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 波
(福建艺术职业学院 社会文化系,福建 福州 350199)
身体社会学视角下的网络直播伦理问题探究
宁 波
(福建艺术职业学院 社会文化系,福建 福州 350199)
2016年网络直播成为传媒界一大热点,而在这繁荣景象的背后却酝酿着道德伦理崩塌的大危机。从身体社会学角度而言,网络直播是人们在消费文化中对欲望、快感和享受的热衷。在感受媒体发展带来便利的同时,人的身体也遭遇“被愚弄”和“被消遣”的尴尬,从而带来道德机制的瓦解。
身体社会学;网络直播;伦理
网络出版时间:2017-07-14 13:09
2016年,新媒体进入第六次革新阶段,在媒体的发展以及“互联网+”思潮引领下,“网络直播”热浪席卷整个中国,YY直播、花椒和映客等多个直播平台应运而生。这种被视为活“LIVE”的娱乐形式正在无形地改变着、利用着、消遣和愚弄着身体,向传统的道德标准发出“挑战”,建构着新的“媒体身体文化”。因此,作为社会学重要分支的身体社会学,已然引起学界的极大关注。
从媒体产生之初到今日多元和成熟的发展过程中,身体参与的姿态不断发生着改变。最初的人际传播,是身体通过“在场”的方式进行语言和肢体的沟通与交流。随着印刷、广播和电视等媒介的出现,身体“具象性”的传播作用逐渐降低,只有隐形的“主体”参与作用。即便是新媒体和自媒体下的微博与微信传播,身体仍是习惯与“隐私”相互脱离,当“隐私”在场时则伴随“身体”的缺席。
“网络直播”开始之后,身体在传播过程中开始以“可视化”的姿态重新“在场”。与早期身体在场不同的是,与此相随的“隐私”也同时“大方”地曝光在赤裸裸的网络中。相继而来的是公共领域与个人领地界限的溶解和躯壳外的“隐私”遭遇无底线的消遣等伦理问题,这其中,女性身体及性一度成为凝视的焦点。
(一)公共领域与个人领地界限溶解
现实社会中,公共领域与个人领地之间是界限分明的,人们早已约定俗成地针对不同的场域形成相对应的身体行为定势。例如,公共领域一般被认为是公共的、官方的和禁欲的,身体需要遵守集团共同制定的道德契约。而个人领地(私人领域)则被视为“礼俗社会的、女性的、欲望的、非正式的、享乐主义和消费的”[1]78,对身体约束的尺度因其隐秘性而扩大。然而,网络直播形式却打破并溶解了公共领域与私人领域的界限,使得原本按照“私人场域”原则匹配的身体行为侵入到公众领域中,以随意性和非正式的自我状态全部展现在公共视野中。领域界限溶解带来的必然是传统道德机制的解构。原本公共领域官方的和正式的身体行为与言语在这个公私交叉的平台上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而关于个人的非正式的或被视为无法曝光与公开的行为也因此得以“公共化”,道德底线与规则就此“失灵”和“崩塌”,身体角色也因此错位。
(二)无底线消遣“躯壳”与“隐私”
领域的溶解与混淆,公地与私地的交叉带来的是道德底线的崩塌。大量关于个人隐私的信息伴随身体的在场被曝光在公共领域中。然而,这种曝光并不是被动的,而是身体的主动选择,在某种利益和目的驱使下,直播平台中的身体只能算做是一副皮囊和一具躯壳,失去了精神的指导,很快便戳穿了行为的道德底线。而这时与身体相随的隐私,也俨然成为可拿出来供公众消遣的“玩物”,与身体一同堕落到尘埃。
这其中,无论是大众百姓还是明星贵族都依仗“躯壳在场”和“隐私曝光”的噱头换取关注度,获得相关的利益。刹那间,生活中直播无处不在,无奇不有,无所不能。2016年6月,一位大妈在直播平台上直播生吃金鱼、面包虫和放了芥末的泡面,不仅如此,还将烟头插在鼻子里,用头碎西瓜和灯管,将鞭炮放在身体上点燃。这些都是无限度地消遣躯壳和隐私最好的例子。
(三)凝视的焦点:女性身体与性
千百年一直受封建社会观念制约的女性群体,进入现代社会后,在自由主义、平等主义和女权主义思想倡导下,开始在社会中为自己的身体争取“在场”的机会。网络直播平台正为其身体表达和呈现提供了契机,成为她们争取地位平等的重要方式。然而,被直播关注的身体,却难以掌握应有的“度”。女性身体的在场,逐渐成为社会性别的另一种延续,再次沦为男性消遣的对象。女主播们不仅撒娇卖萌,直播换衣服、吃饭、洗脸和洗澡以博得关注,更有甚者故意滑落衣衫,暴露私处哗众取宠。
与之相关的“美女主播”和“性感主播”等词汇顺理成章地成为网络主播的代称,隐喻强调着女性身体性别以及“性”的特征。与此同时,曾经闭门都难以启齿的“性”也成为“直播”中可以畅聊的话题和可以随意演示的画面,以此满足受众们的窥视欲望。这种行为严重地愚弄大众,“直播平台虽然是一个娱乐化的虚拟空间,但也是一个信息共享、全民开放的公共领域,其传播行为代表着平台形象”[2]。此种涉黄的乱象行为,也必然会影响现实社会的道德伦理,尤其影响社会性别问题的消解进程。
