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珍
一把紫砂 强势现身
时隔一年半,翦淞阁再度现身拍场,作为此次拍卖夜场的重要部分,收藏品牌翦淞阁一直在市场上享有较高的认知度,业内人士评价它“代表着一种高品位、高质量的文玩收藏”。其主人黄玄龙为台湾著名收藏家,此番保利华谊(上海) 首拍推出的“翦淞阁专场”已是双方的第三次合作。
晚间19:40分,夜场准时开始,全场座无虚席,“神采璀璨·翦淞阁文房韵物志”专场首件拍品Lot600号拍品清初17世纪至18世纪刘海蟾水丞笔格以9万元起拍,20万元落槌,成为该专场的开门红,此后更是高潮迭迭。
而最令人惊喜的,无疑是在众人的瞩目之下,主人黄玄龙又拿出了一把紫砂壶——陈鸣远制传香壶。相较之上一次以3162.5万元成交的陈鸣远制素带壶,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以说,光这一把壶,就已是对保利华谊上海首拍的最漂亮的一个助攻。果然不负众望,作为该专场的封面压轴力作Lot0621号清初陈鸣远制“传香壶”以2600万元起拍,电话买家与现场买家互相争抢至3000万元落槌,3450万元成交,刷新了陈鸣远个人作品的最高纪录。
黄玄龙自己对这把传香壶也甚为欣赏,在他看来,这是“全世界公私所藏中最好的一把陈鸣远制壶。”诚然,它几乎冲破了时代的局限,即便是以当代人的眼光来看,也充满了简约造型之美。这种摩登范儿,与上海的气质十分接近。整把壶气韵流畅,形态饱满,每一处细节都没有丝毫破绽,即使是壶内侧,都处理得一丝不苟,展现了工艺的极致。加之极为特别的落款“令我胸中书传香”,工艺美术之上的文人精神,展现得淋漓尽致,也非常吻合翦淞阁此次专场的主题——神采璀璨。
有“考据癖”的黄玄龙,对这把壶自然也不会放过:最早它为清末民初的收藏大家项季翰所藏,后经辗转到了台湾,1989年曾展览于国立历史博物馆明清宜兴茶壶精品展。此后,又经台湾大收藏家王度先生与万泰银行先后递藏。流传有序,可见一斑。
缘起上海 获益启蒙
黄玄龙从小便对古物感兴趣,8岁时,就用压岁钱买下人生中第一件收藏品,一把荆溪紫砂壶。1988年,黄玄龙和朋友结伴来大陆旅游,老上海的风情触动了他心底的那抹古旧情怀。当朋友们陆续返回台湾,流连于古玩旧货店铺的黄玄龙,一头扎进了上海的古玩市场。黄玄龙素以文房收藏著称,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他开始从大陆进口紫砂壶,作为经营主项。那时候起,他就在上海的古玩市场摸爬滚打了。目标非常明确,就是文房。
彼时24岁的他留着一撇山羊胡,被大家戏称为古玩界的“希特勒”。不过,他的表情一点也不肃杀,任何时候你跟他讲话,他都是笑眯眯的,习惯戴着旧式圆形眼镜,让他看起来更像是民国时期的教书先生,也让他有着不同寻常的好人缘。
他把家安在上海最著名的古玩市场——东台路,一住就是20年。好客的黄玄龙常常陪着来自台湾、北京、上海等地的朋友,或者朋友的朋友在这里品茶、喝酒,并由此得了一个响亮的外号——“地下台办”。
在上海,黄玄龙认识了清末大收藏家龚心钊的女儿龚安英,没事儿就会拎着糕点去找龚老太太讨教,对如此有礼貌、好学的小伙子,后者自然就把自己知道的倾囊而出。黄玄龙因此也有机缘收藏到多件龚心钊的旧藏,比如中国嘉德2010年春拍翦淞阁专场上的头魁“明末清初 杨玉璇 田黄冻达摩面壁像”(成交价:1568万元)。
在黄玄龙眼里,他和龚家后人的交往中,最重要的收益是收藏的知识,“收藏不是单纯拿来玩而已,还有它后面的含义所在”。虽然他还做不到像龚心钊先生那样,重金聘请能工巧匠住在家里,为每一件藏品量体裁衣的做出最精美的锦盒包装,但那些理念开启了他的思路。譬如,为重要藏品写出详尽的考据,仔细考证出它们的传承关系、来龙去脉。或许,这也正是翦淞阁专场图录受人追捧的重要原因之一。
