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双语社会语境中翻译策略解析及启示
——以李光耀葬礼悼词为语料分析

2017-02-23 22:41陈卫斌
关键词:悼词李显龙李光耀

陈卫斌

(福州大学 a.外国语学院;b.跨文化话语研究中心,福州 350001)

新加坡双语社会语境中翻译策略解析及启示
——以李光耀葬礼悼词为语料分析

陈卫斌a,b

(福州大学 a.外国语学院;b.跨文化话语研究中心,福州 350001)

以新加坡总理李显龙在其父亲李光耀葬礼当日发布的汉英双语悼词为语料展开分析,揭示了悼词在双语乃至多语社会语境中的翻译策略:译者翻译时应该选择能真正表达 “所指意义(referential meaning)”的语词;秉持回译及“名从主人”的音译原则;译文应真实再现和补偿源语作者采用的修辞手段;充分认识双语语境中翻译即写作的特点。文章希望上述翻译策略能对从事母语译入外语的中国译者有所启示和裨益。

双语;翻译策略;所指意义;音译;修辞

因为与翻译工作相关的缘由,笔者于2015年3月和8月两度造访新加坡,分别经历这个袖珍岛国为他们的建国总理李光耀先生举办的国葬仪式以及这个年轻国度的第50个国庆典礼。悲喜之间,这个多种语言、人种、宗教和谐共存的社会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特别是英汉双语语境下信息传播和文字翻译出版的效率和质量,对中国正当其时的国际化进程应该不乏可资借鉴的现实意义。

一、双语现象界定及双语区在中国和新加坡的存在

关于双语现象(bilingualism),美国结构主义语言学家莱纳德·布龙菲尔德(Leonard Bloomfield)在其1933年出版的《语言论》(Language)中定义如下:“如果学习外语学得跟本地人一样,同时又没忘掉本族语,这就是产生了双语现象,即同时掌握两种语言,熟练程度和本地人一样”[1]。由此我们知道,双语现象指个人或社区群体平行使用两种标准语言的现象。双语现象出现在一些特定的国家与地区,主要是因为这些国家地区是多民族居住的,或者是移民社会。以英语和汉语为双语的国家和地区主要有新加坡、香港等地以及英语国家中的华人聚居地。

一般地,我们认为中国至少存在两大类型的双语区,一是华东华南的江浙、湖南、福建、广东、海南、江西一带,该区域方言众多,最典型的有吴方言、湘方言、闽方言、粤方言、赣方言、客家方言等七大南方方言,几乎所有受过学校教育的居民从小就能流利地使用方言和普通话交流。诚然,在中国,语言和方言的区分往往是模糊不清的。罗纳德·沃德华(Ronald Wardhaugh)在他教科书式的《社会语言学引论》(AnIntroductiontoSociolinguistics:FifthEdition)中说道:“普通人说话时自由地使用这些术语;对他们来说方言只是真正的语言的一种没有声望(因而也是没有权力)的地方变体。相反,学者们在决定使用哪个术语时,常会遇到很大困难。”[2]32不过,他随后耐心地专门针对中国的语言和方言做了进一步阐述:“如果我们把注意力转向中国,我们会发现说广东话的人和说普通话的人会告诉你他们说的是同一种语言。然而如果一个人只懂广东话而另一个人只懂普通话,他们就不能够互相交谈:事实上他们说的是不同的语言,其中的差别肯定大于德语和荷兰语甚至葡萄牙语和意大利语之间的差别。不过如果说话人识字的话,他们能够通过共同的书写体系交流。”[2]37按照沃德华的观点,我们可以把普通话和方言并行的中国东部和南部区域称作具有“相同书写体系”的双语区。

