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俊,陈岸华
(湖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武汉430062)
论青年马克思诗歌创作中的理想主义
郭大俊,陈岸华
(湖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武汉430062)
马克思从事诗歌创作时正值他深受康德、费希特理想主义影响时期,应有和现有的对立始终贯穿于诗篇之中。他抒发了爱情的纯洁与忠贞,赞美了燕妮的美丽与善良,却没有觉察到爱情也要天天和锅碗瓢盆打交道。他嫉恶如仇,猛烈地批判了德国社会,对弱势群体给予深切的同情,但往往是感情宣泄多于理性思考,现象描述多于本质反思。他激情满怀,斗志昂扬,对未来充满憧憬和向往,表达了为人类谋幸福、开创未来的决心和信心,但究竟什么是人间正道,并没有一个明确而清晰的答案。他不满意乃至于憎恶现实,但在现实中又无法超越现实,只好在诗歌中,在想象中,在理想中超越现实。理想主义成了青年马克思诗歌创作中的主旋律。
马克思诗歌;爱情;批判;追求;理想主义
作为理论家的马克思当然是以从事《资本论》这样的理论研究著称于世,但在1833—1837年,特别在1836—1837年这一时期青年马克思却创作了数量可观的诗歌,主要包括《爱之书》第一部、《爱之书》第二部、《歌之书》、《献给父亲的诗作》,以及马克思的姐姐索菲亚抄录的他的两部诗作,还有马克思于1841年以《狂歌》为总标题公开发表过的两首诗作。
对于这些诗歌,马克思在1837年给他父亲的信中有一个基本的评价。他认为,这些抒情诗是纯理想主义的。在他的笔下,爱情和艺术都变成了某种遥不可及的彼岸的东西,“一切现实的东西都模糊了,而一切正在模糊的东西都失去了轮廓”[1]7。即便是对现实时弊的抨击,也是漫无边际,热情奔放,信马由缰,凭空想象,现有之物和应有之物之间截然对立,往往以修辞学上的刻意追求代替充满诗意的构思;不过可取之处是表现了某种热烈奔放的感情和奋发向上的追求。总之,“无边无际的、广泛的渴求在这里以各种形式表现出来,使‘精炼’变成了‘冗长’”[1]7。马克思给出这一评价正值他由康德、费希特的理想主义转向黑格尔的思有同一说之时,对自己过去思想的清理不免有些苛刻,但总的来说还是基本上反映了他这时期的思想倾向。
马克思于1836年秋假期间从波恩回到特利尔与燕妮秘密订婚,不久便去柏林求学。当时正处热恋中的马克思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自己的心上人,但地域的隔阻又使他不能见到未婚妻,于是便以创作诗歌的形式表达自己难以抑制的爱慕之情。因而,在马克思的诗歌中有接近一半的篇幅是有关爱情的,仅以《致燕妮》为题的就有19首之多,还有以《夜恋》、《星星》、《两重天》、《遐想》、《赠给骄傲的美人》、《献给燕妮的两首歌》、《寄语燕妮》等为题的多首歌颂爱情的诗。本来,大凡爱情诗都带有理想化的色彩,而对于受到浪漫主义文学影响的、想象力特别丰富的马克思来说更是如此。什么是爱情?在马克思的笔下,爱情是照得万物通明透亮的太阳,是闪烁在天穹中熠熠生辉的星星,是一盏灼灼发光的永不熄灭的明灯,是一颗晶莹剔透的明珠,是一枚价值连城的瑰宝,是激情满怀的青春热血,是铭心刻骨的思念,是永远值得珍爱的至爱亲情。马克思在《遐想》一诗中描绘了爱情的理想化境界:那里——阳光抚摸着大地,峭壁上溪流直泻而下,原野充满欢乐的气氛;一对情侣相拥而伫,互为彼此在身边而陶醉,也为爱的痛苦而沉思。那里——热闹的殿堂喜气洋洋,明灯高照,一片亮堂;知心话儿痛快地讲,无拘无束表衷肠,满腹相思全倾吐,犹如风神琴在弹唱悠扬的乐曲,琴瑟之音地久天长。那里——周围朵朵鲜花竞相开放,恋人静卧在松软厚实的苔藓上,情郎默默地坐在她身旁,双目凝视着她,并唱着情歌为她、为他们的姻缘真诚地祝福。那里——恋人听到情郎的歌声,禁不住炽热激情的冲击,不得不失声痛哭,泪如泉涌,在静静的琴声中紧靠在歌手的胸口;情郎陡然感到热血沸腾,从而知道了什么是永恒的爱情,什么是天国的欢乐,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魔力,赶紧将恋人紧紧地抱在怀中,似乎尘世已被他们所征服。