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平
(皖西学院 外国语学院,安徽 六安 237012)
《城堡》中的女性形象探析
郑国平
(皖西学院 外国语学院,安徽 六安 237012)
《城堡》是弗兰兹·卡夫卡的最后一部小说,他在作品中以特殊的男性视角刻画了很多女性形象。她们在父权社会中脆弱无助,寄希望于所谓的爱情,想依靠美丽的外表来改变自己的社会地位。尽管有的女性具有觉醒意识,认识到现行体制下的父权社会里没有所谓的女性自由,但她们仍屈服于权威,选择逆来顺受,未能找到女性解放的正确途径。本文剖析了城堡里的女性形象,为我们阅读和理解卡夫卡的作品提供了新的解读视角。
弗兰兹·卡夫卡;《城堡》; 女性形象;女性解放
《城堡》作为卡夫卡的代表作,让人难以捉摸,如影如幻。城堡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村里的人们都想着成为城堡的一员,却总是被拒之千里。在阅读《城堡》时,很多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解析“城堡究竟代表什么”这个无解的命题上,而忽略了对小说中的人物尤其是女性人物的认知。
在传统的男性文本中,女性形象有两种表现形式:天使和妖妇。天使是男性审美理想的体现,妖妇则表达了他们的厌女症心理[1](P65)。不真实的妇女形象其实是男性世界用以压制妇女的话语形式。只有发现妇女的真实处境并真实再现妇女形象,才能使妇女更好地认清现实,思索自己的处境,并从中受到教育[1](P64)。 女性自身希望在社会文化中有自己合理的地位,“性别”不应是主观地贴在社会群体上的有色标签,只有女性与男性拥有同等的自由与权力,社会发展与人权才能得到有效保障。卡夫卡在《城堡》这部作品中不惜笔墨,运用具有权威和理性特点的男性视角,客观描写了现实社会中的女性形象。她们战胜内心的焦虑,夙兴夜寐、不辞劳苦,在人心惶惶的城堡里获取了自己的一席之地。此举意在强调让女性从自身经验进行阅读,了解自身内心的真实感受,提高女性自身觉悟,从而找到一条自主解放的道路。
弗里达首次露面是在小说的第三章,“卖酒的是个年轻姑娘,叫弗里达。这是个不显眼的矮个儿姑娘,金发,面颊瘦削,眼睛显得很忧郁,但她的眼里流露出特殊优越感的目光,使人不免感到惊奇。当她的目光落在K身上时,K觉得,这种目光已经向他表明,她已办好了与K有关的一些事情,至于这些事情是否存在,K本人根本就不知道,但弗里达的目光使他相信这些事情是存在的”[2](P66)。
弗里达相貌平平,个头不高,却极为聪明,擅长察言观色,巧言善辩。因为自己是克拉姆部长的情妇,而自觉高人一等。她的虚荣心很强,并且选择从K身上让自己的虚荣心得到满足。弗里达本是桥头客店的饲养员,后来又成为客房侍女。这两份工作又脏又累,也没有机会与达官贵人接触。虽然地位低下,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她的远大目标。一个偶然的机会,她获得在贵宾旅馆酒吧间当班的机会,她以此为跳板,与命运做抗争。在这个新职位,她不需要花一个子儿,耍个花招,钱就足够用了。弗里达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她还用手段让所有人都这么以为。至于自己是克拉姆的情妇的事,也是出于弗里达自己向人们的描述,大家看到的只是她把啤酒端到克拉姆的房间带着他付的钱出来,但是人们却乐于相信她的话。得到高级官员赏识的女人,自然是魅力无穷的,所以大家都开始赞赏她的美貌。随之而来的,就是人们的疑惑,既然得到部长的垂爱,为什么没得到提拔呢? K的出现解救了弗里达可怜的自尊。她把K藏在酒吧柜台下,主动躺在他的身边,并称呼他为亲爱的心肝,甜甜蜜蜜的亲爱的宝贝。她把K迷得神魂颠倒,快要窒息而死,两人很快就订了婚。弗里达是个勤劳能干的姑娘,“房间收拾得既整洁又干净,变得几乎认不出来了。房间通风很好,火炉烧得旺旺的,地板洗刷过了,床铺理得整整齐齐的;女仆们的东西,那些叫人一看就讨厌的东西,包括她们的照片,都不见了;那张桌子,先前不管怎么看,到处都结着厚厚的污垢,实在叫人恶心,现在却铺上了一块洁白的绣花桌布。”[2](P105)当她听到K发自内心的呼喊,一个来自底层的人要想有个出头的日子,必须拼命奋斗、利用一切,才能带来希望,她才意识到自己或许只是K的棋子,是K通往克拉姆的可选路径之一罢了。他们初见时,贵宾旅馆的亲切、坦率、天真和热情,如海市蜃楼,灰飞烟灭了。尽管如此,她还是选择待在K身边,帮他做好学校校役的工作。但是K去巴纳巴斯家找他的姐妹,彻底击垮了弗里达。