“文本”一词出于西方后现代符号学,作为一种符号,文本的形式可以是多种多样的,它的功能也是各不相同的,即可以以隐蔽的形式进行隐喻,也可以作为一切事物的身份象征。而在网络直播中,文本可以是直播内容、直播形式或是某些参与其中的事物及其语境等。它们参与网络直播的运行机制,同时也遮蔽了某种隐性的身体“贪婪”。下文着重从网络直播建构特有的“打赏”“货币符号”以及“虚拟”情感下的身体无意识消费3个方面逐一阐述。
(一)“打赏”名目下的“主体感”伪造
“打赏”文化由来已久,以表达某种权贵地位的优越感。“打赏”不仅是财富权利地位的彰显,同时也是男性主体感建构的一种方式。尤其在封建社会,大到国家,小到各个家族,都是以男性为主体。这种典型的男性占据支配地位的社会中,男性具有财产以及身体的决定权和所有权。这正是中国社会性别问题的根源所在。正是这种主体感的需求支持了打赏文化的发展与延续,并被当代新媒体网络直播用以牟利。网络直播打赏满足了身体对虚荣的向往,伪造了一种虚拟的“主体感”,实则是自我身体消费的“陷阱”。
《中国经营报》2017年3月报道一则新闻,一位19岁少年胡某将非法手段获得的金钱全部挥霍于互联网上。“对于这笔巨额赃款,除了用于打游戏买装备外,有600万元被其用于打赏YY视频直播网站的女主播,其中最多的一次,给了女主播5万元。”当问到胡某为什么会将如此大额的钱用在网络直播打赏上,他的回答也是一语道出要害:“大方”地打赏女主播,“并非是其想讨好女主播,他只是觉得打赏女主播很有面子”[3]。“疯狂的网络直播打赏反映出的是受众沉溺网络以及背后的虚荣心问题”[4],网络直播正是利用打赏的形式伪造一种虚拟的“主体感”,进而消费主体的身体以满足其虚荣需求。
(二)“符号”遮蔽下“货币隐性消费”
货币是人们用于交换生活所需品而产生的。久而久之,货币便成为人们衡量一个物品价值的标准和个人金钱支出能力的度量衡。然而,离开了实际的货币媒介,物品的价格和价值便只是一串脱离衡量标准的数字,不利于身体对价值的惯性辨别。网络直播正是利用了身体依赖于货币衡量功能这一特点,将货币通过符号转换方式隐藏其中的消费代价。
其中,一种方式是通过虚拟货币打赏主播,但虚拟货币符号价值与实际货币价值又是非对等的关系。如在某直播平台上,100万的虚拟币就相当于10万人民币。虚拟币不具备原有货币的衡量功能,隐藏了实际消费带来的巨额代价,从而推动了身体无意识地进行消费。另一种方式则是将货币转换为各种礼物而隐藏了其中的消费代价,如飞机、跑车、鲜花、别墅、鱼翅和大宝剑等。有些平台还将用户划分为不同级别,如某平台的最高级别为“国王”,然而获得此种虚拟符号的代价就是每个月要支付十几万的礼物费用,用以打赏主播。
(三)“虚拟”情感中的“非理性消费”
俗话说“见面三分情”。人是情感动物,人与人之间是在相互交往和沟通过程中建立各种情感的,如亲情、友情和爱情等。网络直播参与者们大都是生活中的陌生人,若没有互联网视频平台,则无法实现身体与身体之间的情感联系。通过视频直播形式,不仅可以促使身体从陌生到熟悉,还可以建立一种虚拟的情感互动模式。在虚拟空间中,互联网两端的人被虚拟的情感套牢,从而失去理性消费意识,全然进入无意识的被动身体状态中。
虚拟情感不仅存在于短时间的直播空间里,这种情感消费还延续到了线下。主播及受众们通过微信和电话等形式继续保持联系,维持并加深这种虚拟情感,从而巩固身体情感的依赖模式。然而,无论是线上的直播互动,还是线下的情感维持,最终目的都是为了通过情感虚拟建构一种身体消费定势,让更多的人心甘情愿地进行消费。这是网络直播“非理性消费”的重要源头之一。
网络直播中的身体“变型”,代表了现代社会转型下人们在消费文化和娱乐文化中的某种迷茫。这种身体的迷失源于身体对欲望、享受和快感的极度渴望以及过度消费。而网络直播背后的“主谋”正是利用了新时期身体需求的变化,制定与之相适应的文本和议题,满足其暴力索取。
(一)身体需求
现代社会,人们面临一个共同的问题:身体孤独与压抑。长时期专注于单一乏味的生活状态,压抑与孤独充斥着身体和心灵。
1.身体释放“孤独”和“压抑”的需求
网络直播开启的是一个一对多的陌生交流世界。在这个平台上,孤独的身体之间可以进行无障碍交流,以释放压抑,寻求一种自我存在感。尤其在感官上,可以看到帅气美丽的“主播”,听到他们动听的歌声以及难以在现实中获取的“甜言蜜语”。这些都可以在平台互动中满足感官需求并抵消寂寞带来的苦闷。尝到了甜头的身体,不断逃避现实的孤独与压抑,在虚拟直播中释放了孤独和压抑。
2.身体“欲望”和“享受”需求
身体长时期的压抑,必然生发出另一种病症,就是对奇特、新鲜和快感的无限渴望。这其中包括上文提及的男性对女性身体及女性对男性身体的好奇和窥视欲,或是对两性以及一切能带来感官刺激与冲击的话题和画面的向往。网络直播平台通过各种主播的奇葩行为,无限度地消费身体“欲望”,无节制地纵容身体“越轨”。但是,满足身体欲望需求的同时,也消解了身体道德伦理的最低防线。
