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
(喀什大学 人文学院,新疆 喀什 844006)
《所罗门之歌》:黑人的自我追寻
杨柳
(喀什大学 人文学院,新疆 喀什 844006)
《所罗门之歌》是非洲裔美国女作家托尼·莫里森的代表作。在受到白人奴役的历史过程中,黑人的文化不断受到冲击,黑人也在白人文化的腐蚀下渐渐丧失自我,但托尼·莫里森始终坚持恢复黑人文化。《所罗门之歌》正是象征着黑人对自己文化历史的一种追求和对自我身份的一种认可和复原。
黑人;自我追寻;《所罗门之歌》;文化
作为一名黑人女作家,托尼·莫里森的作品大多以黑人女性作为故事主人公。但是,发表于1977年的《所罗门之歌》却是其众多作品中唯一的一部以男性作为主人公的小说,并且它的发表确立了莫里森在美国文学界的重要地位。这部小说打破了传统的以时间为序的模式,将麦肯·戴德家四代人的故事穿插交错进行。它延续莫里森一贯的内容主旨,讲述黑人在白人文化的强势压迫之下渐渐迷失于白人文化,其自身文化逐渐被腐蚀的现象,通过对现实世界及人物内心世界的对比展现,深刻揭示人物隐藏的心灵世界,即白人文化冲击下黑人所受的心理冲击和他们的人性变化。莫里森提出了黑人应该找寻自我和如何找寻自我这一黑人民族应该思考的问题。莫里森通过黑人的一个典型代表——奶娃的自我追寻,彰显整个黑人民族重新找寻黑人的文化传统与民族的生机和希望。
《所罗门之歌》中的名称包括人名、地名及一些事物的称谓等,它们不局限于简单的字面意思,都有各自的象征意义藏匿其中。比如主人公奶娃的姓名由来,就有着深刻的内在含义:一方面是小时候的一个特殊经历(六岁还未断奶);另一方面则是其长大后社会性的一种折射,由于社会的限制,他始终不能成为一个完整意义上的人。《所罗门之歌》通过名字折射出黑人与白人之间难以调和的矛盾冲突,白人的优越与黑人的被奴役、被压迫形成强烈的反差。如镇上所谓的“慈善”医院,慈善的旗帜下却是白人的专有领地。这家医院从不为黑人接生,直到奶娃出生在这家医院才打破了这一常态,他是第一个在这家医院出生的黑人孩子。医院所谓的“仁慈”是有条件的,它只对白人群体表示它的仁慈,而黑人则被拒之门外。这是一种极大的讽刺,“仁慈”的外表下是一种内在的冷血和残酷。在黑人的命名上也存在着极大的混乱和不公平性。奶娃的祖父麦肯·戴德一世曾经是一个黑奴,本名叫杰克,1869年被解放,成为自由身,而按当时的规定,黑奴只有到“自由办公室”去登记才能恢复自由身份。当杰克去登记时碰巧当时的白人登记士兵喝醉了,阴差阳错将其信息填错了栏目,他的名字就变成了麦肯·戴德;但麦肯其实是他的出生地,而戴德和英文dead(死的)同音,无论是巧合还是故意,这样错误而随意的命名却折射出了白人对黑人的一种漠视和控制力。正像小说中瑟思说的一句话:“白人就像给马那样给黑鬼起名!”[1]245在杰克满怀希望地寻找新生活的时候却被白人命名为“dead”,这也预示着黑人在白人文化充斥下的社会中难以幸福地生活,为后来他死在白人枪口下的命运埋下了伏笔。名字并非只是一个代号,它更是一个家族、一个民族的身份象征。黑人丢失自己的名字,其实暗含着对民族历史的遗忘,这也是黑人种族丧失自我的最初表现状态。
小说的主人公奶娃是第三代的麦肯·戴德。他父亲凭着强硬的手腕和狠厉的作风,靠出租房屋很早就成为当地黑人社区的中层成功人士,故而奶娃从小就生活富足,与其他黑人有着一定的区别。但是,由于父亲对母亲和祖父关系的怀疑使得家庭关系十分紧张,父亲对母子二人的冷漠使得母亲将所有的爱都倾注在奶娃身上,这也导致了奶娃六岁尚未断奶。奶娃压抑生活中的唯一光明就是他的姑姑——派特拉。她的姑姑不仅告知了他家族的过去,还给予他精神上的引导。正是在姑姑的循循善诱下,他开始渐渐接纳了自己的姓氏和家族,并且萌生了找寻家族之根的念头。最初,奶娃尚未形成自我的思想和人格,他还不能被称作完整意义上的人。这也是当时大多数黑人所处的一种基本的生存状态,而对姓名的找寻其实就是对家族、民族之根寻找的基础和源头。