“你去他们家,衣服上沾满了她们房间的气味,带回家来,这对我来说就已经是个无法忍受的奇耻大辱了。你不吭一声就从学校里跑掉了,而且在她们那儿一待就是半夜。我派人去找你,你却让两个姑娘说你不在,她们矢口否认你在那里。”[2](P220)弗里达选择了自己幼时的好友,回到了耶雷米阿斯身边,两人重返贵宾旅馆,继续寻找营生。在弗里达那里,我们可以找到父权社会具有一定独立思想女性的影子。虽然相貌平凡,孤苦无依,但却自信而骄傲,相信爱情,希望通过婚姻来改变自己人生的轨迹。她性格坦率明朗,敢爱敢恨,为了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不惜成为高官的情妇,甚至可能只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她对K一见倾心,为了爱情放弃自己的工作,在家也是小鸟依人,内外操持。看到K为了接近城堡而不择手段,她意识到自己不过是K接近克拉姆的砝码,尽管如此她也没有放弃这段感情。但是巴纳巴斯家姐妹的接近让她彻底崩溃,她选择重返儿时玩伴的怀抱。弗里达有一定的反抗精神,她希望改变自己低下的社会地位,但只是依靠自己的美貌去取悦征服男人,将爱情和婚姻作为往上爬的天梯,自然是游戏人间,无依无靠。
卡夫卡将姐姐奥尔珈塑造为力主开拓、特立独行、不甘平庸,为了家庭任劳任怨的女性形象。“这时奥尔珈,两姐妹中比较温柔的姐姐,站起身来,多少显出一点少女的腼腆,走到K身边,请他去桌子那儿。她说,面包和腊肉在那儿已经准备好了,她还要去买点啤酒。”[2](P63)奥尔珈在书中一出现就对来到家里的K十分热情,表现得知书达理。她主动带路将K送到附加的贵宾旅馆。到了贵宾旅馆,农民就将她围成一团,欢快地跳起了圆圈舞。她瞧不起弗里达,不能忍受弗里达为了改变命运而做了部长的情妇。K在酒吧间就发现,奥尔珈和弗里达看来并不是朋友,当K询问弗里达是否认识克拉姆的时候,奥尔珈不可抑制地笑个不停。在她心里,女性要想改变自己的生活,应该完全依靠自己而不是依附他人。在全家人受到村子孤立的时候,奥尔珈不是一味唉声叹气,坐以待毙,她选择走出家门,到官员们经常出现的贵宾旅馆寻求援助,设法与城堡建立起一种联系。她希望城堡能够通过她做的事情来进行判断,稍微减轻她家所犯的“罪过”。她想方设法终于让弟弟巴纳巴斯成功踏入城堡,走进了令村民既羡慕又害怕,机构十分庞大,关系错综复杂的城堡。在消防协会举行的庆祝会上,阿玛莉娅倾国倾城,惊为天人。她满心欢喜地跑去参加活动,希望找到一个如意郎君。官员索尔蒂尼对她一见倾心,她也全身心地爱上了索尔蒂尼,全家人对这件事很是满意,乐乐陶陶喜形于色。但第二天的事情却让全家人哀哀欲绝万念俱灰。阿玛莉娅收到了索尔蒂尼的来信,信里下流的语言、恶狠狠的语调让阿玛莉娅感到愤怒,她把信撕毁,朝信使的脸上扔去。此后,全家人受到村民的孤立,父母更是一蹶不振,卧床不起。从此,她肩负起照顾父母的重任,擦身喂饭,无怨无悔。她认清了城堡官员的真实面目,对嫁入豪门不再期盼,“我们不必特别相信这些老爷们的话,他们在这样的场合总是说些动听的话,但没多大意义,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一点儿意义,他们的话刚一说出口,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当然在下一次,人们又会上他们的当。”[2](P188)阿玛莉娅在城堡里注定要孤老终生,孤独无援。索尔蒂尼毁灭了她的精神,破坏了她对爱情所有美好的期望,让美丽的阿玛莉娅和家人承受世俗成见的非议和责难。周围人的孤立并未完全击垮阿玛莉娅,她从此与世隔绝,肩负起照顾父母的重任,日复一日,从未放弃。
在二十多年前,珈德娜曾是克拉姆的情妇,她曾被召见过三次,得到了三件纪念品,照片、毯子和睡帽。此事不久,她就和丈夫结婚了,白天忙着客店的事情,晚上和丈夫的话题也是围绕着克拉姆以及为什么克拉姆改变主意不再见她。二十多年来,她一直将纪念品视若瑰宝,好好收藏,对克拉姆的痴情让她精疲力竭,身心憔悴。因为她是克拉姆的情妇,她的丈夫汉斯及全家竭力促成他们的婚事,夫妻一起拼命工作,将客店经营的风生水起。做克拉姆的情妇就意味着提高了地位,而这个地位永远不会失去,这是多么荒谬和扭曲的观点,一个女人的价值要通过她所能依附的甚至只是曾经依附的男人的地位来体现,这展现了以男性为主宰的父权制体系对女性的压抑,让女人只能从经济上甚至精神上永远依附男性。珈德娜对克拉姆一往情深,即使二十多年未相见也念念不忘,但对克拉姆而言,她不过是个早已被遗忘的曾经。她安于去做一件被男人设计和规定的物品,安于男性给予她的这一地位,不去争取自由。她幻想所谓的爱情,痴迷沉浸于克拉姆的三次召见,无视男性的风流成性、沾花惹草,将克拉姆视为自己一生的最爱。
