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秀华诗歌核心意象研究

2017-02-24 04:31黄怀凤
黑龙江工业学院学报(综合版) 2017年12期
关键词:稗子余秀华栀子花

黄怀凤

(贵州师范大学 文学院,贵州 贵阳 550001)

余秀华诗歌核心意象研究

黄怀凤

(贵州师范大学 文学院,贵州 贵阳 550001)

余秀华诗歌中最核心的三个意象是“白”“秋”与“爱”。通过文本细读,结合具体诗歌进行三个核心意象的分析,让读者走进余秀华的诗歌世界,发现其诗歌的独特魅力。

余秀华;诗歌;意象

余秀华是第一位在自媒体上红起来的诗人。这是天时、地利与人和的结果。媒介从传统的纸质媒介一步步发展到今天的电子媒介,我们可以细数出媒体的发展途径:报刊,广播,电视,新媒体。新媒体中我们可以看见当手机出现以后有了短信文学,电脑普及之后又有了微博文学。余秀华是在智能手机普及的今天,在自媒体异军突起之时火起来的,也可以说余秀华的爆红,与微信文学的兴起有着不可忽视的关系。但是自媒体的优点同时也是它的局限性,人们过多为一些抓眼球的标签所吸引,余秀华爆红之后真正深入研究她的诗歌艺术价值的并不多。因此本文将回归余秀华的诗歌本身,对其诗歌进行分析。

余秀华至今写诗2000多首,目前所出诗集有:2015年1月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的第一本诗集《月光落在左手上》共收录了其137首诗歌;2015年2月由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的第二本诗集《摇摇晃晃的人间》共选了她的129首诗歌;2016年5月由新星出版社出版的第三本诗集《我们爱过又忘记》选取了她的158首诗。余秀华的诗歌关乎爱情、生活、劳作、病痛、新闻事件甚至国家大事。其中最核心的意象有“白”“秋”“爱”“月亮”“火车”等等。英美新批评作为一种曾经风靡学界的批评方法,将文本看作一个封闭的、独立自足的世界,在文本的世界中进行文本细读,虽然有其局限性,容易繁琐进而过度解读,但是对于深入地研究文本确是一个好的方法。本文将选取余秀华诗歌中最核心的三个意象:“白”“秋”与“爱”进行细读。

一、色彩之“白”

余秀华对“白”似乎情有独钟,多次在诗歌中写到白。例如:“它们过于洁白过于接近春天”(《我爱你》)、“鞋子挂在了荆棘上,挂在荆棘上的/还有一条白丝巾”(《下午,摔了一跤》)、“我用分取的光阴凑足了半辈子/母亲用这些零碎凑足了一头白发”(《横店村的下午》)……此处选取《栀子花开》一首进行文本细读,原文如下。

白成一场浩劫,芬芳成一种灾难

那些隐匿的声音一层层推出来,一层层堆积,再散开

是的,无话可说了

白,不是一种色彩。而是一种姿态

每一年,如期而至的突兀:存在即为表达

反正是绚烂,反正是到来

反正是背负慢慢凋残的孤独:耀眼的孤独

义无反顾的孤独

那些喷薄的力从何而来?它不屑于月光

它任何时候都在打开,是的,它把自己打开

打的疼

疼得叫不出来

从它根部往上运行的火,从一片叶上跌落的水

还有万物看它的眼神

这些都是白色的

无法阻挡地白,要死要活地白[1]126-127

余秀华的诗总是透露着一种无法言说的痛,一种绝望与孤独。这是一篇名为“栀子花开”的诗,诗人极尽笔力地渲染着一种常人觉得不需要渲染的颜色——白。“白成一场浩劫”,什么样的白才是一场浩劫呢?是“苍白”“洁白”还是“惨白”?诗人没有急于给读者答案,她接着说“那些隐匿的声音一层层推出来,一层层堆积,再散开”。将栀子花比喻成“隐匿的声音”,花的开放就像声音一样,仿佛隐匿起来,一不小心就会被忽略,但是如果你留心观察,你还是会发现,那些花如同声音一样,一层一层地铺开、堆积,最后随风飘散。这样的比喻很妙,把花开的过程形象化,把抽象的现象形象化,并且还赋予其“花开的声音”。笔锋一转,诗人说:“是的,无话可说了”。仿佛在和读者对话,没有等读者发问,便回答了“是的”,随风散开了,不论是花还是声音,都飘散了,是的,无话可说了。为什么无话可说呢?因为,“白,不是一种色彩,而是一种姿态”,又是一个颠覆传统的观念。

