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科举制度废除研究的回顾与思考

2017-02-24 03:43菲,
关键词:科举制度新式士人

谢 菲, 张 帅

(福州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福州 350116)

清末科举制度废除研究的回顾与思考

谢 菲, 张 帅

(福州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福州 350116)

科举制度的废除因其对中国社会的深远影响而备受学界关注,研究重点主要集中于科举废除的缘起、影响和对科举废除的评价等方面。文章在回顾已有成果的基础上,提出今后的研究应进一步比较最高统治者、朝臣和社会大众在渐停科举与立停科举这两个时期的反应差异;在探讨科举废除的影响时,避免推论方法上的简化论倾向;区分对科举废除评价的“历史意见”与“时代意见”,更多地还原“历史意见”。

科举制度废除;回顾;思考

1905年9月2日,清廷宣布废除科举制度。这是中国近代史上的巨大变革,时人严复曾对其评价道:“此事乃吾国数千年莫大之举动,言其重要,直无异古者之废封建,开阡陌。”[1]由此足见科举制度的废除对中国社会的深远影响。

一、研究现状回顾

作为近代中国的重大事件,科举制度的废除理所当然地成为学界长期以来的研究重点,相关论著硕果累累。以科举废除为专题或与之相关的论文数量甚多,学者们从不同的角度对科举的废除进行了研究。专门探讨科举废除的专著数量不多,就笔者目力所及,主要有杨齐福的《科举制度与近代文化》(人民出版社 2016年版)、刘绍春的《晚清科举制的废除与新教育的兴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15年版)、关晓红的《科举停废与近代中国社会》(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2013年版)、张亚群的《科举革废与近代中国高等教育的转型》(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5年版)等。这些著作就科举废除的缘由、影响展开了比较深入的分析。此外,还有一些与科举有关的通论性著作也对科举废除有所论及,主要有何怀宏的《选举社会》(北京大学出版社 2011年版)、刘海峰的《科举学导论》(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5年版)、刘海峰和李兵的《中国科举史》(东方出版中心 2004年版)、王德昭的《清代科举制度研究》(中华书局 1984年版)等。

梳理学界的相关研究成果,不难发现,对科举制度废除的研究主要集中于科举废除的缘起、影响和对科举废除的评价等方面。

1.科举制度废除的缘起

清廷于1905年骤然废除科举是其在复杂时局下的综合反应。一般认为,科举制度废除的缘由主要有二:

第一,科举制度弊端凸显、积重难返,无法满足时代要求。科举考试以儒学经典为主要考察内容,私塾教育也以此为教学内容。此外,八股文在明清时期成为科举考试的固定文体。因此,无论从考试范围还是考试形式来看,科举业已严重束缚考生的思想。通过这种方式选拔出的官员,在晚清“西学东渐”的浪潮下,往往显得循规蹈矩、墨守成规,难以满足时代的经济社会变革需要。

第二,科举制度的存在阻碍了新式学堂的发展。晚清以降,清廷通过兴办新式学堂来培养各行各业所需人才,援以弥补传统教育之不足。但科举入仕对士人的吸引力远胜于进入新式学堂接受新学。士人对科举的狂热已经严重掣肘新式学堂的顺利发展。为彻底割断士人对科举的迷恋,铺平新式学堂的发展道路,清廷下诏停废科举。

不难看出,关于废科缘起的传统观点主要是从科举制度本身的弊端以及科举制度与新式学堂之间的关系这两个角度提出的。除此之外,还有些学者从西方势力的影响、朝臣的主观努力、清廷观念的转变等视角提出的新观点值得关注。

第一,西方影响说。刘海峰强调西方列强对科举废除的重要影响。他认为,除了国内影响因素外,“还有一股外来势力为科举革废推波助澜”[2]。士人对科举的狂热阻碍了19世纪在华传教士对士人的传教,因此传教士对科举持消极评价。这种评价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科举的命运。“在提议改革科举的同时,传教士创办的教会学校传授西学,对中国传统科举教育也形成了冲击和挑战,加速了科举制的解体。”[2]杨齐福同样注意到西方传教士与科举废除之间的关联,但他认为在承认传教士对科举废除起推动作用的同时,也应看到其作用和影响是有限的[3]。