那里——相爱的人儿共同呼吸着心灵之火,感到无比美满幸福,人间的恩怨痛苦都在他们心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绚丽多彩的和谐的新世界[2]655~663。马克思也意识到这不过是金色的梦幻,但却是他朝思暮想的爱情梦。然而,即便如此,也要勇往直前,一如既往地追求爱情,大胆地向爱人表明心迹,祈求爱情的回应。因为在马克思看来,他并非可怜的凡夫俗子,哪怕是遇到狂风暴雨,哪怕是希望十分渺茫,哪怕是江水把他卷走,哪怕是大海把他吞没,他也要在洪流中拼搏,一息尚存,追求不止。为了他心中那盏爱情的明灯,哪怕在虚妄的幻境中也要把恋人寻找[2]661~663。马克思热情似火,激情飞扬,表达了对爱情的美好向往,也表达了对爱情的执著与坚贞,他坚信爱情会冲决一切阻拦,傲然屹立于天地之间,爱情是如此伟大,仿佛包容了一切美的思想,爱情坚如磐石,地久天长。然而不足的是,在他沉湎于爱情的甜蜜与浪漫时,在他热烈地追求美好的爱情时,却没有觉察到婚后生活的艰难与困苦;在他向情人倾诉衷肠时,在他认为爱情就是两心相悦时,却没有觉察到爱情也要受生活条件的限制,爱情也要天天和锅碗瓢盆、柴米油盐打交道。马克思理想中的这种爱情往往只能在文学作品中读到,却很少能在现实生活中找到。
在诗篇中,马克思还用最优美的语言对他的未婚妻燕妮给予热情洋溢的赞美。他把燕妮视为心中的女神,照耀人生的太阳,比作灿烂的辰星,宛如仙姝下凡,像放射着光芒的金色珠宝,不但形象完美无瑕,而且气质无比高雅,在艳丽的阳光中,那翩翩仪态动人心魄,一切都是那么协调和妥帖,构成一幅绝妙的图画。由于受到爱的滋润,她是那样温柔端庄、容光焕发,话语从她唇间轻轻流露,像甜蜜的歌声在娓娓倾诉。“透过轻柔的罗纱,/她的整个身躯/都焕发着圣洁的光华”,使那光辉的形象变得高尚而温柔,显示了最高贵女性的风采[2]665~668。燕妮的美丽和善良,燕妮的智慧和情操,燕妮的风貌和神韵,燕妮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在马克思心中是那么美好而高尚。燕妮的名字听起来是那么亲切甜蜜,它包含着多么丰富的意义,它响彻一切殿堂,它像遥远的心灵地震,像齐特尔琴金色琴弦上弹出的乐音,像一个独特的神奇的生命,震撼恋人的心房[2]678。虽然头上的天空繁星闪耀,但只有一颗星永远炽亮,映照着高山和大海;其他星辰只是忽隐忽现地闪烁着微光,而且在渐渐地变得黯淡,只有这颗星光彩熠熠,永远是那样璀璨辉煌[2]476。这颗星就是他日夜思念的化身——燕妮。马克思写道,他可以著书千卷,页页都把燕妮这个芳名写上,卷卷都包含着丰富的思想。燕妮这个名字包含着永恒的业绩,坚忍不拔的意志,甜蜜的诗韵,缠绵恬静的思念;包含着全部的热和全部的阳光,全部神仙般的欢乐和痛苦忧伤;包含着他的全部知识和梦寐以求的理想[2]678。马克思继续写道,在星辰上他能看到的只是燕妮这个名字,而徐徐的清风,令人心醉的碧浪,又把这个名字传回到他的耳旁,他想把这个名字写得充满魅力,让它传扬千载,流芳百世,燕妮这个名字永远意味着爱情的力量[2]678~679。正像许多初恋少年一样,马克思对燕妮的描写充满着理想主义色彩。只看到她的美丽和善良、高贵与温柔的一面,却丝毫没有想到她并非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也应该和其他平凡女性一样存在某些缺陷和不足,甚至将她的优点加以夸张和放大。事实上,理想中的燕妮和生活中的燕妮是有差别的。