是一种什么样的姿势呢?是一种“突兀”的姿势,是一种“孤独”的姿势,是一种“打开”的姿势。什么样是态度呢?是一种“如期而至”的态度,是一种“存在即为表达”的态度,是一种“绚烂”的态度,是一种“义无反顾”的态度,是一种“不屑”的态度。这中间的两节诗就是描写了栀子花盛开的姿态,第二节连用三个“反正”:“反正是绚烂,反正是到来/反正是背负慢慢凋残的孤独”,作者还要特意加一个冒号来解释:“耀眼的孤独/义无反顾的孤独”。“反正”这个词语意味着什么呢,“反正”是一个完全口语化的词语,这里的“反正”是一种“无论如何”的倔强,是一种自己跟自己或者自己跟别人的较劲。不管其他人怎么认为,每一年,都如期而至,尽管有人觉得“突兀”,但是“存在即为表达”。反正是绚烂,反正是要到来,就算是要背负慢慢凋残的孤独,也要“反正”。反正是一种肯定的语气,是一种义无反顾的坚定。

那么,世人问:“那些喷薄的力从何而来?”诗人并没有回答,她说:“它不屑于月光”。不管任何时候,不论白天黑夜,它就是把自己打开,诗人还要加一个“是的”进行肯定,而什么样的打开呢?疼。打得疼,疼得叫不出来。余秀华最终也没有回答“那些喷薄的力从何而来”,但是如果我们多了解一些余秀华,了解了她的病痛,了解了她的婚姻,了解了她的爱情,了解了她的生活,我们就可以知道答案了。我们也能更好地理解,为什么她会说:“打得疼/疼得叫不出来”。“疼”是余秀华诗歌给人最深的体验。

诗的最后一节这样写到:“这些都是白色的/无法阻挡地白,要死要活地白”。第一个白是指白颜色,从语法上讲,“地”本身是作为状语的副词用来修饰的应该是动词,于是第二、第三个白是将形容词用作了动词,一个词性为动词的“白”便被赋予了一种生命力。而这白,是指什么呢?前句有交代:从它根部往上运行的火,从一片叶上跌落的水/还有万物看它的眼神。咋一看,这“火”“水”“眼神”怎么会是白色的呢?火是红的,水是透明的,眼神呢?更是无法解释了。但是,这恰恰是与题目契合得严丝合缝啊!从根部往上运行的是生长的力量,是栀子花的生命的来源,所以白色栀子花正是这火开出的“火花”啊!不止有颜色,更是有温度,白得绚烂,白得“无法阻止”,白得“要死要活”;而跌落的水和“万物看它的眼神”都是对它的镜面反射,正是因为它的白,正是因为它白得“无法阻挡”、白得“要死要活”,才会有相映的白色的“跌落的水”和“看它的眼神”。而这一节不仅妙在此处,更在于其视角的转换,由下往上:从栀子花的根部一直向上,到栀子花,到水滴,到眼神;由内向外:从栀子花的内部,到外界看栀子花的眼神。几个副词更是恰到好处地修饰了“它”以及它周围一切的白,“都”“无法阻挡地”“要死要活地”。“都”写出了“所有”;“无法阻挡”写出了栀子花白的力量;“要死要活”更是通过一个非诗化的词语将栀子写出了烟火气。如《诗刊》编辑刘年所说:“她的诗,放在中国女诗人的诗歌中,就像把杀人犯放在一群大家闺秀里一样醒目——别人都穿戴整齐、涂着脂粉、喷着香水,白纸黑字,闻不出一点汗味,唯独她烟熏火燎、泥沙俱下,字与字之间,还有明显的血污”。[2]178-179没有几个人敢把栀子的白说成“一场浩劫”,没有人敢把栀子的芬芳说成是“一种灾难”,但是恰巧有时这样的“离经叛道”的描写,恰如其分地写出了栀子花盛开的繁多,以及繁多盛开的栀子花散发的浓得化不开的香气和旺健的生命力。

