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亚琪
(吉林大学 哲学社会学院,长春 130012)
对资本二重性的哲学反思
——以人的发展为主线
李亚琪
(吉林大学 哲学社会学院,长春 130012)
在当今时代,资本充斥在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资本不断追求自我增殖和扩张,以此突破自身的界限。马克思认为“资本是一个矛盾性的存在”,即资本在创造人类文明的同时也带来“黑暗”,对资本的哲学反思,实际上就是对资本二重性的反思。马克思深入研究资本运行的过程发现资本自我增殖方式与人的发展密切相关。对现代中国来说,协调人的发展与资本运作二者之间的关系成为历史现实的根本需要。资本的扬弃是历史的必然结果,马克思对资本二重性哲学反思的意义在于自觉地把握了“现实的历史”,为真正实现人的发展提供了思想层面的指导。
资本;二重性;人的发展
马克思全部思想的根本目标就是追寻人的真正解放与发展。从资本与人的关系方面去理解资本本身以及它的运动规律,可以看出资本不仅仅是作为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的经济范畴,更重要的是资本反映了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
(一)资本的自然属性:自我增殖的机器
“到目前为止的一切生产的基本形式都是分工”[1]。在人类历史上,人们通过具体的劳动实现了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并且借助这一社会形式实现人对自然的占有。所以资本的出现就是社会分工深化的结果。在人类早期社会,社会生产力低下,人们在不同地域上进行不同劳动的生产分工,这属于简单的交换意义上的分工;然而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商品交换关系逐渐普遍地存在于社会生产领域,在资本运行中形成一种新的分工,即作为独立个体的工人与资本直接发生关系。这种生产领域全新的分工方式大大解放了劳动者的生产力并对资本的发展起到“增速器”的作用。资本是在历史的发展中产生的,同时我们也可以看出社会分工与商品交换二者之间都凝结着人类的活动,所以资本产生发展与人的关系密不可分。
任何事物都有普遍性和特殊性两个方面,资本也不例外。资本所具有的自然属性表现为追求无止境的自我膨胀、自我增殖,即追求利益最大化。资本本身就像一个吃不饱的“吸血鬼”,其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利润”和“增殖”,其自然属性即追求利润的无限增殖。马克思主要从“简单商品交换层面的货币”和“资本运作中的货币”两个角度来探讨资本是如何运动增殖的。简单商品交换层面的货币的流通方式是W(商品)-G(货币)-W(商品),资本运作中的货币流通是G(货币)-W(商品)-G(货币)。前者货币行使的是一般意义上的作用,即交换作用,后者是为了重新获得货币,即货币是资本运动最终的目的。资本运作中的货币是作为资本的货币,在流通过程前后的货币是不等量的,如果前后的货币等量,那么这个运动过程就变得毫无意义。在这一流通过程中,人们为卖而买,首先需要支付一定数量的货币购买产品,然后再以高于自己进价的货币卖出去,换取前后的差值,即G-W-G′,这个差值也就是马克思所说的剩余价值。作为资本的货币的运动过程是无穷无尽的,通过不停的运动,不停的循环,才能实现不断的自我增殖。资本自我增殖的属性能带来无限的利润。作为资本的货币起点与终点都是“货币”,资本运动最终也是指向作为剩余价值的货币,实际上就是为了攫取剩余价值。获取剩余价值只是资本运动的表象,资本自我增殖的秘密仍然隐藏在表象背后,深入分析剩余价值如何产生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在商品经济中,商品是等价交换,所以资本总公式的自我增殖是与等价交换不符合的。那么剩余价值是如何产生的呢?资本自我增殖是如何完成的呢?马克思从工业时代人的劳动出发,从社会生产关系层面对这一问题进行了回答。
(二)资本的社会属性:社会生产关系
“资本不是物,而是一定的社会的,属于一定历史社会形态的生产关系”[2]。资本只有在社会生产劳动中才能真正完成自我增殖。为了实现资本自我增殖的总目的,资本家就必须在商品流通范围内寻找这种独特商品,它自身可以创造出更大的价值,以此满足资本的不断增殖,劳动力就是这一特殊的商品。所以资本自我增殖属性的关键就在于在社会生产关系中理解劳动力如何成为商品,并且如何创造出剩余价值。