诚然,在马克思的爱情诗歌中,有对远方恋人刻骨铭心的思念,有对未婚妻的热烈赞美,有对世俗爱情婚姻观的猛烈抨击,也有对人生的初步感悟。对情人的爱慕与对世俗的不满,对未婚妻的思念与对某些有碍婚姻因素的担忧,对爱情的热烈追求与自身所处现实环境的尴尬,各种情愫交织在一起,呈现出马克思当时一种五味杂陈、复杂多样的心境。在这个意义上说,马克思的爱情诗也是马克思真情实感的一种自然流露和真实写照。我们知道,马克思与未婚妻燕妮是青梅竹马,但是两人的家庭背景差别较大,悬殊的出身虽然不能成为阻隔他们相爱的障碍,却为他们的婚姻蒙上了一层阴影。在当时封建等级观念还比较浓厚的德国,一个贵族千金能否嫁给一个平民子弟?一个美貌绝伦并且受到许多贵族子弟青睐的小姐能否与一个前途渺茫的穷大学生结为伉俪?这不仅令马克思和他父亲感到忧虑,也使燕妮有些不安。虽然在去柏林求学前马克思已与燕妮秘密订婚,但并不知情的岳父母是否同意这桩婚事?那些贵族子弟还会去骚扰未婚妻吗?怎样缩短他与燕妮在身份地位上的差距?怎样面对世俗的种种偏见?而且马克思初到柏林时较长一段时间未收到燕妮的回信,这又是为什么?对这些无法回避的现实问题,马克思自然要有所思考。不过这种思考不是以写实的手法,而是借助于浪漫主义方法诗意地表达出来的。浪漫主义的本质特征就是理想主义,这些理想往往是在现实中无法实现的抽象的想象和憧憬,具有浓郁的主观色彩,常常采用夸张的手法和瑰丽的联想以及热情奔放的语言来塑造各种形象。马克思的爱情诗正是这样,他以奔放的热情和丰富的想象,抒发了对爱情生活的向往,在现实生活中无法回答和解决的问题便到理想世界中去回答和解决,在现实生活中不能与自己的恋人朝夕相伴,便在梦境般的诗意中与恋人相会,现实生活中的惆怅和疑虑便到想象的未来世界中去消解。马克思的爱情诗充满着对真善美的追求,自然能够给人以生活的信心和奋发向上的力量,但浪漫主义的写作手法使之又不得不带有抽象化和理想化的色彩,就连马克思的父亲也看到了这一点,他在致马克思的信中劝告他,不要只在抽象化的理想世界中寻找幸福,一切高尚的美好的东西都是通过平凡的东西而达到的[3]833~835。
1815年拿破仑倒台后,神圣同盟的反革命运动扩展至整个欧洲,试图否定法国革命和一系列改革的成果,恢复封建专制制度。而在本来就落后于英国和法国的普鲁士,国王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彻底背弃了在反法起义时许下的诺言,抛弃了改良派,并且对自由派人士进行种种迫害,实行猖狂的反动政策。德国专制政府的专横当然与德国资产阶级的软弱密不可分,虽然经过1830年革命后德国资产阶级迅速发展起来,但由于它诞生时间太晚,经济上不十分富足,财富也不那么集中,政治上表现出一种妥协性,既想革命又害怕革命,既远离国王又远离人民。正如后来马克思所描述的那样,这个阶级不相信人民,也不相信自己,在上层面前嘟囔,在下层面前战栗,对于保守派来说是革命的,对于革命派来说是保守的,“活像一个受诅咒的老头子,注定要糟踏健壮人民的最初勃发的青春激情而使其服从于自己风烛残年的利益”[4]323。马克思在德国这样一个特殊的历史时期度过了童年和少年时代,面对腐朽落后的专制制度,面对专横跋扈的封建国王,面对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容克地主,面对萎靡不振的资产阶级,面对权力和金钱当道的社会,从小就嫉恶如仇、具有济世情怀的青年马克思以诗歌为武器展开了对德国社会的批判。
马克思敏锐地观察到德国现实社会正处在一个风雨飘摇而又动荡变革的时代。说它风雨飘摇,是说德国当时虽然是在君主制统治下的封建社会,但它已经岌岌可危,快要走到了历史的尽头;说它动荡变革,是说德国当时处在各种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的集合点,处在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历史关头。我们可以从马克思的《钟楼上打钟人之歌》这首诗里了解到当时的情势:“雷鸣电闪,/雨骤风狂,/钟楼啊钟楼,/你在颤抖,/你在摇晃;/四野昏黑,/一片迷茫,/大风呼啸而过,/卷起尘土飞扬,/这漫天的尘埃夹着冰雹,/笼罩着楼顶和围墙。”[2]556钟楼象征着落后的封建社会。虽然德意志民族于1813年10月在第六次反法同盟和法国会战中取得了胜利,终于使德国摆脱了法国的统治,但是战争的胜利并没有使德意志民族得到统一,也没有建立民主的社会制度。非但如此,普鲁士政府还实行了严格的警察制度继续统治人民,并且利用舆论编造各种谎言欺骗民众。街头巷尾甚至传出一些离奇的故事,说什么“‘到处都发生了神奇的预兆——/世人很快长出三只脚!’这消息马上使人感到非常烦恼,/人们开始为自己感到害躁:/‘好家伙,一下子出了那么多事情!/现在人们应该重新安守本分’”[2]736~737,别的事儿全部交由政府去管。实际上,当权者是要人们安分守己,不要关心国家大事,以便封建统治者长期主宰人民的命运。