中国另一类比较典型的双语区是西北、西南、东北的少数民族聚居地,当地居民能以汉语以及其本民族语言如蒙语、藏语、壮语、维吾尔语或朝鲜语等两种甚至多种语言进行交流,在当地中小学普遍开展汉语和少数民族语言双语课程,政府文告和广播电视节目也普遍以双语并行,这点也可以从官方关于普通话的使用范围和人数等相关报道中得到佐证。比如,2015年9月21日出版的报纸《中国新闻》第A10版载文称“在甘肃省会宁县闭幕的第18届全国推广普通话宣传周上了解到,目前全国有70%的人口具备普通话应用能力,95%以上的识字人口使用规范汉字。但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只能听懂的单向交流,相当于全国仍有约4亿人不能用普通话进行交流”。如果论及中国的英汉双语区域,我们知道尽管改革开放政策执行了三十多年,以英语为主自中小学一直贯穿到大学的外语教育政策也一直在执行,但迄今为止在大陆地区,以英语和汉语为平行双语的社区族群并未出现。

2000年10月31日颁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第二条规定“本法所称的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是普通话和规范汉字”。在中国这样以现代汉语(普通话)为唯一法定官方语言的环境中,对以英语为外语专业学习翻译的中国学生而言,汉译英这种以母语为源语、以英语为译入语的翻译活动最大的困难和障碍在于译者对译入语不能完全掌握和控制。关于这点,美国翻译理论家尤金·奈达(Eugene Nida)曾经说过,“就其重要性而言,对接受语的完全控制远胜于对源语知识资源的掌握”[3]150。所以,在奈达看来,“理想的译者所扮演的角色要求其应该具备对源语和译语的完整认知、对题材的熟稔、与原作者有效共鸣、移情神入原作及对接受语的语体表现手法了如指掌”[3]153。

长期以来,国际上翻译实践活动普遍奉行“译入母语”原则,即译员以其通晓的外语为源语,以其母语为译入语从事翻译活动,比较罕见译入外语的情形。因为“只有译入自己惯常使用的语言,才能确保翻译表达自然、准确,达到最佳效果”[4]。以欧盟为例,最新的信息显示目前共有28个成员国,24种语言,几乎在所有需要翻译的场合,译员都是以母语为译入语开展工作。可见对从事汉译英的中国译者而言,要以其非母语的英语作为译入语进行翻译,极具挑战性。

2015年春天,新加坡前总理李光耀去世,当地媒体乃至全球传媒都对这个袖珍小国的建国总理生平作了大量报道,其中普遍提及他在位期间坚持不懈地推行双语国策的艰辛历程。李光耀在其生前出版的《我一生的挑战——新加坡双语之路》中将新加坡的双语之路视为“我一生的挑战”,指出“新加坡的双语教育政策,让数百万人在四十年间构建了可能是世界上最大最复杂的语言实验室之一”[5]218。受益于从建国伊始便以举国之力强制推行的长期双语政策,新加坡从复杂的多语言方言环境,转变为英语与母语并重的更制度化的双语教育,针对这一举世瞩目的语言规划成就,李光耀本人也不无自豪地总结,“我们坚决地以英语为共同语,事实证明,这是正确的选择,也为新加坡的政治安定和经济腾飞奠定了有利的基础”[5]220。基于新加坡典型的英汉双语语境,笔者从当地最有影响力的两份报纸——中文的《联合早报》和英文的《海峡时报》(TheStraitsTimes)于2015年3月30日李光耀葬礼当天刊载的现任总理李显龙在其父亲国葬仪式和私人葬礼仪式上的中英文双语演讲稿中节选部分段落,管窥解析其翻译策略,对译者或不无裨益。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从学前教育到高中都在华文学校就读能够熟练掌握汉英双语及马来语的现任总理李显龙在建国总理李光耀国葬仪式上先后使用了马来语、汉语、英语三种语言致悼词,悼词的马来文、中文、英文版本于葬礼当日同步通过媒体发表。于是面对这同步发行的英汉双语语料,笔者甫一开始便面临翻译语言方向的模糊和困惑:是先有汉语文本还是先有英语文本?即翻译方向是汉译英还是英译汉?不是问题的问题此时却成了莫衷一是但撩人兴致的猜测。关于这点,下文将更详细述及。