马克思指出在具体的劳动中,工人表面生产的独立性实际上是为了满足资本增殖的手段,服务于资本家的私利;同时工人的劳动也作为一种产品,即以物的形式在商品领域进行流通,资本家通过支付货币构成工人的工资,获取对劳动的支配权。“与资本相对立的,必须是作为单纯使用价值的劳动,这种使用价值被它的所有者本身当作商品提供出来与资本交换,与它的交换价值[铸币]交换”[3]249。工人的工资并不是本身劳动具有的价值,仅仅是以货币的形式表现出的劳动力的价格。这也就是剩余价值产生的根本原因,也是雇佣劳动的实质,资本家表面与工人共享社会财富——货币,但工人得到的却微乎其微。资本家只需要支付劳动力的工资,就可以利用工人生产出大量的产品进行售卖,这样产生的价值远远大于工人工资本身。工人的工资仅仅能够换取生活必需品,然而工人的自由是自由得仅剩下自己的劳动力可以出卖,如果不出卖自己的劳动力,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这种自由实质上是一种“伪自由”。工人与资本家在市场上相遇,一个出钱一个出力,这种关系背后实则掩盖着剥削关系的本质。
资本成为一切生产关系和社会关系的最高点,所有的一切都围绕“资本”运行,并通过交换关系和生产原则把人的现实生活与资本增殖联系起来,在资本逻辑下生成人的“真实历史”,实质上这一历史进程充满了“形而上学的微妙和神学的怪诞”。
(三)资本二重性的本质:个人受抽象统治
马克思辩证地考察了资本的二重性:一方面,资本的发展改变了人类历史发展轨迹;另一方面,资本作为抽象的力量严重限制了人生命具体性的丰富。马克思认为,资本运行的过程实质上是人不断陷入抽象化的过程。资本的自然属性与社会属性的关系体现了资本主义社会实际上处于人类发展的第二种历史形态,即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在资本主义经济社会平等和自由的文化背景下,形成相对独立的人格,人们的社会关系扬弃和超越以往时代的人身依附。然而这一附着于“物的依赖性”之上的人格自由和平等,仍然是建立在私有制的基础上,也就是建立在人对物的依赖关系上。首先,人受到自己生产的劳动产品的意识控制,即表现为一种物的形式的货币的意识逐渐转变为人的意识。工人的劳动以及在劳动中与社会的联系都以物的形式表现出来,即表现为以货币为主的交换方式上。其次,劳动者的劳动根本上仍然受制于资本的物的统治;工人的劳动是一种极端的异化形式,在生产中,工人的劳动以一种物的形式存在,并且作为资本可以购买的“物”,仅仅是交换的手段,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最终资本全面占有工人劳动及成果。
资本二重性本质就体现了这种悖论:一方面,资本促进了人的独立和发展,这种人权具有其进步性和超越性,它破除了以往奴隶制时代、封建时代人与人之间对立的等级制,实现了政治解放即在政治领域解放了个人;另一方面,资本带来更为深刻的“物的抽象统治”。资本的发展带有其无法克服的矛盾。资本的运行并没有给普通个人带来真正的解放。从人的发展来看,在物的依赖关系中,工人的生产以及生活都表现为“物的关系”。工人所创造的财富进入资本家的口袋,却不是自己所有。但诡异的是,不仅资本家,就连工人自己也追求财富,因为在这种社会状态中,人们有一种错觉:只要占有资本,就能获得物质财富。人的社会地位、人与人的关系甚至人的价值直接和他所拥有的货币多少挂钩;资本用一种极其隐秘的方式摆布着人们的命运。从封建时代到资本时代的变化,只是“城头变幻大王旗”,盛行了数千年的私有制及其阶级统治仍然存在,改变的只是执政阶级及其生产方式。所以,作为大多数的人民仍然没有得到解放,他们仍然是新的统治阶级的奴隶,不仅如此,他们的生产和生活还受到新的颠倒的且充满物神属性的资本的深层禁锢。
自诞生之日起,资本就是一个矛盾体。马克思对资本二重性的探讨,最终关注的仍然是“人的生存发展”问题,他真正追求的是人类解放和人的全面发展何以可能问题。资本既是文明的“天使”,也是黑暗的“魔鬼”。
(一)资本:文明的“天使”
马克思所追求的是个人和社会的自由和谐发展。这个目标包含个人的发展以及社会发展两个层面。马克思眼中的自由人具备以下几个特征:必须能够自由地运用自己的时间,按照自己的爱好发挥自己的能力;追寻的是丰富的精神生活;打破地域限制融入社会和集体中。这些目标的实现是以资本的发展为基础的。丰富的物质生活必须以资本带来的生产力进步为前提,自由时间的支配离不开资本主义生产制度下机器的运用,自由人与社会集体的融合与资本在社会各个领域的扩张密不可分。