第二,朝臣主观努力说。关晓红通过考察清末议修北京贡院与科举停废之间的关系,强调朝臣的主观努力对废科的重要性。由于清廷对北京贡院修复的讨论使主张废除科举的朝臣感到科举的改革或许会出现逆转,所以他们努力营造有利于改革的环境。在得到两宫默许后,由袁世凯、张之洞等六督抚联衔奏请立停科举,终获批准[4]。根据奏章中的有关内容,关晓红进而指出,清廷立停科举的初衷“并非真正彻底废罢科举,而是试图纳科举于学堂”。而清廷最终选择罢废科举是因为“学堂可以吸收科举的优长,而科举无法替代学校的作用”[5]。

第三,清廷人才培养观念转变说。王瑶通过考察清季社会对科举批判的舆论演进与废科前后大臣的奏章,指出因对科举的批判早已有之,故废科并非缘于科举的积重难返,而是缘于在清廷看来,西方的强盛在于人才的强盛,而西方人才胜于中国人才的原因是西方采取学堂培养人才而非科举的缘故。在此种认知的作用下,清廷才罢废科举,企图通过效法西方学堂培养人才以达强国之目的[6]。

2.科举制度废除的影响

关于科举制度废除的影响研究是学者们投入笔墨较多的部分,其研究多从社会史、思想文化史、教育史的视角入手,且往往与政治史相结合。

(1) 从社会史、社会史与政治史相结合的视角对废科影响的探讨是学界研究得相对充分的领域 这类研究往往利用士绅社会理论去考察废科的影响。在士绅社会理论的指导下,学者们不只局限于宏观叙事,在中观和微观层面的研究也做得比较充分。基于该视角的研究主要有下述三个方面:

第一,士人阶层的分流与瓦解。长期以来,中央政府对地方的控制只停留在县一级,乡村秩序主要由当地的士人来维持,他们在乡村扮演着秩序维持者的角色。士人能够获得这一角色是因为他们可以通过科举成为官吏。科举的废除切断了士人入仕的路径,由此,他们也就不再担当乡村秩序的维持者,而是被迫分流至各行各业。于是,士人阶层日趋消亡。罗志田从社会结构变迁的角度出发,指出科举的废除阻塞了士人通往上层社会的途径,终致士人阶层不复存在[7]。徐祖澜认为科举的废除虽导致了士人的流变,但他们依旧活跃于清末民初的乡村社会,“充当着国家与社会之间的调解器”[8]。张昭军从制度变迁对社会结构的影响入手,认为“由于科举制度的改革与废除,士人阶层在清末出现了大规模分流”,他们“分流到新式政治、经济、军事、教育部门。士人通过身份转变,担当起中国由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过渡的中介”[9]。

学者们对士人阶层动向的整体考察令我们对其在废科后的境况与命运有了宏观和中观层面的认知;而对士人阶层微观层面的细致描绘,则更为具体地呈现出废科前后士人的生活境况、心路历程和命运走向。关晓红通过对清末士人刘大鹏和朱峙三日记的比较研究,指出科举在其废前就对士人的吸引力已有所减弱;科举废后,总的来说,“在当时各个社会阶层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响”。除了有像刘大鹏一样视科举为唯一正途的一类士子难以转变观念,堪忧前途外,还有像朱峙三这类的士子,他们努力调适自身,另谋他路[10]。徐佳贵通过对士人林骏日记的考察,描绘了其在科举考试内容多次调整过程中的复杂心态和多重活动,进而指出在林骏一类士子的心中,科举的终结似乎是一个“水到渠成”的过程,他们对此已有心理准备,正积极寻求其他谋生途径[11]。

第二,乡村权力结构发生改变。科举的停废在瓦解士人阶层的同时,也松动了乡村社会的秩序结构,进而致使乡村的权力结构发生改变。侯艳兴指出,科举废后,士人阶层远离政务,乡村政权出现“权力真空”。这部分“权力真空”一部分由拥有从政经验的吏胥和地保填补,一部分被从士绅分化出的劣绅窃取[12]。沈洁将视角集中于废科后各派势力对乡村学务权的争夺,指出在废科后学务权于地方行政系统的重要性日渐提升的背景下,地方官吏与乡村精英及其内部各派积极重新划分与整合地方权力资源,这改变了乡村社会的权力结构[13]。