文人风骨下的美学复兴
当明清官窑价格炒得满天飞的时候,黄玄龙却坚持着对文房类古物的收藏研究,希望在生活中实践明代文人的简约生活,他绝对可以说得上是如今文房热的一个滥觞。“此生无田石破砚”,古代文人觉得,没有田产不要紧,靠一方砚台就能讨生活。这句话对他影响颇深。收藏古代文人精神物化的文房器具,自然成了他打开古人内心世界的最佳方式。
黄玄龙收藏的文房品类很多,竹刻、紫砂、犀角、供石,等等。用作交流的藏品,他不惜为它们赋予满满的逼格。不仅对藏品品质挑剔,在出售环节中黄玄龙还非常追求美感,精心设计卖点。一般的藏家送拍,大多由拍卖公司制作图录,拍摄过程中往往喜欢把景深刻意调得很大,使得照片每个局部格外清晰,以便客户鉴别,而翦淞阁拍的图片则选择景深更为自然,有虚有实,给人一种空灵的感觉,颇有中国画的意味。图录从拍摄到文字说明、考据、设计、印刷,所有环节都由黄玄龙一人独立完成。
对于这股子难以言传的特别文人的“劲儿”,黄玄龙有自己的理论:普通拍卖图录是以鉴为主,所以拍得很清楚,这样赏的部分就比较弱,美感部分会不足。现在的人都说鉴赏,其实传统文人都说赏鉴,赏在鉴的前面。
在黄玄龙的夫人徐盼萍看来,他做的,其实是关于美学的复兴。不仅如此,黄玄龙也将这股“劲儿”用在了对于生活的选择上,而文玩收藏便是一种在红尘网锢里让自己适心快意的生活方式。
在夫人徐盼萍眼中,黄玄龙对生活品质很有要求,尤其是向往他念兹在兹的明代文人式生活。“他非常向往明代文人的生活,我们在家里的生活方式,都往那个方向靠。”这一点,从黄玄龙的家中便可见一斑——客厅的落地玻璃前,摆放着一口巨大的铜缸,黄玄龙曾用来养鱼,因为《长物志》中非常推崇这类陈设:“水缸有古铜缸……今取以蓄鱼,最古”;拾级而上,是黄玄龙的书房,整墙的书柜里摆放着各类昂贵的收藏类书籍,书柜前摆着一张明代书案,屋内呈放着各种珍稀古玩,杨奇初的紫砂笔筒、张鸣岐的手炉、弘一的字,各类物品相互辉映。
复兴美学,有时候,也是为了复兴一种生活方式。
从“尊古”、“法古”到“融古”
在中国的艺术品收藏历史上,文房艺术和宫廷艺术一直是两个同样重要的组成部分,但是由于中国的艺术品市场,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一直按照西方的审美观和价值取向在发展,西方人更喜欢华丽的、宫廷风格的艺术品,所以国内对文房艺术的研究和收藏一直被忽视,市场价值也一直都被低估。2006年,翦淞阁首拍的成功,带动文房市场一路走高,同时让传统收藏者开始重视文房艺术品,各个拍卖会的文房专场也变得越来越多。
在上海这个寸土寸金的闹市,“翦淞阁”这样一个布置典雅的空间吸引着各色人等在此驻足停留。说到“翦淞阁”的由来,这是黄玄龙在十多年前收藏的一个匾额,为清代著名书法家尹秉绶所题。黄玄龙和尹秉绶都是福建人,“翦”是收藏的意思,“淞”是苏州河流经上海的这一段,得到这块匾,黄玄龙觉得简直是天作之合,立刻替换了以前的堂号。
从2006年开始,在嘉德和保利,黄玄龙合计做过五个翦淞阁专场,每一个专场都没有让人失望过,每一次的出动,都成为收藏界的一大盛事,有的人关注他拿了什么,有的人关注他新的玩法,就像他的昵称“希特勒”一样,于人有震慑之感。
由收藏而研究,由研究而推广,现在看结果,黄玄龙的藏品卖得火热,但当年买东西时是不可能预测到的。文物拍卖来自西方,所以现代收藏体系中,文物价值的判断也往往受到西方传统审美的影响。如今,文房艺术获得市场的认可,在黄玄龙看来,中国艺术市场的主导者开始变成中国人自己。
十年过去了,当黄玄龙再次回到他的福地,在上海重拾翦淞阁专场后,人们对他的期待,一如既往,而他也在與古物的朝夕相处中,从“尊古”、“法古”到“融古”,继续享受着古代文人般的情志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