二、双语语境共同“所指”对译者的翻译选择策略启示

在2015年3月30日《联合早报》李显龙所致的汉语悼词中,他多次提到“新马分家”、“国家信约”、“国歌”,在同日发行的英文版《海峡时报》中用的是“Separation”、“National Pledge”、“Majulah Singapura”。例句如下(本文所有例句汉英文本均分别摘自2015年3月30日《联合早报》和《海峡时报》):

例1:新马分家是李光耀先生生命中最痛苦的时刻,但事后证明,这也是新加坡成功的转捩点。

译文:Separation was his greatest “moment of anguish”,but it also proved to be the turning point in Singapore's fortunes.

例2:所有人——包括这里、全岛各地和远在海外的国人,将一起默哀一分钟,宣读国家信约和唱起国歌。

译文:All of us in this hall,across our island and in far-flung lands will observe a minute of silence,say the National Pledge and sing Majulah Singapura together.

众所周知,做好翻译要求译者有一定的文化背景知识。对此,奈达在其著作Toward A Science of Translating中转述了Justin O'Brien的观点:“译者应该具有和原作者一样的文化背景。设若情况并非如此,译者必须愿意随时准备补偿其在文化背景方面的缺失。”[3]151

了解新加坡历史的人都知道,新加坡的独立几乎是被迫的,是当年建国一代新加坡人走投无路的选择:1965年8月9号被“逐出”马拉西亚联邦(expelled from Malaysia)。所以1965年的 “Separation”是所有新加坡人记忆中共同的“所指(reference)”,译者几乎没有其他更好的英语词汇选择。

这里,让我们重点评析“国歌”一词的英译。来自词典的对应词是national anthem,但必须认识到,这是个包含有若干个下义词的上义词。如果是中国国歌,所指意义是《义勇军进行曲》;美国国歌指的是The Star-spangled Banner,对应的汉语译文是《星条旗永不落》;如果是法国国歌,则成了《马赛曲》(La Marseillaise)。关于新加坡的“国歌”,来自马来语的Majulah Singapura是新加坡人关于国歌的最深刻的理解,中文意思是“前进吧,新加坡”,在新加坡家喻户晓,在维基百科上也有专门的词条解释。而且,新加坡以法律的形式规定国歌只能以马来语歌词演唱,即使在新加坡已有其他三种官方语言(英语、汉语和泰米尔语)译文的情况下[6]。因此,受双语语境的严格限制,其“国歌”最恰当准确的译文是“Majulah Singapura”。

译者的这种翻译选择策略在语义学中可以找到理论支撑。英国语言学家约翰·莱昂斯(John Lyons)在讨论话语的主观性(The Subjectivity of Utterance)时使用的“所指意义(reference)”和“指示(deixis)” 对我们此时的语料分析与翻译特别有启发。他认为,我们应该从缔结语言词句及其在特定话语场合所代表意义这两者关系的所指意义出发,导入“指示(deixis)”这一特定的所指意义,它的意义关键取决于产生话语的时空以及在话语行为之中的发话者和受众的角色[7]。

毫无疑问,话语意义中的所指意义取决于语境,是说话人在某个场合谈论的对象。所指表达式(referring expressions )的所指范围(referring range)是由这些表达式在语言中的意义所确定的,但是其实际所指意义是由多种因素确定的[3]294。

由此可知,在李光耀的葬礼这一特殊历史时刻,李显龙的演讲中“国歌”的所指意义就成了具体时空条件下的“指示(deixis)”——那首深深地镌刻在数代新加坡人记忆中的以马来语歌词传唱的“Majulah Singapura”,该“指示(deixis)”是说话人和受众共同指向默契共享的所指意义。

所以,在双语或多语社会语境中,鉴于语言使用者存在普遍的共同的“所指”共识,译者的翻译选择反而变得有限,策略也显得简单明确,特别是那些对译入语读者而言具有特殊意义的词语。译者要做到的就是对双语或多语文化背景有深入的了解,选择真正能表达原作者、源语读者和译语读者同一共识的 “所指意义(referential meaning)”、能体现“指示(deixis)”的语词。