资本将“培养社会的人的一切属性,并且把他作为具有尽可能丰富的属性和联系的人,因而具有尽可能广泛需要的人生产出来,把他作为尽可能完整的和全面的社会产品生产出来,这同样是以资本为基础生产的一个条件”[3]389。资本的生产与社会成果的享受都以人为主体,资本运动或隐秘或直接地向社会各个领域渗透,逐渐培养和创造了人的新属性。让人从前资本主义时代的“单面人”转变为“文明人”,使人的需求更加丰富,人的需要逐渐由仅仅解决温饱问题转变为更高的精神物质追求,人们所要求生活的品质也在提高。在资本主义社会中,正是资本克服了以往一切的空间和时间障碍,冲破一切地方性的限制,人类的活动才真正由封闭转向开放。资本发展的历史也是人类近代文明史。资本的发展,让人们最大限度地利用自然力和自然物,创造出满足人的需求的商品;同时资本依靠商品,在世界的每个角落建立起联系,开始建立真正意义上的世界历史。资本利用自身的优势,发挥着总体性的作用,促进了人类的文明进程。
资本的发展不仅仅局限于物质层面的进步,更重要的是资本以一种隐含在文化和精神背后的方式渗透在社会和人的发展的方方面面。资本所带给人的更重要的是一种精神气质的转变。为了保障资本快速增殖,资本推动了理性文明和自由意志的发展,与启蒙精神一脉相承,它按照自己的需要创造出一个更高的社会阶段。资本主义社会顺应启蒙精神,首先在思想观念领域倡导理性,通过理性驱除了传统宗教对人的统治,恢复人的主体地位,以人权抨击封建专制,突出理性与自由。经济自由必然影响社会文化领域,因为资本经济发展必定要求政治和文化层面的自由。最终这种自由与理性的精神渗透在大众的精神生活层面,进一步培育出人心中的自由与理性的社会意识。资本运行带来自由理性的社会环境;反过来,这种理性与自由又形成近代人的精神气质。
(二)资本:黑暗的“魔鬼”
马克思全部思想的立足点都是人的发展问题。资本的目标是追求剩余价值,追求无尽的财富,所以资本必然会给人的发展带来很多问题,财富与贪欲纵横的社会、人的异化,以及资本的权力本性都将成为人发展的障碍,这些问题都与人的发展息息相关。
资本所创造出的高度的物质文明促进了社会财富的积累,催生了人们对“财富”的幻想,也就是人对金钱的狂热追求。金钱被称为万能之物。社会中的一切都融化在对金钱的渴望中。“凡是我作为人所做不到的,也就是我个人一切本质力量所不能达到的,我凭借货币都能做到”[4]。“资本主义社会中真正的上帝是金钱。强烈的占有欲、金钱欲、变成支配一切的东西,而一切价值都以金钱来表示。工人、资本家也一样,都想得到更多的金钱,但是即使工人工资得到提高,他仍被非创造性的劳动所奴役”[5]。工人阶级丝毫意识不到自己被奴役、被统治,已经沦为机器。虽然自己的工资不断提高,但是工资的提高真正促进的是资本的增殖发展,对于工人而言,结局就是自己的劳动产品作为一种异己物与自己对立存在。这样陷入一种死循环,工人没日没夜地劳动,放弃一切的自由,为了金钱欲望的满足而丧失自己。贪欲纵横的社会进一步瓦解了传统社会下的一些道德伦理秩序,社会问题以及家庭问题正确与否都指向“资本”,谁拥有资本,谁就有发言权。在当代社会中,资本仍然具有贪得无厌的性质,“任何资本家唯一可用的防御就是,或多或少地,坚持不懈的从公众的手里成功地掠夺货币资本。这就是商业世界充满贪得无厌行为的根源”[6]。当今社会资本以一种隐蔽的方式展现了它对人欲望的统治,无论是资本家还是普通人,都渴望获得更多的金钱,金钱的拥有促进人收入地位的提高,除此以外,更多的是一种心理层面莫名的自我满足感。
马克思认为资本积累是人的异化根本原因。资本之所以能够自我增殖,就在于它不断地剥削人的剩余劳动,人的生存仅仅成为资本获取利润的一个环节。“在资产阶级社会中,资本具有独立性和个性,而活动着的人却没有独立性和个性”[7]287。在以资本为主导的社会里,人的真正本质全面异化,最终导致整个社会都处于“物化”状态中。首先,是物的异化过程,工人的劳动创造出的剩余价值越多,这不仅不能改变工人的生存状态,反而会加深资本家对其剥削力度。人创造的产品离自己越来越远,与人自己相敌对。其次,是劳动本身异化,劳动是人实现自我价值的必要过程,是最富有创造性的存在方式,让人感到幸福和自由。同时劳动充分发挥了人的主观性,体现了人的主体地位。但在实际的资本生产中,劳动带给工人的是厌恶甚至恶心,劳动是被强迫的,工人在劳动过程中进一步丧失自己的个性。工人的劳动换取的工资仅仅够满足基本需要,甚至入不敷出,劳动在表面上是自由的,实际上却是一种外在的工具性的丧失个性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人与机器无异。就连工人获取的微薄工资也会在资本的流通领域重新回到资本家的腰包。马克思认为,生产劳动是自由自在的活动,人在改造自然的过程中实现自己,所以人不受单一尺度的限制,人用多种尺度改造世界,在劳动中不断地突破自己,从而创造出新的本质。很显然在实际生产中,人的劳动成为整齐划一的机器性的劳动,人的劳动变成人的本质丧失的过程。最后,就连腰缠万贯的资本家也难逃“异化”,或者说他们更加享受“异化”状态中的金钱带给他们的虚假的满足感,只有在异化状态中才能感到幸福。人本身的类活动的自由全面发展在资本主义社会中成为“神话”,人变成像动物一样片面的存在物。
