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控制·危机·消解

2017-02-23 21:23江颖
文教资料 2016年27期
关键词:控制力危机

江颖

摘    要: 本文分析理查德·鲍威尔斯1995年出版的自传式小说《伽拉蒂2.2》中的语言指涉的控制力,并进一步探讨机器时代的语言危机在叙事中的消解,以及文本如何达到作者“后小说时代为小说的辩护”的创作目的。

关键词: 语言指涉    控制力    危机    辩护

引言

理查德·鮑威尔斯1995年出版的小说《伽拉蒂2.2》以作者同名的第一人称叙述展开,讲述了作者返回母校参加图灵实验,回顾过去恋爱与生活的点点滴滴及教授机器人海伦文学鉴赏,借此重获创作生命的自传故事。鲍威尔斯在接受吉姆·尼尔森采访时称,自己的创作是“后小说时代为小说的辩护”[1]22。本文在分析文本中语言指涉的控制力的基础上,进一步探讨机器时代如何通过叙事消解语言危机,从而达到鲍威尔斯所强调的创作目的。

一、语言指涉的控制力

文本中,人物没有外貌,没有背景,唯有语言,但这里的语言符号没有在延异中迷失意义,鲍威尔斯在文本中重新运用控制权,理查德与C的恋情一开始就笼罩了象征的色彩。在理查德的写作课中,要不是坐在前排,C并未给他留下什么印象“看起来慵懒;也不伶俐,不具有吸引力”[2]49。但对C印象的改观是缘于她出色的语言作业。恋爱中理查德向C讲述的故事也可窥见语言的控制力。“躺在病床上的两个人,一个有心脏病的睡靠窗户的床。为取悦室友,他整天详细地编造外面社区发生的事,其中的每个人物都有自己的名字:里奇先生、信童、双腿女士。他在编造这部编不完的厚重小说。而临床这位四肢瘫痪的病友,由于躺在另一张床上无法看到外面的世界。然而,某个晚上,靠窗编故事的病人突发心脏病,痉挛中努力找床之间柜子上的药。四肢瘫痪的病人抓住最后能看这个无限世界的机会,不知从哪儿攒足超凡的力量将药摔到地板上。当他们将瘫痪的病人移到靠窗的空床时,他能见的只是一堵砖墙。”[2]34-35理查德讲述故事时,C“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佯装瞎子瘫在床上”[2]34,C摆出故事中瘫痪病人的姿态,完全沉浸在理查德的语言之中。甚至十年后,C还生活在理查德语言故事的控制之下。也许理查德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将语言控制进一步延伸。在C对“未曾见过的家乡”思念时,为了缓解她的思乡之痛,在C的帮助下,理查德用C的方言和生活片段创作了《舞会路上的三个农民》。而对C来说,故乡的概念是通过母亲描述及众多亲戚的名字和故事建构起来的,故乡也是一个语言建构体。C最终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沦为理查德的理想女神伽拉蒂。当C拒绝继续受理查德语言控制时,理查德明白他们之间“故事结束了”,也宣称了“叙事的终结”。C的告别语是“现在我要到外面去了”[2]293,她走出了叙述文本的框架,重新回到了“她知道如何去呼吸的世界”[2]50。理查德将语言置于至高无上的地位,“生活成为他描述的干扰”[2]215。

文本中刻意避免了人物之间的迂回交往。人与人之间的交集只有语言,否则关系无法维系。当语言与生活之间没有平衡点时,只能以死亡结束叙述。失去语言控制的C的离去;理查德与家庭的维系的纽带也因父亲的自杀而弱化;因语言文学爱好成为朋友的麦吉,分开后也患癌症去世了。

与字母作为人名不确定的能指大相径庭的是,人物机器模型的命名和文本软件版本号式的标题为人物之间拉起一张强有力的控制网,詹姆士·伯杰曾将机器人海伦解读为象征又聋又哑的作家海伦·凯勒,一个原本没有任何语言的人,在老师的教导下,最终克服自身障碍,成为一位富有“生命力”的人。而标题中的伽拉蒂曾是塞浦路斯国王完成的一尊美少女雕像,感动于国王的真情,被赋予了生命。而2.2 指计算机软件的更新版本,但也表示同类事物,暗含文本中理查德和海伦这对师生之间的对等关系,“小说艺术的核心悖论就是小说家努力传达他个人的世界观,同时也通过他人的眼睛观看世界。……转成作家想要表达的” [3]134。