第三,乡村衰败。传统中国社会拥有城乡一体的文化因子,城市与乡村长期处于和谐共生的平衡状态。科举废除所致的士人大量流出乡村的结局逐步打破了这一平衡状态,乡村日趋衰败。罗志田认为,废科“造成乡村办学主体由私向公转变,减弱了民间办学和就学的积极性”[14]。新学制排斥贫寒子弟,导致了乡村读书人数量下降。接受新式教育的学生因未受重视而走向城市谋求发展。此外,士人也厌弃乡村生活,流向城市。这一切都致使乡村走向衰败[14]。萧功秦认为,一方面,科举的废除冲击了士人在乡村的社会地位,由此,“中国农村中不再存在一个稳定的士绅阶级来充任农村文化生活与社会生态环境的组织者与调节者”;另一方面,因为学堂主要遍布在城市,故而士人多从乡村涌入城市,又“由于农村文化人缺乏再生机制,农村文化生态从而持续退化与空洞化”。于是,乡村日益衰败[15]。

(2) 从思想文化史、思想文化史与政治史相结合的视角出发 学者们普遍认为科举的废除严重冲击了儒学在中国传统社会的地位。以儒学经典为主要考试内容的科举制度将统治者、士人和儒学三者紧密联系在一起。这种联系起着巩固儒学居于传统社会主流意识形态与信仰之地位的作用。然而,科举制度的废除使三者的联系不复留存,随之,儒学的地位日臻下降。杨齐福认为,“科举制度的废除使专制政权失去了维系儒家价值体系作为封建意识形态核心的根本手段,儒学上千年来的独尊地位顿时被打破”。此外,“科举制度的废除使得原有的儒学传播体系崩溃。这加速了儒学的解体步伐,造成了儒学在现代中国知识体系中的地位日趋降低,最终使儒家失去了基本的信仰群体”[16]。刘佰合指出,科举的废除导致维系社会政治运作的儒学体系逐渐瓦解,社会信仰走向崩溃,国人的价值取向朝多元化方向发展[17]。

(3) 从教育史、教育史与政治史相结合的视角出发 学者们大多认为科举的废除推动了新式教育的发展,促进了新式学堂的兴办与新式知识分子群体的兴起,而新式知识分子群体的兴起又与近代中国革命的爆发密切相关。尽管新式教育在科举废除之前就已出现,但其发展始终因难以挣脱科举的羁绊而步履蹒跚。刘绍春认为,科举废后,新式教育取得了较大的发展,如学堂数量和学生数量迅速增加,教育制度建立并不断完善,近代女子教育迅速兴起,留学教育成为新时代的潮流等[18]。杨齐福在肯定新式教育取得较大发展的同时,也指出了其中的主要问题,诸如新式教育在各地的发展不平衡、新式教育出现贵族化倾向、新式教育未脱离科举陋习的侵蚀、人文教育缺乏等[19]。

科举的废除推动了新式学堂的发展。在王笛看来,科举的废除促进了新式学堂的兴办,新式学堂的兴办又促进了绅士向新式知识分子的转化,提高了资产阶级参与社会活动的积极性,推动了西学的传播,此外,青年知识分子的思想也日渐转向民主与革命。但是,新式学堂的发展也不可避免地带有某些局限性,如办学宗旨依旧含有封建色彩、教学水平参差不齐、发展程度有限等[20]。

伴随着新式教育的发展与新式学堂的兴办,新式知识分子群体也开始崛起。新式知识分子一部分由士人阶层转化而来,一部分由进入新式学堂接受新式教育的学生组成,此外还包括清末归国留学生等。新式知识分子不再笃守传统,而是热衷西学;他们不再视入朝做官为己任,而是广泛从事各行各业。新式知识分子在近代中国革命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徐辉指出,科举的废除促进了新式知识分子群体的形成与壮大。他们既批判旧文化,又力行和创造新文化。他们是中国近代社会转型的强大动力。“中国几千年的专制王权,最终就是葬送在这些新式知识分子为领袖和骨干的政治革命之下。”[21]桑兵认为,新式学堂的学生群体改变了传统的社会结构,“改变了近代化进程中民主化的相对滞后状态,……强化了社会变革所必需的动荡氛围”,在晚清社会政治变革中扮演着重要角色[22]。

