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水微澜》:作为正史意图的异质思辨

2017-03-09 00:01崔金巧
湖北文理学院学报 2017年9期
关键词:死水微澜大嫂

崔金巧

(河南大学 文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1)

《死水微澜》:作为正史意图的异质思辨

崔金巧

(河南大学 文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1)

李劼人的《死水微澜》变更了传统历史文学叙事的宏大叙述,通过民间化的真实历史复原,在女性、国民性、时代性等方面呈现出一种与动荡史诗性传统背离的艺术旨向,将世情人性拉回到历史维度进行考量,这种叙事策略与现代历史启蒙的正史意图可谓不谋而合。而作为一种思辨的延伸,作品反向叙述与正史意图间生成的新奇与真意,以及对同时期某种普泛性主流文学母体的偏离,无疑应该是当今中国文学返观其原生文学语境之价值意义所在。

《死水微澜》;李劼人;正史意图

《死水微澜》作为李劼人先生彪炳文坛之作,其以一种“大叙事”之外的自由言说空间,填补了从鸦片战争到辛亥革命之间的历史文学空白,给主流叙事立场的神圣启蒙化文坛掀起了一波民间化历史返照微澜。文本从社会情爱的“微澜”,进而波及到大历史的“微澜”,整个文学语境脉络中显现出来的时代含混特性,说到底与作者本体的思辨意识不无关联。而李劼人作为一个被重新发现的作家,目前学界内外对于小说的关注主要涉及该小说创作与外来文化以及传统文化的影响关系研究、人物形象研究、地域文化研究、小说在中国现当代文学史的地位研究等方面,显然受制于当时的社会思想及文学处境之变化,诸聚焦点均有意无意忽视了该作品思想价值的现代性遮蔽。当然,一段时期内的文学价值判断,无不源于文学内部的某种同质性,其中必然包含着对该时段文学另类现象的否定与排斥。作为一种历史可能性的异质叙述,可以说对于《死水微澜》这部作品,我们很难将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某个普泛性结论对其标签化。然而,这种叙事策略与现代历史启蒙之正史意图的契合度,于传统情理模式下的文化叛逆、国民情性的理想写实姿态、断裂地带之时代记忆的历史兴会等方面,却为历史的多维性开启了一种新的史学思维。于此,本人试图以《死水微澜》文本话语的非道德评判、非主流话语戏说以及非中心返场观照的反启蒙角度,探求其具有边缘性质的文本思辨背后的正史意图与现代价值。

一、非道德思维评判:性别文化之新陈纠葛

《死水微澜》以女性情欲书写作为爆破点,于情理冲突的新陈纠葛中,折射整个大时代的风云变幻,可以说完全是一种与宏大历史相悖的反向叙事。正如有学者所言,“女性问题不是单纯的性别问题或是男女权利平等问题,它关系到我们对历史的整体看法和有所解释。女性的群体经验也不单纯是对人类经验的补充和完善,相反,它倒是一种颠覆和重构,它将重新说明整个人类曾以什么方式生存并如何生存。”[1]4在此意义上,作为一种思想方法的思辨,《死水微澜》这种“深山藏古寺”的精妙构思,不仅鲜活了个体生命存在的特定历史意义,触及到了“历史真实”的本质,而且此类情欲乌托邦式的非道德思维呈现,毫无疑问也引申着一种文化叛逆意味,深刻着人类文化体系的象征寓意。