而人民群众呢,仍然被禁锢在封建制度的牢笼里,面对眼前的情势,既感到惊慌又不知去向。眼见“一座座房屋正在震颤,/人们的心中无比惊惶,/他们凝神向外张望,/不禁流下热泪两行”[2]556。多少年来他们一直受着专制制度的统治,犹如被钳制在杳渺的苍穹,而今目睹现实世界,一切都在发生剧烈的变动,他们既无比惊喜又不知所措,似乎从沉睡中惊醒,看到了自由的曙光,但放眼四望,“只见处处是断壁残墙,/劫后余灰闪烁着幽光”[2]557,又不免感到可怕。摧毁封建势力的力量使他们充满热望,一颗颗心灵在齐声歌唱,整个心身都感到舒畅,“但转瞬间心灵便遭到挫伤,/只剩下怨恨充满胸膛”[2]558。对于资产阶级来说,他们开始是热烈地欢迎革命,整个心灵在闪闪发光,内心充满了力量,积极地参与革命,踏着时代的步伐迅猛向前迈进;但是随着革命的推进,他们似乎觉察到了某些不祥征兆,革命不但在毁灭四周的一切,在毁灭封建的金色宫殿,似乎也在毁灭自身,在削弱资产阶级自己的力量,这又使得他们不寒而栗,心里充斥着恐惧。对于底层群众来说,即便是革命取得成功,它是否能给他们带来真正的自由和平等,他们仍在观望、等待、担忧、彷徨,甚至充满怨恨。
在马克思诗歌里,光明一般象征美好和幸福,反之,黑暗一般象征灾难和不幸。在《盲女》这首诗里,马克思借助盲女这个形象生动地描述了在那个特殊的黑暗年代贫苦群众的悲惨境遇:“她坐在幽暗的斗室,/独居倾斜的危房,/痛苦使面容憔悴,/心中郁结着忧伤。”[2]852环顾四周,这里是公子王孙的天下,是富人的天下,他们可以喜迎红色艳阳,可以欣赏金色霞光,可以品味人生欢乐,可以得到众神厚赏,而盲女却与这些无缘,当然也不能得到众神的眷顾。翳障挡住光明,也遮住盲女的目光,它像庞然怪兽一样,把盲女的生活道路阻挡。苍天给了她严冬的凄凉,却不赐予她春暖花香。悠悠岁月使她饱受生活的痛伤,却无法与美好事物结缘。她也曾经渴望过爱情,但在这暗无天日的世道,又有哪个男儿会钟情于她呢?什么叫爱情的力量,什么叫心潮激荡,什么叫崇高的情感,什么叫美的自由翱翔,这一切对她来说都无权过问。“因为光明已经被夜幕遮挡”[2]855。她得不到爱情的温馨,看不见太阳的光明,生活在黑暗之中,常常受人厌弃,上苍牢牢地控制着她的命运。她只能承受生活的重担,却不能感受生活的温馨。在现实中,盲女的歌声已经消歇,脆弱的生命已经奄奄一息,虚弱的躯体将从此毁灭。但在虚幻中,她仍然充满对美好事物的向往。仿佛和谐之声在她耳畔回响,鲜花在她周围盛开怒放,仿佛有一个人飘然来到她的身旁,黑暗的镣铐当即被粉碎,“她抬起眼睛,/只见一片光华普照”。她看到蓝色天空明朗灿烂,“壮丽的景色使她倾倒,/伟岸的形象使她涌起心潮”[2]857,而这正是她内心思慕的伴侣。在现实生活中不能得到的,盲女在虚幻中得到了满足。最后,在诗的结尾,诗人写道,盲女已身疲力竭,不再幻想,也不再歌唱,在饱受人间苦难之后,她的“躯体急速退让,/灵魂升向穹苍”[2]858。也就在此时,“屋顶轰然坍塌,/瓦砾将她埋葬”[2]1046。盲女在黑暗中度过了她短暂而痛苦的一生,令人同情,令人扼腕,令人悲愤,令人痛心疾首!而这一切都是万恶的封建制度造成的。
然而,那些容克地主和旧社会的卫道士们仍然过着悠然自得的生活,对于社会的进步和变革表现得非常冷漠,并且还常常说三道四,冷嘲热讽。正如马克思所描绘的那样:“德意志人各自坐在安乐椅上,/神情麻木,一声不响。”虽然“四周的风暴在肆虐逞狂,/天上阴云密布,黯淡无光,/雷声隆隆,闪电似银蛇狂舞”,但是,“他们的脑海里却风平浪静,十分安详”[2]734。只要暴雨稍有停歇,战事告一段落,革命运动稍有缓和,他们就振臂高呼:灾患已告消除。并且他们开始想入非非,指手划脚,说这桩事干得不对,那桩事干得不对,说宇宙万物自有规矩,天地本是按照自己惯常的轨道运行,不必忧天也不必愁地,不必革命,不必改朝换代。用天不变道亦不变的说教阻挠社会的变革和新事物的产生,一心维护德意志帝国的旧秩序。马克思以辛辣的笔调尖锐地讽刺了落后势力,讽刺了那些企图开历史倒车的封建遗老遗少们,说明他们不过是逆历史潮流而动的小丑而已。