除了人物的名称之外,在小说中还有大量充满隐喻色彩的地名及其他物名。如麦肯·戴德一世在北方开拓的一片荒地,在经其辛勤改造后变成了一个农场,这片农场被他亲切地称作“林肯天堂”。仅从其称谓便能看出戴德一世对这片农场倾注了大量的心血及希望,他渴望在这一片农场上建立属于自己、属于黑人的专属天堂。但是,由于农场的蒸蒸日上,遭到旁边白人的嫉妒,戴德一世被杀死在这片农场上,曾经的天堂却变成了黑人的地狱。作者将这样一场血腥的屠杀安排在“林肯天堂”,这远比地狱的杀戮更能让人心悸,黑人的生命就像蝼蚁一般,任凭他们怎样努力,在白人的世界里都显得那么不堪一击,这样的愤怒及无奈往往能带给人们更为强大的冲击力和震撼力。托尼·莫里森通过名称反映了黑人种族内部的阶层矛盾及黑人、白人之间的种族冲突,从而揭示了美国黑人的生存状态。为了改变现状,黑人民族的唯一出路就在于找回自己的种族身份归属,重构被忽视、被遗忘、被压抑的民族文化[2]。对自我姓名的追寻实际上就是黑人开始重新认识历史,追寻和重构自己的传统文化和精神内核。
南方之行是奶娃的成长之行,也是黑人找寻自我的开始。在父亲的诱骗之下,出于对金子的向往,奶娃开始了南方之旅,没想到这次南行却给他的一生带来了重大转折,寻金之行以失败告终。奶娃并未找到梦想中的金子,却偶然获悉了家族的秘密。家族秘密的强大吸引力使得奶娃不由自主产生了寻根的渴望,于是寻金之行就变成了寻根之行。通过寻金之旅,不仅使主人公家族的历史渊源得以呈现,同时,也正因为奶娃对金子的不懈寻求,从而得知了家族的秘密和历史的本来面目。寻金象征着黑人在传统文化渐渐远去时的迷茫,以及在迷茫和无知中重新获得对自身文化的新的认知。对黑人迷茫无措状态的刻画反映了作者对黑人文化黑暗现实的一种反抗,以及对其早日复归的一种期待。
奶娃从小生活在戴德家族中,父亲的冷酷、家庭的压抑使得他对自己的身份十分厌倦。但是,在寻根之行中了解了自己的身世及整个家族的秘密之后,他对自己有了新的认知,对黑人文化的认同使他深感骄傲。从小戴德对他的教育是“金钱即自由”,但是现在他开始反思到底什么是真正的自由,开始对自我有了精神上的思索:金钱并非人生的一切,传统文化的复苏才是民族真正实现自由的前提和保障。在小说中作者还融入了“黑人会飞”这一神话意象,这使得小说有一种魔幻色彩而多少显得有些不真实,但这也正是作者赋予黑人民族的一种精神支撑。黑人在白人的奴役压迫下渐渐丧失了自己的文化之根,忘却了祖先的精神特质,作者正是借奶娃重返家乡寻找家族之根这一行为激励整个黑人民族复归自身文化。奶娃在寻根过程中,渐渐有了精神上的改变,从以前对民族同胞的麻木不仁到后来听说黑人被杀时的愤怒,从以前对民族传说故事的不以为意到现在有了切身的体验,他每贴近他的文化之根一步,就越发具有民族的认同感,所罗门飞回非洲的传说在他身上有了真实的印证。在小说的结尾,他获得了飞翔的能力。会飞翔不仅意味着自由,更意味着与自己民族的真正融合[1]297。如果说在此之前,他是在金子的诱惑下无意中走上寻根之路的,那么,当他切身体会到自己的民族之魂后,他的反抗逐渐转向有意识的抗争,直到最后那一跳让他像凤凰浴火般在身心上彻底地脱胎换骨[3]。这既是奶娃对民族之根的追寻,同时也是民族之根对他的召唤力和影响力。当奶娃学会了飞翔,他就真正寻找到了民族之根,实现了传统文化的复归。
从小生活在“坟墓”家庭中的奶娃在32岁之前性格自私冷漠,对生活毫无冲动和欲望。他面对任何事情都显得懦弱,选择逃避,不愿承担责任。不曾爱过任何人,没有自我也没有自由,但南方的寻金之行使得他的生命开始出现转折。奶娃的成长历程实际上是黑人新生代由扭曲到复归人性的一个过程。奶娃的祖父因为土地遭到了枪杀,而他的父亲杀死了白人却发现了金子,但杀戮和死亡对奶娃却没有丝毫的影响,他一心只想寻找金子。寻金之前,奶娃只关心现实中的金子;然而,在寻金的过程中,奶娃寻金的目的在不知不觉中被置换,找金子已经不重要,家族历史成为他最终的追求,对家族历史的追寻也是对自我生命的追求和重新审视。
黑人文化历史的载体比较简单和原始,面对主流或强势文化的入侵,“原文化”的生存十分困难,容易受到强烈冲击。黑人文化在遭遇白人文化的冲击时,作为原始本土文化主体的黑人渐渐丧失对这一文化的尊崇,使其难以维系,但这并不意味着黑人文化缺乏生命力;相反,这一文化本身有着独特性,一经发掘便会展示出其旺盛的生机和活力。奶娃在回到家乡后,了解到家族的历史,了解了祖先在这片土地上创造过的一切。他跟随黑人老伯卡尔文去打猎,在狩猎的过程中对自己在北方的种种行为进行反思,在南方接受了一场迟到的洗礼。当奶娃知晓会飞的所罗门便是自己的祖先以后,他激动无比地跳入水中。从这一刻起奶娃的生命似乎得到了新生,他重新找回了真实的自我,不再如浮萍般无依无靠,而是有了自己的文化之根,一种属于黑人自身的文化之源。