3.关于科举制度废除的评价

古老的科举制度,在历史的长河中不断演化,由最初的选拔功能引申出诸多功能。“就明清而言,实际上至少具有六种功能:(1)选拔统治者所需的做官人才;(2)推动建立以科举为导向,儒家经典为学习内容、个人自学为主要形式的各级各类传统教育模式;(3)应试士子可以举业为职业生存方式;(4)价值规范与价值判断单一化与标准化;(5)道德教化;(6)文化传承的重要载体。”[23]这些功能在历史上所起的作用参差不齐。至清末时期,科举制度已经百弊丛生,但不可否认其中有些功能却依旧富有生机。正因为如此,今天的学者才会从不同角度出发对科举废除进行评价,乃至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刘海峰所著的《科举学导论》比较全面地收集和整理了近代以来的学者对科举制度废除的评价[24]。

对科举废除持肯定态度的学者多从社会转型与发展的视角看待问题。比如,徐辉认为,“中国社会进入从传统向现代的转型时期,科举制恰恰成了新旧经济、政治、文化三对矛盾的焦点,因而成了社会转型的一个综合性障碍”[21],而科举废除正好解决了这个综合性障碍,加速了社会转型。因此,“用社会发展的眼光来看,废除科举制在中国现代化进程中的意义是重要的,其积极性远大于消极性;影响是深远的,其正面性远大于负面性”[21]。杨齐福认为,科举的废除使专制统治的精神支柱遭受震荡,国人思想获得解放,社会结构发生变动,新式教育逐渐普及,这促进了社会的转型[25]。

然而,还有些学者认为不应忽视科举制度本身所具有的合理性,他们对完全肯定科举废除的观点提出质疑。比如,刘海峰认为,科举并非因为考试选才制度不好才被废除,它的废除是特定时代的结果。“科举制在清末被时代和历史潮流所否定,并不意味着这一制度应该永远被否定”,对其评价还需更加客观[26]。李志茗认为,科举制度作为一种以文取人的公平选拔制度,体现了平等竞争的精神,打破了贵族对权力的垄断,为广大庶民提供了出仕的机会。此外,科举制度将学校、考试和授职三者联系起来,促进了学校教育的发展。因此,科举制度具有一定的合理内核[27]。

二、问题与思考

科举制度的废除是清末瞬息万变时局下的重大变革,距今已有百余年。作为存在一千余年的科举制度,它的废除对中国社会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值得不断研究。今后对科举废除的研究,应关注以下几个问题。

1.关于渐停科举与立停科举的问题

近十几年来,学者们对停废科举原因的研究除了宏观层面的探讨外,越来越倾向于微观层面的钻研。其中,对科举由渐停到立停的研究更是引人注目。清末时期,清廷对科举的态度历经从调适科举到渐停科举,再到立停科举这一过程。清廷首先接受张之洞与刘坤一提出的改试策论等建议,变革科举考试的科目和形式。随着废科舆论的沸腾,清廷又采纳张之洞十年内逐步废科的主张,决定渐停科举。1905年,张之洞、袁世凯等督抚奏请立即停废科举,受其影响,清廷最终下诏停罢科举。清廷对科举由调适到立停的转变,实际上是其对科举改革的价值取向从对渐进式改革的认同转变为对激进式改革的肯定。这种价值嬗变值得研精致思。

研究历史需要关照现实。清末的最高统治者、朝臣和社会大众分别在渐进变革科举和激进停废科举这两个时期的不同反应有待深入地比较研究。这种比较研究能够为当下中国社会改革的价值取向提供前车之鉴。

2.关于个案研究与群体研究的问题

学者们对停废科举产生的社会影响的研究在主观上多以得出描述群体特征的结论为主,所得出的结论也往往被默认为是对群体特征的描述,然而,支撑这些结论的史料又常常是为数不多的描述个案或区域情况的史料。这种利用少量描述个案或区域情况的史料就得出描述整个群体特征的结论的推论方法,未免有简化论*简化论是指用个体层次的材料来推论宏观层次的现象。虽然这样的推论偶尔符合实际,但这种推论方法完全错误。之嫌。