既然有维护旧秩序的政治势力存在,就必然有为维护旧秩序而存在的意识形态。马克思在讽刺容克地主和资产阶级的同时,也站在启蒙主义立场上讽刺和批判了那些极力反对进步思潮、为落后势力涂脂抹粉的种种说教。席勒本来是德国启蒙文学运动的代表人物,他的作品反映了德国市民和封建统治者之间的矛盾,具有激进的政治倾向。可是人们并没有读懂他的作品,甚至有人说他没有认真揣摩圣经的妙谛,他的《钟之歌》没有复活的故事,“也没有提到耶稣基督怎样骑着小毛驴进了城池”[2]739。就连青年德意志派也对他采取了全盘否定的态度,说他“不懂人情,不会逗人发笑,/他傲世出尘,过于清高”[2]737。马克思以反讽的口吻批评了这些人的保守和无知。封建卫道士们只知道一种意识形态——宗教,只知道一味地维护宗教的一统天下,不允许人们自由地思想;年轻的文学家们只是把他狠狠地责骂一通,却不具体分析其作品的精华与糟粕。歌德也是作为德国启蒙运动继续和发展的狂飙运动的代表人物,激进的资产阶级思想家和文学家。他创作的著名诗剧《浮士德》反映了德国近代进步势力和反动落后势力、科学力量和宗教神秘力量之间的斗争,高扬了资产阶级人道主义旗帜。然而,就是这样一位才华横溢的先进思想的旗手,却遭到了落后势力的恶意诽谤和猛烈攻击。1821年,歌德的长篇小说《威廉·迈斯特的漫游时代》一问世,就立即遭到了保守势力的代表、牧师约·弗·威·普斯特库亨-格兰佐的攻击。他指责小说中的主人公威廉·迈斯特并非原来意义上的德意志的代表,而只不过是糟糕的、不成样子的、放纵的近代的代表。马克思以反讽的口吻叙述了普斯特库亨的观点,在普斯特库亨看来,人们把歌德捧的太高,其实他没有什么真才实学,他什么也解答不了,哪怕是一道小学算术题。因为他的整个动机卑鄙,没有一篇作品可以用来宣扬宗教的教义[2]740。普斯特库亨还对歌德的代表作《浮士德》进行了种种责难和攻击。比如,本来浮士德债台高筑,生活放纵,还是赌棍一条,可是他竟信口开河,胡言乱语,令人莫名其妙。难道诗人就不能对这个故事加以修饰?再如,浮士德既然胆敢在复活节胡思乱想,还用得着先把自己投入魔鬼的手掌?又如,浮士德没有还清债务就只身潜逃,难道警察就对他如此宽恕?还如,浮士德竟敢怀疑上帝和宇宙的存在,傻丫头玛甘泪竟对他一往情深,没有规劝他弃邪归正[2]740~742?在普斯特库亨眼中,剧本如此的描述根本不合情理,纯属胡编乱造。马克思用诗歌特有的笔调反讽保守势力的围攻,力图维护歌德对人性的描写和对科学的赞许,抨击封建伦理道德的虚伪性和宗教观念的反科学性。
正如马克思对爱情的歌颂一样,马克思对现实社会的反讽和批判也是以理想主义为底色的。启蒙思想家对封建社会采取了否定一切的态度,试图将封建社会这棵大树连根带干、连枝带叶一起拔掉。马克思对当时风雨摇摆中的德国社会也进行了全面的批判,猛烈地抨击了落后的专制制度和专横跋扈的封建国王,辛辣地嘲讽了惧怕革命的容克地主和畏首畏尾的资产阶级,无情地批判了宗教一统天下的意识形态;同时,对穷困潦倒的贫苦人民给予了深深的同情,对敢于向封建社会挑战的进步思想家给予了积极的赞美。但是,这时他还不了解封建社会也是人类历史发展过程中的必经阶段,当然也不了解它的历史性;没有从当时的历史环境中去认识资产阶级,当然也没有认识到资产阶级的革命性一面;崇尚启蒙思想,但不了解启蒙思想家的局限性;不满意乃至厌恶德国现实,但对德国社会的未来仍然感到迷茫。他对现实社会的批判往往是感情宣泄多于理性思考,现象描述多于本质反思。正是这种理想主义方法限制了他对现实生活认识和现实社会批判的深度和视角,正如马克思自己所评论的,对当代的抨击漫无边际,只是表现了一种异常奔放的感情[1]7。这大概也是作为社会批判家的马克思本人不怎么看重自己早年诗歌创作的原因之一。