三、“名从主人”音译原则及词语回译对译者的挑战

在李显龙发表的悼词中,出现了相当数量的人名地名等专有名词,比如李光耀的私人祖宅所在地址“欧思礼路(Oxley Road)”、总理官邸“斯里淡马锡(Sri Temasek)”、李光耀的秘书贾纳德斯(Janadas)、与李光耀共同起草国家信约的拉惹勒南先生(Mr.S.Rajaratnam),以及纳丹总统(Sella Rama Nathan,新加坡第六位总统,也是第一位民选总统,1998年上任)等,在这里译者最简明有效的策略就是按照“名从主人”的音译原则采用新加坡英语中的地名拼写。至于新加坡之外的专有名词则按照通行的拼写音译或回译(back translation),如圣保罗大教堂(St.Paul's Cathedral)和它的设计师克里斯多佛·雷恩(Sir Christopher Wren)、法国总统戴高乐(de Gaule)等。

此外,更具挑战性的是在李显龙总理发表的汉语悼词文本中,不时引用了汉语方言(闽南语Hokkien)、源于马来语和印尼语已意译成汉语的名词等。比如,李显龙提到他和弟弟都当过“赚吃兵”(源自闽南语,读作“tan-jia-bin”)。

例3:我和弟弟都获得武装部队奖学金,并且签约成为正式军人,“赚吃兵”。

译文:My brother and I signed up as regulars on SAF (Singapore Armed Forces) Scholarships.

我们知道,方言能反映不同文化之间的差异,属于文化局限词(culture-loaded words)的范畴,其形成和使用与当地人们特殊的文化心态、风俗习惯、宗教信仰、生活生产方式等分不开的[8]。鉴于此,译文没有对这个极具闽南地域文化特色的词语“赚吃兵”进行音译、逐字直译或迂回解释,而是根据其在语境中传达的语义简明地意译成“on SAF (Singapore Armed Forces) Scholarships”。显然,汉语读者尤其是熟悉闽南地域文化的读者在听到或看到原文“赚吃兵”时所感受的生动亲切的语体风格在翻译中若有所失,但译文毕竟在语义层面上实现了对原文的忠实。此外,我们还看到译文将“总统府”直接回译成“Istana”(印尼语“palace”之意),把“政府大厦前大草场”回译为Padang(马来语和印尼语“field”之意),这种追本溯源直接回译的手段构成了双语或多语社会语境中鲜明的翻译特色。

四、隐喻等修辞手段要求译者在翻译中再现和补偿

李显龙在其发布的悼词中,大量地使用了隐喻等修辞手段来表达他的丧父之悲情,也表达了新加坡人对建国总理逝世的哀悼。这位深受东方文化浸淫的新加坡现任总理在其悼念亡父的文章伊始,便饱含深情地说到:“这些年来,一直指引我国的明灯熄灭了(The light that has guided us all these years has been extinguished)。”这就是修辞,它巧妙地暗合了东方文化中“人死如灯灭”的隐喻。更多的例子如下:

例4:伦敦的圣保罗大教堂是克里斯多佛·雷恩设计的。他是这座教堂的建造师,而他就葬在教堂里——那是他毕生的心血。他的墓碑用拉丁文刻写了这样一段碑文:“若要寻找他的纪念建筑物,请看看四周。”同样的,李光耀设计了新加坡。对想要寻找李光耀先生纪念建筑物的人,新加坡人可以骄傲地说:“请看看您的四周。”

译文:St.Paul's Cathedral in London was built by Sir Christopher Wren.He was the architect of the Cathedral,and he is buried in the cathedral which was his masterpiece.There is a Latin epitaph on his grave and it reads:si monumentum requiris,circumspice (If you seek his monument,look around you).Mr.Lee Kuan Yew built Singapore.To those who seek Mr.Lee Kuan Yew's monument,Singaporeans can reply:“Look around you.”