“女性已经被书写了两千年,她们在历史中以物的样态出现,不肯诉说,也无由诉说自己的痛苦与体验,即使拿起笔,也多半是遵循男性给她们提供的文学和人生规范,重复着男性教给她的话语。伴随着历史的发展,女性意识到了自己的存在,开始书写自己了,然而这时,她们却又面临被故意误读的命运。”[1](P217)城堡里的女人生活在以男性为中心的父权制社会,她们将男人对女人的要求自觉内化,让他们随心所欲地来塑形自己。弗丽达和珈德娜冰雪聪明,但她们却甘愿被男性教导,以美貌去取悦男性,她们所得到的只是男人愿意给予的东西,她们没有积极主动地去争取任何权力,不可能成为拥有主见的独立的人,即使在唯一视为依靠的情爱中,也以失败告终。阿玛莉娅具有一定的觉醒意识,她认识到自己放在心中的真情,只不过是高官们的玩物,她拒绝索尔蒂尼的一夜情,却受到全村人的贬损,以致家人受到全村的排挤,而这种边缘化的位置让她清醒地观察了这个社会,但是她却没有抗争精神,对别人的冷嘲热讽、孤立排挤听之任之。奥尔珈天性善良,乐于奉献,看到妹妹光彩照人,还不忘摘下自己的项链为妹妹戴上,让妹妹更加出色。奥尔珈看不上这种以男性的标准来衡量女性的生活,因此对弗里达嗤之以鼻。妹妹拒绝索尔蒂尼,这令全家人的生活发生了致命的变化,她没有自怨自艾,而是到处奔走,去想办法,期望城堡改变对她家人的看法,获取大家的尊重。但是,在小说那种环境中,她选择了错误的方式,因此不可能找到解决问题的门径。她没有认识到造成这种局面的根本原因正是以男性为领导的父权社会体制,女性在社会中处处受压制,要想改变自己的社会地位和生存现状,必须改变男尊女卑的社会体系,争取平等的经济地位,进而获取应有的社会地位。卡夫卡以他特有的男性视角去观察和描写女性,对父权社会中的女性问题进行剖析,但可惜的是他自己在生活中就是一个性格矛盾、处事消极的人,因此也未能给女性解放指明一条正确的道路。
[1] 张岩冰.女权主义文论[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2001.
[2] 弗朗兹·卡夫卡著.城堡[M].李文俊、米尚志译.南京:译林出版社, 2012.
(编辑:刘彩霞)
The Analysis of Females inCastle
ZHENG Guo-pi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 West Anhui University, Lu’an 237012, China)
Castleis Franz Kafka’s last novel, he portrays a lot of female images with a special male perspective in the work. Women are vulnerable in the patriarchal society, they want to rely on the beautiful appearance and so-called love to change their social status. Although some women have awakening consciousness, they recognize that there is no so-called women’s freedom under the current system, but they still yield to authority, choose to grin and bear it, so they cannot find the correct way for women’s liberation.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female images inCastle, and provides a new perspective for us to read and understand Kafka’s works.
Franz Kafka ;Castle; female images;women’s liberation
2016-12-18
皖西学院人文青年项目(WXSK201610).
郑国平(1982—),女,山东枣庄人,讲师,研究方向:外国语言文学.
I106.4
A
2095-8978(2017)01-0086-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