如上所述,马克思在致父亲的信中对自己的诗作也作过一点肯定性评价,即认为这些诗或许也有某种热烈的感情和奋发向上的追求[1]7。的确如此。在马克思的不少诗歌中特别是一些抒情诗中,他以奔放的热情和富有浪漫主义色彩的想象力表达了作为一个奋发向上的青年学子向往未来、追求进步、英勇奋斗的心声。虽然德国现实上是一个乌云翻腾、暗无天日的社会,但他仍然能从乌云中看到霞光,从黑暗中看到光明,希望之光在他心中始终没有消失,只是时而显得比较强烈,时而显得比较微弱。他的心中始终激荡着永恒的渴望、永恒的心潮和永恒的热情。阳光、星星、灯火在马克思诗歌中象征着理想和真理,是指引他奔向远方的灯塔,是鼓舞他努力前行的力量。这个理想就是人类的自由和幸福,也就是建立类似于启蒙学者所描绘的政治民主、权力平等和个人自由的社会。正如他在诗篇中描述的,那里没有黑暗笼罩,那里洒满阳光,那里天宇浩瀚而又温馨明亮[2]560。那是一个精神自由的世界,一颗颗心灵在齐声歌唱,歌声充满一片挚爱,带着整个尘世的神圣愿望飘到天上;整个心灵都感到舒畅,四周仿佛有珠玉熠熠放光[2]558。但是在漫长的悠悠岁月中,个人自由一直受到封建势力的束缚和禁锢,就像被禁锢在钟楼和围墙之中一样,被无形的锁链牢牢地钳制在一个狭窄的空间中,使人喘不过气来。就他个人来讲,也是千百道障碍把他束缚——衰朽之躯束缚他的灵魂,茫茫苍天束缚他的思想,人间生活束缚他的周身。方寸之心是那样柔弱渺小,似乎一旦受到电击,灵魂便要出窍。然而,现在革命的暴风雨已经来临,象征旧社会的钟楼已在颤抖摇晃,马克思的心开始炽热,不断激起涌动的心潮,无限的辛酸痛苦化作汹涌咆哮的波涛,那声声巨响一定会把反动势力压倒。他豪迈地向世界宣布:“我将打碎一切镣铐,/让心中烈焰冲天燃烧,/燃成一片熊熊大火,/满腔激情将世界拥抱。”[2]878马克思激情如火,意志如钢,他要借助这股强大的力量,去摧毁一个旧世界,创造一个新世界。他在《人的自豪》这首诗中,在表达对燕妮炽热爱情的同时也抒发了自己不落俗套、追求真理的豪情壮志:“面对青云直上的无耻之辈,/难道我应该击节赞赏?/难道我应该过种浮华生活,/浑浑噩噩地白活一场?”[2]482不!“我的目光对你们不屑一顾,/我的眼中映现出内心的狂飙!/这目光穿透四周的人群,/急切地去把真理探寻”[2]483。马克思要乘风破浪扬帆远航,驶向更加遥远的地方。当他的事业有一番作为时,“人们就会听见响彻寰宇的强音,/风神琴就会发出幽婉的和鸣;/祝愿和内心的渴望就会一起燃烧,/永恒的美必将大放光明”[2]485。他在《感触》一诗中进一步抒发了自己的激情与梦想:“我无法强迫自己顺应流俗,/也不愿碌碌无为听天由命。/我要拥抱万里长空,/我要把世界融汇于心胸。/我愿在挚爱和仇恨之中,/让生命之泉不断喷涌。/……这万千星球我要亲手破坏,/因为它们不是由我创造出来,/因为它们不听我的呼唤。”[2]561他相信一切都在运转和变化,星球也不例外。“因为所有的墙垣和殿堂,/都会在时光飞逝中倾圮,/它们一旦化为废墟,/一个新世界便会崛起。/……所以让我们赶快踏上/神灵给我们规定的旅程,/让我们使用命运的天平,/来分担痛苦,分享欢欣。/我们要勇往直前、摧枯拉朽,/我们将永不懈怠,永不停留;/绝不要畏首畏尾噤若寒蝉,/绝不要庸庸碌碌无所追求。/切莫在空想中虚掷时光,/切莫在枷锁中犹豫彷徨,/只要胸怀抱负和渴望,/我们就可以将事业开创”[2]562~563。在追求理想的过程中,当然要遇到邪恶势力的阻挠和反抗。马克思在《海上船夫歌》这首诗中,表达了要与反动势力和封建羁绊斗争到底的信心和决心。他把自己比作船夫,把反动势力比作汹涌的狂风和波涛。不管海水如何戏耍和喧闹,也不管海水在船边汹涌咆哮,马克思以命令的口吻要海水必须把船儿载向目标,要顺从地为他效劳。马克思了解亲人的心意和愿望,心系亲人的期盼和祝福,希望能够平安地驾船凯旋。“我飞快掠过水面,/像一支离弦之箭,/尽管船儿疾驶如飞,/我的心却留在岸边”[2]573。他之所以要出船远航,是为了给已故亲人报仇,为了向汹涌澎湃的狂涛讨还血债。在他还十分幼小的时候,他的兄弟鲁莽地解缆起航,“他划动船桨劈开波浪,/不料撞上礁石船沉人亡”[2]574。从那时起,在马克思幼小的心灵里就暗自立下誓言,一定要向汹涌的波涛报仇雪恨。他信守心中的誓言,履行自己的承诺,狠狠地鞭挞汹涌的波涛,与它们进行英勇博斗。马克思还描写了不惧波涛汹涌、勇往直前的激烈场面:尽管波涛暴跳如雷,他仍然将船桨猛烈狠击,船儿行驶在波峰浪脊,是那样平稳地向前飘移。