蔡大嫂流转于小掌柜蔡兴顺蔡傻子、“黑恶”头目罗歪嘴、仰仗洋教的顾天成之间的经历,可以看出作品借对女性资源争夺之社会话题的铺陈渲染,明显体现了一种帝国侵略与袍哥势力的此消彼长,表面上看来似乎与以往的男性作家视角无异,然而蔡大嫂这朵异质风情的浪花,撩拨起的何止一场大事件折射下的小镇波澜,更具震撼力的是作者本人对于社会真实历史价值的道德心态。作品跳脱了很多作家难以克服的传统文化心理藩篱,其很多字眼无不在倾情礼赞着男女两性之间的情欲性生存真实,如“他们如此的酽!酽到彼此都发了狂!本不是什么正经夫妇,而竟能毫不顾忌地在人跟前亲热。有时高兴起来,公然不管蔡兴顺是否在房间里,也不管他看见了作何寻思,难不难过,而相搂到没一点缝隙;还要风魔了,好像洪醉以后,全然没有理智地相扑,相打,狂咬,狂笑,狂喊!有时还把傻子估拉去做配角,把傻子也教坏了,竟自动无耻地要求加入。”[2]184若在道德正统人士看来,蔡大嫂的所为绝对是对女性德行的反叛,但是整个文本下来,文本不仅疏散了所谓的色情腐朽气息,甚至很轻易生成一种对于人情人性的普通理解。当然,如果把女性的特立独行定义为对传统的反叛的话,也不无不可,但是联系作者的创作主旨的话,如此而言,必定会令她的整个历史负载显得空泛,这显然有违背作者的历史指向之初衷,说到底,还是与作者李劼人这种同情与关爱的视角有关。天回镇因一个女人的“不安分”打破了原本死水一谭的生活气息,小说对于女主人公三次嫁人心态的描摹,可谓是细致入微,无论是邓幺姑的城市幻想与裹小脚执念、蔡大嫂对自身欲望的大胆追逐、还是顾三奶奶的虚荣与大义,作者正是以“心态”来折射心态的,虽然与宏大叙事有着很大程度上的距离感,但是整个女性的生命欲望与活力却是同大时代的命脉同跳跃的,如实再现了社会力量的变动,以及隐蔽在人身上的物欲与情欲。蔡大嫂这个女性形象的塑造,其实是集合了新女性的大胆泼辣与旧式女性的封建传统于一身的,所谓的安分与不安分,均无外乎是我国处于半殖民半封建这一特别历史境遇下的人性释放。欲望纵然不可控,但是蔡大嫂与罗歪嘴的“偷情”又岂单单是肉欲之贪恋?蔡大嫂其实始终清醒着“自我”的价值,尤其是在她为了情人、丈夫、孩子改嫁时,“物欲”包裹下的灵魂又何尝不是在尽力保持着人的尊严?“哈哈,只要我顾三奶奶有钱!怕哪个?”[2]207以说正是这样一种真实的担当与气概,或者说欲望与生存信念撑起了蔡大嫂的生命,也便于这样一种非道德性艺术呈现的关爱视角,才使得蔡大嫂甚至妓女刘三金这类“坏女人”,成了有血肉情义的人,而非传统观念里仅供男人使用的“性物品”或饥渴难耐的“性动物”,整个传统性爱叙事成分也于此升华为一种充满现代意识的艺术形态。于此,道德与人性的善与恶矛盾地纠结在蔡大嫂这一人物身上,其全部的复杂性在某种意义上,确是中国由中世纪的封建社会向近现代转型性时的全部复杂性的历史投影。[3]而作为文化冲突的时代产物,蔡大嫂在整部作品中展现的人性解放现代意识打败了“存天理,灭人欲”,相比较祥林嫂与子君,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现代文化的转折性人物,折射着时代发展的文化变迁史。正是在这个基点上,“女人”蔡大嫂不仅具有那个时代个体的生命存在意义,她身上欲念的新旧杂陈,表现了特定历史时期的实体性的心理状态基础,而且是“穿梭于人类生命的整个历史以及象征性地表现出来的整个人类文化体系”。[4]文本彰显的为情抗争,为生存妥协,整个叙述语境比观念性的理念表达更加的现实化、情感化,展现一种可感的社会历史意识,以此影射整个社会大的风云变幻,“构思之精巧,细节之丰腴,无不令人拍案叫绝”。[5]而我们知道,历史上对该小说的褒贬评判现象似乎与小说阐述本身的争议不相上下,早在李劼人的小说问世之初,郭沫若就曾大发感慨,李劼人如此一位写实的大众文学家,却好像颇受冷落。文本只是在特定空间内激起了一丝波澜,然而也仅仅是波澜,不然也不会不间断出现如刘再复以及诸多后来者为李劼人一再鸣不平之言论,可以说,这种文化冲突上的新陈纠葛感,与新文学主潮以及时代封闭带来的落伍感不无关系。回归到文学想象的具体方式,整个语义负载无不为文体形式本身所规引,所谓的历史理念诠释义务,也无法脱离叙事主体自身的情思表现,这便是李劼人先生的良苦用心,即一个有责任的作家优越于他人的责任感所在。确实,相对于《大波》和《暴风雨前》,《死水微澜》是李劼人小说三部曲中文学影响最大的一部,其与中国以往的中国历史小说两样,不再是英雄式的道德神话史,而是显现一种非道德评判式的人性人情描摹,可以说对我国历史小说的另创新具有着牵引作用。