二、危机消解后的重生

海伦自始至终都是文本式的存在。她是“一个像神经元似的模拟机械装置”[2]72,是模仿“有生命质体的反应”[2]72,只有“语言制造概念”[2]248,“进化的起始之处不是语言,而是我们学着固定语言的地方”[2]248,由于海伦“甚至不是一个东西,而是被分类的程序”[2]270。除了通过麦克风和话筒对理查德的声音做出反应之外,海伦没有任何其他手段与物质世界保持联系。海伦在记忆训练中愈来愈显示出局限性,“单词量永远在增加但无法超越自己作为任意性和差异性的集合体”[2]148。理查德完全脱离现实,进入一个由叙事和语言自我指涉组成的虚拟世界。

最后一次测试中,海伦必须阐释莎士比亚《暴风雨》中的一小段,而海伦的竞争对手——研究生A对其进行了一次新历史主义的精彩解读,海伦的论文是对其自身困境的直接分析:“你们是能听着空气的一群人,会受到惊吓也会得到鼓励,你们能控制物体,破坏物体甚至修好物体。在这我从未感到自在过,这是中途会落下来的可怕地方。”[2]326打印出她的回答后,海伦做出了最后的反抗——彻底删除了自己。像C一样,海伦最终脱掉了理查德套在她身上的文本性的束身衣,完全从文本中摆脱出来。唯一不同的是,C走出理查德的叙事世界,进入现实生活,海伦的对纯语言存在的反叛导致自我毁灭,而去文本化的策略也映射出理查德逃出小说的局限性。语言并不能构成真实的存在。

海伦与理查德的关系又进一步映射出理查德和鲍威尔斯的关系,理查德在意识到海伦和他的区别时,也建立了理查德和鲍威尔斯之间的联系。海伦的离开最终促使理查德尝试和现实世界建立联系,即根据自己的经历写一部小说,他意识到他最终有“另一部小说”[2]328,因为现在他“有一篇他想讲述的故事,关于一个令人无法想象的优秀机器的故事,这个机器曾学习如何去生活”[2]312。理查德最后承认他要写的小说就是读者现在捧在手上阅读的这本小说。伦茨最后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不要离开得太久。”[2]328正是看到理查德创作危机,伦茨才会和朋友打赌“一个人如何讲述”[2]318,而不是理查德所理解的“如何教会一台计算机去阅读”[2]318。理查德如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的年轻人,有意图创作却无法写作,直到小说结束,写作才终于开始。从而看到鲍威尔斯并没有像一些后现代主义作家那样选择极端的文学形式表现叙述的虚构性,而是效仿“在无序中寻找有序”的经典现代主义作家,有意用“无序”的片段化叙述制造“陌生化”的效果,在读者梳理叙事线索,整合叙事意义的阅读过程中设置障碍,借此突出叙述行为本身,对如何有效讲述过去这一命题进行了问题化处理。

结语

写作不是能指链上无止境的指涉,而是非常独特也非常复杂的自我表达,“人们阅读小说是为了直接思考生活的结构”[3]156。自传研究专家勒热纳所称的“自传契约”,“在这个契约中,作者给读者一个话语,但也同时提出话语的实现方式,其中‘我是谁?的问题是由‘我如何成为现在的我的叙述来回答的”[4]124。小说的结尾真正道出了作者自传的真相。鲍威尔斯对叙事的驾驭无愧于《国家》杂志称其为秉承了品钦、加迪斯和德里罗的创作思维的优秀作家。

参考文献:

[1]Jim Nielson,An Interview with Richard Powers[J].Review of Contemporary Fiction,1998,18(3):13-23.

[2]Powers,Richard.Galatea 2.2.New York:Picador USA,2004.

[3]奥尔罕·帕慕克,著.彭发胜,译.天真的和感伤的小说家,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

[4]Lejeune,Philippe.On Autobiography.Ed.Paul John Eakin.Trans.Katherine Leary.Theory and History of Literature Vol52. Minneapolis:U of Minneapolis,1989.

本论文系江苏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基金资助项目 “理查德·鲍尔斯小说叙事艺术与现实书写研究”(项目批准号:2014SJB268)、2016江苏省“青蓝工程”资助及南京工业职业技术学院重点项目“美国后现代科幻小说的科技伦理研究”(YK14-05-03)资助的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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