按照这样的理路,我们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释某些相左的结论。譬如,在社会对科举废除的反应这一问题上,一般认为,科举的废除在乡村社会引起了轩然大波。但有些学者通过对废科前后士人日记的研究,发现并非完全如此。如关晓红通过考察士子日记,发现科举的废除在“当时各个社会阶层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响”[10],由于不同地区信息畅通程度的差异,那些事先对废科有所耳闻的士子已有心理准备,故情绪未有大幅波澜;而居信息闭塞地区的士子闻科举停废后,则情绪异常激动[10]。

这些结论之间的出入,部分是由史料选择的差异和推论方法的错误造成的。由于年代久远,我们只能通过时人的记录得知当时社会对科举废除的反应。但中国各地情况差异大,有些史料仅仅反映某一地区甚至某个个案的情况,若只是选用这样的史料就认为所得出的结论是描述全国情况的结论,那么不同学者根据不同的史料得出的结论也就难免存在差异,甚至迥然不同。正因中国各地情况差异大,所以依据记载个案或区域情况的史料所得出的结论,也就只能反映该个案或区域的情况,不能随意认为其结论反映的是整个群体的情况。

除了规避简化论错误外,我们还应多从个案研究入手。通过考察不同地区的诸多个案,在深入知晓废科后个案和区域反应的前提下,我们才能更加客观、准确地描述和研究废科对整个社会群体的影响。如此一来,我们的认识也将更趋历史真相。

3.关于“历史意见”与“时代意见”的问题

学者们对科举废除的评价随评价标准和角度的差异而有所不同,甚至大相径庭。我们对清廷废科的评价虽难以完全摆脱时代价值观的影响,但仅从现代化视角或因科举制度具有某种超时代的作用(如公正选拔人才的作用)就对科举的废除持肯定或反对态度,未免偏颇。

关于如何评价历史制度得失,钱穆先生有过深刻的见解,他说:“要讲某一代的制度得失,必须知道在此制度实施时期之有关各方意见之反映。这些意见,才是评判该项制度之利弊得失的真凭据与真意见。此种意见,我将称之曰历史意见。历史意见,指的是在那制度实施时代的人们所切身感受而发出的意见。这些意见,比较真实而客观。待时代隔得久了,这项制度早已消失不存在,而后人单凭后代人自己所处的环境和需要来批评历史上以往的各项制度,那只能说是一种时代意见。时代意见并非是全不合真理,但我们不该单凭时代意见来抹杀已往的历史意见。”[28]钱穆先生提出的“历史意见”和“时代意见”对我们更加客观公正地评价科举的废除极具参考价值。在此启示下,我们对废科的评价应多以当时人的反应为依据,努力还原“历史意见”,谨慎对待时代价值观的过多介入。当然,今人对废科的“时代意见”也很重要,但相比之下,“历史意见”在目前看来还有待更多地还原。

诚然,短时间内,学界对废科的评价难获共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局面将长期存在。但是,抛开固有成见,客观地区分“历史意见”和“时代意见”,我们对废科的评价将更加中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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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蒋涛涌)

Review and Reflections on the Abolishment of Imperial Examination System in Late Qing Dynasty

XIE Fei, ZHANG Shuai

(College of Marxism, Fuzhou University, Fuzhou 350116, China)

The abolishment of the Imperial Examination system attracts much attention because of its profound influence on Chinese society. The academic research on the abolishment of the Imperial Examination mainly focuses on the cause, influence and evaluation. Based on the existing research, it is pointed out that future research should deepen the comparative study of the different responses of the monarch, minister and the public respectively both in the period of stopping the Imperial Examination system gradually and of stopping it immediately; avoid the methodological reductionism in the study of it; distinguish between historical opinion and time opinion, and pay more attention to historical opinion.

abolishment of Imperial Examination system; review; reflection

2016-09-12;

2016-12-05

谢 菲(1977-),女,黑龙江哈尔滨人,教授,博士。

K251

A

1008-3634(2017)01-003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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