二、非主流话语戏说:国民情性之雅俗互融

作品以“序幕”始、“余波”收场,巧妙地将历史与现实的纵横面折射出来的含混时代特性有机结合在一起,试图拉开真正意义上的历史幕布。《死水微澜》的创作前后仅仅耗用了几十天,颇像正统士大夫阶层的李劼人借时代历史风云于文学艺术领域内的一次“跳脱”,作者李劼人始终沉浸在一种自由的写作心境之中,一种从心灵深处喷发的情性跃居在其理性正统价值前面,一部充满传奇色泽的“野史”话语由此堂皇登场。但是历史就是如此吊诡,可以说《死水微澜》的成功,便缘于上层精英文化与民间文艺的边缘土壤的上下合流,孕育出这一将雅俗共赏融汇到出神入化的艺术果实。

李劼人的写作情趣具有一种杂家特性,与源远流长的民间文化有着扯不断的关联,同时整个文本的戏说又联系着人类某种真实的内在欲望,宣泄着一种异于新文学创作内外的“喜新而不厌旧”,使得人类智慧本性得到了原生意义上的肯定与说明,可谓是雅俗并蓄。蔡大嫂的人生遭遇说到底不过是女性与几个男人间的情感纠葛,又何尝不是中国传统故事的一种现代翻版;顾天成之所以被“贼人”下套,不过是抵制不住物欲与情欲的诱惑,不仍然囿于传统小说模式吗?然而我们不能否认“酒瓶装新酒”所带来的现实性影响力,而作者李劼人将这一陈旧老套的男女“私情”故事,之所以讲述得如此富有现代性,其实恰恰在于作者始终明确一点,即“文学的生命力在于它的民族性、社会性与群众性”[6]15。李劼人也曾谈及过其小说创作的“历史性”,不过是对自我所经历过的社会现象的一种反映。当然,其作为一种非主流意识形态的个体言说,不可否认集真实性与主观性为一体,但是官方钦定认可的“正史”又何尝不是一种既定判断呢?而正所谓呈现比判断更有价值[7]13,《死水微澜》抛却了宏大的历史叙述,以浓厚的乡土气息将所绘时代历史格局载于风俗、人情、人性之中,“将传统模式偏重于重大历史事件和显赫历史人物的正面描写,寓政治、军事、经济的变动于广阔的社会风俗史画面的勾勒”[8]1。其实,跳脱出自我本位的偏见陷阱,好的小说是可以还原一种真实复杂国民性氛围的。李劼人的文字风格没有想同时代作家般有着革命底色,而是以近乎纪实的笔触定格着被俗趣掩盖的先人:有蔡傻子的胆小保守,即便老婆被人占有也只能选择忍气吞声;有袍哥头子罗歪嘴走官府衙门、给人家包打官司以及包收烂账的男性气概,但最终遭人陷害,也不得不为生存到处流窜;有为了生存投靠洋教的小财主顾天成,到头来也尽是落人圈套;还有周旋于男人间讨生活的刘三金、想打蔡大嫂主义的陆茂林等等,诸如此类天回镇众生相的描摹,何尝不是民间真实国民性的缩影?说到底,不过是人性与历史的共融,比如文本中顾天成对于蔡大嫂前后看法的转弯,可以说完全是人的心里特性的真实表现,人们不过也是凭着一种直感对人物加以论断的。在社会势力的激荡中,无论是罗歪嘴还是顾天成其实都无所谓可爱或者可恨,甚至是为了追求情爱的蔡大嫂最后卷入政治风波时所做出的改嫁抉择,回归到当时的生存语境似乎也蛮合乎情理。笔者在此认为,作者李劼人有意无意将这些民间国民性摆在台面上,无外乎是对官方“正史”伪自信的一种反讽。所谓的市井野趣,不登大雅之堂,不过是假“历史记忆”将麻木的国民群像从另一种精神文化自信层面夺回一种“历史话语权”,一种真实且自信的东方姿态,展现一种非主流话语层面的精神挑战。