统观全诗,诗人以“栀子花开”给诗歌命名,诗人笔下的栀子花不仅仅是栀子花,更是诗人自己,在诗中,诗人已经化身为栀子,要白成一场浩劫,要散发芬芳成一种灾难。她要向命运说不。虽然无声,却依旧一层层地将自己的声音推出来,将它们一层层地堆积,最后再任由它们随风飘散。如同她的诗歌一样,默默地,一首首地写,一首首地发表在自己的博客里,如果不是后来出名了,那些诗歌大概就会像栀子花,像声音一样随风飘散了吧。余秀华坚强地诗意地活着,这不是一种生活,而是一种姿态。不管命运如何,反正就是绚烂,反正就是到来。即便是孤独,也要是耀眼的孤独、义无反顾的孤独!这就是余秀华的人生观,她不屑于世俗,她任何时候都在好好地活着,好好地追求自己的诗歌,追求自己的爱情。她任何时候都在打开,虽然疼得叫不出来。但是,她要把世间的一切都打上自己的印记,就像栀子的白一样,无法阻挡地白,要死要活地白。

二、季节之“秋”

余秀华的诗歌世界里,以秋为背景的诗歌数不胜数,如:“秋天的月色不会多出流水声/仰望的人多出的是心灵的季候”(《在秋天》)、“他中年的肉身圈住浩荡的秋风”(《赠诗人陈先发》),有些诗歌直接以秋入题,例如《晚秋》《秋雨》《秋天的早晨》等。在秋天这个季节,她的情感,她的世界都拥有了不一样的意味。她的世界里“秋”韵味深长,秋的高远,秋的寂寞,秋的萧瑟,一切都烘托着余秀华的寂寥。如收录在《我们爱过又忘记》中的《秋露重》。

抱膝在午夜,抱残月亮和秋风

我在所有事物的缺口里,抱着与你的遇见

我总是这么狭隘

你一说到凋零在风里的果,我就流泪

我总是这么狭隘

你的怀疑让我怀疑我早生了许多年

秋天辽阔,月色八千里

那些盲目的灿烂还是过于凶残[3]226

这首诗首先在形式就十分新颖,全诗共四节,每一节只有两行,前一行短,后一行长。诗题为“秋露重”:“秋”点出季节、“露”点出事物、“重”点出情感基调。整首诗都笼罩在一种秋的萧瑟与沉重的氛围之中。

秋天,一个有风、有残月的午夜,“我”独自一人,抱着膝盖蜷缩在一角,抱着与你的遇见,可是却只能在所有事物的“缺口”里。只有在这样一个秋露重的午夜,在残缺中我才可以和你拥抱、和你遇见。诗人第二节和第三节用了复沓的手法,重复说了两次“我总是这么狭隘”。总是这么狭隘,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你一说到凋零在风里的果,我就流泪”,秋天果实成熟本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但是在诗人眼中,就是一种孤寂的凋零,果实独自在秋风里寂寂落下。接下来的这一句是全诗最让人匪夷所思之处:“你的怀疑让我怀疑我早生了许多年”。余秀华内心深感“身”不逢时,她身体的疾病致使她哪怕遇见了想要抓住的人或事,也只能长叹一声,内心自语道:“罢了,罢了。”她怀疑自己“早生了许多年”,其实是她一出生就承受得比常人多,也就成熟得比常人早,她永远要比同龄人早熟。她也比同龄人早凋零,甚至说,她的人生一开始就像是凋零了一般残缺着。诗人仰望天空,看这辽阔的秋,月色一泻八千里。那些灿烂是“盲目的”,是“过于凶残”的。

这首诗的特别之处在于选用了“秋”这一意象,四季在余秀华的诗歌中被描写得最多的就是秋,她笔下的秋是寂寥的,萧瑟的,空旷的,寒意渐浓的。这首诗的特别之处还在于修饰词的使用,月亮是“残”的,灿烂是“盲目的”“凶残”的。特别是最后一个“凶残”,打破了前七句诗歌营造的类似传统诗歌般的诗意,但是这不是余秀华,“烟火气”才是真正的余秀华,于是诗一定会以一个极具烟火气的词语结尾——凶残。便瞬间将漂浮在空中的作者与读者一齐放在坚实的土地上。余秀华的诗歌中总是会放入其他诗人不愿意或者说不敢放入的词语,出乎意外而又在情理之中。此诗的绝妙之处在于值得玩味的人称。诗中的“我”“你”并没有特定的指代是谁。第一节的第二句“我在所有事物的缺口里,抱着与你的遇见”,这里的“我”,乍一看可以理解为诗人自己,但是如果理解为“露”,便又别有风味了。秋露重,在事物的缺口处累积,累积,再累积,最后终于落下,去拥抱和你的遇见。“你”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跌落的拥抱将是粉身碎骨的。这正是余秀华的爱情观,明知飞蛾扑火,仍旧义无反顾。第二节的第二行同样可以理解为这里的“我”就是秋露,跟随秋天凋零的果落下的秋露,不正是一滴饱含着复杂情感的泪珠么?而第三节的第二行同样出现了“我”,是怎样的卑微的爱,竟然让“我怀疑我早生了许多年”,我应该是春天里象征朝气的“春露”,奈何生早了,变成了这沉重而寂寥的“秋露”。其中也包含了诗人自己的体悟,谁不希望自己生下来就是健康的,朝气蓬勃的?怎奈命运弄人,生就了这一副残缺的躯体。但是又有多少人能透过这秋露看见一颗春露的心,透过残缺的躯体看见一颗健全的心呢?这首诗让人寻味的还有一点:前三节中每节的第二行都同时含有“我”和“你”。这里的“你”,既可以是正在阅读这首诗歌的读者,也可能是诗人的心上人,也可能是“我”自己,可能是“我”对“我”的自言自语。所有的“我”对应所有可能的读者,于是整首诗便蕴含着强大的力量让读者产生共鸣。