长久以来,黑人一直处于被奴役的地位。这种情况下,黑人是应该坚持自我还是转而追求所谓优越的白人生活呢?这一问题其实始终贯穿在莫里森的小说中。在奶娃和吉它的对话中,吉它的回答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作者本人的观点:黑人若想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自由,就应该放弃对白人文化的盲目追求,去寻找属于自己民族的文化。奶娃这一代的黑人对自我的身份处于一种无知而迷茫的境地,不懂得何为自身身份,自己的文化是怎样一种状态,所以对他们来说,根本不存在所谓的文化认同,丧失了文化归属感。奶娃很少有关于本民族文化的记忆,他从小便生存在几乎纯粹的物质性生活中,很少萌生过“自我意识”,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他成年以后。所以,“奶娃”的称呼更大程度上是他精神上的一种未断奶现状的直接显现。此外,由于从小受白人主流文化的侵蚀,奶娃耳濡目染父亲与白人的交流,自私冷漠是他人生的一种常态,这样的性格一直伴随他度过了人生的前32年。他是黑人生活的一个缩影,他遭遇的问题其实也是千千万万个黑人都要面临的问题,即如何在白人文化冲击下保持自我,如何改变受奴役的生活,摆脱白人给他们套上的层层精神枷锁,有朝一日重新过上自由的生活,重新飞行。这是黑人文化一直寻找的归宿和黑人民族的最大希望。
要实现文化的复兴,抗争是不可避免的。但莫里森始终坚持理性的抗争,她一直坚信黑人民族是善良而淳朴的,她追寻的不仅是文化的复归,更是一种人性的回归。
[1] 莫里森.所罗门之歌[M].舒逊,译.北京:中国文学出版社,1996.
[2] 刘向东.《所罗门之歌》中的名称与主题[J]. 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00(6):77-80.
[3] 李宏鸿.奶娃能飞多高:解读托妮·莫里森《所罗门之歌》中的飞翔主题[J].国外文学,2008(4):73-79.
[4] 陈楚雄.《所罗门之歌》的黑人文化解读[J].时代文学(下半月),2011(5):140.
(责任编辑:王菊芹)
SongofSolomon: Self-pursuit of Black People
YANG Liu
(School of Humanities, University of Kashgar, Kashi 844006, China)
SongofSolomonis the masterpiece of Toni Morrison who is an African American female writer. In the process of history when the Black was being slaughtered by the White, the black culture constantly was being shocked down, they gradually lose themselves under the corrosion of culture of the White, but Morrison always stick to recover the black culture,SongofSolomonis just a symbol of the black people to pursuit their culture and history and a recognition of their identity and restoration.
black people; self-pursuit;SongofSolomon; culture
2016-12-21
杨柳(1991—),女,河南许昌人,喀什大学人文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
I106.4
A
1008—4444(2017)04—0147—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