《死水微澜》中的民俗性被诸多评论者言及,的确,可以说正是庞大的风俗习惯使得整个国民情性沉浸在浑浑噩噩的世俗世界,人物的好与坏并非是界限分明,可以说中国的传统“中庸”理念于此得以生动呈现。当然,时代和环境的封闭性的确给人一种安全的附着感,以民间化的市井野趣这种文学处理方式展示文本语境背后的现实,很明显意在消解传统伪饰,揭示历史本相,然而该意向又在某种程度上与当时文学主流宣扬的新文学取向有悖,但是,无论是对作品艺术旨趣上的指摘,还是认为其脱离主流话语的指责,如此备受争议的文本境遇与民众的接纳度形成的反向差异,事实上更加说明了作品之“正史”意图异质思辨的恒生魅力所在。作者用一种极其自然的状态表达着对国民情性的寻求,所谓的历史,在成都小镇千年不变的自然民俗传统下变成了各色人的众生演绎,有男女情爱,有同袍异族争斗的世道变迁等等,当然,也正是在这一意义上,自然的人性与还未久远的历史达到了完美的融合。于此,无论是传统文学的情趣还是民间文学的俗性,其笔下小人物的悲苦与欢乐都显得情有可原,甚至抵达了一种充满游戏性的雅趣层面。

三、非中心场域观照:时代兴会之中西碰撞

《死水微澜》所述事件的时间发生点在中国真正意义上的“现代”之前,可以说,20世纪30年代中期,李劼人先生以如此一种局内人之无知视角描述前现代生活世界的叙事法则,并不属于中国历史文学的中心启蒙场域。然而,穿越文本文字谜帐,就小说的思想性和精神意象而言,其市民意识中的民族性与西方近代现代性、袍哥与洋教冲突形成的本土与西方异质文化激荡等,无不蕴含着一个大时代文化碰撞下的大中华波澜。