(二)病态文本
网络直播的策划者正是利用了新时期身体需求的变化,制定与之相适应的病态文本和议题。
1.无止境地“迎合身体欲望”
网络直播源于快捷和便利,却终结于其带来的病态感受,这些都是利益目的无止境地迎合身体的各种需求所导致的。然而“欲望也是无止境的”,不断地迎合身体需求必然会违背社会伦理准则。为了满足身体差异造成的求异心里需求,网络主播利用一切手段满足受众的窥视欲、猎奇心和观赏欲。“不管是物质态身体还是精神态身体在网络直播中的呈现,都满足了受众对于界面中身体在场的观看需求,并由此形成了网络的注意力资源。”[5]通过主播精心打扮的外表建构视觉风景,通过交流互动消除现实生活中人际交往的时间和空间障碍,以满足人们的交往需求。
2.“议程设置”中的“身体陷阱”
媒体传播过程中不得不谈及其议程设置功能。美国传播学家麦库姆斯等人认为:“通过新闻报道的信息传播,对各种话题的各种舆论导向和赋予他们不同的表现形式,影响着人们对周遭世界的判断。”[6]50网络直播同样利用了自媒体议程设置的功能,炮制“泛娱乐化”的议题。然而,与传统媒体不同的是,自媒体议程设置的主体也包含受众群体。如自媒体报道中,常见一些吸引人眼球的“直播自杀”和“色情”等议题。这其中,受众群体通过热议和转发等行为,无意识地参与到直播热点的传播中,在自我炮制的身体陷阱中,制造着“泛娱乐”垃圾,这也是值得深思的问题。
21世纪初期是中国社会转型的重要阶段。随着自媒体技术不断革新换代,身体也改变传统的传播参与形式,呈现出多元化特征。然而主体意识的丧失和道德底线的消解是严重阻碍国家社会经济发展的重要因素。因此,人们在互联网直播问题上需谨慎,在满足身体需求的同时,警惕身体沦为消费符号,以及无形中促成的人与人、人与社会关系的异化以及道德伦理体系的崩塌。
[1] TURNER S B.身体与社会[M].马海良,赵国新,译.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000.
[2] 罗敏.网络直播的伦理失范与发展前景[J].青年记者,2016(30):39-40.
[3] 宴耀斌.600万打赏YY女主播的19岁大盗[N].中国经营报,2017-03-20(A3).
[4] 张立庆.网络直播打赏该谁来念紧箍咒[N].福建日报,2017-03-09(10).
[5] 王颖颖.网络直播下身体在场的冷思考[J].今传媒,2016,24(9):48-49.
[6] 库姆斯.议程设置:大众媒介与舆论[M].郭镇之,徐培喜,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
(责任编辑薛志清)
AStudyontheEthicsofLiveVideoStreamingfromthePerspectiveofPhysicalSociology
NING Bo
(Department of Social Culture,Fujian Vocational College of Art,Fuzhou,Fujian 350199,China)
The popularity of live video streaming in 2016 implies the moral and ethical collapse.Interpreted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physical sociology,live video streaming reflects people’s passion for desire,pleasure and enjoyment in their consumption culture.In the process of enjoying the convenience brought about by media,the human body suffers from being fooled and being entertained,which causes the collapse of moral system.
physical sociology;live video streaming;ethics
宁波(1981-),男,福建三明人,福建艺术职业学院社会文化系讲师,艺术学硕士,主要研究方向为网络传播和口语传播。
B 824
:A
:2095-462X(2017)04-0095-04
http://kns.cnki.net/kcms/detail/13.1415.C.20170714.1309.01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