念,寻求自身性别认同。她重视事业发展对于女性经济独立的直接作用,指出一条将自身特长与职业选择相结合的女性职业发展之路,并提供实践指导,增加了女性从业的成功率。同时吕碧城也看到,社会对女性角色的新定位增加了对女性的要求,也并未真正为女性的发展,特别是事业上提供多少便利。即使是海外求学归来的女留学生,“归国后政府不为奖励,任其各自谋生,……远道归来无援助之教育家贸然就职,率被驱逐侮辱,至医药、美术等家,则任其自生自灭,利禄不与焉。”[7]474吕碧城冷静地意识到女性个性解放的思潮并没有安排好她们的生活,所以女性在建立自身价值认同时,应该对自己在家庭、事业上的努力给出正面的评价。
基于对女性现代身份与传统角色间关系的思考,吕碧城同样肯定女性在家庭中的重要作用。她认为:“一室之中,夫夫妇妇自应各尽其道,无所谓男德女德也。”[7]152指出男女在家庭中只存在分工的不同,没有高低之分,不应受到传统观念的影响,认为女性为男性附属,理应履行家内事物。且“女者,家之本也,凡人娶妇以成家,即积家以成国”,[7]129强调“母教”职能,并把家庭事务的处理归为家庭伦理的层面。这种思想既明晰了女性对于家庭、国家的重要作用,对女性的家庭劳作给予了积极的评价,也指出了其中所包含的道德意义,肯定了家庭职责所体现的女性价值。
晚清以来,基于救亡与启蒙的时代需求,传统文化伦理遭遇了无法回避的挑战,中国文化面临认同的危机。社会进程中的有些问题并非西方启蒙文化中的“科学”“民主”所能解决,而传统文化伦理中维系社会稳定,推动社会统一的有利部分依然相当重要。吕碧城在女权、女学和女性价值观念方面的思想,体现了在国家富强基础上对个体价值的寻求,以及对传统文化伦理在传承基础上的融合与创新。这对于当下社会中女性问题的解决和女性群体的发展同样具有启示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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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吴 夜
A Matchmaker between Modernity and Tradition——An Analysis of Lv Bicheng’s New Female Viewpoint
Xie Jing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Fuyang Normal University,Fuyang236037,Anhui)
There was a very important transformation period of Chinese society’s value systems between the late Qing Dynasty and the May 4th Movement.The old value system has been broken,yet the new one hasn’t been built up completely,resulting in a phenomenon of “morality unbalance”.It was urgent to establish a set of appropriate systems.Lv Bicheng’s thoughts on women rights,female education and female values reflect her quests for individual value based on a rich and mighty country as well as fusion and innovation of traditional culture on the basis of inheritance.Her pursuit of fairness and moderation,and tradition and innovation should be highly spoken.
cultural ethic;female;inheritance;innovation
I246
A
1672-447X(2017)02-0068-005
2016-11-18
谢 静(1983—),安徽阜阳人,阜阳师范学院文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