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慧
“滴答、滴答……”墙上的时钟发出规律的响声,我伏在书桌上,余光瞧见母亲倚着门,专注地看着我,不知已经看了多久。
“时间不早了,怎么还没睡?”她的声音总是很轻。
心里莫名一股烦躁,只想打发她快点离开,“行了行了,我再看会儿书,你先去睡吧!”
母亲没说话,又在门边站了会儿,才转身离去。
不知道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多久。母亲与我之间,似乎总隔着一道沉默的墙。透明但不透风,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一直都知道她不容易,父亲常年出差在外,爷爷奶奶都住在外省,她一个人又要工作又要带孩子,岁月从来不肯钟情于她,她的白发和皱纹似乎也比别人来得早些。可是,无尽的沉默,已经填满了这个狭窄的空间。我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她亦不肯轻易打扰我。
时针指向十二点,眼前的灯光变得昏暗,我起身,准备出去倒杯水。经过客厅,客厅里还有微弱的光。我慢慢走过去,看到沙发上已睡着的她,不觉怔在原地。
电视开着,却调到无声,她蜷缩在沙发上,显得那么瘦小,那么憔悴——她已经睡熟了。包围着她的是无边无际的寂寞,她手上还拿着闹钟,因为我从小晚上就睡不踏实,有夜起的毛病。
愧疚、疼爱、感动铺天盖地向我袭来……
原来,她一直在守候。那么多个日日夜夜,那些无尽的沉默,她都独自承受。她在用她自己的方式等我。
突然想起小时候我怕热,晚上睡不著,母亲就一直给我扇扇子,微风阵阵,我就躺在她怀里睡去。也问过她扇那么久,手不会酸吗,她只是笑。后来家里的小孩多了,她也是这么扇,于是我们都以为母亲的胳膊永远不会酸,以为她有超能力。可是前几年去医院检查我才知道,她患关节炎已经很多年了。
我懊恼,我气我自己,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晚。总在她苍老之后才发现她年轻时候的美。沉默,本不该是这样的。
凌晨四点,我从床上爬起来悄悄走到她房间。她还在睡,我蹑手蹑脚把她设的闹铃关停,又悄悄放回去。周围依旧很安静,但胸口有股暖流在膨胀。我想让她睡得踏实点。
早上,她的确起晚了,有些慌张地跑来我房间,眼里是焦急和担忧。
“我闹钟也不知道怎么停了……唉……你晚上起来了吗?是不是没睡好?你应该叫我的啊……”
“妈!”
“嗯……怎么了?”
“我晚上就起来喝杯水,没什么事,你以后不用起来了,我想让你多睡会儿。”
“你这孩子……”
阳光照射,一室温柔。
我想,我还来得及。趁我们都还好,用爱穿透不透风的墙。
沉默不是终止,大爱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