关于蔡大嫂与包法利夫人之间的关系研究,学界已经有了相当深入的探讨,李劼人先生也因此得到了“东方福楼拜”的称号,但需要提及的是,李劼人小说创作“写实主义”在审美旨趣上却是偏向中国传统修辞意义上的“言近旨远”的,说到底,文本生存环境的描摹,诸如作品中写到郝公馆的陈设时提及的大保险洋灯、八音琴、小座钟等西方科技文明,既显示了时代性变迁的不可阻挡,同时不无讽刺地表现了禁锢时期官绅阶层的尴尬处境。因此,与其说李劼人先生的《死水微澜》在有关中国近现代小说叙事中处于崇高义理与五四启蒙叙事的边缘,倒不如说其对“神圣化”叙事的越轨提供了历史小说创作的可能性。当然,艺术一旦不再负有喻示历史某种规律的叙事法则,才更容易唤醒艺术本身。而正如有学者所言,《死水微澜》在描写这样一个“前现代”生活世界时完全抛开任何现代性叙事法则,单单以复活童年记忆为目的,这样反而在无意中解放了艺术创造的才能。[9]拿蔡大嫂这个人物来说,她身上的封建思想与现代意识,无不彰显着一种不合时宜的不彻底性,这种介于传统与现代之间的记忆复活,给人一种情感上的无附着感与目标丧失感,但谁也无法否认中西文化冲突的真实存在性,倒是文本展开的那种纵情无知的生活世界,显得更为无辜。作品对于个人困境的处理,不是单单囿于传统封建法权干涉或者西方现代文明的入侵,而是呈现一种多维矛盾性铺展。任何人物与事件之间的可能性,都是生活和心理的尽可能原样重现,正所谓有罪而不自知,人物形象均有着个中缘由的复杂性。其实任何讲究揭示某种哲学劝喻的个人主义自觉,都有可能遭到拒斥,当然,且不论《死水微澜》这部作品是有意还是无意想要打破这种典型“五四“性质式的虚妄,但这种艺术呈现至少应该得以解释为何《死水微澜》处于非中心文化场域,却仍会有很多学者盛赞其价值性的原因。作品巧妙地将普通情爱故事与历史宏大叙述嫁接起来,所谓借个人离合写历史兴会,天回镇众生生存状态的兴与大时代的乱,中国历史的视点差异的两端,构成了一种时代的反叙述,而外来殖民话语可谓是充斥其中。不难看出作品中对那个特殊时代的叙述因子,“匪徒”“暴民”等被加诸于国民身上的标签化时代,隐匿着多少外来势力的“话语霸权”。而成都天回镇呢?却处处蔓延着不自知的“奴性”,甚至滋生出了所谓“良民”与所谓“暴民”的强烈性冲突。比如民间的反侵略与反压迫斗争,在袍哥文化与洋教及其教民之间的势力制约加以呈现,着重写了洋人、教民、清政府、袍哥四者之间的复杂关系,有矛盾又有利益上的相互勾结,同时又欺压民众等等,其实这种现状何尝不是殖民主义对中国人民在精神意念上的控制与压榨,当然,相对于文本这种微观历史之异质叙述的不被大众普遍认可,中国作为被管理、被影响对象的笔墨真实,或许却是殖民者眼里中国历史的原本样,在此意义上,可以说作者这种将西方世界所认知的中国与民族文明历史记忆的差异放到明面上来讲,不难看出作者李劼人正史意识中民族的使命感,某种程度上亦生成一种反启蒙观照。所谓的暴民不过是侵略者眼中的中国现实,而真正的现实是我们自我眼中的血性方刚与爱国情怀,“差异”的揭示也是对一潭死水般的国民意识的一种唤醒,揭示着国际风云之变换在特定时代所掀起的波澜,揭露了“帝国主义侵略的手段是那样厉害”[10]。另外,文本借宗教信仰下的中外文化冲突作为最为典型的民族矛盾。作品中多此提到基督教,笔者在此认为,所谓的死水微澜,亦可以理解成“异教世界”对封闭市民世界的一种侵入,这个世界信仰的基础是那么的根深蒂固,因此很容易丧失一种精神理性,所有与本源关系的若离都使得他们的思想变得拒斥。那篇颇多笔墨铺陈的关于“为什么该打教堂”的文白杂论可以说是个力证。罗歪嘴与邓幺姑对洋教莫名的愤恨也便源自那篇大论,该设置看似是男女调情的一种情感中介,更深层的内容其实是烘托许多类似邓幺姑无般知无识的国民内心所含混着的某种世俗伦理以及民族爱国主义,作者此处看似一闲笔,其深层留白,可谓耐人寻味。小说中有很多的起承转合,不同阶级身份产生的不同生存动向、以及传统中国与西方文明的此消彼长等,都应该是庚子年间时代霍乱的异质写实。正如有论者说,全书关于基督教没有一点正面的影子,但因为写尽了对基督教的误解,故不仅无害于基督教,反而有益于认识和基督教无缘的“异教世界”的某种生活真相[9]。笔者在此表示认同,因为任何微量的动,都是一个大时代文化碰撞的剪影。

总之,无论从任何角度评判,李劼人的《死水微澜》都是当时文学界的一个异类,但无法否认,该作品所展现的这种新的历史思维对于补充历史的价值意义所在。文本将世情人性以及性别差异所造成的传统意念,皆拉入到历史维度加以考量,以史学家的客观眼光向读者推示历史的真实向度,将传统文学叙述中所包含的伪饰以及没有述及的地方补充出来,在新与旧、雅与俗、中与西的把握拿捏中以便获取新题旨的历史意图,这一异质思辨方式,即便在今天,也毫无疑问连通着现代历史启蒙的未来规划,当属一部价值非凡的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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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杨亦军.《死水微澜》的历史”反叙述”对作品”历史真实”的思考[J].当代文坛,2011(5):49-52.

(责任编辑:倪向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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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5-4476(2017)09-0047-04

2017-05-02

崔金巧(1990— ),女,河南鹤壁人,河南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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