作为“权力”的资本,不仅在生产过程中起支配作用,在社会道德精神领域也仍然占主宰地位。在资本权力主宰的现代世界,人不再作为自己的目的存在,反而退化为物的存在;资本的运行要求精神层面的理性自由,理性不断地对中世纪的宗教神话进行祛魅,结果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复存在或者说从未存在。“神话就是启蒙,而启蒙却倒退成了神话”[8],并且资本的这种“权力”作为整个社会的标准存在。“在一切社会形式中都有一种一定的生产决定其他一切生产的地位和影响,因而它的关系也决定其他一切关系的地位和影响……这是一种特殊的以太,它决定着它里面显露出来的一切存在的比重”[3]48。这个特殊的“以太”就是“资本”。资本成为万物的尺度,资本才是真正的“上帝”。社会中的一切都是以资本为衡量标准,经济权力逐渐影响着人们的道德价值判断与选择,社会上绝大部分人的思维都是“理性的守财奴”,也就是指任何事物能够带来“利润”或者“好处”才是好的,人的真正情感、需要和道德日益为资本权力所宰制和摧残。
(三)共产主义运动:马克思资本批判的根本旨趣
资本二重性的本质在于资本作为一种抽象力量统摄了人的社会生活,马克思对资本二重性的揭示就是为了破除抽象对人的统治,超越资本主义对人的抽象统治,实现人的真正发展。超越资本主义在马克思看来就是建构“共产主义”。资本在全球的运行促进了经济的发展,资本繁荣的背后孕育着跨越这一历史阶段的趋势和可能。资本运作形成的物质条件一旦成熟,意味着人类新阶段的建构。马克思的共产主义运动包含对人类命运的关怀,在实践层面又作为解决时代问题的方法存在,“这种共产主义的图景无疑具有现代性,其现代性首先在于它所具有的个人主义性质,但更多的是在于它的发展的理想,将发展的理想视为良好生活的形式,马克思希望通过一种更加充分的并且更加深刻的现代性来医治现代性的创伤”[9]。
资本内在矛盾在于分工所造成的个人与社会的矛盾对立。共产主义就是通过一无所有的工人阶级和财富满满的资本家之间的矛盾,以斗争的方式取得胜利,具体要通过经济的、政治的手段消灭私有制。共产主义运动追寻的是消灭社会强加给人们的,使人不能按照自己的愿望选择活动方式的状态,在根本上改变人异化的状况,赢得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对私有制的扬弃就是对不合理的生产关系和社会关系的扬弃,对生产关系的扬弃就意味着社会形态的改变,也就意味着向共产主义社会迈进。
马克思认为,应该从人的生命活动本身,展开方式以及实践过程去理解人,这样人才能成为具体的、现实的存在,即通过共产主义运动实践过程来理解人的本质。所以在马克思看来,人的本质不是先验的、抽象的规定,只有通过自己的生命活动过程创造历史、创造生命,人才能真正感受到自己的本质。“共产主义是私有财产即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的扬弃,因而是通过人并且为了人而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因此,它是人向自身,向社会的即合乎人性的复归,这种复归是完全的”[10]。共产主义运动是现实历史的必经之路,它所真正追求的是人的本质现实性的实现,使人真正有能力掌控自己的生理和心理的双重生命。在资本主宰的社会,人与人之间是一种互相压迫的关系。我不是把他人看作人,看作目的,而是把他们看作牟利的手段;个人与社会都服从于资本自我增殖的最高目的,作为资本自我增殖的客体和工具存在,人的本质转为物的本质。在当代资本主义社会中,异己力量对人的支配仍然存在,这种状况体现在资本主义经济运动的“自发性”和“盲目性”。不同时代的经济危机就是最好的证明。无论是马克思所处的时代还是我们当下时代,都是处于人类发展的第二大历史形态,而共产主义运动就是追寻人类发展的新阶段。
共产主义运动的彻底变革将会带来社会的全新变革,即真正进入人的发展第三个历史阶段,“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7]294,建立自由人的联合体。他所真正要解决的是人的存在的特殊性与普遍性的统一问题,也就是解决资本主义社会“共同体”与“个人”之间的分裂。在新社会中,市场的调节是对整个社会生产力以及生产时间的合理安排,这是一种自觉的调节方式;同时个人的自主活动体现了人作为个性存在者的特点,自主劳动符合自己对自己生命的期待与憧憬,是对自己本质现实性的实现过程。人全面地占有自己的本质,也就是“人是目的”的真正实现。