只要大海咆哮,钟声发出报警,风暴猛烈呼啸,大地狂风怒号,他便迅即跳下卧床,离开那安全的住房,抛下那安乐的小窝,迎着风雨扬帆起航[2]575。上帝的保佑给他带来精神慰藉,天上的星斗给他指引方向,随后他便聚集力量,与风浪进行生死搏斗。不管波浪如何戏耍和喧闹,不管惊涛如何汹涌咆哮,他必须把船儿驶向既定目标。只见他用自己的双桨,时而把滚滚浪涛劈开,时而击打浪涛的脊背,努力压倒它们的狂啸,终于将它们制服于脚下。随后便是波平如镜,映照着蓝天白云,马克思敞开胸怀,吸进沁人心脾的海风,顿觉天地无限宽广,不再为市井的喧嚣而惆怅。“天上闪耀着阳光,/潮水载着我远航,/我的目光自由而奔放,/我的内心宁静安详”[2]577。经过一番与狂风巨浪惊心动魄的搏斗后,马克思终于战胜了对手,到达了理想的境界,不仅享受着胜利后的喜悦,而且内心感到自由和安详。从这里我们看到,马克思既充满了与反动势力斗争到底的信心,又知晓斗争过程的艰难和凶险。这也预示着他未来的人生之路并非一帆风顺,而要经历风浪的考验,但理想之舟最终会驶向胜利的彼岸。
在那个正在经历社会剧烈动荡和政府极端反动的年代里,马克思像其他德国进步青年一样,激情满怀,斗志昂扬,怀揣梦想与希望,对未来充满憧憬和向往。由于他深受启蒙主义的影响,他的理想没有局限在个人前途上,没有成名成家的奢望——成为一个诗人、作家或者学者,也没有经济上的希求——成为一个腰缠万贯的财主,更没有政治上的野心——成为德国上层社会的达官贵人。他的理想往往与社会发展和民族的兴衰紧密联系在一起,心系天下,热爱人民,似乎天将降大任于斯也,一种人类使命感促使他去追求人类的幸福和平等,去拯救芸芸众生。他亲眼目睹了德国社会的乱象,有权有势的权贵可以胡作非为,凌辱百姓;有钱有势的资产阶级可以穿金戴银,任意挥霍;无权无势的底层群众则衣不遮身,食不果腹。他还看到了警察当局镇压民主运动,迫害青年学生和民主进步人士的种种恶劣行径。事实教育了马克思,使他能够爱憎分明,从小就树立了为人类谋幸福的崇高理想。然而,这种理想却带有纯理想主义的色彩。究竟什么是自由?什么是幸福?什么是人间正道?马克思并没有一个明确而清晰的答案。他只是借助光明、星星、灯火这样一些修辞手法诗意地表达了未来的社会应该是阳光普照,温馨明亮,人们精神自由,心情舒畅,整个世界充满着爱,人类过着和谐而幸福的生活。显然,在这里诗人马克思在较大程度上受到了启蒙主义的影响。因为在启蒙学者看来,自由是天赐的东西,每一个同类的个体,只要享有理性,就享有自由的权利。马克思在诗歌中也把自由看作人的一种天性,是人人与生俱来的东西,因为人是具有理性的生物,凡是具有理性的生物天生就是自由的,封建制度限制人的自由就是对理性的亵渎,就是对人性的蔑视。自由,如同他的爱情一样变成了某种遥远的彼岸的东西[5]163。此外,马克思的诗歌还深深地打上了浪漫派文学的烙印。德国学者科尔夫曾经对浪漫派作过一个描述,他说,尽管浪漫派的渴望的根本目的是超越尘世的某种事物……但他们似乎要在尘世里寻找其渴望的满足。……浪漫派希望能够在尘世找到天国。但结果是,浪漫派并没有在尘世中找到天国[6]13。美国学者维塞尔认为,马克思也是想在他的尘世生活中寻找超越的尘世。在他的《马克思与浪漫派的反讽——论马克思主义神话诗学的本源》中,维塞尔根据马克思对这种渴望的现实和非现实的主观反应不同,把马克思诗歌分为三组。第一组称为整体之诗,这一组构造了浪漫派的宇观世界。第二组冠名为异化之诗,当浪漫派的渴望遭受挫折时,便导致了应有和现有的对立,伴随着痛苦和绝望。第三组为反抗之诗,即从痛苦和沮丧转向憎恨和反抗乃至反叛,转向本体论革命。维塞尔认为,这种分组可以使马克思浪漫主义的巨人承诺,遭遇浪漫主义的挫折,以及最后对浪漫主义的反抗变得显而易见[6]13~14。无疑,维塞尔的这种划分和看法对于我们理解马克思与浪漫主义的关系是有启发的。马克思的诗歌确实有一种渴望,有一种超越现实的渴望。这种渴望源自于他的理想和他所处现实的巨大反差。马克思从小就树立了为人类谋幸福的崇高理想,一种英雄情怀推动他去创造历史,去拯救天下苍生。正如他在《创造》这首诗中所抒发的那样:“越过那晶莹闪耀的波浪,/永恒的创造之神飞向远方;/大千世界在涌动,无数生命在激荡,/他环顾四周,永恒的空间无限宽广。/他发出唤醒万物的神奇目光,/用烈火铸成万千形象。”