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垄
一
作为大地的假象,菊花在冬天的刀尖上盛开。
湖,与岁月精心设置的那扇门,订立攻守同盟。
从土语中流淌出来的灯火,在北风里经营着细小的温暖。内心的花园辽阔,恭迎腊月的神降临。
树以铁色的骨骼诱惑远道而来的大雁。在记忆纷飞的雪片中,我看见湖的坚韧,把白色深处珍藏的红渲染成耀眼的春联。
湖,被谁翘望了四季的爱情,居然从凛冽中起身。小寒和大寒,比前面的小雪和大雪还要值得呵护与爱怜。
冰,禁不住湖欢乐的呼唤,用融化的姿势,做了河流最后的主人。在交冬数九的尾声,是一粒粒嫩芽修补着湖的裂痕。
所有幸福的气息,如同湖熟悉的名字,横陈在祖先洞若观火的目光之上。冬日的锣鼓提速着新春佳节的脚步,一朵水仙逆流而上,寻找着故乡喜庆的源头。
美酒的芬芳,似湖最诚实的雨水,润色着恰到好处的颂词。隐藏在民歌里的雷声,像湖默念了世世代代感恩的经卷。
二
湖边的冬天,积雪覆盖的小路,像一把锋利的刀片,切割着洁白的乡思。
村庄,静止如河流,在左手边隐忍着春天的力量。
右手边是站立的滩涂、草甸和森林,在一株株植物的根部,进行着阳历对农历的祝愿。
把梦放在晶莹的冰中。湖边的路,在冬天寒光闪闪。一枝长长的体温计,测量着路人对湿地的热度。
那些想象中的银色的浪花,衬托出路的纯真和神圣。游子的血液是滚烫的,泥土下涌动着种子的掌声。
温情的钟鼓,行走在湖的谚语里。冬天的路上,看得见袅袅的炊烟做了归乡的背景。
粉妆玉砌的人间,自有无形却感人肺腑的火焰。在命运的旅途之上,用来移情的湖,可与祖国相提并论。
抽象的路,从湖向远方延伸。民歌中的马匹,奔腾着一种用乡命名的愁。清秀的湖多么倔强,一路收藏灵魂上的铂金。
月光升起,保护区挺拔着梦幻般的美丽,或者提升着更高的梦想。
三
生命的眠床。自然的万花筒。
冬天的湖,更适宜诗的想象——
苇风卷来水草的味道,黑黝黝的泥浆把万物的摇篮唱出衡水湖的初生。原始的,土著的,壮美与骚动,像一首古老的民歌,一气呵成。
辽阔的野滩,仿佛湖发达的胸肌,凸现创造的活力。一群群东方白鹳、丹顶鹤,如同倒映在水镜子里的雀斑,它们和其他同类的喧嚣,却掩饰不住鱼翔浅底的自由和狂喜。
渔家的小船,装不下丰饶的欢乐。匍匐的河蚌和泥鳅,用泥浆深处的画笔,把我的眼睛涂成了生态的颜色。
鲫鱼、鲢鱼、鲤鱼、鲶鱼、草鱼行走江湖的哲学,依然如旧。白鹤、金雕、白肩雕、大鸨群舞的场景,正好做我故乡的插图。
偏安一隅的水牛,是被造物主安排的观众吗?它们不争、不抢、不妒、不恨,一副典型的湖的气度和模样。
我惊异于这无边的婚房,孕育出无数新奇的太阳。倘若给我鳍和鳃,我愿意用余下的金钱和时光,换一片湖边小小的池塘。
四
水中的精华已被抽走,思念里最洁白的部分,落在了湖的沼泽和滩涂。
一行行脚印,是给我的身份盖的公章,还是替我的爱情交出的证明?血管里的火炉,正烧着一盆红红的炭。潜伏在冬天的瓦罐,收集着滚烫的溶液。
童年的那些雪,禁不住怀念和践踏。在雪暂停的地方,一轮太阳在湖边折射岁月的反光。
五光十色的湖,只剩下唯一的白了。天地间统一的纯真,像银子的暴乱。地底下的祖先,對人间的真相知之甚少。冬至过后,遭冷遇的船只,对大雪的误解更深一层。
乡土总是出手阔绰,湖给我的时间却像是守财奴密室里的财富。忘恩负义,是段虚构的情节吗?离乡背井的人,总是让叶落归根的哲学含冤蒙羞。
粉妆玉砌的世界,掩盖不了几百平方公里的相思。累坏了的遥望,一年四季,病入膏肓。
这漫天的大雪,这银装素裹的湖,如同一张纸上的预言和先知,它们在雪后初晴的早春,更新了我的心情。
责任编辑:黄艳秋