三、残缺之“爱”

余秀华从来不会掩饰自己对爱的渴望,她渴望被爱,渴望爱人。可是,在爱与被爱之间,她自己的身体好像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横亘在那里。“爱”是余秀华诗歌中最为重要的意象,且不说诗句中写到爱的俯拾皆是,光是将“爱”放入题目的就很多了:《爱》《如何让你爱我》《六月的爱情》等等。这里选取余秀华最著名的诗歌中的一首《我爱你》进行评析。这是一首同时选入《月光落在左手上》和《摇摇晃晃的人间》的小诗,也是被不约而同地放在了开篇。

巴巴地活着,每天打水,煮饭,按时吃药

阳光好的时候就把自己放进去,像放一块陈皮

茶叶轮换着喝:菊花,茉莉,玫瑰,柠檬

这些美好的事物仿佛把我往春天的路上带

所以我一次次按住内心的雪

它们过于洁白过于接近春天

在干净的院子里读你的诗歌。这人间情事

恍惚如突然飞过的麻雀儿

而光阴皎洁。我不适宜肝肠寸断

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

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

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

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

春天[2]7

这是一首让人读来揪心的诗。“巴巴地”“活着”,很少人会把这样两个词语放在一起,好像世界已经抛弃了她,可是她还是要巴巴地活着,仿佛祈求上苍让她活着一般。诗歌一开始,就是这样一种极其卑微的状态。接着,诗人说:“每天打水,煮饭,按时吃药”。这里是可以用顿号相隔的,却必须用逗号:这是一种生活的模式,不可更改的顺序,每天打水、煮饭、按时吃药,周而复始。而诗人的生活还与普通人的有所不同,别人的或许只有“打水、煮饭”,她的生活里却还有一样必须完成的事情——吃药,按时吃药。活着的时候,阳光好的时候就“把自己放进去”,自己把自己放进去,像物一样把自己的躯壳放到太阳底下去,就像“放一块陈皮”。陈皮似的躯壳,褶皱、发酸。诗人接着写到:茶叶轮换着喝。有“菊花”“茉莉”“玫瑰”“柠檬”,像一个充满诗意的女人一样,轮换着喝着这些美好名字的“茶叶”,有清香的,有微酸的,唯独没有真正的“茶叶”——苦的茶叶。这些事物都太美好,一切都带着春天的气息,“仿佛把我往春天的路上带”。可是,一个“仿佛”就使诗句的意味不同了,这些如春天般美好的事物,只是“仿佛”,而事实却刚好相反。“我”的内心是被白茫茫的“雪”覆盖着的,却要一次次地按住,因为“它们过于洁白,过于接近春天”,两个“过于”就把恰好相反的意味完全描写了出来。