在这里英语译文引用了圣保罗大教堂设计师克里斯多佛·雷恩墓碑上的拉丁文原文,并附上英文翻译,同时在以隐喻的手段表达李光耀的纪念建筑物时,直接引用了英语的祈使句“Look around you”,简洁、深刻,达到修辞目的。

例5:当我学习骑脚踏车时,他就在我身边。有一次,我正要学会如何在两个轮子上平衡时,他把我推倒,让我从头开始。我骑过整片操场,原以为是他一直扶持着我,推着我。过了几分钟,我回头一望才发现,我是一个人骑着车,而原来他已经放手。他非常高兴,我也是。

译文:When I learnt to ride a bicycle,he was there.Once when I was just getting the hang of balancing on two wheels,he pushed me off from behind to get me started.I pedaled off across the field,thinking that he was still supporting and pushing me.After a few seconds,I turned around and found I was on my own.He had let go.He was so pleased.So was I.

在这个充满隐喻意义的段落中,李显龙一语双关地间接表达父子两代总理的权力交接过程和心路历程。汉语和英语表达都很简洁到位,比如将“扶持着我、推着我”译成“supporting me and pushing me”。尤其是最后那句“他非常高兴,我也是”译成“He was so pleased.So was I”。 让人感觉这已经不再是翻译,而是分别用汉语和英语这两种语言在写作,在表达同样的语义和情感,实现同样等值的语言功能,激发双语受众(听众和读者)共同的情感反应和价值认同。

在论及翻译与修辞关系时,陈小慰提出“带着修辞意识进行翻译”的必要性,并就其原则展开阐述:以译语受众为中心,建立认同,以受众为转移在内容和形式上进行必要的调适;用受众熟悉的方式有效说服、诱导,使受众至少在愿意倾听的基础上,信奉、认同译者欲加以影响的内容[9]。诚如所言,笔者唯一想补充说明的是,译者通过译文再现和补偿隐喻等修辞手段,其终极目的是在译语受众身上实现原作者的写作目的。毫无疑问,双语语境下李显龙同时发布的英汉双语悼词在双语受众中同步达到了这一目的。

五、双语环境中翻译和写作边界模糊及翻译方向转换

接着前面第一点中提到的在双语环境中翻译的方向问题,笔者在分析李显龙发表的中英文悼词时,会有“鸡生蛋还是蛋生鸡”这样哲学思辨式的疑惑。尽管我们观察的角度主要是汉译英,但英文的流畅道地、表达的精准自如常常让人感到这篇悼词应该是先有英文,再翻译成汉语。在李显龙发表的悼词中,最典型的例子是:

例6:我只想分享其中一句话“生命最好是短暂、健康和充实的,而不是漫长、不健康和凄凉的。我们都会死亡。我希望自己的是无痛的。就如戴高乐(de Gaulle)所说:‘不要惧怕,连戴高乐都得死’,而他真的死了。”

译文:I will just share one quote:“Life is better short,healthy and full than long,unhealthy and dismal.We all have to die.I hope mine will be painless.As de Gaulle said:'Never fear,even de Gaulle must die',and he did.”

在上述例子中,李显龙引用了老派的政治家李光耀在多年前一次晚餐后的演讲。众所周知,尽管李光耀毕生都在孜孜不倦地学习汉语和了解中国文化,能使用汉语交流和思考,但他使用的第一语言仍然是英语,所以笔者可以确定当年他用英语发表演讲,李显龙汉语悼词中对其父亲演讲词的引用其实是把英语译成了汉语。这是一个很值得深入再度思考的话题,在双语乃至多语的社会语境中,翻译可以是双向甚至是多向的,哪怕是在同一篇文章中,源语和译入语的地位也是可以互换逆转的,在这种情况下,翻译就自然而然地变成了双语写作的研究范畴。毋庸讳言,双语语境下的翻译其实是在获得源语为载体的思想内容基础上,以源语和译语为工作语言,分析和生成文本,以写作的方式实现翻译,过程中源语和译语地位甚至可以相互切换。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将双语语境中的翻译活动理解为双语写作的观点迥然有别于受法国米歇尔·福柯(Michel Foucault)“权力话语”影响的安德烈·勒菲弗尔(Andre Lefevere)所主张 “翻译即改写(Translation is,of course,a rewriting of an original text)” 的观点[10]。