[2]695虽然马克思这首诗是献给他父亲的,但与其说表达了对父亲的崇敬之情,不如说抒发了他个人的激情和志向。他要用思想去启迪人们的灵魂,用雷声去唤醒沉睡的大地,他要穿越神圣的黑夜屏障,向着太空不断飞翔,直到高远的九天之上。但现实世界却如茫茫黑夜永不见天日,贫穷、饥饿、愚昧、专制、暴政、残忍、贪婪、骄淫、奢侈、罪恶充斥着整个世界,让人们的希望破灭,让火热的胸膛充满悲凉。人们奋斗不息,却难以摆脱困顿;人们的渴望是那样强烈,而人生道路是那样的狭窄迷茫。马克思甚至一时感到,人贪婪追求的目标其实十分渺小;人生内容局限于此,那便是空虚的游戏。但是,在短暂的沮丧、惆怅和彷徨之后,取而代之的便是愤怒的呐喊、英勇的反抗和不屈的斗争。正如马克思在《感触》一诗中所抒发的那样:“一旦心中涌起了激情,/我就再也不能从容镇定,/我永远不能闲适恬静,/我要不停地奋勇前进。”[2]560~561他不满足于当下的虚荣,不愿作屋檐下的燕雀,无法强迫自己顺应流俗,也不愿碌碌无为听天由命,“我要拥抱万里长空,/我要把世界融汇于心胸,/我愿在挚爱和仇恨之中,/让生命之泉不断喷涌”[2]561。在前进的道路上也许困难重重,荆棘丛生,有汹涌波涛的挑战,有悬崖峭壁的阻拦,甚至还有唱着美妙歌声的海妖的诱惑,但这一切都动摇不了他反抗的决心和意志。面对青云直上的无耻之辈,他不会击节赞赏,对于那些有钱有势的可怜侏儒,他可以不屑一顾。他借歌手的名誉唱吟道,他必须永远搏击,为追求光明奋斗不息,他必须永远奔忙,无论怎样四处流浪,心中都必定怀着渴望。他向整个世界提出挑战,面对庞然大物发出嘲笑,他可以像神一样漫步徜徉,胜利行进在那片废墟之上[2]486~489。虽然马克思的诗歌和浪漫主义存在着天然的联系,但在各种感情的纠葛中诗人更多的选择是理想、愤怒和反抗,是扬善抑恶,是积极向上,也就是说马克思更多的是吸取了浪漫主义的积极因素,而摒弃了其消极因素。他不满足乃至于憎恶现实,但在现实中又无法超越现实,只好在诗歌中,在想象中,在理想中超越现实。理想主义成了青年马克思诗歌创作中的主旋律。
[1]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四十七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2]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四十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
[4]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5]郭大俊,等.科学实践观与科学社会主义[M].北京:学习出版社,2014.
[6]维塞尔.马克思与浪漫派的反讽——论马克思主义神话诗学的本源[M].陈开华,译.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
[责任编辑:黄文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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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4799(2017)03-0084-07
2016-09-08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资助项目:14AKS001
郭大俊(1953-),男,湖北南漳人,湖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华文化发展湖北省协同创新中心研究员,法学博士,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研究;陈岸华(1969-),男,湖北蕲春人,湖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