马克思对资本二重性的探讨根本上是为真正实现第三种历史形态——人的自由奠定理论基础。他力图通过共产主义运动扬弃资本,进而扬弃资本主义,从而进入人类发展的第三种历史形态。21世纪资本逻辑仍然是现代社会经济发展无法回避的重大问题,社会内部资本运行方式仍以追求利润为目标,现代人集体拜倒在资本的运行中,马克思所洞察到资本二重性的问题当今仍然存在。“资本主义内在逻辑的稳定性,决定了马克思主义对资本主义体制的批判时至今日仍有其道理。只有当资本主义体制可以冲破自身的边界,开创一个崭新的新局面的时候,才能改变这一状况。但是资本主义恰恰没有这个能力创造一个与现实完全不同的未来”[11]。马克思资本二重性理论的意义就在于以一种客观批判的精神警醒着现实历史中的人,让人真正地意识到自己的本质,并且能够在现实背景中实现自己的真正发展。通过改革开放,我国建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引入市场配置资源这一有效的现代资源配置方式,同时从国家政权方面对资本的发展进行宏观引导,为超越资本二重性提供了现实道路。
(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资本发展的界限
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对资本主义文明的赞赏不亚于任何一位资本家,但是他也看到资本所带来的黑暗,资本主义社会已经无法驾驭“资本”这一魔鬼。吉登斯也曾经追问:“我们,作为整体的人类,究竟在什么程度上能够驾驭那头猛兽?或者至少,能够引导它,从而降低现代性的危险并增大它所能给予我们的机会?现在我们怎么会生活在一个如此失去了控制的世界上,它几乎与启蒙思想们的期望南辕北辙?”[12]在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的新时期,正确引导资本发展,减少深化改革时期资本运行的负面影响是关键问题。在资本时代,我们不能否认资本的文明作用,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驾驭这头猛兽”。“驾驭猛兽”的关键就在于在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过程中寻找资本运动的“标准”,为“资本”划界。
第一个界限:资本市场的发展应遵守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的伦理道德规范——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使经济行为由“自发”走向“自觉”。首先,资本必须在一定的社会伦理标准下运行,才能正确地选择未来的道路。中国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差别在于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精神层面上受到宗教文化的约束,在资本主义社会中,资本的运行深受基督教禁欲宗教精神的影响,宗教层面、精神层面的约束直接影响着每一个市场参与者。但是对于中国而言,自从改革开放以来,市场经济的发展暴露了一些人性阴暗面的问题,所以对于中国来说应该完善“伦理道德机制”,以加强对市场经济中经济参与者的精神约束。人的幸福感和满足感不仅是来自表面物质层的丰富,还要有道德精神的高尚。资本在具体的运行过程中,应该建立在伦理道德允许的范围内,通过整个社会的道德自觉,合理地调节以及抑制资本异己的性质,以此为人的真正发展创造伦理背景,恢复伦理道德对人的约束作用。但同时曾有学者指出,在“认清道德与资本的界限”[13]这一过程中,我们既要抑制资本唯利是图的一面,也要避免现实生活中的“道德绑架”。其次,在市场经济社会中,应加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引领和导向,全面协调“自由个性”与“社会共性”的关系。在当代中国,市场经济的发展极大地改变了社会风貌,但是也引发一系列价值观的困惑。市场经济的发展使人对物的依赖性加强,这个“物”就是“货币”“钱”,一切向“钱”看,社会整体的价值观念发生偏离,这与个人的价值取向以及个人对社会的期待产生极大的矛盾。孙正聿曾经提到人是生理、心理、伦理等三个方面的存在,只有这三个方面和谐共生,人才会真正幸福。伦理层面的标准与选择根植于社会伦理背景,人对社会的期待,社会能给予人的道德标准直接影响人的幸福感。所以社会主义的核心价值观应当在伦理层面加强对个人价值期待的关怀和保护。个人的价值观反映了社会的性质和社会行为;在社会层面加强对人的价值的正确引导,将会促进在整个社会中形成一种和谐的健康的道德伦理背景。