六、结 语

当下中国,在深化改革的时代大背景下,“一带一路”倡议(Belt & Road Initiative)和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AIIB)的创立对翻译尤其是承担中外交流中话语构建与汉语对外传播任务的汉英翻译理论和实践提出了更新更高的要求。

半个世纪前,李光耀和他的追随者们以前瞻性的战略眼光制定了新加坡的语言政策,通过法律的手段强制推行。根据新加坡的法律,英语、汉语、马来语和泰米尔语都是官方语言,个人可以选择“英语+母语”的方式接受教育,已然形成了“国家多语、个人双语”的语言模式。在这种双语乃至多语的社会语境中,通过以李光耀葬礼当日媒体同步发表的汉英双语悼词为语料的分析,我们认识到,作为译者在翻译时应该选择能真正表达 “所指意义(referential meaning)”的语词,秉持回译及“名从主人”的音译原则,在译文中真实再现和补偿源语作者采用的修辞手段,并充分认识到双语语境中翻译即写作的特点。特别是英汉双语社会语境中“翻译即写作”的现象尤其值得深入体察研究和分析借鉴。

[1] 莱纳德·布龙菲尔德.语言论[M].袁家骅,赵世开,甘世福,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60.

[2] 沃德华·罗纳德.社会语言学引论[M].雷洪波,译.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9.

[3] NIDA E A.Toward a Science Of Translating[M].Leiden:E.J.Brill ,1964.

[4] NEWMARK P.Textbook of Translation[M].Shanghai:Shanghai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1:3.

[5] 李光耀.我一生的挑战:新加坡双语之路[M].南京:译林出版社,2013.

[6] 维基百科.Majulah Singapura [EB/OL].(2017-05-30)[2017-06-01].https://en.wikipedia.org/wiki/Majulah_Singapura.

[7] LYONS J.Linguistic Semantics:An Introduction[M].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0:293.

[8] 白松强.方言与民俗[J].哈尔滨学院学报,2009(4):117-119.

[9] 陈小慰.翻译与修辞新论[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3.

[10] LEFEVERE A.Translation,Rewriting And The Manipulation of Literary Fame[M].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10.

(责任编辑 谢媛媛)

Enlightenment and Analyses of Translating Tactics in Bilingual Social Context in Singapore:A Case Study of the Eulogy at Lee Kuan Yew's Funeral

CHEN Weibina,b

(a.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b.Center for Intercultural Discourse Studies,Fuzhou University,Fuzhou 350001,China)

Taking the eulogy composed by Singaporean Prime Minister Lee Hsien Loong at his father Lee Kuan Yew's funeral as corpus for a case study,this paper attempts to analyze the tactics applied in translation in a bilingual or multi-lingual social context,aiming to share the enlightenment with translators as follows:in the target language the words with the same “referential meanings” as those in the source language should be selected; back-translation and the principle of “transliterating in accordance with the original names or accepted versions” in transliteration should be adhered to; reproduction of the rhetorical devices or compensation for them should be realized while handling the figurative language source text; the practice of “translation as writing” should be duly recognized and implemented.Hopefully,the enlightenment may benefit translators especially those involved in translating from their native language into foreign languages.

bilingualism; translating tactics; referential meaning; transliteration; rhetoric

H059

:A

:1008-3634(2017)04-0065-06

2016-11-17

福州大学社科基金项目(14SKF21)

收稿日期:陈卫斌(1967-),男,福建长汀人,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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