第二节,诗人“在干净的院子里读你的诗歌”,它是有预设读者的,或者说,这是一首指定给那个“你”的诗歌。要在干净的院子里,像祭拜神圣之前要沐浴斋戒一样,读“你”的诗歌需要在一个干净的院子里,杂乱、肮脏的地方可不行。诗人继续对“你”说:“这人间情事”。却要换一行,用郑重的样子写下一句:恍惚如突然飞过的麻雀儿。情事像麻雀儿一样不起眼,一样灰不溜秋,一样密密麻麻而不足一道,更何况是“如突然飞过的”麻雀。似乎应该悲伤,“而光阴皎洁”。一个句号,诗人写到这里,读者读到这里,都要进行长久的停顿,比其它标点符号都要停顿。思考过后,诗人说:“我不适宜肝肠寸断”。这样的美好的光阴里不适合悲伤,而这仅仅针对“我”。于是,诗人想:“如果给你寄一本书”,但是“我不会寄给你诗歌”。这一句是与前面的“读你的诗歌”相照应的,就前文看来最好的选择应该是诗歌。但是,诗人却说不会寄诗歌,从此句开始,到这一节结尾,诗人都在设置悬念。第一个悬念是:为什么不寄诗歌呢?不寄诗歌那寄什么呢?接下来诗人回答: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此处既是上一个悬念的答案,也是下一个悬念的设置:为什么要寄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呢?下一句,诗人给出了回答: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这一句,既是上一个悬念的答案,也是读者下一个悬念的开始:为什么要知道稻子与稗子的区别呢?这一节戛然而止,也正是这三个悬念的设置。诗歌是精神层面的,而庄稼是在物质层面的。这里写的是极接地气的关于庄稼的,而且还不是稻子而是稗子。在这里,诗人想表达写诗歌是一种美好而高高在上的行为,而她也是有对美的诉求的,就这样,诗人一步一步将诗歌推向高潮。单独一节,诗人给出了答案:“告诉你一颗稗子提心吊胆的/春天”。春天,简单的一个词语,单独为行,整首诗歌便在这样一个轻轻的词语后结束。“春天”是一个富含美好意味的词语,正是这样的美好的词语,才能与“稗子”的“提心吊胆”形成强烈的反差。稗子,它渴望春天,却因为自身的原因要在春天里提心吊胆。

读完全诗读者才会受到深深的震撼。这是一种怎样的真挚而又小心翼翼,甚至“提心吊胆”的卑微的爱。如果读者知道,作者是一位脑瘫患者,那这种震撼就会翻倍,世间的万物都渴望春天,都有享受春天的权利,然而有的事物却要怀揣一颗提心吊胆的心;世间的人都渴望被爱,都应该有被爱的权利,然而有的人却因为自己身体的原因,要爱的小心翼翼、提心吊胆。整首诗歌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娓娓道来,经过三个悬念推向高潮,不动声色之间撼人心脾。这是一首以“我爱你”命名的诗歌,而全诗没有写一个“我爱你”甚至“爱”字,却字字透露出的是对“你”的小心翼翼的爱,读完让人怜惜。

余秀华的诗,不是一种噱头,不仅仅只有“睡你”,不仅仅只有“脑瘫”,也不仅仅只有“农妇”。她的诗歌是深深扎根在土地上的,是具有顽强生命力的诗歌,不是那种漂浮在半空中,哗众取宠的诗歌,也不是一些评论家所谓的“心灵鸡汤”。在余秀华的诗里我们可以看见不一样的颜色、不一样的季节、不一样的爱。用弗洛伊德的理论来看,余秀华的诗歌中充满了她对自己身体疾病的痛恨,她渴望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渴望有一场完美的爱情,渴望有正常的婚姻……可是这一切在现实世界里她都不能得到,这所有的缺失使她在诗歌里升华,用特殊的生命体验淬炼出耀眼的诗歌奇观,所以她在惨白的颜色里写出“要死要活”的热烈,在萧瑟的秋露中透出“灿烂凶残”的生机,在稗子残缺的生命里张扬“过于接近春天”的爱意。我们读到的不仅是她的不甘和努力,更是她将苦难转化为诗美的才华和能力,是她诗歌意象的独特性和不可替代性。余秀华诗歌的核心意象当然远不止本文中所提及的“白”“秋”与“爱”,我们只是尝试以这种对核心意象进行分析的方式走进余秀华的诗歌,探索更多未被发现的美。

[1]余秀华.月光落在左手上[M].广西大学出版社,2015,2.

[2]余秀华.摇摇晃晃的人间[M].湖南文艺出版社,2015,2.

[3]余秀华.我们爱过又忘记[M].新星出版社,2016,5.

[4]陈立峰. 论自媒体时代的诗歌传播——以余秀华为例[J]. 南昌航空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7(01):61-69.

CoreImagesinYuXiuhua'sPoetry

Huang Huaifeng

(School of Liberal Arts, Guizhou Normal University, Guiyang, Guizhou 550001,China)

The three core images created in Yu Xiuhua’s poems are the white,the autumn and the loveless. The paper analyzes the three images presented by Yu Xiuhua in her poems and explains the unique characteristics by carefully reading his poems.

Yu Xiuhua;poetry;images

ClassNo.:I206.7DocumentMark:A

蔡雪岚)

黄怀凤,在读硕士,贵州师范大学文学院2016级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

2096-3874(2017)12-0146-05

I206.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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