第二个界限:资本渗透过程需要注意人基本生存领域的独特性。国家与社会发展的前提是人生存问题的解决,在一个吃不饱饭的社会谈道德伦理是空谈。人的基本生存领域涉及一些基本需要的满足,比如,看病难、上学难、养志难、住房难等问题,直接影响人们基本生存需要的满足。金融资本的疯狂渗透,以追求极致利润为要求,对于人而言,是一点“情面”也不讲的,它所要求的是“增殖”。尤其是在我们国家,人口众多,社会福利制度不可能照顾到每个人。所以资本在向社会渗透的过程中,应该尤其注重人的基本生存领域的特殊性,这就要求政府在引入资本的同时,加强对资本的引导,对影响人基本生活的领域,应该以国家资本为主,以市场资本为辅。
(二)后改革开放时代超越资本二重性的路径
改革开放时期取得的经济成就举世瞩目,但无法否认当代中国仍然处于人类发展三阶段的第二阶段。在后改革开放时期,我们依然无法回避“资本二重性”的问题;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就是对这一问题的解决出路。资本的二重性要求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建构的目标是利用“资本”发展社会生产力的一方面,同时抑制“资本”的负面影响,具体而言,必须从国有资本和国家政权两方面引导资本的发展。
1.以公有制为主体的多种所有制经济体制引导资本运行,即从国有资本角度去引导资本的发展。经济体制的制度自信是超越资本二重性悖论的前提。我国经济体制中公有制占主体地位,体现了我国社会主义力量的强大性,只有在这个前提下,国有资本才有能力引导、利用资本逻辑的正面作用,才能建立符合市场体制的社会主义经济。加强国有资本在社会主义经济中的主体地位,可以有效地避免资本发展偏离社会主义方向,更能减少资本演变为总体化权力的可能性。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公有制的主体地位使我国经济发展具有更强的抗风险性,资本经济的发展总是会出现周期性的经济危机,比如,2008年的经济危机席卷全球,任何一个国家无一幸免。在这种低迷的国际经济环境下,国有资本充分发挥了主体性的作用,更好地帮助我国渡过全球性的经济危机,这种强大的市场掌控能力是私有资本无法实现的。我国的改革开放已经进入攻坚期和深水区,从制度上完善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克服资本二重性的狭隘增殖逻辑,将资本纳入社会主义轨道,更好地为社会主义经济建设服务。
2.国家政权对资本发展的宏观调控。社会主义国家发展的根本目标是实现整个社会和人的协调发展,而非资本仅仅关注利益的增殖。我国作为社会主义国家,其中,国家政权的强大性要求宏观调控引导,利用私人的资本,使资本朝着社会需要的方向发展,“资本”只是我们实现社会和谐的一种手段,国家必须防止资本转化成为一种“国家权力”。邓小平指出:“我们提出改革时,就包括政治体制改革。现在经济体制改革每前进一步,都深深感到政治体制改革的必要性。不改革政治体制,就不能保障经济体制改革的成果。”[14]176邓小平看到政权体制对改革开放经济体制变革的重要作用。马克思曾经指出,资本作为一种经济权力具有无止境的增殖,扩张膨胀的总体性,它会通过经济权力渗透到国家社会领域,直接威胁人的发展。防止资本与政治权力的转换,这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只有在社会主义国家中,才能克服资本与权力的转化。合理地利用限制资本与权力,让资本与权力作为“工具”服务于人的发展这一最高的目的。“多搞点‘三资’企业,不要怕。只要我们头脑清醒,就不怕。我们有优势,有国营大中型企业,有乡镇企业,更重要的是政权在我们手里”[14]372-373。国家政权的根本性和强大性保证了多种所有制企业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背景下也能很好地发展,同时国家政权还完善社会主义国家经济发展所需的法律体制、政策体制,为更好地引导资本发挥其正面作用创造大环境。在后改革开放时期,大力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通过宏观调控手段减少资本的负面影响是目前我国经济发展现实路径。
