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父亲出轨了

甘北

小Y说，跟绝大多数婚姻不幸的家庭一样，父亲出轨以后，家里就成了一片狼藉的战场。战争的发起者往往是母亲，她一边指责丈夫的薄情，一边泣涕涟涟地细数拉扯孩子长大的不易。起初父亲还带着愧疚，一言不发地听她抱怨，后来两人开始争吵，摔过花瓶，摔过茶杯，终于有一天，这些都不足以解气，父亲把母亲的头按在沙发上撞，一连十几下，母亲的头被撞得头破血流。

从那以后，父亲就光明正大在外边过夜了。

小Y说，那时候他真恨父亲。出轨、家暴，他集齐了一个男人在婚姻里能犯下的两桩最大的错误。更不幸的是，母亲在这样糟糕的局面下，仍坚持不离婚，理由是为了孩子好。就这样，小Y成了这桩失败婚姻的纽带，在负罪和怨恨中，忍受父母一次又一次激烈的爭吵，一个暴跳如雷，一个叫苦连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似乎永没有停歇的一天。

这样的家庭对谁都犹如炼狱。可能因为大家忍受着同样的苦难吧，久而久之，小Y对父亲的恨竟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得已的理解和同情。他甚至去过父亲的那个“家”，彼时他和那个女人已经有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站在门口叫他哥哥。父亲有些羞愧，不知道说什么好，便客套地邀他进屋吃水果。就这样，父子之间的尴尬维持着一种看似平静的局面，这看起来有些荒唐——“一家人”坐在洒满阳光的公寓里，相安无事地看了一下午综艺节目。直到太阳下山，小Y才意识到，这荒唐透顶的场面，竟是多少年都不曾体会过的平静祥和。

这念头令他痛苦万分。他本该明确立场，跟母亲站在同一战线上，可是内心深处，又有一个“小叛徒”在申辩，父亲千错万错，跟他相处总归不难受，作为受害者的母亲呢？怨妇式的指责和哭诉，令他这些年的每一分钟，都如坐针毡。正如下一秒钟，当他打开房门，耳边又如约响起一串咆哮，母亲摆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债主一般重数这些年的辛酸，指责他跟父亲一样忘恩负义，整日整夜不着家。

看着母亲喋喋不休的样子，一个悲凉的念头匆匆闪过——怪不得父亲不愿意回家！而母亲还要继续指责：“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就这样，藏在小Y心底的话终于脱口而出：“换作我是爸爸，也不跟你过！”

及至此刻，母亲才陡然意识到，为了孩子不离婚，真是蠢透了！

（张雅静荐自《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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