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裤队员

●文/马昇嘉

裙裤队员

●文/马昇嘉

初一上学期，学校举行一年一度的乒乓球选拔赛。进入前四名的同学，将成为学校乒乓球队成员，每个队员配备一块橡胶球拍、一个乒乓球。乒乓球碎了，可以随时去学校体育室以旧换新。

那个年代，我喜欢打乒乓球，可是自己又买不起乒乓球拍，甚至买一个一角七分钱的盾牌乒乓球，都需要几个同学凑钱合买。想想吧，成为学校乒乓球队的一员，能享有如此优厚的待遇，这着实让我梦寐以求，垂涎欲滴。

当然，我清楚地知道，进入学校乒乓球队并非易事，即使你球技在初一年级出类拔萃，还得面临与初二、初三年级同学的竞争，更主要的是你还得跟现有校队成员过招。他们都进行过正规训练，个个身怀绝技。

我心里痒痒的，跃跃欲试。尽管我未经正规训练，属于“野路子”，但也曾多次参加镇文化站举办的各类乒乓球比赛，取得过不俗的成绩，因而自信满满。

学校乒乓球选拔赛有点海选的味道，凡是报名的同学都可以参赛，采取分组淘汰制。我一路过关斩将，进入前八名时遇到了种子选手高海祥。他是初三年级学生，老校队成员。打败他，就能进入四强，成为校乒乓球队成员。

这是一场硬仗，我决定孤注一掷，豁出去跟他拼了。比赛时，我专攻他右手，抑制他起板扣杀。开局不久，他侧身抢攻，接连失误，丢了几分，随即变得谨慎起来。我却无所顾忌，敢打敢拼，结果以3：2取得胜利，进入四强。其余三名都是老校队成员。

我如愿以偿成了学校乒乓球队成员，拥有了一块红双喜橡胶球拍，并且参加每天早晚的乒乓球训练，备战来年五月份举行的全县乒乓球比赛。

经过半年的严格训练，既练球技，也练身体素质，我的身体素质和乒乓球技都有了很大长进。

那天放学，教体育的罗老师正式通知我们，还有一周时间就要去县城参加比赛。回到家里，我把消息告诉妈妈。不料，妈妈脸上没有半点欣喜的神色，而是皱了皱眉头，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妈妈说：“我知道学校组织去县城，吃住行不用自己掏钱，可是你穿的裤子呢……”

我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裤子，两条裤腿膝盖处分别打了半尺长的补丁，屁股上也有一块大大的补丁。这是妈妈自己用缝纫机补的，补丁上有好看的青色圆弧线条，看上去整洁大方。

“没事的，我就穿这条裤子。”我不以为然地说。

妈妈说：“难得去趟县城，总得穿得光鲜一点。补丁加补丁，坍自家的台小事，可不能坍了学校的台！”说着，妈妈从箱子里拿出一条深灰色裤子。我一看，那是爸爸的裤子，一直压在箱底没舍得穿呢。

“爸爸的裤子，我怎么能穿呢？”我咕嘟着嘴说。

妈妈拿着裤子在我身上前后比画了一下，说道：“我给你缝一下，暂且穿你爸爸的裤子吧！”

去县城的头天晚上，妈妈拿出缝制好的爸爸的长裤，让我试穿。妈妈根据我的身材，沿着裤缝一针一线把爸爸的裤子给缩小了整整一圈，我穿在身上不大不小正好合身。

第二天早上，我穿上爸爸的新裤子，前后两条直挺的裤线，脚蹬运动鞋，看上去确实光鲜、精神了许多。

全县中学生乒乓球比赛在县城省立中学举行。礼堂里灯火通明，一字儿摆开10张乒乓球桌，阵势颇为壮观。来自全县20多所中学的男女乒乓球队在这里一展身手。我们学校球队一路披荆斩棘，杀入团体八强，被誉为来自乡下学校的一匹黑马。罗老师见既定目标已实现，甚是高兴，自己掏钱买来糖果，犒赏我们。他特别夸我初生牛犊不怕虎，比赛中表现突出，敢打敢拼，连连取胜。我听了，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进入团体四强之前遭遇上届亚军队，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战斗。罗老师的要求简单明了，这是一次极好的学习机会。他叮嘱我们发挥自己的水平，打好每一分球，做到输球不输人。

上场比赛时，我在球台前蹦纵蹿跳，左推右打，越战越勇。当我一个箭步上前扑救险球时，只听到裤子裆部 “哧啦——”一声响。当时只顾着打球，并没在意。渐渐地，我感觉到脚下步子拖泥带水，不再轻捷灵活，甚至一不小心，右脚踩了左脚的裤管，差点摔倒。我低头瞟了一眼，只见裤腿变肥大了，臀围变宽松了，裤子松松垮垮地垂挂着——哦，我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心里不由得一阵慌乱。

刹那间，我记起罗老师的话——“输球不输人”！于是，我很快调整情绪，全部精力集中在球台上。我们的乒乓球台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观众。现场气氛热烈，喝彩声此起彼伏。

比赛结果不出所料，我队以微弱劣势败北。罗老师却表扬我们顽强拼搏的精神可嘉，并发挥了超常水平，虽败犹荣。而我，更是名扬赛场，被球赛快报誉为穿了裙裤上阵的队员，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步步清风摘自《少年文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