(三)以人为本: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本性的集中体现
“以人为本”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根本所在。“以人为本”的社会发展观的建立是对以往时代“以物为本”发展观的超越。纵观人类历史,长期以来人们一直作为实现社会目标从属性的工具手段存在,根本没有独立的思想和人格。马克思主义哲学所理解的社会发展观是一种以人为中心的社会发展观,这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理论来源。“人的本质是人的真正的社会联系,所以人在积极实现自己的本质的过程中创造,生产人的社会联系、社会本质,而社会本质不是一种同单个人相对立的抽象的一般的力量,而是每一单个人的本质,是他自己的活动,他自己的生活……这些个人是怎样的,这种社会联系本身就是怎样的”[15]。所以社会实质上就是处于社会关系中的个人本身。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在批判与克服“资本”自我增殖的物的属性层面建立起来的,抑制自私的“经济人”过度膨胀,避免同时代的人变成“金钱的奴隶”。所以“以人为本”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打破了资本统治人的异化局面,使人真正成为社会历史发展的“目标主体”和“实践主体”。真正的“以人为本”需要社会的参与,需要每个人的参与,更需要制度标准的建立,不仅从显性物质发展角度建立标准,还应该从隐性伦理道德层面,建立真正纯粹的、使人作为人而成为人的标准。随着“以人为本”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建立,个人真正成为社会历史发展的主角。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背景下,个人真正成为市场经济的参与者和执行者,个人的行为直接与经济发展和社会运行挂钩,这催生了市场经济参与者的责任意识,使个人更好地协调经济发展与私人利益之间的关系,减少经济运行过程中个人发展和社会发展承担的风险和代价,内在地树立起经济发展的“危机意识”,个人必须为经济发展过程中出现的任何问题承担责任。“以人为本”意味着个人作为经济发展的“主人翁”存在,所以社会中的个人必然会树立经济发展意识,走持续、稳妥的经济发展道路。
马克思是从二重视野来看待“资本”的,一方面,从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来看,资本作为文明的“天使”,极大地促进了人类文明的进步;另一方面,从资本二重性的内在本质来看,人的发展受到资本的限制。马克思对资本二重性的阐释,反映了马克思对人生存命运的关注。他所真正追寻的哲学理想是使人从对“物的依赖性”中解放出来,把“物”的独立性真正变成人的独立性即人的自身全面发展[16],也就是人本质的现实性过程。
针对资本的二重性,我们应该肯定资本文明合理的方面,抑制资本负面的影响。资本的扬弃是历史的必然,资本二重性的限制决定了它必然会被抛弃的命运。资本的发展并不具有永久的合理性。马克思曾指出,“历史总是一种退步的形式实现进步”,马克思对资本二重性的揭示包含这一辩证关系,所以,在当代我们应该以一种历史的眼光看待资本发展过程中所出现的问题,而不是一味地否定或者肯定。马克思对资本二重性的揭示,他的目的不仅仅是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更重要的是通过自己的“哲学理论”为人与社会的发展提出有益的思想,使人真正成为现实历史中具有独立个性的人。以人的发展为根本追求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正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在当代思想价值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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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孙 霁]
2017-01-09
李亚琪(1993-),女,山西晋城人,硕士研究生。
B038
A
1008-8520(2017)02-0017-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