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秋香
这辈子,她永远忘不了那双深幽的眸子,那双像来自外太空一样纯净的冰绿色的眼睛。
他俩住在同一条巷子,却素来没有搭讪过一句话,偶尔路上两人碰面,她害羞地低垂下头,总被他摄人心魄的眸子捕捉,亦很快被他锐利地目光打败。每次她都迅速地关闭眼帘,而脸上腾升起的层层羞赧红晕使她局促不安,只能窘迫地疾步从他身边溜走。那会儿,她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铿锵有力。短暂的晕眩占据了她的大脑,或那一霎完全就丧失了思维。她内心极想停下脚步,渴望把他看个真切,而每次她定下神来,发觉各自已走远,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失落,还有几分浓浓的酸楚。
她明白,英俊、潇洒,职业吃香的他永远不会选择自己,优秀男孩始终是漂亮女孩的秒杀物。也许,自己在他眼里原本就是微不足道,甚至是不屑一顾的。她略微释然,但又很不甘心,明明感到每次相遇时,那双会传神的眼睛都会送来那种的只可意会,羞于言传的电波。
他们相遇时的脚步,迈得越来越慢,与其说他是在挪动,倒不如说他是静止;她的速度也在迟缓。他们都在期盼等待着对方能主动开口说一句话,哪怕像平常熟人那样打个招呼也行。但他始终没有开过半声口,她也没有说过一个字。
时光,就这样虚妄地静静流逝着……
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她也越来越安静。他推却相亲的,她拒绝做媒的。等待,也许是获得爱情的最好姿态。她不再找更多理由出门,躲在家里静静地捧着自己喜欢的书,一个人在心里,每天温习了他上百次,且经常会莫名其妙地照镜子,生怕脸上会突生出一种丑陋,惊扰自己那股凝聚在心底永远等他的勇气,她相信他一定会来找她……
终于有一天,她家的门被人敲响,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突现于眼前。没有一点声音,只有纷纷雨丝,那双像太空一样纯净的冰绿色的眼睛在灰色的窗沿前闪着蓝光。她打开窗,他们的视线一下子相撞了,她羞涩中露出慌张,他腼腆里藏着尴尬。当她明白他只是来借几本她托人买来的好书,她的心凉了一大截,但她还是自如应对,感动他的细心,盼望他的言语,哪怕一句问候也好。她故意慢慢地找,他窘迫地静静地等,没有话语,只有笑容……院外潮湿的水泥地上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声很沉,且步步逼近。“啊,是母亲回来了。”她嘀咕一声,急忙抽出几本书递给他,他慌乱中接过书转身欲走,又停顿了一下,垂下纤长的睫毛,但没有再看她一眼,就匆匆地走了。她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连一句道谢的话也没能从他嘴里说出,她颇感失望的同时,亦自责自己的懦弱胆怯。她盼望能从他归还来的书里,发现丝缕爱情笃意,哪怕是一张小字条,或是某个角落的一个记号也好,可完璧归赵的书上,她没有寻找到任何能带给她惊喜的痕迹,也搜不出她想要的一字半句。她有时甚至怀疑,他是否看过。时间一季一季地过去,母亲不停地催婚,也不时传来他母亲为他相亲的故事,却每個故事都没有结局。她开始困惑、开始彷徨,岁月的消逝让她明显地开始紧张,她分明觉得他那道炙热注视自己的目光里有爱的成分,可却永远等不到他爱的表白,也许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吧。就在那个节骨眼上,另一位英俊能干的男孩闯入了她的视野。考虑到自己的人生,顾及到母亲的心情,她终于动摇了,她决定放弃那双深幽的眸子。虽然那抉择曾让她痛不欲生,虽然那抉择曾让她彻夜不眠,虽然那双清澈的眸子已经烙在心里,但她还是坚定地从他深深的眸子里走了出来。不久,他毅然去了别的城市,她则远嫁了他乡。
他们还会在回乡的路上不定期地相遇,脚步还是那么缓慢,她还能捕捉到他那双幽深的眸子,只是多了几分暗淡与失望。那时,她已为人妻为人母,而他却固执地选择了单身。村邻口中会不时传来对他的诽谤嘲讽,说他不懂爱情,性情古怪,甚或没有性欲,等等。但她从他清澈明亮的眸光中感悟出他什么都有,她感到一种强烈的负罪感,紧紧挤压她的五脏六腑。
也许是自己的过错,也许是他腼腆,错过了花开的季节。
责任编辑:曹景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